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告诉他自己去见了江放,他更不想让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
君衍听了萧裕说的话以后,突然就垂下了眼睛。他深深呼了一口气,努力的调节着自己的情绪。
但是他的脑海里全是:朝中有些事情。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排斥朝堂,但是他就是觉得特别的不舒服。他从来都没有那么讨厌过,不管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事,这种感觉真的好陌生的。
朝中有些事情?你还是在乎这皇位的是吗?
所以呢……所以呢……
我还是没有你的江山重要啊,你还是更喜欢这北漓的江山,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拥有过你。
我有些害怕了,真的有些害怕了。
我害怕你像他们一样丢掉我,我不想再过那种可怕的生活了。
萧裕没有等自己起床,他是不是不愿意对自己好了。他有什么资格去要求他对自己好,以爱的名义来要求他对自己好?
爱?是的。他,应该是爱自己的。
可是,他爱这天下吗?也是爱的。
他只是舍不得这来之不易的温情,哪怕只是一瞬,他也不愿放弃。就算他不能向世人宣布,眼前的人是他的、只是他的。
想了这么多,他似乎想通了,缓缓道了声“嗯”。
萧裕还沉浸在刚刚江放告诉他的事情里,也没有察觉到君衍刚刚那片刻间的失落。
等不到君衍的话了,萧裕无奈而又宠溺的问道:“小衍,你是不是心情不好?”他回来这么久,他只跟他说了两句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敏感了。
君衍平静道:“没有。”他只是总是奢望自己不该有的东西,没有心情不好。再者,他也没有资格心情不好。
萧裕沉默了一下,才道:“嗯……”你说的,我都信,永远都信。
“萧裕。”君衍突然看着坐在床边的萧裕,轻轻的喊了一声。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显得轻松,他轻声道:“我要回去了。”我要回去好好的平复一下自己的思绪,我好像太患得患失了。离你越近,我越患得患失。
萧裕凑到了君衍身前,不解的轻声问道:“为什么?这里不好吗?”他不希望君衍回去,他真的好想时时刻刻都和他在一起。
听着他的声音,君衍强行忍住情绪,轻笑道:“这里很好,只是我很久没回过府中了,府里肯定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
像是明白了他的想法,萧裕出声道:“好。”只要你想,我都答应。哪怕是你想要的我的命,我也会答应你。
……
君衍来的时候也没有带什么东西,走的时候也没有带什么东西。
只是,现在的他只是不像以前穿着红衣,他穿的是与萧裕身上一样的白衣。
萧裕想要送他回去,他没有答应,反而拒绝了萧裕。
毕竟萧裕是皇帝,怎可送一个臣子?
君衍的背影让人觉得非常的凄凉,萧裕就那么看着他离开了自己的寝宫。直到最后离开了自己的视线,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藏情的解蛊之法:以毒抑蛊,前边的第三十章 涉及过了的。
* * * * * *
宝贝儿们,看文愉快。
第52章 记得
君衍自己走到了府里。
这一路上他一直在想着他和萧裕。
萧裕真的爱自己吗?不对,应该说“萧裕真的喜欢自己吗”。“爱”这个字离他太远了,他好像已经不记得,“爱”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
萧裕应该是喜欢自己的,不过也只是喜欢而已。
他不是一个女子,他不可能像个女子一样嫁给萧裕。他好恨他自己,明明是一个男子,为什么要比女子还美?
成亲??他可能成亲吗??
