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滇踩过血水,迈进了空旷的庙殿,他看着被人护在角落里的卞凤,“小将军,不用等了,你匆忙埋的那些炸药早被扔下了悬崖,同样的手段用两次,蠢货。”
他甚至觉得这货就是卞沧养出来给自己添堵的,要不是他提前暴露,自己和梁烨哪怕回了宫中都可能猜不到卞沧头上。
偏偏在这么个最蠢的毛头小子身上栽了个最大的跟头,险些让梁烨丢了命,哪怕王滇想想都觉得憋屈。
卞凤将奄奄一息的充恒从水笼里拖出来,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冷声道:“那又如何!就算如此你们也不能杀我!”
梁烨的目光落在充恒的脸上,面色不虞地拧起了眉,缓缓摩挲着手里的柳叶刀。
“为何不能杀你?”王滇瞥了一眼扩散的差不多的烟雾,背在后面的手比划了一下。
李木会意,卞凤身后的墙轰然倒塌,凛冽的山风汹涌而进,只往后退十几步,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我并不在意充恒的死活。”王滇看着卞凤,面不改色地走向前,随着他越靠越近,卞凤身边护卫他的人接二连三的倒了下去。
巨大的心理压力让卞凤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王滇微笑的脸越来越近,恐惧从心底逐渐蔓延,卞凤怒喝道:“停下!不然我带着他一起跳下去!”
王滇抬了抬手,漫不经心道:“跳吧。”
卞凤转头看向梁烨,咬牙道:“梁烨!我知道你们是一伙的,不必再演戏骗我!你若想让充恒活命,就让我离开!”
王滇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你不是喜欢同归于尽吗?怎么想离开了?别啊,你死了多好,大家都开心。”
卞凤拖着充恒退后几步,像突然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本能地将刀尖指向了王滇,“你——啊!”
三枚细长的柳叶刀径直穿透了他拿刀的手掌,地面上的铁索升腾而起绞住了他的胳膊和手腕,狠狠往后一扯,李木带着人飞跃而起,将人用铁索严严实实捆缚住。
王滇向前两步,一把扶住了跪倒在地的充恒,神色紧张地试了试他的鼻息,厉声道:“李木!”
李木赶忙将充恒接了过来,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
梁烨这才不紧不慢走到了卞凤面前。
虽然救下了人,但这实在没什么值得开心的,四盘山的阵仗被卞凤阴差阳错搞得惊天动地,结果到头来发现这人不过是个没长脑子的蠢货,这比碰到真难缠的对手都令人恼火。
王滇心情也很恶劣,显得在船上准备了许多复杂方案的他和梁烨仿佛俩傻逼。
他妈的让五岁的梁寰来对付这货都绰绰有余。
被捆住的卞凤死死盯着梁烨,怒道:“你们也不过是些卑鄙小人!迷烟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装什么清高!”
梁烨慢条斯理地擦着刀片上的血,面无表情地看着卞凤,“朕辛辛苦苦把人养大,都没这么揍过,你哪来的胆子?”
话音刚落,刚擦干净的柳叶刀上就又沾了新血,卞凤的手背上被削去了血淋淋的一块肉,露出了森白的骨头,登时哀嚎出声。
梁烨叹了口气,“朕剐人的手艺是跟诏狱的人学的,三天三夜都能给人留口气,不过多年未用,可能生疏了些……多担待吧,朕会留颗头给卞沧。”
“不……不!梁烨你不能杀我!啊——”卞凤话没说完,一只手掌便被削得露出只剩了骨头,淋漓的血肉挂在上面,惊悚骇人。
王滇背对着他们,防迷雾和瘴气的药丸在舌头底下滚动了两遭,耳边是卞凤凄惨的哀嚎声,垂眸看着李木给充恒治伤。
“我——我母亲是卞如风!父亲是梁华!”卞凤忍着剧痛嘶吼出声:“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不能这样对我!”
梁烨沾满了血的手微微一顿,王滇猛地转过了身。
“你说什么?”梁烨缓缓抬起头,溅满了血的脸上露出了个阴鸷恐怖的笑。
第153章 淋头
“我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不能就这样杀了我!”卞凤嘶吼道:“我才是这个世上跟你最亲密的人!”
