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搓了,都搓红了,再搓就破皮了。”赵赫擦干净走过来,执起顾潋的手腕,往那搓得通红的掌心中亲了一下,一抬头,便见顾潋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顾潋——”他心中微动,捏着顾潋的下巴,作势要亲上去,却被顾潋狠狠推开。
“别碰我!”顾潋难以接受,他看着赵赫的嘴唇,眉头夹起,“太脏了。”
赵赫:“???”
“我、我……我哪里脏?”
不知想到什么,顾潋浑身一颤,提起袍子匆匆跑出去。
赵赫赤条条站在那里,先是恍惚了一会儿,而后指着自己,喃喃道:“我……脏?”
这之后的许多天里,两个人虽同吃同住,赵赫夜里也能搂着顾潋睡觉,可顾潋再也没叫他亲过一回,甚至是凑得近些就要皱眉的程度。
赵赫憋屈,甚至开始埋怨起顾洋瞎说害他至此,就这么憋了七八天,终于到了京城,赵赫把顾潋送回德阳将军府,转头就去了娇玉阁。
“那什么。”他站在罗燕屋门口,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你有没有那什么,我用一下。”
罗燕不明所以看着他,“什么?”
别别扭扭半天,赵赫才吐出两个字,“口脂。”
罗燕看他的眼神更加古怪,“你要口脂做什么?”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随便给我一个就是。”赵赫不想跟她墨迹,直接伸手。
罗燕没法,只好从匣子里挑了一盒口脂,然后斜眼看去,“这几天你跟顾潋怎么回事?你不会是想用这盒口脂骗顾潋吃醋吧?”
“我哪有那么无聊。”赵赫将手探进怀中,拿了一个布袋出来,将口脂塞进去。
布袋拆开时露出里头的东西,罗燕扫了一眼,秀眉一蹙,“等等,这是什么?”
她按住赵赫的胳膊,从布袋中抽出一本书,“御妻术?这字怎么这么眼熟?”
好像是顾霄的字。
罗燕翻开看,越看脸色越黑。
就是顾霄的字。
赵赫一把抢过去,“这是从顾潋身上掉下来的,我还没学完呢。”
从顾潋身上掉下来的?罗燕气笑了,她冷哼一声,把书丢回去,“学学学!我看你学完了顾潋还要不要你!”
说完略过赵赫,去楼下找顾霄去了。
德阳将军府。
顾潋刚洗去一身风尘,姚永昶就包袱款款找上门来。
“顾潋,收留我一下。”姚永昶一屁股坐下,取出腰间的折扇乱扇。
顾潋拿出一包干菌子推过去,“这是在南疆带回来的野蕈,做汤做菜都可以,但是一定要做熟再吃,不然会中毒。”
姚永昶没接,不停地扇扇子,像是有什么话想对顾潋说。
“你这是怎么了?”顾潋问。
姚永昶一下打开了话匣子,“顾潋,自从上回我跟你见面后,万年喜就不管我了,要多少银子都给,就是要几千两的银票,他也毫不含糊就给我拿,也不拘着我了,我想去哪就去哪,想上哪个花楼就上哪个花楼,想找哪个娘子就找哪个娘子,你说他这是……他这是要做什么?”
顾潋叹气,感慨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顾潋,不是我矫情,是他太不正常了,我同你说句实话,他不拘着我,我反倒不敢去花楼了,我总觉得我一去,他就要跑了。”
顾潋问:“万老板不拘着你不是更好么?你不是嫌他管的太多,没什么自由么?”
“话是这么说……”姚永昶把扇子一合,郁闷叹气,“但他对我是真挺好的,他突然对我不咸不淡起来,我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其实是压根受不了这种转变。
一开始万年喜是爱管着他,但管着他的同时也是惯着他,他做什么,万年喜瞧见了也只是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
后来他越来越过分时,万年喜终于本性暴露,半强制似的将他管制起来。
直到最近,他负隅反抗终于有了结果,万年喜解开了拴在他脚腕上的链子,亲自为他打开大门,冷着一张脸祝贺他重获自由。
“若是皇上把你关在深宫,给你吃给你穿,什么稀罕玩意儿头一个想着你,你什么都不用干,就是个养在他身边的雀儿,你受得了么?”