为什么他这么喜欢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不再是那时的他,自己也不再是那时的自己。他们都是男子,这就是他们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自己可以什么都不要,可以不顾一切的奔向他。但是,他不可以。
自己只想和他在一起,可却忘了他是这天下的帝王。他不是自己的,他是天下人的。
他是帝王,是天下人的帝王,对我来说,喜欢也好,深爱也罢,都是好的。我不想后人提起他的时候,只有唾弃,只有唾骂。
其实就现在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最后,他还是一个人。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江放、也没有萧裕,只有他自己,只有他自己。
不对,还有那个已经有了结局的梦,那个梦是自己的。
自己为什么喜欢红衣,可能只有红衣能让自己时刻记住自己的身份吧。红衣似血,把自己的一切卑微都很好的藏起来了。
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现在连心也不是自己的了。只有自己的命还是自己的,不过自己的命也没多久了。
……
他走到了摄政王府的门前,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他的步伐很沉重,因为说到底这摄政王府也不是他的。可悲的是,他除了这里也没有地方可去。
他是个性情冰冷的人,他也是个性情温柔的人,连他自己都觉得他是个令人可怕的极端。他平日里不喜说话,身边的人也对他敬而远之。
但是,他好像真的已经习惯了。
他躺在他冰冷的床上,独自孤独着。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想过死亡,可是一想到萧裕,他就舍不得了。
他曾经想过,饮下一杯毒酒,然后砸了桌上的膳食,打翻屋里的烛台,让大火吞噬自己的身影。
如果有人能够赶来,看的也是大火里自己将毒酒一饮而尽的笑颜。
但是,真的有人赶来吗?应该是没有的。
君衍笑了,真的笑了。
虽比不得那将毒酒一饮而尽的笑颜,但也是极美。现在的他正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他知道他在任何人的心里都没有重要过。
不对,在萧裕的心里,他重要过。但是,也只是重要“过”而已。
以前的自己喜欢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十四年来,对他的喜欢一点一点的加深。那种感觉就像是,我偶然看到了我没有能力得到的喜爱东西,明明从来都没有拥有过的,却感觉已经失去了好多次。
可是现在那个人也喜欢我,不对,他说爱我。可是,我怎么并不开心。我感觉我来越患得患失,我感觉我越来越不像我。
我甚至觉得这只是我的一场梦,等到某一天我突然惊醒以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好怀念我四岁的那年。
那年萧裕说要我陪他一起长大,他也说要我陪他一起变老,他还说了一辈子都不会放开我的手。
可是最后,在我每一个需要他的时候,他都没有牵起我的手。
我也好怀念我五岁那年。
那年我很开心,因为萧裕会用我送的那把剑给我舞剑。可是也是在天晚上,我失去了我最爱的两家人,君家、云家……
我跟萧裕说过,他不能把我弄丢。可是在父亲他们把我和江放藏起来的时候,我在期盼着他能把我抱到怀里。可是,他没有。
那天我再次醒来以后,就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的面前有很多人,除了江放,就是一些陌生的人。但是,唯独没有萧裕。
在那以后,过了几年,我开始习毒。我知道我身上被人下了蛊,所以我想试试那本古籍上的方法——以毒抑蛊。
我很宝贝自己的命。
我知道如果我死了,江放也会死,而且我还舍不得萧裕。
我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啊……
……
君衍就这么在床上躺着,躺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
江离敲了敲门,大声问了一句:“公子,您现在要用膳吗?”恐怕只有天知道他有多大的勇气过来,公子再不用膳,他怕公子一下子饿晕了。
当初他为什么要那么多话!就是因为他爱说话,阁主才把他派到了公子身边。
听到江离的话后,他往门口的方向看了看,淡淡的道:“不了。”
可是他的话音也刚落,就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准备晚膳吧,送到我的屋子里。”
江离也很奇怪,一会不用晚膳,一会儿又用。不过,主子的事情他也不能多嘴,只能赶紧去准备晚膳了。
君衍他突然想到萧裕了,他怕萧裕待会儿会来寻他,所以他才让江离准备晚膳。因为他记得萧裕经常和他一起用膳,尤其是晚膳。最后,晚上还会抱着他睡。
江离准备的很快,很快便让人准备好了晚膳。做好晚膳后,更是立马便送到了他的房间。别问他为什么这么听话,要是说非要说原因,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他怕死。
他也想跟他哥哥一样陪着主子身边啊,可是主子把他派给公子了。人人都说主子可怕,可怎么到他眼里,他觉得公子可怕呢?
