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迦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听到有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连迦转过头,就看到几个身穿整齐划一军服的男人走了过来。为首的男人率先一步走到囚牢前,隔着栅栏看着里面坐着的许蓝桑,他的样子看着与旁人没什么不同,但却从眼里看出几分凶狠来。
“你还是不肯交出来吗?”男人问道。
许蓝桑平静地看着他,固执地摇了摇头。
男人身后有个愤怒的声音传来:“许蓝桑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过是个戏子罢了,你真以为路宣会有多重视你?”
旁人也在附和:“就是,我们看中你才安排你去路宣身边的,没想到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许蓝桑你还记不记得你是谁家的狗了?”
众人一阵哄笑,许蓝桑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仍是一副不愿屈服的样子。
“你不愿意把手稿交出来也没关系,反正路宣也没几天可活了。”为首的那个男人冷淡地说。
许蓝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连迦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说话的男人身上。
“我也没必要骗你,交出手稿,不过是加速路宣那一党的灭亡罢了,你不交出来,我也一样有办法治他!”
“你……你把他怎么样了?”许蓝桑的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
男人诡谲地一笑:“怎么样了?我能把他怎么样?要怎么治他,还不是要看上面那位的心情,不过我想,应该跟你现在的情况差不多吧。”
许蓝桑的身子轻轻一颤。他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开口:“我把手稿交给你,你放过他。”
“……好。”男人点头答应。
连迦盯着男人的脸看了很久,摇了摇头,真是个傻瓜,这种狡猾的人怎么会真的答应你。其实许蓝桑应该也清楚的吧,连迦回头看了看他晦暗不明的脸,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可以帮助到路宣,他宁可赌一把也不愿意放弃。连迦的心轻轻颤了颤,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心底里冒出来。
眼前的场景又变了,这是在一个宽阔的校场上,远处几个士兵站成一排正对着目标靶子联系射击,“砰砰”的枪声不绝于耳,也有一些人在围着校场跑步,只是更多的人都集中在了校场中央的处刑台前。
路宣一身伤痕,被反手绑在行刑台的柱子上,一双眼睛看着前方那群神态各异的脸,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
“陈珂,你不是答应我要放过他的吗?”许蓝桑从人群中挤出来,跑到陈珂的面前厉声质问道。
陈珂轻蔑地一笑:“许蓝桑,你脑子有问题还是我脑子有问题?放过他,你觉得有可能吗?换句话说,我愿意放过他,上面那位会放过他吗?那位可是亲眼看了你交出来的的那份手稿的。”
许蓝桑脸色一白,像是突然失声了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回过头神色哀戚地看着路宣,路宣仿佛不认识他一般脸色漠然,他想叫一下路宣的名字,却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执行官,行刑!”陈珂冷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
“不要,不要!”许蓝桑疾步想要冲到路宣的面前,只是路宣一直看着前方,那冰冷平静的目光连分给他分毫都不愿意。
许蓝桑颤抖着身子看他:“路宣,你看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路宣没有动。
“砰——!”枪声划破天际,连迦的心脏骤然缩紧,猛地转头想要看看路宣,却只见他的眼睛睁得硕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人。一向木然的脸上,此刻那副冰冷的面具已然龟裂,露出几分诧异,几分悲伤来。
许蓝桑背后还在汩汩的不断流出血,他神色凄惶的看着路宣此刻的神情,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一说话,嘴角就有血流出来,片刻后,他的呼吸渐渐停止了。
连迦心中一痛,紧接着第二声枪响,路宣的神情也定格在了脸上。
“路宣——!”
第35章 大结局 我爱你
四周都是黑暗的,只有未燃尽的白烛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光源,忽明忽灭,将熄未熄。连迦一时有些茫然,随即才想起来自己还在往生界。
他揉了揉眼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恰好时归推门进来,见他醒了,轻声道:“路宣在外面等你。”
“我睡了多久?”
“一个时辰。”
才两个小时?连迦有些惊讶,随即翻身下床,跟着时归走了出去。路宣果然在外面等着,其实他很少来这里,多数时候,他都是忙碌到整个人都处于半失踪的状态,他会来这里,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连迦。
连迦认识的人不多,死了以后就更少了,时归算一个,他们认识了十多年了,当然这个十多年只针对连迦个人来说,对于时归来说,这个时间就太长了。路宣有时回到事务所找不见人时,就会来这里寻他。
“回去吧。”路宣的语气平淡,没有为他一声不吭就摔门而去的行为表现出丝毫的不满,看着连迦的神色称得上平和。
连迦点头:“好。”
两人相携而去,时归送他们到门口,对着他俩笑道:“欢迎下次光临。”
路宣冷淡地点点头,连迦则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问他:“你给我喝的酒叫什么名字?”
