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行风掏出手机准备再试试,手刚触到按键,手机先发出震动声,张玄和娃娃模糊的身影随着来电不时闪现出来。
紧张感涌上心头,聂行风忙按下接听,但让他失望的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他不死心地叫了几声,换来的却是长久的沉默。
「聂?」
这样叫他的只有一个人,聂行风关了手机,发现乔和魏正义都在客厅,银墨兄弟也在,大家像是已经聊很久了,看到他下楼,乔站起,向他走过来。
「你不是去外地参加活动了吗?」聂行风问。
「那种活动推下次就好了,」乔无所谓地说:「昨晚接到萧兰草的电话,我就马上赶回来了。」
张玄失踪的事萧兰草知道了,他一定会通知魏正义,所以乔会第一时间知道并不奇怪,具体情况乔没说,但想到他们为了自己临时改变行程,连夜赶回来,聂行风很感激,说:「谢谢。」
「师父有难,徒弟当然要八方支援啦,说什么谢啊,董事长大人,我们力挺你!」
汉堡飞到聂行风身边表示忠心,不过它的奉承被所有人无视了,乔让聂行风坐下,说:「刚才我们讨论了昨晚发生的事件,一致认为当时人群里混进了外人,他的目的可能跟何顺海等人一样,想害师父和娃娃,但何顺海这样做是担心被怨灵报复,而这个人则是想报复师父。」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庆生。」
乔打了个响指,汉堡即时送上地图,银墨和魏正义分别压住地图一角,图纸展开后,聂行风发现饭店旁的公路用红笔圈住了。
「我们查过了,这一带以前叫黄金岭,是片荒地,因为修路才被扩平,此后就祸事不断,后来请风水师看过,说那是片阴地,可增财发运,却不旺丁,又因为强行平复,改了风水,才会一直不太平,后来幸福海的老板,也就是何顺海请人做了场大法事,镇住了那里的地运,车祸才慢慢减少,而他本人的生意也蒸蒸日上。」
「难道这里以前不是坟茔?」想起初九的提示,聂行风疑惑地问。
「这里阴气相当重,通常大家都会认为是坟茔,但我仔细查过了,这里从来没有葬过人,坟茔只是以讹传讹,」银白缠在弟弟的手腕上,说:「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没亲眼见过昨晚的事件,所以要知道主人当时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必须再去一趟黄金岭。」
聂行风同意了,问银墨,「你知不知道马先生今天几点回来?」
银墨一怔,似乎没明白聂行风的言下之意,银白帮他回了,「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银墨去公司,如果碰到马灵枢,就告诉他董事长在找他,我陪你们去黄金岭。」
在察言观色这方面,银白不比汉堡差,它说中了聂行风的心事,也知道他的用意,让聂行风接下来的交代都不需要说了。
计画安排好后,银墨去房间换衣服,银白盘在他身旁的衣架上,叮嘱:「你只跟马灵枢说聂行风有事找他就好,别的什么都别说,另外暗中问问钟魁,看马灵枢昨天是不是真去了外地。」
「你怀疑是他在害张玄?」
「我怀疑除了你我之外的任何人,」银白眼眸里划过冷笑,「什么天眼出现,天罚将至,真是好笑,如果这世上真有那么多正义,那为什么何顺海这种人到现在还能逍遥法外?」
「难道天罚的传说是假的?」
「不,只是每个人对于正义的认知都不同罢了。」
银墨走后,聂行风简单吃了饭,就驾车来到张玄失踪的公路上,大家跟随他下了车,都明显感觉背后生凉,虽然已是秋末天气,但这一带的阴气远远盖过了气候的凉意,昨晚事件迭出,聂行风没有多加注意,此刻再来这里,他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如果说这一片以前不是茔地,还真有些难以想像。
一道黑影笔直伫立在张玄和娃娃消失的地方,衣衫随风飘摇,就像路标,指引大家过去,却是颜开。
看到聂行风,颜开上前行礼,他表情平淡,但从他在这里徘徊的行为可以看出,他很担心娃娃。
「这里这么阴,以前不是茔地就是战场。」
下车后,银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在所有人当中他的灵力最高,所以感应也最强烈,附近充斥的古怪气息让他很不舒服,如果不是银墨不在,他一早就换回蛇形了。
「可是就算这里是阴地,跟师父有什么关系?以前再阴的地方我们也不是没去过,他也没被影响到啊。」魏正义搔搔头,不解地问。
这个银白答不出,正琢磨着,在不远处徘徊的汉堡突然发出一连串的大叫,拍拍翅膀,以极快的速度冲回他们面前。因为激动,它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这里不是茔地不是战场,这里是鬼门关啊!」
在汉堡迄今为止的爆料中,这个无疑是最具有爆炸性的,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颜开都怔住了,迅速闪到它面前,问:「什么鬼门关?」