公子学了十二年的毒术,要是惹得公子不开心,万一给你下个毒,你还要不要命了?再说,现在的公子好像奇怪的很,他都不敢靠近。
现在的君衍已经变了,他换下了萧裕给他穿的那身白衣,他又穿上了一身红衣。
他不是不喜欢萧裕的衣服,只是白衣跟红衣不一样。白衣会让他感到无尽的恐惧,而红衣则能给他安全感。
他一直在等着萧裕来寻他,可是他没有等到。没有等到萧裕就算了,他感觉他又等到了黑暗,只属于他的黑暗。
他在等着萧裕来寻他,也看着桌上的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萧裕根本都没有来寻他,可菜都来来回回热了好几次了。
到了最后,天上的太阳再也看不到了,月亮却悄悄的升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月光下自己的影子,然后极为随意的说了句:“撤了吧。”
外边的江离听到后,连忙带着人把桌上的饭菜给撤了下去。他一看,这饭菜压根就没动过,也不知道公子让热了好几次是为什么。
屋里的君衍身穿一袭红衣坐在桌边,在月光下的他,更是让人觉得有几分清冷之意。这样的他,让人想去关怀,却又不敢去关怀。
现在的君衍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寒冷的气息,那种气息简直就是冷到了骨子里。
君衍是偏执阴郁的,却也是温柔至极的。
“萧裕,你会不会再多爱我一点,你会不会放下这一切啊?”
他的眼里带着希冀,身子都在隐约颤抖,两只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袖。他看向外边的天空,就好像看到了萧裕——那个只属于他的萧裕。
多爱他一点?放下一切?
爱?他还有资格得到爱吗?
别说萧裕听了以后会怎么想,就连君衍自己都觉得他有些可笑。如果不是可笑的话,那就是不知廉耻。
他表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般的平静,内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君衍,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你和他,不过只是一场本就无缘的遇见。既然本就无缘,还谈什么以后?”
“就像是一束光照进了黑暗,这一束光已经成了罪恶了。”
“他不会放下一切来和你在一起啊,你应该试着去放下萧裕了,萧裕永远都成不了裕哥哥了。”
君衍冰冷的说了这么几句话,眼里的希冀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暗沉。他们二人本就不该在一起,注定不应该在一起,他们之间只有彼此的折磨。
如果没有他,萧裕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如果没有他,自己依旧是那个生于黑暗的自己。
自己在担心过往种种,不过是自己在做的一场梦。现在呢,梦醒了。他走了,只剩下自己了。
不会再有他了,不会再有了。
自己在越来越喜欢他以后,内心就变得越来越不正常了。
萧裕,我究竟该怎么做才好?我会吓到你吗?
……
而萧裕那边,在君衍离开后,已经成了另一种局面。
萧裕在看着君衍离开后,便直接去偏殿寻了夜星觅,可夜星觅刚好跑到侯府去了,他也只能回自己的房间了。
他直接靠坐在床上,眼神扫过他的房间,还是那么整齐的房间,就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
他出去的时候,君衍还在睡着,可是他回来以后,君衍就准备离开了。
这房间明显就是整理过的,就连君衍住过的痕迹都险些没有了。
他现在恨自己当初没有认真学习蛊术。
他恨自己不精通蛊术,他恨自己还是没有能力,他怕自己再一次失去。
他已经受够了那些没有他的日子,他只知道他真的不能再次没有他了。
想着可能失去君衍,萧裕突然就回了神,仿佛大梦初醒一般。
他直接起身出了房间,也不知道他去做了些什么,只知道他最后去了御书房,还突然把夜三给叫来了,但是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似的。真的到了最后,他竟然还是派人去找夜星觅了,直接把夜星觅从侯府“请”回来了。
至于那个“请”的过程,简单来说就是,你如果跟我们走,我们就一起走。如果你不肯跟我们走,那我们就拖着你走。
当然,夜星觅肯定是,“跟着他们走的”。
而要说夜星觅这个人,他这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那就只有一个词——不要脸!
没错,就是不要脸!对于自家主子的不要脸,夜一是真的见识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