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说上学这件事情,虽说古谷川曾为此大闹过,把房里的东西都摔了,就是没把气出在自己身上。而古谷川之后妥协的原因也是很怪异的,他让叶海涛每晚上都和自己碰一碰嘴。
叶海涛一开始也觉得怪别扭的,但是也真只是和对方亲嘴儿,其余也没什么事。他和妈妈以前也喜欢亲亲嘴表示亲密,不过后来妈妈有了叔叔,他们母子就很少这样了。虽说和古谷川嘴对嘴的感觉很是不同,不过叶海涛在上了学之后,发现了原来红毛人时不时都要亲脸亲嘴的——那是代表了礼仪。
故此,叶海涛心里稍稍释怀了。
但是他心里,总还是微微排斥的,尤其有时候,古谷川会亲着亲着,就把舌头伸进他的嘴里。叶海涛特别不喜欢这样,古谷川试了几次,都让叶海涛给咬到了舌头,久而久之也有些收敛,只有偶尔耐不住的时候,才悄悄地伸舌舔一舔叶海涛的嘴唇——然后双颊通红地抱紧了他。
这般说来,两人的关系,在某方面而言,还算是纯洁的。
隔天一早,叶海涛便早早起来了。
古谷川在叶海涛从自己怀里钻出的时候也跟着醒了,他是要送叶海涛去上学的。叶海涛在这方面并不是很赞成,在古谷川不在的时候,他都是踩着脚车去学校的。直落古楼离古谷公馆大约五英里,算不上很远。
然而,古谷川并不是很愿意和叶海涛分开的,前两年叶海涛刚刚上学的时候,他甚至让司机将车子停在学校外头,他会在木制的校门外,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叶海涛下课为止。
直落古楼学校是间华裔子弟较多的英校,那年代还只收男生,古谷川那会儿是满怀不舍地看着叶海涛走校门,他甚至也想跟着叶海涛进去上学了,不过那是不可能的,就连叶海涛在这所学校都算是超龄学生,更何况是古谷川呢?再说,按照古谷川的学识,要进英国人办的莱佛士学院都不成问题——他的英文说得比古谷峰一还流利。
这时候,古谷川携着叶海涛走下楼,因为今天古谷川醒来的时候,又缠住叶海涛,将他使劲地揉捏了一把,故此两人下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这会儿古谷峰一和苏芝华都还没醒来,古谷川叫了坐在门外的司机阿福,他替叶海涛拿着背包,走进了车厢——他们又换了新车了,这一次是一辆全新的黑色布加迪,放在那时候,该有多神气啊。
“哥,其实我自己去行的。”叶海涛被古谷川推着坐进车内,他已经长大了,学校里比他小的那班孩子都是自己走路或是骑着脚踏车去的,只有他还要哥哥接送。
“不。”古谷川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但是他的面色很是温柔,坐进车内的时候,他先拉下了车窗——他知道叶海涛喜欢微风拂面的感觉。
“但是……你这样子,别人会取笑我的。”叶海涛终于还是说了,他渐渐地有些受不了古谷川那样紧迫地盯扰。
车子开动了,古谷川却安静了下来,叶海涛让他瞧得浑身不自在,抿着唇别过脸看着外头。
叶海涛隐隐觉得,古谷川是要生气了,这让他有些害怕。
到了学校的时候,叶海涛几乎是从车上逃了出来,他知道古谷川一定会等到他走到里头去才会离开,故此,他一直不敢回过头去。
老实说,古谷川确实是对他极好——叶海涛还记得去年生日的时候,古谷川从曼尔顿餐厅订了一个三层的奶油大蛋糕,还送给他一台照相机。那可要好几千块钱啊,那时候拥有照相机是多么时髦的一件事情,叶海涛到现在依旧把那台照相机好好地存放的,偶尔才拿出来拍些照片,交给古谷川去叫人洗出来。此外,叶海涛身上的衣服都是纯英国的料子,透风柔软,且是量身定做的,穿起来帅气又好看。
