瞿白站在托儿所的大门外,看着盘腿坐在一堆泡沫板上面伸出手臂逗着自家两个小崽子的男人发愣。
门口一位老师顺着瞿白视线看过去,不禁说道:“胡先生每天来接孩子时,都会先陪两个孩子玩上一会儿,你也知道,你家两个孩子比较特殊,他们的身体不能支持他们跟同龄的孩子玩在一起,但跟那些一周岁左右的孩子一起接受早教班,他们俩就只能呆在小车子里干坐着……”
瞿白听着,心里的震撼一时难以用言语表述,只能不尴不尬地对着这位老师嘘应几声,眼光却无法从那三人身上移开。
与其说胡夜坐在那里是陪着两个孩子玩,倒不如说,是做两个孩子的大玩具。
他只那么安静地盘腿坐着,微微低着点头,虽然看不到两个孩子的举止,但似乎又像是将两个孩子的每个举动全部掌握在心中的样子,只要两个孩子有一点摔倒后仰的趋势,他总能适时地伸手搭一把,把孩子给扶好后,又放手任由孩子自己玩。
比起一盘散落一地的幼儿玩具,两个小家伙对胡夜的兴趣也显然要浓厚得多,瞿语的四肢看着已经坚韧了许多,兀自舞动着自己的四肢想往胡夜的背上爬。而瞿言则直接得多,只拉着胡夜的手掌,依依呀呀地让对方把自己抱到怀里。
瞿白安静地看了一会,由昨天傍晚升起的那点防备又慢慢转淡,他轻轻走过去,正在胡夜背后努力用功的瞿语最先发现他,立刻哧溜一下滑了下来。
站起了身朝着瞿白的方向摇摇晃晃地跑过来,“爸爸!”
瞿白顺势抱起了他,然后走到胡夜面前,胡夜依旧半低着头,像是对瞿白的到来毫无所感似的,半晌,才抱着一直娇气的要他抱的瞿言站起了身,缓缓笑着对瞿白说道:“今天没加班?”
“加了半个小时,事情做完就回来了。”瞿白一边解释,一边摸了摸靠在胡夜怀里腻歪的瞿言,“你每天都这么陪他们玩?”
胡夜点头,一头松松扎着的头发被两个小家伙爬上爬下给弄得异常凌乱,两人面对面站着,相距大概一臂不到的距离,忽如一阵风过,对方额前散乱的头发呼噜噜地飘到了瞿白脸上。
似有若无的,瞿白闻到一股好闻的气味,比他阵法里植物育满灵气后发散出来的味道还叫人迷醉。
他头发真的好长!——瞿白脑中只余这一个念头,对这阵起得异常奇怪的西风是一点疑惑都没来得生出。
“唔……”抱着瞿言的胡夜忽然一阵轻轻地低吟,惊得瞿白回神,面带些许不自在地看向他。
“怎么了?”瞿白问。
“没事,小家伙乱动,碰到了伤处。”胡夜轻描淡写的说着。
“伤处?”瞿白下意识去看被瞿言小腿蹬到的那只手,手上一片红肿,像是被滚烫的东西烫伤的痕迹,伤药倒是涂抹得比较均匀,但依旧有些细小的红肿处没有涂到。
瞿白蓦然想起刚刚就觉得对方坐在那里带着两个孩子玩的举止并不那么自然,现在想来才明白,原来是其中一只手受伤了,所以不管是去扶孩子,还是护着孩子,伸着手臂逗弄孩子,用得全部是一只手,另一只手一只都垂在身侧。
“怎么烫得这么严重?”瞿白担忧的话语冲口而出。
“嘴巴被养叼了……”对方嘴角弯曲带着笑意,慢悠悠地说着似乎毫不相关的话题。
“?”
“虽然大部分情况下,没有视力也还能适应,但做饭这种细致活还是差了点,最近几天嘴巴又被养叼了,实在不想回去煮泡面吃,就只能自己动手了,一不小心就这样了。”胡夜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恰好遮住了伤处。
“你不是说,你弟弟们回来了?”
第十八章
胡夜听着瞿白的问句,不语而笑,不做回应。
瞿白蓦而想到昨日是自己先对对方下了逐客令,对方顺着自己的话,不想让自己心生愧疚也不想让自己难堪,才识趣地接口说自己的弟弟们回来了,而实际上看来,他的弟弟们压根就不知道还在哪个地界飘荡着。
瞿白扫了一眼对方被袖子盖住的伤处,嘴里莫名泛起一些苦涩感,他尴尬地牵起一边嘴角,干巴巴地接口,“啊,是又出去了吧,你弟弟们挺忙的哈……”
“你手都烫成那样了,晚上回去也不方便弄吃的吧,还是来我家吧,我昨天大扫除都做好了。”瞿白砸了砸嘴,最后邀请。
胡夜欣然点头,瞿白再次看了看他单手抱着瞿言,另一手藏在袖子里的样子,不禁破口接着邀请道:“不如,你早上也来我家吧,反正我们早上吃粥,也就是多一把米的事。”
胡夜再次点头,肩膀四周散落的头发有一瞬间的飘忽舞动。
直到两大两小相携高兴地回程路上,瞿白也没弄明白自己那一刻陡然升起的愧疚感是缘何而来,自己又不是真的欠他,他虽每日帮自己接两个孩子回家,但归根到底,自己也让对方白吃白喝了那么多顿不是吗?
而对方自己耐不住嘴馋要去动手做饭从而烫了一手伤,细说起来,跟他根本,没有任何挂碍才对。瞿白一边暗自在心里嘟囔着自己这几百年不见的同情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边又不好意思将出口的邀请给收回来。
只要一想,不但莫名奇妙让这个叫胡夜的男人侵入了自己晚餐的饭桌,现在还进一步允许对方涉足自己早餐的饭桌,瞿白就全身都升起不自在的感觉,心里悔得肠子都青了,面上却一路都在嘴上挂着抽搐的笑意,应着对方时不时的搭话。
回到家后,对方连自己的家门也不进了,直接跟着瞿白进他的小公寓,瞿白捏在门把上的手紧了又松,最终还是想起自己亲口在托儿所院子里所给出的邀请,放开了门把手,开了门,自己进去后,把身后的男人也给迎了进去。
胡夜安静地跟着瞿白进了家门后,十分自得的抱着瞿言越过重重障碍寻到往日里常做的地方盘腿坐下,将瞿言轻柔地放到了地上。
一旁站在门边的瞿白将对方一系列动作全部收纳眼底,心中无语的同时也更加无力,沉吟许久还是只能自己安慰自己,罢了罢了,就当敦亲睦邻好了。
好歹也能帮着自己照看一下孩子,这年头,请个钟点保姆也还要忍受对方的各种不如意呢。瞿白一边极具阿Q精神地想着,一边走过去,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瞿语也放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