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朕已经派人去查了,想必不久便会有消息了。”
秦知夜嘴里虽然这么说,心中却也有些动摇的。
他当然知道顾倾寒的忠心,也不曾怀疑,可那时候他也不过刚刚登基,顾倾寒也没有到达如今的高位,在三年前,摄政王还政于他的那件事,顾倾寒的功劳不小,所以他才将他封为了镇国大将军。
那时候他对顾倾寒还是很满意的,只是这些年他四处征战,旗下士兵都对他敬仰有加,甚至还自称是顾家军。
这让秦知夜开始不满甚至忌惮,如果不是顾倾寒一向安分守己没有逾越之举,恐怕他早就怀疑顾倾寒是有异心旳了。
可这次,民间居然传出这样的话,让他不由怀疑起顾倾寒,所谓无风不起浪,民间不可能无故说出这些话,这件事他一定要查清楚。
“顾将军忠心可鉴,一定可以还他清白的。”
秦逸轩也跟着低头,很满意自己的计策成功让秦知夜对顾倾寒有了猜忌。
第三十七章 不识
慕云雪的寿宴一直持续到晚上,寿宴完了慕容仇还被明觉拉着切磋了一个时辰的武功,月至中天了才回到侯府,而慕容悔则回了杀楼。
慕容仇刚回到侯府鬼一就现身,告诉了他萧九被抓的消息。
“什么!你说小九被人抓走了?”
锐利的眸子看向鬼一,让鬼一浑身一凛,头低得更低了,满是惭愧道:
“是,都是属下们失职才让萧教主被他人抓走,当时鬼三和鬼四本已经追上去了,可追到半路突然出现一个女人,她的身法诡异,他二人不是她的对手,没能及时救回萧教主,都是我等无能!”
慕容仇不耐烦听鬼一告罪便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查出来是谁做的么?”
鬼一顿了顿道:“是秦王。”
秦王?他抓小九做什么?小九没有和他正面冲突过,也不曾妨碍了他什么,他不可能抓小九,除非……
知道萧九被抓他心中有些慌乱,恨不能此刻就身在东镜将萧九给救出来,可他知道不能乱,他必须冷静下来,想想秦王为何要抓萧九。
“东镜近日可有发生什么事?”最近忙着给姨母画洛神图,杀楼里的一些消息都没有太过注意,说不准是漏了什么。
“东镜民间近日有所传言,说镇国将军顾倾寒功高盖主,与江湖中的玉剑山庄来往甚密,暗自屯兵,似有谋反之意。”
鬼一将最近收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任啸天呢?找到了没有?”
说到玉剑山庄,最近一次在江湖上出现还是因为萧九,武林大会上任啸天逃走,至今都还没有消息,这件事说不准和他有关。
“还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下面的人追到京城他就不见了,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鬼一说着也皱了眉。
“京城,秦王,顾倾寒……”慕容仇低声呢喃着,脑中灵光一现,像是想通了什么。
慕容仇向来心思缜密,他很快就想到事情的关键,任啸天逃脱一到京城就没了踪迹,杀楼的人一直没找到他,除非是有人帮了他,不然不可能找不到。
之前看到的是他和秦王的来往书信,那秦王便有可能帮他躲过杀楼的眼线,若是任啸天伺机报复只会去找小九或者玉剑山庄。
为何又要弄出这些谣言?而且这些谣言矛头直指顾夜宸。
唯一的解释就是任啸天知道了萧九就是凌天教的教主,还和玉剑山庄关系匪浅,他把这件事告诉了秦王,所以秦王想利用萧九和玉剑山庄与顾夜宸之间的关系,弄出那些谣言来压制顾倾寒,离间他和夜帝。
这么一来倒是说得通,可秦王怎么会这么着急?谣言一出,夜帝首先怀疑的应该就是他吧,如果查实,他这么多年作出的闲散王爷的样子岂不是功亏一篑?平白让夜帝起了戒心。
只是,他总觉得其中少了些什么……
“你和鬼二随我去东镜。”慕容仇想至此处,便决定立刻回到东镜,毕竟他在南慕没办法及时得知萧九的消息。
“是。”鬼一领命便快速离去将慕容仇要去东镜的消息传给鬼三和鬼四。
此时夜深,顾倾寒黑衣裹身,黑纱掩面,借着月色快速奔袭在屋顶暗巷之中,他要去秦王府寻找萧九的下落。
带到了秦王府外,看了一下左右没有人,他便一个鹞子翻身进了秦王府后门的院墙。
秦王府的侍卫在府内巡逻,顾倾寒躲在暗处等着他们离开后才绕过假山,往秦王府的后院走去。
走到后院中庭,顾倾寒突然在不远处的走廊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定睛看去竟是萧九!
