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鸿飞点了点头:“是啊,是这样的。”
说到这儿,宁觉非又变得兴致勃勃了:“我现在除了学法语和德语外,还在学乌尔都语和普什图语。我研究了一下,恐怖分子最喜欢藏匿的地方,在亚洲就是中亚地区,会这两种语言对将来执行任务很有利。”
“好,是应该这样。”雷鸿飞赞许地点头,心却已经飞到了回龙观。
宁觉非看着他的神情,忽然问道:“师傅,你既然喜欢凌大哥,干吗不去对他说?”
雷鸿飞的眼中掠过一丝苦涩:“是我做错了事,已经很难再挽回了。”
“你不试怎么知道?”宁觉非认真地问,脸上满是年轻人的血气方刚。
雷鸿飞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轻声说:“他已经选择了另外一个人,我只能祝福他,难道还去死缠烂打?那会让他不快乐,也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即使不是跟我在一起,只要他是开开心心的,我也就满足了。”
宁觉非大为感动:“师傅,你对凌大哥的感情实在是……太深了,我真没想到。我还以为……以前你要是喜欢什么,那都是志在必得的,从来没有放弃过。”
雷鸿飞沉默了很久,似乎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九年了,从他第一次与凌子寒确定恋爱关系,已经有这么长的时间了。一般人只怕结婚离婚都好几回了,而他们却成了如今的这个局面。
其实,这一年来,他也见过凌子寒几次。凌子寒每次对他的态度都十分温和,也就像是对待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那样,跟他对待龙潜和张海洋的态度没什么两样。他觉得很难受,可又能再要求什么呢?
他也一直关注着凌子寒的病情,非常清楚他的身体损伤严重,某些功能和感觉已经丧失,这大概才是他不肯再与自己复合的主要原因吧?每次一想到这,他都只能苦笑。难道在凌子寒的心里,他是非要有性才能跟人维系住感情的吗?如果自己对他说,即使永远不能再做爱,也仍然想跟他在一起,他一定是不会相信的吧?
况且,卫天宇把他照顾得很好,自己未必有他那样的时间和耐心,也不见得能比他做得更好。
自从调到国防部,雷鸿飞的工作便越来越忙,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凌子寒选择了卫天宇,应该是正确的吧?自己是这么不可靠,当年就曾经离开过他一次,现在只怕是再不能够取得他的信任了吧?
这个时候,雷鸿飞的父母都不再反对他与凌子寒的感情,可他却是再也踏不进凌子寒的生活。他现在拼命工作,不谈感情,不出去玩乐,很少大声笑,也不再胡说八道,令人捧腹。整个人瘦了一圈,别人还以为他是因为工作而累的,无论上司或者下属,提起他的干劲来都是交口称赞。
雷震和蒋玉兰都明白他这是为什么,虽然有些心疼,却也没有插手。凌子寒本人倒也罢了,凌毅却不是可以轻易冒犯的人。往往两个人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到最后都只能豁达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看他自己的本事吧。”
宁觉非看着雷鸿飞脸上隐约的惆怅,忽然清晰地念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而是想你痛彻心脾,却只能深埋心底。”
“什么?”雷鸿飞回过神来,诧异地问。
“泰戈尔的一首诗,我觉得挺适合你的。”宁觉非一本正经地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明明无法抵挡这一股气息,却还得装作毫不在意,而是用一颗冷漠的心,在你和爱你的人之间,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渠。”
雷鸿飞的心弦立刻被弹动,顿时凝神细听。
宁觉非微笑着继续念下去:“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树与树的距离,而是同根生长的树枝,却无法在风中相依。”
雷鸿飞深深地叹了口气:“是啊,这首诗真是说得对极了。”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与飞鸟的距离,一个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宁觉非念完,不禁感叹道。“这几句最像你们,真的。师傅现在如日中天,名扬天下,凌大哥却始终销声匿迹,无人知晓。”
雷鸿飞听得心如刀绞。他紧紧握着拳,半晌才轻轻地说:“觉非,你以后一定要记住,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一旦认准了,就一定要好好待他,千万不要像我,以为将来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就那么轻易地辜负了,终于后悔莫及。”
宁觉非立刻点头:“我明白。”
雷鸿飞再也坐不下去,猛地站起身来:“好了,我先走了。”
宁觉非微微一怔,随即便明白了他想做什么,也就没有再留他。
雷鸿飞懒得走门,直接从阳台上跳出来,大步走向停车场。
一路上都有人不停地向他敬礼,他匆匆回礼,很快跳上车,便疾驰而去。
番外 最远的距离 2
冲到凌子寒所住的小区附近时,忽然看见他与卫天宇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然后走进了京客隆,雷鸿飞连忙刹住车,急急地跟了进去。
凌子寒还是很瘦,脸色仍然苍白,不过已经有了一些光泽。他慢悠悠地跟在卫天宇旁边,神情之间十分淡泊。卫天宇推着车,不停地往车上装东西,有时候也征求他的意见。凌子寒总是看一看,然后点头,显然无可无不可。卫天宇却显得很愉快,脸上一直都在笑。
雷鸿飞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凌子寒进超市。以前他从来没有跟凌子寒一起逛过商场超市什么的,每次到了凌子寒家里,冰箱里都放满了东西。他在家里已经习惯了,反正拉开冰箱就拿,一直没有想过凌子寒是什么时候买的。当然,凌子寒很可能是通过网络订购的那些东西,可他从来没有问过,向来都认为理所当然,此时想起来实在是惭愧。
他出了一会儿神,想象着如果自己以前能够陪凌子寒来超市买东西,那应该是怎样开心的事情。
凌子寒淡淡地看着架上的商品,忽然悄声对卫天宇说:“有人跟踪。”
卫天宇也感觉到了,微微点了点头。
二人不动声色,继续购物,把要买的东西都拿齐了以后,便去收银台付钱,然后拎着袋子到了停车场。
等到把车开出去,他们很快便看到了跟踪而来的汽车。卫天宇一看车牌便笑了起来:“是雷鸿飞。他怎么玩起跟踪来了?怎么?想跟我们较量较量?”