顾潋摇摇头,“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们的情况不一样,在皇上眼中,我从来不是养在深宫的雀儿,”顾潋一一枚举,“顾家军的虎符一直在我手中,丞相一位也从未考虑过别人,就算我入主中宫,他们对我的称呼依旧不变,更甚者,我的命令在他之上,皇上从没拿我当他的附属之物……当然了,我出宫也不是为了逛花楼找娘子的。”
姚永昶似懂非懂,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顾潋,我怎么感觉这么噎得慌?”
这时在门外听墙角的赵赫突然闯进来,满眼感动,“顾潋,我——”
“走开。”
“好来。”
姚永昶目瞪口呆看着赵赫转身就走,半晌问道:“他怎么惹你了?”
顾潋似乎是想到什么令人厌恶的事,蹙着眉头冷冷道:“他玩蛤蟆。”
姚永昶:“???”
这头赵赫被赶出来,心里正郁闷,又听见顾洋说姚永昶今夜要宿在这里同顾潋秉烛夜谈,于是带上那个机灵的暗卫,随便找了个酒家喝酒去了。
刚下马车,便见万年喜正在酒家门口踌躇,赵赫有心拉着万年喜聊聊心事,于是赶紧迎上去,“万老板也来喝酒?”
万年喜回头,作了一揖,“万兄,好久不见,是想喝酒,但一个人又有些无聊。”
赵赫一喜,连忙朝门口一伸手,“万老板,今天我请客,我们一起聊聊。”
两人相携上楼,二楼只坐了一桌,赵赫定睛一看,居然是顾霄。
这时顾霄也瞧见了赵赫,站起来朝他挥挥手,“好巧,你也叫小潋赶出来了?”
赵赫:“……”
他干咳一声,算作默认。
三人坐定,一人一杯酒,话还没说,先碰了一个。
第一杯酒过去,气氛终于活跃起来,三个男人借着酒劲儿,把各自的心里话一说,这才发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顾霄突然重重叹气,“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写御妻术一事告诉了小雀儿,若是叫我知道了,一定饶不了他!”
赵赫:“……”崾殽
那头万年喜也长叹一声,“阿昶最喜欢逛花楼,于是我今天也来试试,试试到底是何感觉。”
赵赫:“???”
顾霄:“也就那样,花楼花楼,有娘子作陪才叫花楼,没有娘子作陪,就是个酒楼。”
万年喜:“也不知阿昶来的时候会不会叫娘子作陪。”
“你们等等!”赵赫突然站起来打断两个人,四处打量片刻,“这里是花楼?”
顾霄同万年喜一同点头。
赵赫回头看了眼暗卫,在得到暗卫肯定的眼神后,双腿一软。
顾霄安慰道:“怕什么,只是喝个酒而已,又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坐下,继续。”
赵赫转念一想,反正顾霄也在,他不怕顾潋误会,于是心放了一半,重新坐下来。
可屁股还没坐热,便有暗卫跑上来,慌张大喊,“主子!顾丞听说您和万老板来逛花楼,带着姚大人来捉您了!”
“什么!”赵赫突地站起来,双眼一黑。
反观万年喜,脸上没什么波澜,隐约还有些期盼。
顾霄这时已经喝醉,还强撑着对其他两人摆摆手,“莫慌,到时候他们两个来了,我替你们解释一番就是。”
话音刚落,楼梯传来脚步声,三个人屏住呼吸朝那边看去,先是顾潋慢慢走了上来,而后姚永昶紧紧跟着。
顾霄微眯双眼,沉声道:“挺直肩背!不要惊慌!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顾潋同姚永昶上来后在原地站定,木质楼梯上脚步声还未停歇,没过一会儿,又上来一个一身粉衣的姑娘。
“顾霄呢?”罗燕双手背在后头,在屋里打量了一圈,“我娇玉阁的生意他不照顾,居然跑到外头来照顾别人生意了?”
赵赫转头,却发现顾霄早已不在座位上,他扒着桌子低头一瞧,顾霄正蜷着身子蹲在地上,将桌下空间占得满满当当,再也塞不下第二个人。
说时迟那时快,赵赫腾地站起身,一脸真挚地看向顾潋,“顾潋!是大哥带我来的!”
桌子下头的顾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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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结尾嫂嫂三个人出场时的背景音乐是: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
——来自歌曲《乱世巨星》。
第73章 顾潋,赵大宝来了!
顾潋看了眼顾霄,又看了眼罗燕,心知今晚有人要倒大霉,于是朝赵赫招招手。
“站那儿做什么?这又没你什么事,我们回家吧。”
一句话给赵赫留足了面子,赵赫的身影立马变成了三个人中最挺拔的那个。
“好!我们回家!”