时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往昔。”
连迦脸色变了变,拉着路宣就走了。
事务所还是那个样子,跟梦里所见一模一样,只是丝毫看不出这里曾受过大火焚烧殆尽的痕迹。事务所重现了这栋宅子最庄严也最温馨的样子,所有的家具摆设都整整齐齐没有丝毫混乱,电话,留声机,挂在墙壁的美女画像,一切都是崭新的、擦拭地干净整洁的模样,仿佛它们从未随着时间的研磨和纷飞的战火消失在历史的痕迹中。
路宣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连迦伸手一一抚摸过这些东西,眼里掠过隐隐的伤感。
“你以前从不会对这些东西表现出兴趣。”
连迦回头,看他一脸审视的看着自己,当然他也没有忽略路宣眼里的一抹好奇。不知怎的,连迦突然就来了兴致,大步走到路宣面前,径直就坐在了路宣的腿上,揪着路宣的衣领倾身向前,凑近了路宣的脸。
两人的脸距离已经近的不能再近了,这幅样子在外人看来就像是要接吻似的,慕澜就曾撞见过一次,当然当时两人是不是要接吻谁也说不清。路宣认真的看着连迦的脸,看着他眼里掩藏不住的狡黠,脸上却故作凶狠地说:“老实交代,许蓝桑是谁?”
“……你怎么知道他?”路宣怔了一下,脸上难得有些错愕。
连迦维持着那副恶狠狠的表情:“你别管,快点交代!”
路宣皱了皱眉,眼里有些思索,像是忆起了一些往事。他一向不喜欢对人撒谎,更何况是在自己的爱人面前,保持忠诚是最基本的要求:“蓝桑是我在一次接见日本陆军司令官时遇见的。那位司令官对昆曲很感兴趣,因此会面地点定在了红梅剧院,是当时一个很大的剧院。那天唱的是《游园惊梦》,蓝桑反串的杜丽娘。接待结束以后,我在剧院后场见到蓝桑跪在剧院老板面前求他,后来才知道他为了给母亲治病欠了很多钱,签了卖身契给剧院老板,但他母亲还是病死了,那天他求老板给他一笔安葬费,老板没应。我看他挺可怜的,就替他赎了身,让他替我做事。”
连迦勾了勾嘴角,眼睛危险性地眯起,眼里水光潋滟,说不出的魅惑:“记得很清楚嘛,老情人这么难忘?”
“他不是……”路宣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
但连迦仿佛突然就失了兴致,脸倏地冷下来:“算了,我不想知道。”
见他就要起身,路宣一把拉住他,把他固定在自己腿上,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你怎么会知道蓝桑的事?”
“时归说的。”连迦不以为然地扯了个谎。
“还见到了什么?”
“大火,还有你的情人替你挡了一枪……”连迦想了想梦中所见的场景,片刻后回过神来,怒瞪了路宣一眼,“你套我话?!”
路宣眼里划过一丝笑意:“‘往昔’这个酒我以前也喝过。”
“……”连迦审视的目光扫过他的脸,“你为什么要喝这个?”
路宣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当事务所的老板的代价之一,前尘往事烟消云散。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时归让我用一半的能量作为取得记忆的代价,我答应了。”
“那个奸商。”连迦脸上有些不高兴,“难怪上次只是篡改了一下慕远的记忆线你看起来就像得了重病一样。”忆起上次路宣那难看的脸色,连迦有些担忧:“你的能量所剩不多了吧?”
路宣点了点头。
“我在梦中见到了一场大火。”连迦换了一个话题,手指了指头顶,“就是这里,那种**的温度简直就像我亲身经历一样。”
路宣眸子一黯,刚想要说什么,连迦却又抢过话头继续说:“我看到你跪在废墟外面给他们磕头,然后,”连迦顿了顿,注视着路宣的眼睛,“我也磕了头。我跟他们说,只要你不主动要求分开,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手。”
路宣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惊讶,还有怎么藏也遮掩不住的欣喜。
连迦倾身在路宣的唇上落下一吻,冰凉的,却从接触的地方迅速燃起灼人的温度,路宣扣住他的后颈,将这个吻加深。
“你今天居然这么热情?吃了春、药?”连迦的拇指揉了揉有些红肿的嘴唇,让原本就红润的嘴唇更显艳丽,十分撩人。
路宣却抓着连迦的手,认真道:“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
路宣沉默了一瞬,像是在酝酿情绪一般,连迦注意到他的眼眸如幽潭一般深邃,里面的情绪像墨汁一样浓稠,将光一点不留地吸入了进去,乃至让人看不透他的真实想法。
“我不想对你撒谎,所以,连迦,我们分开吧。”
连迦脸上的惊讶与慌乱根本来不及收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路宣苍白的脸,说出的话在止不住地发颤:“路宣,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
“老子刚在你父母面前起誓,说我会陪在你身边,你他/妈现在就打我的脸?”连迦气得全身都在发抖,一向玩世不恭却张弛有度的人此刻根本无法控制心中的怒气,连平时极少说的脏话此时都不管不顾地骂出来。
“连迦,你先冷静一下。”
“你要我怎么冷静?你要是想分手,你早点说啊!我以前暗示过那么多次你当我是说着玩的?凭什么我提分手你就可以视而不见,你提分手我就必须要听你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老子又不是你养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