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怎么了?”
赵赫却问:“顾潋,你养的猫去哪了?你不要它了吗?”
顾潋垂下眼帘,走到赵赫身边坐下,牵起他的手看了眼,“皇上不是叫它抓伤了?臣便让顾洋将小虫带回梧华宫去养了。”
赵赫手背的伤口已经愈合成一条深红细线,让顾潋想到辽人用的一样叫做剥骨刀的兵器,那剥骨刀刀片薄如蝉翼,两头覆柄,刀身弯成月牙状,练得熟了,将剥骨刀丢出去,过几秒便能再飞回手中。
“皇上还疼么?”
赵赫生怕顾潋下一句又是叫他喝药,连忙摇头:“不疼了!”
“少爷。”顾洋从外头进来,步伐小心翼翼,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少爷,这是用鸢行军带回的草药新煎的,孟太医叮嘱了,一定要热着喝效用才好。”
鸢行军带回来的草药?顾潋闻言抬头看了赵赫一眼,这便是赵赫给他找来的药。
这药……是赵赫特意为他寻来的么?
越往深处想,顾潋越不敢看赵赫的眼睛,慌忙接过药碗,边小口吹着边浅啜,很快一碗药便见了底。
“顾潋,朕困了!”等顾潋喝完药,赵赫揉揉眼,可怜巴巴瞅着他。
“困了那便睡吧。”
“你陪朕睡。”
赵赫此话一出,殿中突然安静下来,顾潋看着他,眼中意味不明,过了半晌,顾潋才开口,“皇上先去床上吧,臣去漱口后便过来。”
“那你莫要骗朕!”
“嗯。”
顾潋去了偏殿,仔细漱口一番,接着打了块湿帕子擦过手和脸,抬头间隙看到镜中自己的脸,他慢慢停下动作,脑海中突然想起王德忠的话。
“我就知道,咱们皇上,也是稀罕顾丞的,顾丞随手给皇上一样东西,皇上就拿着当宝贝呢!”
其实不用王德忠说,顾潋自能看出来,不管是那木头雕的相思雀,还是交颈鸳鸯的玉佩,赵赫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喜爱。
他向来聪慧通透,这么久过去了,不可能看不出赵赫那点心思,只不过这份情意他不知从何而起,也不知该如何回应。
皇后这样一个身份将他牢牢捆在赵赫身边,他的一腔忠心自然可以从一而终,也早早做好了在这后宫中耗去一辈子的准备,但……
但他从没想过同赵赫有什么除却君臣之外的感情。
“顾潋!顾潋!你去哪了?”
是赵赫在大声喊他,顾潋放下帕子,将外衣脱在门口,只穿着中衣走到床边。
“顾潋,朕还以为你又跑了。”赵赫见他来了,往床里侧挪去,给他让出外面的位置,讨好道:“顾潋,朕帮你把床暖热了。”
顾潋上了床,被窝里的确暖烘烘的,他看向赵赫,“皇上贵为天子,不必为臣做这些。”
赵赫眨眨眼,没回顾潋的话,反而将目光挪到后者的发冠上,“顾潋,你发冠未拆。”
“嗯?”顾潋抬手一摸,的确还戴着发冠,他刚塞进被窝的脚又伸出来,作势要下床,“臣先去拆了——”
“朕替你拆。”赵赫坐起身,双手小心翼翼朝顾潋的发顶伸去,笨手笨脚地,生怕哪一下没收住力扯疼顾潋的头皮。
发冠摘去的一瞬间,如瀑的长发散落下来,发丝缠在耳尖,顾潋觉得痒,顺手将一缕头发挽至耳后,一抬头,便见赵赫直勾勾盯着他看。
顾潋下意识躲避赵赫的目光,扯着被子躺下,率先闭上眼睛,“皇上,早点睡吧。”
赵赫很久都没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爬到顾潋身边,趁顾潋不注意,一掀被子直接钻了进去。
“皇上!”顾潋吓了一跳,还未反应过来,腰间便缠上一双手臂。
“别动。”赵赫把顾潋揽进怀里抱着,鼻尖在顾潋后颈上蹭了两下,语气里带些埋怨,“朕那边太冷了,还是你这边暖和。”
感受到后背上紧贴的滚烫热源,顾潋没再挣扎,任由赵赫抱着,心里轻叹一口气。
他看赵赫不像是冷,倒像是要烧着了。
这次赵赫没再动手动脚,只揽着顾潋的腰,脑袋安安静静窝在顾潋颈窝里。
当身后的呼吸变得绵长时,顾潋才察觉赵赫已经睡着,他放轻动作,在赵赫臂弯中翻了个身,面对着赵赫。
赵赫的五官不似先帝那样凌厉,大概是随了孝元皇后,眉目间带些柔和的英气,顾潋见过那张面具后面的眼睛,笑时清澄明亮,熠熠生辉。
他伸手过去,悬在赵赫眼睛上方,似有若无描摹片刻,然后微微叹了口气,心里在想一个被他忽视的问题。
——赵赫装成痴傻的模样,到底为何?
