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习惯了慕容悔这样的态度,穆仇并不在意地点了点头,盘算着五天应该还来得及画一副洛神图给姨母。
“哼,我听说你这次去中原被一个小贱人勾了魂,推了晋王的生意,怎么,还没继承杀楼就想要当家做主了?”
冷眯了眸子,看着穆仇,他心中倒是没有在意这点生意,只是东镜皇族的人他并不想穆仇过早地去接触,既然推了这单生意也好,只是他在中原认识的人,让他不满。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要让我听你再这么说他!”穆仇抬眸,对着慕容悔一字一句说道。
“怎么,翅膀长硬了?敢威胁你老子,你给我听好了,你在外面胡作非为我管不着,可我不准你和一个男人牵扯不清!”
慕容悔阴沉着脸,说出的话却不容人置喙,特别是看穆仇态度,看样子真的是对那个萧九上了心,他是绝不会允许的!
“我的事,与你无关!”话不投机半句多,穆仇不想再听慕容悔啰嗦,却又止不住要对着干。
“慕容仇你再说一遍!别以为你娘不在了就可以不服管教!”
慕容悔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此时被激怒,又是一掌拍向了廊下柱子,留下一个深深掌痕。
慕容仇,他的真名。
“哼,我娘不在你管教得还少么?”慕容仇听他提到他娘冷笑一声,随即转身离去。
“慕容仇你给我站住!”
慕容悔看着他离开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叫住他却被下属拦住。
慕容仇快步离开回廊,走了半晌才到自己的房间。
杀楼所有地方都是黑色的,只有他的房间不一样,棕红的木板,淡青的纱幔,淡淡香茗,墙上挂了一架凤尾琴,桌上一些精致典雅的摆件,书案上还有未完的丹青,不似关外装饰却与中原相同,这是他母亲的房间。
自从他六岁,母亲去世之后,他就搬到这里住了,一切都保持了母亲离开前的样子,只是慕容悔一次都没有再踏足这里。
自那以后父亲再没有对他露出过一次笑容,总是沉浸在对母亲的思念还有痛苦的忏悔中,所以父亲改了名字,取悔字。
他真的很后悔,后悔不该将母亲一个人留在了东镜,没来得及救回母亲。
父亲为此低迷了两年,等他醒来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变得冰冷又暴躁,稍不如意就会苛责手下的人,而对他就再也没有慈父关怀,更多的是严苛的管教和约束。
他知道,父亲是因为母亲的过世才会这么喜怒无常,只是二十年了,没想到他还是没能放下心结。
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他真的会走火入魔的。
“教主,该用晚膳了。”齐婶做好了吃食摆到饭厅,喊了一声还在庭中舞剑的萧九。
“嗯。”
回头轻应了一声才回到房内,将剑放在剑架上,回身突然见桌上有一把弯刀匕首和一封信。
房间内没有其他人的气息,应该是在他出门后就放在这里了,想来是高手所为。
走过去,看清楚了那把弯刀后便愣了愣。
他知道这把弯刀,是穆仇一直贴身藏着的那把,怎么会在这?难道是他来过了?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窗前,不知道是在看什么,只是心中有一股莫名的失落。
屋外清风吹过,湖面波皱片刻,映出屋内灯火,他回身又拿起了桌子上的信。
看到信上内容,萧九也惊讶片刻。他没想到时间居然还有如此荒唐的事。
一国太后竟然与秦王有染,还生下了孩子!真是骇人听闻。
“看来,需要传信让师兄知晓才是。”
放下手中信,目光不由又转向那把弯刀,刀鞘上的宝石在烛火下耀耀生辉,像是某人爽朗的笑容,在阳光下总是容易晃了人的眼。
轻轻抽开匕首,看到了锋利的刀刃,薄如蝉翼,吹毛断发。
轻抚了刀身上刻有的慕容二字楞了楞神,穆仇,慕容。
原来连名字都是假的么……
不知为何心中就像被什么堵住似的,难以喘息。
“小棠……你有没有觉得教主最近很不寻常啊?”
“哪里不寻常?还不是和平时一样。”
左小棠叼着狗尾巴草躺在腐朽倒地的树身上,侧头看了一眼在亭子里看书的萧九。
还不是和每天一样练剑,看书处理事务,哪里不一样了?
