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净净素色的长形瓷盘上,摆着六只精致小巧的小蛋糕。就是类现代的纸杯蛋糕,底下是鸡蛋糕胚,面上奶油塔,点缀水果果酱。
擒娇给郡王和黎大人倒了茶。
黎暮泽还是第一次见这个,旁边小勺子是银的雕着花,做的小巧,专门用来吃小蛋糕的。
他尝了口,口里绵密淡淡的奶味混着果酱。
确实不错,小孩子多喜欢。
“既然都烤了,让厨房多备些,送我伯娘大哥哥和孙儿尝尝新鲜。”黎南珠想起来说,末了笑嘻嘻说:“大侄子可别跟我客气。”
黎暮泽也笑,不说谢了。
阿叔性子好,难怪昭州那儿都把阿叔当孩子宠着。
“自从太子走后,七皇子就是唯一的嫡子,前朝对七皇子颇为看重,不过圣上伤心多年,一直没在立储,拖到了如今,皇后娘娘选儿媳上,自然是郑重。”
黎南珠一口奶油,闻言挑了下眉。
早年不急,以为势在必得太子位,后来拖到现在急了,怕圣上无意七皇子,那选儿媳上更要慎重,给七皇子加筹码,选个分量重的妻族来。
“不过那是之前。”黎暮泽爱吃这奶油底下的,松软不甜腻,跟蒸软的甜馒头似得,喝了口茶,说:“年前阖宫夜宴时,皇后娘娘夸赞连连娘家苏家嫡女,赏了发簪,京里人传,年后苏家有喜,七皇子觅得良妻。”
黎南珠绕了一下,“那不是七皇子亲表妹!”
“是啊。”黎暮泽不懂阿叔怎么对这个身份大惊失色。
黎南珠:“……”你们城里人玩的好乱,显得我土了。
“没事,我就感叹一下——”黎南珠解释不清,一勺子鸡蛋糕大口吃了起来,含糊不清说:“那昨个皇后娘娘还给我推销七皇子,说什么陪我玩,陪个鬼啊谁要他陪,我还以为是我想多了……”
昨日宴会,黎暮泽身份不适合,自然没去,此时闻言,手上一顿,面上难得冷了些,说:“虽指婚圣旨未下,但京里人都知道,苏家嫡女被拖到如今。”
“也没订婚,这样渣男认清了也好,重新找吧。”
黎暮泽听阿叔单纯话,摇摇头却不多说了。
黎南珠却想了下明白了,皇后是想借娘家势,促成外甥女和儿子婚事,苏家何尝不想再出第二个皇后,再风光福泽子孙后代。
所以婚事上,苏家女做不得主。
大概率上,苏家真知道了也不敢撕破脸,皇后做这事理亏,肯定也不好得罪完了娘家,那就是给苏家画大饼,说委屈委屈咱家姑娘,先给个侧妻的,等事成后,还不得要杀要剐黎南珠,把黎南珠关进冷宫,不给他吃不给他喝,到时候他就在大雨天披头散发跑着喊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打住,脑补岔戏份了。
黎南珠哼了下,他电视剧话本不是白看的!
午休时间过,黎暮泽要上衙门,还带了一份阿叔关怀大礼包——拎了一盒子点心小蛋糕。
“拿去给下属尝尝,你当领导的,多体恤爱护员工,工作时间也休息休息嘛。”黎南珠送大侄子出院门,很是长辈风范。
户部正二品黎大人就拎着一盒雕着猫狗花纹食盒出了黎王府。
黎暮泽一走,黎南珠就问祝灵,“信四呢?”他问完就觉得自己气傻了,摆摆手,说:“看见了他,让他来找我。”
信四姓黎。
凡是大家族都有家奴,黎家也是,祖上买了人,教这些孩子识字练武学医,反正各种技能点亮,倒不杀人。
他家祖上又不是混黑的,那都是当官的。
起初就是看家护院,用自己人趁手。到了盛平时,连年打仗,黎家家奴有一部分就点亮了天赋——跟小说里暗卫差不多,身手好,来去静悄悄,偷偷情报什么的。
信四比他大半岁,俩人打小一起长大,跟兄弟差不多。
黎南珠不爱身边一大堆伺候的,丫鬟就祝灵、擒娇俩,侍卫多,不过在昭州平时出门逛街,贴身保镖就信四一人。
一直到傍晚,信四才到了黎南珠跟前。
黎南珠看信四,信四看主子,两人大眼瞪小眼。
“你看我干嘛!我知道我长得很好看,但咱俩没可能,可千万别是俏郡王和他的忠犬暗卫小说副本。”黎南珠絮絮叨叨念。
信四:……
“……”
信四忍了又忍,实在是听不下去,主子已经进行到给他找个漂亮媳妇上了,他光棍做的潇潇洒洒,找个人管着他干嘛,忙说:“你让祝灵叫我过来的。”
“……再给你一座宅子当嫁妆——嘎。”黎南珠正划拉给信四出的嫁妆单子,戛然而止。
黎南珠:……
“不早说!”恼羞成怒的黎郡王气呼呼生硬转移话题,“交代你一件事,出去散八卦,一是七皇子年纪一大把没结婚是个公公那方面不行;二是六皇子艳名作假,什么大度,就是个老六。”
信四:“主子这是两件事。”
黎南珠撒泼:“你嫁妆单子划掉大宅子一座。”
“……是一件,我去办了。”信四也不敢问详细了,揣摩意思,大概明白了,背影快速消失在郡王跟前。
大宅子应当是保住了……吧??