「鬼门关,顾名思义,就是百鬼进出的关口,当年为了方便鬼差办事,阴阳两间有许多连接的出口,但二十年前恶鬼群起作乱,修道者联手,好不容易才把它们镇下去,为了杜绝这类事件再发生,阴君大人就关闭了大部分的鬼门,而这里就是其中的一个啊!」
「你确定?」聂行风听完后,立刻追问。[ぉ香]
「我是信使,这些路我不熟谁熟?本来我还不敢肯定,但看到那个,我就确定了。」
生怕大家不信,汉堡带他们来到马路正中,问:「谁能贡献件衣服?最好是黑色的。」
颜开急于知道儿子的下落,毫不犹豫把长衣脱下,照汉堡的指示遮在马路上方,就见原本柏油铺成的路上隐隐透出一块灰白色圆形,正中画着稀奇古怪的符篆,汉堡指着它说:「就是这里,这些符咒都是阴君大人当年封下的,因为常有鬼差出入,这里气场才会这么阴,茔地战场哪能跟它比啊。」
如果汉堡没说错的话,二十年前恶鬼来阳间作乱,正好对应了马言澈跟其他同道联手杀鬼的事,聂行风觉得事件在慢慢串联到一起,问:「既然封住了,那为什么昨天会突然打开?」
汉堡搔搔它脑袋上的毛毛,「这我就不知道了,有两个可能,一,阴君大人解了封印,二,有个很有来头的人解了封印。」
第一个可能性几乎不存在,所以该是第二个,可是谁有那么大的灵力把门打开呢?
聂行风思忖着,颜开急忙问:「既然已经解了封印,那我们能不能进去?」
「不能,」汉堡耸耸它的小翅膀,说了句很不合时宜的搞笑话,「没有钥匙。」
「那就找到有钥匙的人。」
汉堡的话提醒了聂行风,眼神扫过乔和魏正义,还有银墨,他们的法术都太浅,不可能打开鬼界大门,颜开应该也不能,否则他早行动了,聂行风想到了萧兰草和马灵枢,前者见多识广,也许会提供点子,后者……不知道马言澈事件是否可以逼他说出实话。
银白察言观色,说:「总算有发现了,至少知道主人在阴间,以他的本事,不欺负别人就是好的,董事长不必过于担心。」
希望如此,聂行风想以张玄的个性和机智,短时间内他可以撑得住,所以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加快速度,尽早跟他会合[罗小猫]。
这次来总算收获不浅,了解了张玄的行踪,聂行风放下心,带大家离开,颜开说要回去跟聂翼报告后续,跟他们分开了,聂行风往回走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可是当他接听时,依旧没有回应,乔问:「会不会是师父在尝试跟你联络?」
「或许。」
在确信了这个事实后,聂行风脸上浮出一丝微笑,至少这是张玄一切平安的证明,他在通过这种方式告诉自己,他没事。
大家各自回到车上,谁也没注意到幸福海饭店最高层的某个房间里,有人正用高倍望远镜窥视他们,男人放下望远镜,管家就迫不及待地把望远镜拿起继续看,问:「你说他们有没有发现那块地气可以帮我们增运?」
「这么快,他们应该不会查到,我倒觉得他们查到了其他线索。」
至少从众人的反应来看是这样的,虽然不知道他们发现了什么,但动了地气,将会挡到财路这一条在何顺海看来就十恶不赦了,再想起昨晚遭遇的总总,他就不由心有余悸。
有件事他连管家都没有告诉过,那就是把娃娃卷进车轮下的怨念是他发出的,至于之后是什么力量把张玄和娃娃带走的,他不知道,但对他来说他们的消失都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希望这两个人永远不会回来,这样马言澈少了引路人,替死鬼秦峰也死了,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所以那片道路的地气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动手改变。
管家还在拿着望远镜张望,他有些得意忘形,没注意到午后阳光将镜片光芒反射了出去,虽然只是微弱光芒,却马上引起了乔的警觉,发现光芒是从饭店上方楼层里闪过的,他不动声色,迅速走回自己的车里,命令魏正义开车。
来时由于人多,乔坐的是自己的车,跟在聂行风的车后,他问魏正义,「那家饭店就是何顺海的?」
「是,昨晚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居然还沉得住气,真是只老狐狸。」魏正义不像乔的警惕性那么强,不知道正在被人窥视,开着车随口说。
「把车开过去,绕饭店转两圈,绕得有点技巧,别让人注意到。」
莫名其妙的指令,魏正义不自觉地侧头看了乔一眼,不过习惯了他一向随心所欲的做派,魏正义什么都没说,临时改变车道,照乔说的把车开了过去。
随着靠近,乔观察了建筑物周围的监控设置,他很快注意到阳光反射在大厦顶楼的招脾上,光亮刚好汇成一个椭圆形,在斑斓色彩的映照下,很像一只瞪大的眼眸,让他禁不住怀疑,何顺海是真的顺利逃脱怨灵的追杀了,还是他其实一直都在天眼的控制下?留下他不是因为仁慈,而是要让他看着曾经做下罪孽的同伴一个个死去,在恐惧中惶惶度日,这才是最大的惩罚?