“我觉得这几天教主都心不在焉的样子。”
左肖抄手环抱靠在树身上,瞧着萧九手里的书从半个时辰前到现在都没有翻动过。
但是,最近处理事务的时候总会时不时走神,每次练剑之后还会冷着脸,感觉很生气的样子,可是最近没人惹教主生气啊?
而且这样的情况都两三天了,真的很奇怪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感觉教主这个样子,是从穆公子走后才开始的……
被二人注视的萧九却毫无所觉,只盯着手里的书出神。
这几日他也觉得自己不对劲,吃饭总是食不知味,每日练剑总是内息烦乱,在处理教中事务时总会想起那人……
那封信他还没寄出,明明应该早日告知师兄才是,可他却不想寄出,至于原由,他想不明白。
“备马。”
突然亭中男子开口了,惊得昏昏欲睡的左小棠醒来,蒙愣愣地看向萧九。
“是。”
他还没缓过来左肖就替他回答了,左小棠看看萧九又看看左肖才道:
“教主我这就把银雪牵来!”
啪!
突然肩膀被人给撞了一下,陷入回忆中的萧九回过神来。
“抱歉。”
萧九低声对人道歉一声肩膀却被人拍了一下。
“小天,你怎么来京城了?”
江宁今日本是来药铺买些草药的,府里的一些药材不够了,他又不想上山便只能就近来药铺买,只是没想到刚出药铺门就听到了萧九的声音。
“江宁。”
萧九回头,看到江宁也是一愣,随即缓了神色。
“我来给师兄送信,他可回来了?”
拖了几日始终还是决定自己将信送来,其实见到江宁他心中也松快不少,有的事他在凌天教也无人诉说,唯有江宁,能言讲一二。
“昨天回府的,这时候正在军营练兵,你先随我回去吧。”
江宁亲笑,侧头嗅了嗅,只有萧九一个人的气息,那位穆公子竟然没跟来?
“这次就你一个人来?”
“嗯。”萧九点头。
不知为何,他竟这么快知道江宁的话意,想着居然连江宁都早就察觉穆仇对他的意思,还好江宁目盲,不会看见他面上的不自在。
“我带你回去吧。”主动接过江宁手上的药包,扶上了他的手。
江宁抬手搭在萧九腕上一瞬便抓着他停住了脚步,面色略微凝重:
“小天,你的内息怎么这般混乱?”
萧九垂眸没有说话。
江宁听他没开口心中一叹,知他这次上京定然是有事,在这大街上也不好言说,还是回将军府再说吧。
“罢了,与我回去,我好好替你看看。”
“嗯。”
萧九应声,便带着江宁回了将军府。
第三十二章 问情
“皇兄,还是你厉害,每次对弈都输给你!”
燕归亭,东镜帝与晋王正在对弈,只可惜过了三个回合都是晋王输。
秦逸轩撇着嘴将白子扔入棋篓里,拿过太监送过来的茶喝了一口。
“谁让你平日只顾着练武游戏江湖,半点闲不住性子来练习棋艺,这些日子陪着我下棋竟半些进益也没有。”
秦知夜亲笑,抬眸示意随侍收拾了棋盘,他的贴身太监崔喜领着御茶膳房的人上了冰镇的夏日果碗。
“王爷,这是御茶膳房新进的冰镇水果,伴了沙冰和蜂蜜尝着爽口,今日皇上特地吩咐了要让您也尝尝。”
常越笑眯眯地说着,给秦知夜端上一碗,一旁的小太监也给晋王端了过去。
“那臣弟就多谢皇兄赏赐啦~”
秦逸轩一看碗中的西瓜和葡萄就知一定是秦知夜吩咐准备的,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他还记得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端起冰碗对着秦知夜讨好地笑了笑,随后舀了一勺尝了一口,果然凉爽降暑,酸甜可口。
“嗯!尝来真是舒爽~待臣弟回府也一定要让人这么弄了来吃!”
秦逸轩说着又连着尝了几口,很快就把一碗给吃完了。
秦知夜看他吃着高兴便也开心,跟着用了一些,只是他一向不偏食,就算喜爱也只尝了三口便放下了,还不忘嘱咐秦逸轩:
“此物虽然降暑却也冰寒,你也不要贪食吃坏了肠胃。”
“知道了皇兄,臣弟一定会注意的。”秦逸轩放下小碗如是说道。
“姐姐你快看啊!那有蝴蝶呢!”
“在哪?我要去捉!”