第七章 夹了空气
过了两日,黎南珠要进宫。
这日起了个大早,一问时间八点二十,那确实挺早的了。
桌上今日摆着早饭花样多,什么都有,鸡蛋火腿三明治、椰蓉蜂蜜小面包、熏肉肠,中式的郡王爱吃的大馅馄饨、炸春卷这类。
吃食上,郡王其实很寻常口味,不是百十条鱼凑一盘鱼唇的人,只是时不时想一些新奇点子,吃点旁人都没听过、见过的东西,具体问起来怎么做,郡王也说不上来,给讲个大概,剩下的厨子自己琢磨。
要是没做对味,郡王吃得少,也不罚底下人。
不过伺候郡王的,谁不是人精,变着法子想伺候周道了。
李厨子就是在一众厨子中杀出来的。
黎南珠一看满桌子摆的就知道厨房收拾好了,他今天起太早没什么胃口,说:“三明治打包我车上吃,这些你们用。”
前一晚主子吩咐过,厨房不敢耽误,天不亮就开始做,现在满灶屋飘着奶香,食盒就装了三个。
“主子,小蛋糕、蛋挞、泡芙这几样都装盒子放车上了。”祝灵一边打包三明治一边说。
黎南珠点点头,抬脚出门前还想有什么遗漏的没,不过脑子懵着,想了两秒就放弃了,反正在京里,有什么忘了还有下次。
王府外,小郡王出行仪仗安排上了。
黎南珠乍一看吓了跳,日常出门这么摆阔啊,话到嘴边才想起来是他让的,没多说上了小屋子大的车。王府管家叫了起,前头仪仗开路。
一声锣响,路人避让。
其实王府这个地段已经是内皇城了,宽阔的太平正街上行走的车马都是有门户的,要么官员家的仆从——这会是上班时间,官员们都在衙门。要么就是沾了点皇亲国戚的边,等闲百姓是进不来的。
“黎郡王出行,闲杂人等避之。”
排场摆了一路,所经过之处,背后议论纷纷。
“好大的排场,谁家这么阔绰,竟在皇城内耍起了仪仗?”
“前头挂了旗子,既是没看见,也该听见——黎郡王出行。”在这儿跟他装呢,那明晃晃的大字不说,车马仪仗整个大历有第二个黎郡王?
“皇城内,呵,好大的排场。”
“既是真龙子孙都没见过这等出行的。”
“还真有你说的,就是前两天的事,当今六皇子遇到了黎郡王,那车马都不敢快了,且让着呢。”
“听说御史还参了黎郡王。”
聊天的面面相觑,远处郡王仪仗还能看见、听见。
“了不得咯。”
都被参了,怎么非但没低调,反倒是给大喇喇摆起来了。
皇宫门口,侍卫见礼,检查过黎郡王腰牌,抬手放行。黎南珠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宫,先到永双殿给圣上请安。
今日无早朝,元和帝在侧殿批折子。
“圣上,黎郡王到了。”刘禄宝通传。
黎南珠进来先行礼,口喊皇伯伯安。元和帝笑的慈爱,让刘禄宝给南珠搬凳子,黎南珠道了谢,霹雳巴拉说:“前两天大侄子来我府上吃了点心,我让多做,今日给皇伯伯尝尝,顺道送年年尝个稀罕。”
“朕瞧你是专门送延年的吧?”元和帝隔空点了点南珠。
黎南珠理直气壮说:“他小孩子嘛,让着点他。”
元和帝:……无奈又哈哈笑,跟刘禄宝说:“既是南珠特意给朕尝尝,那就上一份,朕尝尝看。”
刘禄宝笑着应诺下去收拾一盘出来。
其实臣子很少向圣上献吃食,一是亲疏问题,上下级关系,只有圣上给臣子赏菜,代表看重。二则是责任太大,入口的东西就怕有个一万,龙体要是有恙,那全家脑袋都不够掉的。
别说臣子,就是元和帝的几个儿子也很少干这事。
但黎南珠干了,还拎了三大盒点心——让御前伺候的膳食太监验个够。
黎南珠同元和帝说了没一会话就要撤,一副无赖模样,只是他人长得好,耍懒都漂漂亮亮的让人生不起气来。
“打小我就不爱读书,看到字就头大,皇伯伯我还是去找年年玩了。”
元和帝就笑的疼爱,挥挥手让南珠去吧。
等刘禄宝端着一盘检查过的点心进来,正好见黎小郡王出来,心想这么快就出来了?