阳春三月,迎山猎场。
钱江瞪着一双鹰目,将四周巡视一遍后,持着长刀钻进帐中。
“御骑军已经安排至猎场周围,小少爷放心就是。”
“嗯,有劳钱叔。”顾潋正在喝茶,双手捧着茶盏,三两口把里头泡了参须的热茶喝掉。
这猎场虽叫迎山,却只有一个小山包,是以四周平坦多树,林间风一吹,顾潋当时便遭不住了,识趣地钻进帐中来。
“钱叔,皇上呢?”
“在外头跟宁世子说话呢。”
跟赵宁说话?顾潋给钱江倒茶的动作一顿,慢慢皱起眉毛,赵赫跟赵宁能说什么话?
这时顾洋刚好掀起帐帘进门,赵赫的话便随着一阵风飘进帐中。
“你不知道吧?顾潋的肚子是软的,朕摸过许多次……”
顾潋:“……”
他眉心一跳,不想再看赵赫在外人跟前装傻充愣,于是连手里的茶盏都没搁,直接走了出去。
这时赵赫刚好向他看来,顾潋淡淡道:“皇上,外面风大,进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好!”赵赫十分开心,屁颠屁颠跑过去,也不接那茶盏,就着顾潋的手便将热茶一口吞了,烫的呲牙咧嘴。
“这茶是才倒的,皇上做什么这么着急?”顾潋小声念叨,余光瞥向赵宁,后者似乎是咬牙切齿,腮边的肉在不断抽动变换形状。
“宁世子,若是冷了便回你的帐中吧。”顾潋假意关怀一句,伸手捞起赵赫盔甲外的腰带,将人抓回自己帐中。
“皇上待会儿不可离开御骑军,他们会在皇上身边贴身保护。”
顾潋站在赵赫身前,替他检查了一遍盔甲和胸前的护心,不知第几遍叮嘱,“皇上猎不到也不要心急,想要什么便吩咐顾洋去猎。”
“好!”赵赫满口答应,目光灼灼盯着顾潋,问道:“顾潋,你会跟朕一起去吗?”
顾潋手一顿,“皇上想让臣陪同吗?”
赵赫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期盼,轻声道:“想,朕想看你骑马。”
骑马?顾潋微叹一口气,上回骑马好像还是三年前的春猎,那时先帝还未病重在床,他只是骑马沿着迎山小跑了一圈,回到帐中就病了两天。
但对上赵赫期望的眼神,顾潋还是答应了,“好。”
“那朕去找王德忠把马牵过来!”
赵赫风风火火钻出去,顾潋则去一旁拿过新制的软甲套上,正在给自己系腰带,便听见外头王德忠哭天喊地。
“皇上!皇上!来人啊!皇上脚崴了!皇上脚崴了!”
顾潋:“???”
--------------------
今天开始准备日更了兄弟们!写得多就加更,如果有事请假会在置顶评论下说一声!希望大家看文开心一点,摒弃所有的不愉快!
按照我之前写文的速度和篇幅来估计,这本大概还是在二十万左右吧,写的少就十几,写得多就二十多,因为我对字数估计一向不是很准。。。。。
第29章 顾潋,嘿嘿嘿!
“皇上就是在这里崴了脚?”顾潋瞅了眼脚边浅浅的小土坑,还不及他手掌大小。
王德忠哭丧着脸,“就是这里!皇上原本走的好好的,到这儿就摔了!”
顾潋:“……”
“皇上呢?找太医看过了吗?”
“看过了,太医说骨头没事,估计是抻到筋脉,可皇上却疼极了,别说骑马,如今连走路都成问题。”
顾潋直起腰,眼底一片郁然。
赵赫这一出,到底想做什么?
“顾丞,这……春猎,还有那祭天的东西?”
“无事,这回我替皇上去,还有宁世子在,不必担心。”说完,顾潋转身往回走,“我去瞧瞧皇上。”
赵赫正仰面躺在床上,直勾勾盯着上方的帐顶,眼看着有进气没出气,不像是崴了脚,倒像是崴了脖子。
“皇上。”顾潋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顾……潋……”声音虚弱不堪,似乎下一句就要厥过去。
赵赫一把抓住顾潋的手腕,接连摩挲了十几下,一张嘴唇颤出惊人的速度,“朕、朕本想猎只白兔来养,可惜……”
顾潋看着他演戏,十分配合地跟上一句:“白兔并不多见,灰兔可以吗?”