小九怎么会这么容易走在秦王府里?难道是逃了出来?
顾倾寒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慢慢跟了过去……
跟着萧九走到后院的一处地方,本想现身相见,却看到巡逻的侍卫走了过来,可萧九却没有躲避,那些侍卫居然还向他行礼后才离开。
难道是有人假冒了萧九想引他上钩?可这个人不管身形样貌都和萧九别无二致。
顾倾寒小心地跟过去,他决定不管这人到底是不是萧九,还是试一试这个人为好。
在地上随手捡了几颗雨花石,暗聚内力朝前面的白衣男子掷去。
嗖嗖几下,白衣男子停步侧耳,听到后面的破风之声,随即身形一晃便躲过了那三颗石子。
顾倾寒注视着男子躲过了石子,脚下用的是流云飞步,正是天绝门的轻功步法,这个人真的是萧九。
“小九。”
知道对方真的是萧九,顾倾寒放下心来,点足翻到廊下,低声叫住了萧九。
萧九听到声响回过头去,一双冰冷似水的眸子看向了顾夜宸,在月光之下尤为醒目。
萧九这个样子让顾倾寒心里觉得有些怪异,即使平日里他待人淡漠疏远但对亲近之人并不会如此,但是想到自己带着面纱可能被他误会了。
“小九,我是来带你回去的……”顾倾寒拉下面上的黑纱让萧九看清了他的面容,走上前,想要带萧九离开秦王府。
呛!
萧九突然长剑出鞘,顾倾寒还没来得及躲闪,脸颊碎发就被削断,随即回神侧身躲避,可那剑锋却快速异常,顾倾寒的手臂顷刻便出现一道血痕。
“小九你怎么了?我可是你师兄!”
顾倾寒惊诧地看着萧九,只见他眸色如冰看着自己像是不认识一般,举剑相向。
“什么人胆敢擅闯王府!”
府中侍卫应该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立刻带人围了过来,几个人带着火把一来,照亮了庭院,顾倾寒的面容就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此时秦王也被众人簇拥着出现,真是来得及时。
秦若安被两个丫鬟提着宫灯引到走廊中,他一抬眼看到顾倾寒便露出一个颇为惊讶的表情。
“哎呀,顾将军怎么突然出现在本王府中?”
说完也不用顾倾寒开口,便又对着身后的管家道:
“这些下人真是无用,贵人来访居然不进来通报!真真该死!”
秦升低垂着眼,手垂身侧,听见主子怪罪就拱手告罪道:
“王爷恕罪,老奴没听门房说有人进府,便没能给王爷禀报,想来将军大人没走正门吧。”
“这……”秦若安一听便迟疑地看向了顾倾寒,捏了捏须,眯着眼仔细地瞧着他。
“顾将军穿着夜行服深夜驾临本王府邸可是有什么要事?还是说本王新收的护卫得罪了你?”
一直看着秦若安说话的顾倾寒听到这总算明白,今夜怕是一个局,为了引他来府中,小九也不知道是被他喂了什么药,竟然不认识自己了。
既然对方都摆明了这是陷阱那他也不用顾忌什么了,便对着秦若安道:
“师弟离家不知所踪,得知他在王爷这里叨扰,怕惹王爷不快所以特地来带他回去。”
不管如何要先将小九带回去再说。
“哦?没想到本王这新护卫竟是将军的师弟,还真是失敬失敬!”
下人不知何时搬了椅子矮桌来,秦若安坐在廊中,喝着茶,听了顾夜宸的话多是意外之色。
放下了手中茶碗对他轻轻一笑,甚是客气,不知道的还真他是一个贤王了。
“既然将军是想带你师弟回家,只需与本王说一声就是,怎么会劳烦将军大半夜地来王府呢?”
“本将军本不欲打扰王爷就寝的,还请王爷恕罪。”
这样恭维的场面话,顾倾寒在朝多年也不是完全没有学会的。
秦若安和善一笑,连脸上的褶子在火光中都明显不少,瞧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萧九道:
“既然如此,只要本王的新护卫愿意离开,自然可以同将军一起离去,将军乃是国之栋梁,不管如何,本王也要给镇国将军面子的,不是么?”