突然从御花园北面传来几位女子的笑谈之声,常越皱眉,谁这么不长眼敢来御花园打扰皇上雅兴,随即示意一边的小太监前去查看。
“呵,皇兄,看来这次的秀女们倒是活泼。”
秦逸轩自然也听到了那声音,手中折扇一转,轻轻抵唇,似笑非笑地看着秦知夜像是取笑。
“你啊,就会看朕笑话,若你府中清静不如朕也赏赐你几位美人如何?”
秦知夜抿茶,抬起与秦逸轩有些微相似的桃花眸瞪了他一眼,嘴角却上翘着,显然没有真的生气。
“皇兄可莫要害我,你知道我最怕的就是这些叽叽喳喳的女人了!我现在府中的三位姬妾就够头疼了,再多我可又要跑出去不着家了!”
秦逸轩听了之后如临大敌,连连摆手,再也不敢取笑秦知夜了。
秦知夜看他如此便要取笑却被跑来的小太监给打断了。
“皇上不好了!赵贵人落水了!”小太监一路跑过来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脚步不稳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可说的话却也惊人。
“什么!”秦知夜一听便是心惊,随手将茶碗往桌上一摔,满是怒意站起。
“皇上息怒!赵贵人已经被救起来了,正往永春宫送去。”
小太监被秦知夜的天子之怒吓到,差点就趴到了地上。
“常越快宣太医前去诊治,朕也去,让刚才在御花园的人都去永春宫,朕要问话。”
在他的面前居然发生这样的事,真是不像话!
说着便快步走出了燕归亭,也没有再和秦逸轩多说什么。
看来这赵家小姐真的入了秦知夜的眼呢。
秦逸轩看着秦知夜离去不由勾了勾嘴角。
“晋王爷,恐怕也要您受累,去一趟永春宫了……”
那小太监又爬到了秦逸轩脚下。
“怎么?还有本王的事?”秦逸轩挑眉满是疑惑。
“因为刚刚救了赵贵人的正是您府上的秦侍卫,小的还需知会王爷一声。”
小太监依旧低着头,恭谨地说。
“哼,你倒是会办事,行了我去一趟,带路。”
秦逸轩眸光一闪,觉得这小太监还挺有趣的。
“是,您这边请……”小太监起身,低头引着秦逸轩往前走。
“脉息不稳,筋脉略有堵塞之感,这几日你动用内力是否觉得下腹丹田处冰寒刺痛?”
江宁正在为萧九切脉,详细地询问病症。
“七日前,五日前,三日前,运功时会有刺痛。”萧九老实作答。
江宁点头,收回手,从一边摸到纸笔就将方子写了下来。
“你怕是练功出了岔子,我先开两副药给你吃着,你们门派的路数我也不熟,等你师兄回来你再与他说说。”
江宁开好药方就给了萧九,随后起身走到药方里侧的药柜,先抓了一副药帮他煎着。
“好。”萧九也点了点头。
抓好了药,便放入屋外药罐中煎煮着,拿了矮凳坐在一旁,萧九自然也跟了出来,顺道帮着江宁晒药材。
“这次为何不见他?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将药材搬到木架上,平铺好,才开口。
萧九看着江宁,之前眉头始终紧皱,如今江宁主动提及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开口。
“江宁,穆仇说他心悦于我。”
但是他不知道穆仇喜欢的到底是他的脸还是他的人,穆仇往日洒脱说话不着调,而在床笫之间说的话,到底能有几分真呢?
“呵,我还道他能忍多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告诉你了,到底是年轻人。”
江宁一笑,想着穆仇也真是急性子。
“你何时知道的?”萧九看着江宁问道。
“从你第一次带他来我就知道了,他话里话外不离你,就已然明显,再者你从来不会允许别人对你过分亲近,却对他的顾虑颇多,大抵感觉得出你待他不同。”
原来那时就已经这么明显了么。
“我……我将他赶走了。”
因为太过心烦意乱,也因为那件事不愿见到他。
“怎么,你不喜欢他?”赶走了?怕不是因为对方突然表明心迹所以吓到了吧?
“我不能。”他不能,他还要修剑道,还有师父与师兄对他的期望。
“为何不能?”
江宁拿起芭蕉扇轻轻扇着炉子,萧九看着便伸手拿过扇子接替了江宁的动作。
“师父已经打算将天绝门交给我。”这是在他十岁那年师父决定的事,那年生辰所有师兄弟都回了天绝门听师父宣布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