“刘公公我先走了。”黎南珠拜拜。
刘禄宝端着点心也不方便行礼,忙说:“小郡王好走。”人影都快的不见了。
“南珠走了?”元和帝笑问。
刘禄宝见圣上心情好,把门口三言两语学了一遍,“小郡王笑着出去的,迎面撞见了奴才,还跟奴才打招呼,奴才还没说话呢,郡王走的快只剩影了,也不知道去哪赶着急。”
瞧着方向是往东宫去了。
果然元和帝一听,笑意更浓,说:“南珠这孩子是给延年送点心去了。”
刘禄宝猜对了,知道圣上心病在哪,乐呵呵奉承说:“小郡王念情分的人,奴才瞧着,小郡王对皇孙那是比旁人都看重几分的。”
元和帝点点头,他也这意思。
南珠对延年有情谊,哪怕是长辈看晚辈,也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什么点心,朕尝尝。”元和帝心情大好,尝了口,外皮蛋黄软糯了几分,里头是绵密的奶香味,甜而不腻,不由指着盘子说:“不错。”
正说给延年送去,才想起来延年那儿有的是。
“那就给贵妃那儿送一盘,让她也尝尝鲜。”
刘禄宝忙应喏,下去办了。
黎南珠从永双殿出来,才想起不知道路,正想折身回去,有个面白清秀的小太监匆匆疾步赶上来了。
“奴才常贵,给小郡王请安。”
黎南珠叫了起,“正好,我不知道路,找小年怎么走?”
“是,奴才是刘爷爷派来给郡王引路来的,郡王这里。”常贵得了这份差事很是高兴,说话声透着激动,在前头带路,听郡王在后头问话。
常贵是刘禄宝的孙子——自然是认的。
“你多大了?”
“回郡王,奴才十五。”
黎南珠:……看着就小。
从永双殿出来,往东边去,有条狭长的宫道。
“皇伯伯给了我一道牌子,我下次过来怎么直接去找小年?”
常贵知道腰牌,即便是得宠的十二皇子,圣上也没赐过宫内行走的腰牌,当即是对郡王再恭敬几分,回话:“郡王的腰牌出入前朝东苑随意行走。”
后妃住处就不行了。
“若是郡王想直接去长鹤宫,可从东定门进来,过了三道门,到了丹阳门,再往后是勤学殿……”
说话间到了丹阳门,守门的侍卫一见黎郡王的腰牌,直接放行。
从丹阳门穿过去,先是勤学殿,又叫宫学,当年光武帝时开的,让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家中嫡子入宫读书,黎家祖上也有名额,跟皇子一起念。
后来就没这恩惠了,宫学只有皇子能读。
“郡王,到了。”常贵停了脚步,见郡王往后头瞧,细声说:“沿着这条宫道再往后走就是各位皇子住处,之后就是娘娘们礼佛的佛楼,常年内门锁着。”
这半拉东边属于朝臣男丁有事能进入的。
黎南珠听明白了,从腰间荷包掏了一把狗头给了常贵,说了声你回吧,抬着脚就进了东宫殿大门。
常贵捧着赏银,仔细看,赏银指甲盖大小的银片,椭圆状,略有些厚度,上头刻着——
“好像是只狗,又不像。”
那是黎小郡王画的Q版旺财。旺财是黎郡王的儿砸,小黄土狗一只,这次来京,黎郡王没带过来,送到他哥那儿,由着黎王爷先养一养。
一把子呢,常贵捧着赏银兴奋地脸涨红,回去时还想,郡王的赏银真有意思,他只见过宫里娘娘的赏银打样子,做成精细的银瓜子、小葫芦,一颗两颗都是大方的。
郡王这儿则是又大方又精细。
长鹤宫。
“年年、年年,阿叔带好东东来看你了。”黎南珠是哄小孩语气,进了殿就嚷嚷。
历延年听到太监传话,放下手中笔,起身就往外殿去。
大嬷嬷见皇孙走的急,外衣都没披,这天气,还冷着,怕惹了寒,忙亲自拿了外裳跟了上前,只是皇孙走的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