秦若安这做派看得顾倾寒不喜,只在心中感叹如此虚伪做作的模样,这位王爷一装便是数十年,也的确是个人物。
不管今日秦王到底什么目的,既然他开口了,他就定然要把小九带回去。
顾倾寒走到萧九身边,仔细地看着他道:
“小九,快跟我回去,我是你师兄。”
可萧九只是目光冰寒,对他的话还是不在所动,这让顾倾寒心中暗沉。
萧九的状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很多,今日恐怕是带不走他了……
面对如此场景,秦若安自然是很满意,他起身慢慢走到了顾倾寒的身边,颇为遗憾道:
“看来令师弟不愿随将军离去啊……不如今日将军先请回府,待他日再来规劝令师弟回去也不迟啊?”
“况且这大晚上的,将军突然出现我府中,也不着人通报,又穿着夜行衣,实在容易让人多想了去。”
顾倾寒看着一动不动的萧九皱眉,却也无法反驳秦若安的话,而且他松口放了自己回去,虽然不知道秦王到底想干什么,但能脱身到底是好的。
而且说到底这也是圣上的亲叔叔,不能在明面上得罪他。
“今日因为家事打扰了王爷府上,等他日定登门赔罪!”
顾倾寒沉眸看了秦若安一眼,低头抱拳道。
“无碍无碍,不过一些小事罢了,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秦若安对着顾倾寒摆了摆手,随后招来了身后的丫鬟:
“快来人,去给顾将军照着亮,免得将军走错不认识本王的府门了。”
“是。”
身后的丫鬟立刻领命,提着宫灯走到了顾夜宸的前面,给他引路。
顾倾寒最后再看了一眼如同木偶的萧九,无奈往秦王府外走去。
看来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了。
第三十八章 猜忌
寂静之夜,终不平静。
在这皇城,天子帝都,汹涌的暗流将多少风云变幻无声无息地吞没……
“你亲眼所见?”
充满磁性的声音,在空旷的殿中显得突兀,一盏明灯置于桌旁,在红墙之上映出两个身影。
“是,奴才亲眼见到顾将军被人引路从秦王府出来,还穿着夜行服。”
朱衣薄衫的少年,面上带着黑色的狼牙面具,此长刀携身,单膝跪地,面对上位者很是恭敬。
而他说的正是今夜从秦王府离开的顾倾寒。
“好,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一身暗金长袍绣满了精致的团花龙纹,深红革带束于腰间,勾勒出修长匀称的身姿,此人正是夜帝,秦知夜。
而那少年便是皇帝专属的暗卫,也是杀楼在东镜的另一半势力,只是已经与之前的杀楼有所区别。
“奴才告退。”
少年起身,一瞬之间便消失无踪。
暗卫走后,秦知夜看着窗外被月华照亮一角的楼阁,许久未语。
深邃的眸注视着宫墙内的事物,眉头皱起,显出些许愁绪,作为一国之主,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才能闪现这些只属于他自己的情绪。
做皇帝,被压抑得太久,做每一件事都离不开算计人心,他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如今连唯一的暖意也无了……
半晌,他将手中的信件拆了开来,看着信中所言眸色越深,也越来越冷。
看来有的事的确是要提前准备了。
“常越。”
开口唤了一声在殿外候着的常越。
常越打开门,快步到了殿内,踩着薄底靴,声音轻得几近于无,只见他停在夜帝三步之外,弓着身道:
“皇上,有何吩咐?”
秦知夜回头,背对着烛光看不清他此时的面容,见他动作,像是从怀中拿出了什么。
“你亲自走一趟,把这个交给天桥胡同里卖酒的赵师傅,一定要隐秘,不得让任何人发现。”
伸手侧身,烛光照射过来,看清了他手上的东西。
是一块长形玉牌,只是可惜只有半边,借着昏暗的烛火还能依稀看到玉牌上雕刻着一只狰狞的兽,却不是完整的面貌。
“是,老奴遵旨。”
常越小心地接过放在了怀中,目中多是肃穆。
他也是杀楼的老人,从先皇的时候便是他的暗卫,直到先皇临终时让他当了夜帝的近侍,他知道这块玉牌的来历,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动用到了。
“老奴告退。”
收好玉牌,常越躬身后退几步便回身走出了殿门。
看着常越离开,秦知夜抬手将烛台的灯罩拿了下来,将手中宣纸点燃,看着火光将它飞快地消噬殆尽,连着那最尾的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