但是,叶海涛并没有很开心。他并非身在福中不知福,就某方面而言,他是很感谢古谷川的——但是,古谷川这人,有时候确实让他觉得太可怕了。
尤其,是在夜晚。
◎ ◎ ◎
古谷川下午要去芽笼码头验货,叶海涛是被司机接送回去了。然而,当叶海涛一进家门,就瞧见母亲苏芝华坐在那张马蹄形的沙发上。
“阿海,你回来啦。”苏芝华瞧见儿子,难得热情地迎了上去。
“妈。”叶海涛近来很是少见母亲的笑脸,而古谷峰一这时候也不在,他们母子俩难得热络地牵着手,走到了沙发前坐下。
叶海涛看见了桌上的几盘糕点,他看了看母亲,苏芝华今天并没有刻意打扮过,脸上除了有些青影之外,看过去淡雅又漂亮。
“阿海,饿了吧?快尝尝这米糕,妈妈很久没做给你吃了。”
“给我的?”叶海涛有些受宠若惊,苏芝华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说什么呢,好像妈妈不疼你一样,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我不做给你吃,难不成给……呵,看过说什么胡话。”苏芝华掩嘴笑了笑,捻了一块糕,热情地要喂儿子。
叶海涛简直有些适应不过来——妈妈确实很就没对他这么好了。他还以为妈妈很久以前就不爱他了,然而现在,叶海涛忽然红了眼眶,他这段时间来受尽了苏芝华的冷落,虽说面上不在意,心里却是对苏芝华极其渴望的。
说起来,叶海涛这个人有些恋母,在他的心里,母亲苏芝华是谁也比不上的。
故此,他张开嘴大口地吃着母亲喂过来的糕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还不断地说“好吃好吃”。
苏芝华笑望着儿子,用手帕给儿子擦嘴,轻声说:“那就多吃点,啊。”她的眼睛一闪一闪的,满怀心思。
叶海涛吃饱喝足过后,苏芝华坐在儿子的旁侧,问道:“阿海,最近学习怎么样?”
“哦!”叶海涛仿佛是想起什么一样,转身打开了背包,拿出了一个本子,“妈妈,妳快看!”
他像个孩子一样,凑到母亲跟前,仰着头说:“这是我们的语言老师史密斯先生写给我的评语,我念给你听——”
“诶诶,别,妈妈听不懂那些红毛话,你跟妈妈说老师写了什么?”
叶海涛挠了挠头一笑,红着脸站了起来,仿佛是要宣读证书一样地,朗声道:“叶是个聪明上进的学生,未来一定有不一样的作为。史密斯先生。”
苏芝华听着淡笑点了点头,叶海涛虽然期待母亲的称赞,不过他很快地又道:“妈妈,我一定会努力念书,然后……”
叶海涛垂下了眼,慢步走向母亲,然后在苏芝华面前俯身单膝跪在母亲面前,亲昵地用头颅靠在妈妈的大腿,轻声却坚定地说:“然后,妈妈,我不会让你受苦了。”
那一刻,苏芝华的身子颤了颤,她哑声叫了一声“海涛”,有些哽咽地摸了摸儿子的脸庞。
她突然有些愧疚、有些羞愧,然而,她不会忘了她该做什么——苏芝华深深地吸了口气。
“阿海……”苏芝华低头,吻着儿子的额头,面露迟疑地冲着叶海涛说:“妈妈……想跟你说件事情。”
苏芝华明白,她这次又要伤儿子的心了。
然而,她实在没办法了。
就这一次,最后一次吧——以后她就洗心革面,好好过日子!
叶海涛慢慢仰头,他总觉得母亲好像有什么心事。
“阿海。”苏芝华定定地看着儿子,末了,她颤颤地开口——
“你能不能帮妈妈……跟古谷少爷,要一点钱?”