“不——”赵赫似是回光返照一般梗起脖子,“朕就要白兔!朕要你亲手给朕猎一只白兔!”
不知道赵赫又要搞什么鬼,顾潋只好先应下,“臣答应皇上,会亲手给皇上猎一只白兔来,皇上便好好休养吧。”
说完他转身出去,身后又传来赵赫的大声叮嘱:“顾潋!一定要是白的!”
“少爷?”顾洋牵了一匹马上前,把缰绳递到顾潋手中,“少爷真要骑马?”
“嗯,好久没骑了,试试吧。”顾潋翻身上马,深呼一口气,“我跟在后头溜达,你们骑得快,不必管我,对了,如果见了白兔便猎一只回来。”
“好……”顾洋想了想,还是没忍住,于是问道:“可是皇上不是说,要少爷亲手猎的白兔吗?”
顾潋低头看他,像是看傻子,“皇上说要我亲手猎,我就一定亲手猎吗?皇上又瞧不见是谁猎的,只要回来时那兔子在我手中就是。”
顾洋:“……”
“再者说,白兔本就是灵物,并不多见,也不知道这一天下来能不能遇见一只,只靠我自己,何时能捉到?”顾潋话音刚落,身边响起马蹄声,接着是赵宁的声音。
“顾潋,你想要白兔?”赵宁骑着马走到顾潋身边,眼带笑意看向他,“养了猫,又要养兔子,本世子从前怎么没见你爱养这些东西?”
顾潋淡淡回话:“同皇上成婚之后,越发觉得这些小东西娇憨可爱……个个都像皇上。”
赵宁:“……”
听出顾潋话中的意思,赵宁手中的缰绳都收紧几分,他满脸的不可思议,再开口时不忘压低声音。
“顾潋你什么意思?你对一个傻子动了情?你是不是疯了?他能给你什么?如果是我,我就终生只要你一个,宠着你惯着你一辈子,但他呢?他往后是要三宫六院的!更何况他就是一个傻子,他知道怎么疼人吗?”
说着,赵宁直接红了眼圈,看着顾潋铁石心肠的模样,他张了张口,语气中尽是无助,“顾潋,明明是我先遇到你的,他不过是仗着一纸圣旨才娶到你,我做不到眼睁睁看你受这样的委屈,我——”
“宁世子,该出发了。”顾潋打断赵宁的话,朝前面示意,一队御骑军早已原地待命许久。
赵宁背过身去,似是在顾潋瞧不到的地方摸了下眼角,然后狠狠一甩缰绳,随着一声“驾”,胯下的黑马猛地窜出去。
顾洋看看已经跑出去很远的赵宁,又回头看看顾潋,挠了挠腮。
“少爷,那我们?”
“我们去那边。”顾潋一扯缰绳,马蹄“哒哒”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顾洋也翻身上马跟上去。
两匹马在树林间小跑着,顾潋却心不在焉,他脑海中正在反复回想赵宁方才那句话。
当初为他跟赵赫赐婚的是先帝留下的那张圣旨,巧的是一整张上其他内容全部焚毁于火盆之中,却偏偏只留了赐婚那行。
那时他觉得是巧合,可如今得知赵赫并不痴傻,再回头想想,竟处处是疑问。
先帝手中的圣旨滚到赵赫脚下被赵赫捡起来不假,但他中途出去过一次,再回来时,赵赫手里的圣旨还是从前那张吗?
如果不是从前那张,那赵赫拿一个假圣旨来做什么?只是为了娶他?
而真的圣旨上头又是写了什么?
顾潋越想越不对劲,重重思虑之下,连马走的方向都乱了。
“少爷。”顾洋出声提醒道:“别走了,再往前便要出迎山了,那边是一片乱林,人迹罕至,甚少有人能穿过去。”
“嗯。”顾潋回神,往乱林那边看了眼,刚巧看到一只白色的兔子从眼前跑过。
“少爷!白兔!”顾洋也瞧见了,高声一喊,惊起林中一片雀飞。
鸟雀翅膀扑簌声下,几十只白兔一窝蜂地从林中窜出,着惊一般往林深处跑去。
瞧见这么多兔子,顾洋还以为老天显灵,他瞪大双眼往那边一指,结结巴巴道:“少、少爷!好多、好多白兔!”
顾潋:“……”
“我瞧见了。”
他盯着那些往乱林里面逃窜的白兔,突然冷笑一声,耳边响起赵赫翻来覆去同他强调一定要是白兔的话。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赵赫是不是以为全天下人的脑子都像他跟顾洋那样不好使?
顾洋作势要下马,“少爷,我去捉几只过来!”
“不必。”在原地犹豫片刻,顾潋还是决定亲自过去瞧瞧,“我去捉,你在这儿等着,若是待会儿不见我出来便先回去,我晚点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