凌子寒微微一笑,没有吭声。
卫天宇童心顿起,忽然加速,三转两转就不见了。
雷鸿飞一怔,四处瞧了瞧,便决定回头去凌子寒的公寓楼下等,刚掉过头,就看见卫天宇的车停在一条小巷里。
卫天宇笑容可掬地看着他,意思很明显,如果他是敌人,雷鸿飞已经死了。
雷鸿飞叹了口气,他哪里敢跟踪这些猎手?不用他们说,他自己就知道,那纯粹是找死。
卫天宇笑着把车开出去,温和地问道:“来找我们的?”
雷鸿飞点了点头:“是,我来看看子寒。”
凌子寒也对他笑了笑。
卫天宇探出头去,热情地道:“那一起吃晚饭吧?”
雷鸿飞略一迟疑,便笑着说:“好。”
到了他们的家中,雷鸿飞又是一阵感慨。曾几何时,这里是他和凌子寒的安乐窝,他在这里有过六年的记忆,那真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现在,这里仍然是窗明几净,舒适安逸,却已经不属于他了。
不过,屋里的细节还是跟以前有所不同。桌上放有花瓶,里面插着大蓬的百合,怒放的花朵和悠悠的香气都令人心旷神怡,墙上新添了几幅全息屏幕,里面有大量名画的图片,每隔一个小时便变换一次,为一向安静简洁的家增加了几分生机,地上铺了厚厚的长毛地毯,可以赤足踏在上面,即使不慎摔倒,也不会受什么伤。
这些变化应该都是卫天宇的心思,凌子寒不会搞这些事情。雷鸿飞更是想不到那么多,反正是有什么就用什么,没有就拉倒,也无所谓。过去几年,这个家都十分简朴,除了生活必需品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他正在那里感叹,卫天宇已经给他泡了茶来,笑道:“你们聊吧。”随即把买来的东西拎到厨房,开始准备晚饭。
雷鸿飞看着对面坐着的凌子寒,温和地问:“你最近还好吗?”
凌子寒微微点了点头:“还行。”
雷鸿飞努力想着话题:“平时都做些什么?”
凌子寒微笑:“散步,看书,听音乐,看电视,偶尔上网。”
看他像小学生回答老师提问一般,雷鸿飞也笑了:“嗯,挺好的,过得蛮悠闲的。”
“是啊。”凌子寒心平气和地笑着说。“我在电视上和网上看到有关你的不少消息。你发展得挺好的,我很为你高兴。”
雷鸿飞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子寒,你别跟我说这个。如果是别人倒也罢了,你比我要强好多倍,就不要再夸我了。如果当初你肯加入军界,只怕比我要出色多了。”
“各人的道路不一样,你比较适合从军,我却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凌子寒笑道。“你不是从小就梦想着当一代名将吗?看来就快了,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你三十五岁以前就能当到将军。”
“子寒,你说的都是我过去的想法了。”雷鸿飞叹了口气。“其实当不当将军我真的没看那么重,我最大的愿望是能够与你并肩作战。”
“这恐怕不现实。”凌子寒平静地微笑。“鸿飞,你本来就是要展翅高飞的。我很愿意像以前一样,与众人站在地上,看着你在天空翱翔。”
雷鸿飞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天,十九岁的凌子寒站在骄阳下,看着他在空中表演。那时候的他,一想到爱人就在下面看着自己,心里的甜蜜和兴奋真是无以复加,所以表现得特别好,其实却是在为他一个人演出。
那时候的快乐自己觉得是理所应当的,竟然还没有现在回忆时感受得震撼。那些点点滴滴的时刻,当时不觉得,现在才发觉已经刻骨铭心。
雷鸿飞满腹心事,一时忘了说话。凌子寒便也沉默着,顺手打开电视,调到新闻频道。
“本台消息,昨天下午,前往非洲E国参加维和行动的中国军人登上了飞机,国防部的领导前往机场送行,并勉励他们……”
两人都看向了屏幕。
雷鸿飞穿着上校军服,正与戴着蓝色贝雷帽的军人们一一敬礼,然后热烈握手。
随后,他站在话筒前,对维和部队讲了话。他的腰板挺得笔直,神情严肃,目光炯炯有神,声音铿锵有力,极富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