第十回
囚徒
这一天夜晚,古谷峰一甩着门大步走了进来,嘴里骂骂咧咧,而古谷川紧接着父亲的脚步进门了,他看过去也是脸色不佳,像是有些疲劳,冷着脸转身走到了沙发上坐下。
苏芝华老远听见古谷峰一的声音,连忙差使着下人拿了茶水汗巾,扭着腰走了出去,甜腻地唤了一声“老爷”。古谷峰一先是接过茶水,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再噗地往旁边吐去,毫不在意地咂咂嘴。
苏芝华是明白这日本男人的习性的——古谷峰一要有一丝不快,便是这种模样,先前她不知道的时候,还让古谷峰一给喷了一脸的茶水。
古谷峰一并没有因为这杯茶而消火,他一转眼又开始嚷嚷,骂了一通鬼话,然后像是极其无奈又气愤地走到儿子对头坐上,长长地叹了一声。
古谷川只是偏着头看着父亲,两手交握着,拇指相互摩擦,期间用日语和父亲沟通了几句。古谷峰一不断地捶着椅子把手,仿佛很是恼恨,却又不知该如何抒发一样,而当苏芝华走过来的时候,可真是直接撞到了尖刀口上去了。
苏芝华原来只是想为古谷峰一捶捶肩,好显示自己近日来的乖巧收敛——上次因为她欠了几千块的事情,古谷峰一可是把她给往死里打去了,苏芝华只要一回想便觉得寒心。但是那又如何呢?她若是离了这男人,可就真的活不下去啦。
但是现在,古谷峰一突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大骂了一声“贱女人”,抬手就往苏芝华脸上掴去。
苏芝华在毫无防备之下,“啊”地惊叫一声,整个人被打倒在沙发,梨花带泪、愕然地抬头去看眼前这暴戾的男人。然而,古谷峰一毫无一丝怜香惜玉的心情,他吐了几口口水,脱下了裤带,在手中旋转了几下,一声“帕塔帕塔”把苏芝华都给吓白了脸去。
她还以为古谷峰一是知道了她又欠债的事情,故此她大叫着“老爷我错了”,边蜷缩着承受着古谷峰一的毒打。
在一边的古谷川只是慢悠悠地翘起腿,他慵懒地偏着头看着眼前混乱的画面,眼里没有一丝起伏。苏芝华在被抽打的过程之中,神智已经趋于混乱,她甚至忘了古谷川是何等地厌恶自己,在生生受了十几鞭之后,冲了过去抱住了古谷川的腿,哭嚷着:“少爷少爷,您帮帮我,老爷要打死我了!啊!”
古谷川皱眉狠狠踢了苏芝华一脚,苏芝华哀叫着往后仰倒,就让古谷峰一拽住了头发。古谷川嫌恶地掸着方才被苏芝华抱住的地方,他脸色白得简直要发青了——他是如此地厌恶女人啊。
“妈妈——!”
这时候,楼上传来了叶海涛的声音。
古谷父子都瞧了上去,只见叶海涛快步地从上头跑了下来,不断地叫着“妈妈”。此时,古谷川立即对父亲使了一个眼色,古谷峰向来是知道儿子古古怪怪的个性的,也明白儿子对这小猴子不一样。故此,他当即把哭嚎不止的苏芝华从地上单手捞了起来,扛在肩上,叶海涛听见妈妈那几声尖叫,心都要碎了,他冲到古谷峰一面前,大嚷着:“你把我妈妈放下来!”
古谷峰一怒火未消,再说方才在挥打苏芝华的过程之中,已经点燃了他的另一把火,他正准备把这女人给扛进房里好好地干上一场。然而,叶海涛像个猴子一样地在自己面前跳上跳下,这让他觉得很是不快——尽管儿子很喜欢这猴子,不过他认为他应该代替儿子教训教训这小子。
当下,古谷峰一是要抬起脚往叶海涛身上踢去了,却突然听到身后一声怒吼。
只见古谷川快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叶海涛拦到了身后,狠剮了父亲一眼,然后不顾叶海涛的叫喊,强硬地拽住他走上了楼。
古谷峰一嗤笑了一声,苏芝华仍旧不死心地叫着“阿海”——儿子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了,然而,在看到叶海涛被拽着上楼的时候,苏芝华便死了心。古谷峰一见妨碍的人都走了,直接把苏芝华按倒在地,就地解决起来。而下人是知道这日本老爷的残暴性质的,故此他们在苏芝华的连声惨叫中,默默地退了下去。
“你放开我!放开我!你爸爸要打死我妈妈了——!啊!”
叶海涛气红了眼,但是不管他怎么挣扎着,甚至拍打着古谷川,古谷川仍旧是雷打不动一样地,将他拖着进了房里,然后把门反锁了。
叶海涛被扔到了地上,只是他很快地便弹跳起来,想要冲出去救他妈妈,但是每当他跑到门边,古谷川便将他用力地推开。这样来来回回了十几次,叶海涛也深觉疲惫了,他冲着古谷川大嚎一声,伏倒在地呜呜地哭了起来。
古谷川本就不是个体力持久的人,他喘着气,脸色是不自然的绯红——他是被气的。古谷川少见地对着叶海涛低吼了一声:“女人有什么好的!你怎么这么喜欢女人!”
“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妈妈!”叶海涛很快地就应了回去。然而,他没想到古谷川居然会回他:“妈妈又怎么样,女人就是女人!都是肮脏不堪的东西!”
叶海涛顿住了,他用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古谷川——那一刻,他深觉古谷川真的十分不正常,有谁会这么说自己的母亲呢?母亲可是将他们生下来的,最伟大的人啊。然而,古谷川表现得如此理所当然,他吼得嗓子都哑了。今天一整天,他都是在怒吼中度过的,这让他的精神严重透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