下午乔回到公司,命人把调查到的幸福海饭店的资料报给他,又顺便看了昨晚参加寿宴的人员名单,都整理好后,他放进资料夹里,准备有时间再交给聂行风——张玄和娃娃离奇失踪,他想聂行风现在没心思理会其他事情。
乔傍晚回到家,跟早上他来时相比,家里的气氛明显更紧张了,连一贯喜欢聒噪的汉堡都悄无声息地窝在自家的别墅里,魏正义去警局还没回来,乔把汉堡叫到一边,问:「出了什么事?」
汉堡转转小眼睛,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但在看到乔拔出插在腰间的兰博刀,刀柄朝向自己,一副甩刀的架势后,它马上投降了,非常详细地告诉乔,下午聂行风去马家拜访,连去两次都吃了闭门羹,马灵枢明明在家,却不给他开门。
「你确定当时家里有人?」
「钟魁说的,第二次还是他陪董事长大人一起去的,也被关在门外了,后来素问打电话来说,马灵枢身体不适,暂时无法会客,屁呀,明摆着就是知道我们有事相求,才故意不见。」
汉堡不说则已,一说就奔着八卦的精神去,把经过无一遗漏地说了一遍,乔听得心头火起,捏刀尖的手压紧了,冷笑:「看来他是不打算在这里混了!」
「你别冲动啊,也许董事长大人另有打算呢。」
汉堡的话有道理,乔收了刀,想到最近琐事繁多,他决定暂时放马灵枢一马。
晚餐时人很少,魏正义打电话来说要加班处理焚尸系列案件,不能回来,钟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银墨又不是个多话的人,导致餐桌上一片寂静,习惯了这个家里固有的热闹气氛,乔感觉很不适应。
聂行风跟他抱有同感,下午马灵枢的拒之门外让他心情很糟,还好中途接到两通张玄的来电,仿佛为了安抚他的不安似的,通话持续了很久,他让钟魁帮忙接听,可是在歌剧院时的奇迹没出现,钟魁也听不到那边的声音,所以他们能感觉到的只是长久的沉默。
为了不让张玄担心,聂行风回了简讯,就简单的两个字——小心。
希望张玄可以收到……不,他一定可以收到,就像他经常说的——一件事,只要你坚信可以做到,那就一定可以办得到。
饭后,聂行风留银墨兄弟看家,自己出门,银墨想陪他一起去,被银白拦住,等乔和汉堡追上去后,他说:「有乔跟着,暂时用不到我们。」
「可是这次麻烦这么大,我们能帮上忙的话,总强过袖手旁观……」
「银墨!」打断弟弟的话,银白说:「今天跟他们去黄金岭,你猜我遇到谁了?」
兄弟两人心意相通,银墨马上说:「是逼我们跟他定契的混蛋?」
「确切地说,是他的气息,他的气场跟聂行风很像,以前我没注意到,今天重合到一起,我才发觉,当初他利用尾戒和骨妖设计张玄,现在终于忍不住亲自出马了,昨晚他一定出现在焚火事件里,甚至开启鬼门关的可能也是他,看来他要正式跟张玄和聂行风宣战了。」
「所以我们就更要帮主人啊。」
「不,这时候出手只有送死的分,让他们先斗完再说。」
银白说完,就见银墨沉下脸,一副不忿的表情,却不再反驳,弟弟一向这样,在意见不同却又无法反抗自己的决断时,他就会摆出这副模样,银白无奈地笑笑,用蛇尾摸摸他的头发,说:「我没说不帮,而是我在等——等一个出手后,一定要将敌人置于死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