万年喜也跟着站起来,直直路过姚永昶,半点眼神都没给。
姚永昶突地红了眼,喊了一声,“万年喜!”
万年喜脚步一顿,却没回头,晃晃悠悠往楼下走,姚永昶见状立马追上去。
“万年喜!你站住!”他跑到万年喜前头,把人拦下,“我是你主子!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是吗?”
万年喜低头看去,半晌扯唇一笑,“是,少爷才是姚府的主子,我不过是个管事的,少爷有何吩咐?”
听万年喜连称呼都改了,姚永昶一颗心凉了半截,却还是强硬地质问,“你为什么来逛花楼?你叫娘子作陪了么?你跟她们做什么了?”
万年喜接连笑了好几声,反问回去,“少爷什么意思?不叫我逛么?少爷问这个做什么?少爷现在什么感受?”
说完没等姚永昶回答,他自顾自说话,“少爷现在是什么感受,我从前就是什么感受。”
姚永昶如遭雷击一般愣在原地。
是了,他从前比万年喜还过分,京城的青楼楚馆他是常客,随便一个小娘子都能叫得上名,逢场作戏玩得过头时,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也是少不了的。
若是万年喜也像他这样,整夜整夜不回家,他会想什么?
他会想,万年喜宿在哪个窑子里?万年喜又在跟谁调情?
他嗫喏着,试图为自己解释,“我、我早就告诉过你了,那都是假的,我就是去那里写东西,我一到晚上就文思泉涌,只能宿在那里。”
万年喜很久都没说话,就在姚永昶费尽心思找其他借口时,他缓缓开口,“你回回都是这么解释,我也早早便告诉你,我不喜欢你去那些地方,这几年……罢了,早知如此,当时何必要来招惹我?”
姚永昶又是一愣,万年喜说的没错,是他先主动招惹的。
是他在最孤苦无依的时候腆着脸皮凑到万年喜身边,万年喜能给他的东西很多,温情的照顾,伸手即来的银子,宠溺与纵容……
他也早就习惯了,当万年喜不再把这些东西拿给他时,他才幡然醒悟。
姚永昶咬咬牙,“我错了!”
这次轮到万年喜愣住,“你说什么?”
姚永昶闭上眼睛,语气很冲,说出来的话却很怂。
“我说我知道错了!大丈夫能屈能伸,这些天我也想明白了,我以后不去逛花楼了!写不出来便写不出来,我封笔就是!”
“阿昶,别闹——”
“家里的铺子,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你、你也别想把我当只雀儿似的关在家里,我就是帮忙算算账也是好的!”
万年喜缓缓闭眼,而后深呼一口气,“算账?你能算明白什么?叫你给家里算账,不出一年便能赔得倾家荡产。”
姚永昶:“???”
“你说什么呢?”他气得不行,他是算术不好,但他写文章有天赋啊!况且他爹也没指望他看顾家里的铺子,早早便找好了管家。
可是不叫他写东西,他还真不会做别的事。
“家里哪来的那么多钱叫你算?”万年喜睁开眼,眼圈微湿,“你喜欢写就写,但换个人找灵感行不行?青楼里那些东西我都去学了,你若是想,我做给你看。”
他继续说:“但你要说到做到,要像你从前说的那样,若你再死性不改……”
姚永昶浑身一颤,生怕万年喜再把他锁起来。
“若你再死性不改,我也不会再管你,你也别想管我去哪。”
这简直比万年喜把他锁起来更可怕!
姚永昶立马举起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我发誓往后再也不逛花楼!明天我就找顾潋说去,修国史我也不当了,让他找别人写吧!”
全程旁观的顾潋幽幽道:“你现在也能找我说。”
姚永昶越过万年喜肩头,看见顾潋时眼睛一亮,他跑到顾潋跟前站定,“顾潋,我要请辞,你要是不允……”说着他看了眼顾潋身旁的赵赫,狠狠威胁,“我就把你俩的事写进正史!”
顾潋:“允了。”
姚永昶:“……”
他拍着胸脯,“你就不再挽留一下我这个不世之材?”
顾潋一脸真诚:“姚永,你的幸福最重要。”
姚永昶表情微滞,莫名有种被抛弃的错觉。
“顾丞。”万年喜走上前,揽住姚永昶的肩膀,“若是有其他闲职,阿昶倒是可以去试一下,毕竟他闲不住。”
顾潋想了片刻,“修书院倒是有个空缺,平日里就是检阅典籍,誊抄校对,很是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