梁烨的神色陡然阴沉下来, “你——”
嘭!
滚烫的血霎时溅了梁烨满脸,在扑面的血腥气里,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隔着血色看到了王滇冷峻漠然的侧脸。
卞凤瞪大了双眼的脑袋咕噜噜滚到了墙边, 似乎还没来得及从错愕中回神。
山顶的风将王滇的衣摆袍袖吹得猎猎作响, 他白皙的下巴上被溅了几个猩红的血点子,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卞凤没了头颅的尸体, 鲜血顺着他手里的长刀刀刃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他掂了掂手里很有分量的长刀, 手腕一翻,那柄刀就被准确地插进了砖石间的缝隙,在急促呼啸的山风中晃了两晃。
庙殿里的暗卫震惊又不可置信地看着,一片死寂。
他从袖子里拿出了条帕子, 慢条斯理地擦掉了下巴上的血, 转头看向梁烨,脸上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声音却冷得吓人,“剐多费事, 不用客气。”
梁烨皱了皱眉。
王滇展开叠得十分方正的帕子糊在了他脸上, 他下意识往后仰头, 紧接着就被冰冷的手掌按住了后颈,没再动弹。
王滇垂着眼睛, 专注又细致地擦掉了梁烨脸上的血, 然后随手将被血浸透了的帕子扔到了地上, 牵起了梁烨的手, “走了。”
山风呼啸而过, 被血浸透的帕子被卷挟而起, 落入了无尽深渊。
——
从障目山下来, 已经接近傍晚,王滇和梁烨下山时沉默了一路,进了马车之后,梁烨才缓缓开口,“你会用刀。”
“没正经学过。”王滇抬头对上了他的黑沉的目光,“看多了自然就会了。”
外面的暗卫甩了个响鞭,马车轮子开始滚动起来,车身微微有些颠簸。
梁烨意味不明地看着他。
王滇微微一笑,“怎么,觉得不好看?”
“我以为你会更喜欢用箭。”梁烨拿起桌子上的湿帕子,拿过他的手,将上面的脏污和血迹一点点擦俣晰拭掉,“箭更干净。”
“不如用刀解气。”王滇的目光犹如实质黏在他脸上,喃喃道:“什么晦气的东西也敢来沾你的边,你多碰他一下我都觉得恶心。”
梁烨勾了勾嘴角,“好歹给我点时间把他剐了。”
王滇干净的手指托住了他的下巴,笑得阴冷,“我看见你犹豫了。”
“只是有些惊讶。”梁烨眉梢微动,目光落在了他噙着笑的嘴角。
“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也配?”王滇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耳后的那块皮肤,直到泛起了糜丽的红才心满意足,凑上去蹭了蹭他微凉的鼻尖,低声道:“你有我就够了。”
梁烨偏了偏头,想亲他的嘴角,却被他按住后颈凶狠地吻了嘴唇,后脑勺往后一磕,却磕在了王滇的掌心里。
且不论卞凤的话是真是假,单单是他起了不该起的心思这一条,王滇就被恶心得够呛。
梁烨是他的,绝对的亲密关系里,只能容得下他自己一个人。
哪怕挑起了梁烨半分犹豫,都是对他的挑衅。
颠簸的马车中传来了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路边的柳枝颤巍巍地抽出了新芽,春日的风总是格外清新和煦。
赶车的暗卫恨不得自己天生就是个聋子,为了保住自己这条小命,果断用内力封闭了听觉。
就非得挑!最颠簸的!这条路吗!
马车里,王滇一只手撑在车窗边缘,染满了欲望眼睛死死盯着梁烨腰腹间的伤口,恶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黑着脸骂了句不堪入耳的脏话。
梁烨懒洋洋道:“没关系。”
“没关系个屁。”王滇强行压下了满腹燥热,“把你玩死了我找谁哭?”
梁烨挑眉道:“要不我来你自己动?”
“他妈的有什么区别?你是不使劲还是怎么着?”王滇深吸了口气,不满的目光在他的嘴和手之间逡巡半晌。
梁烨眯了眯眼睛,就见王滇盯着他露出了个不怀好意的眼神。
马车停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
赶车的暗卫试探地解开了听觉,发现马车里一片安静狠狠地松了口气。
这赶车的活简直比杀人还要困难。
“主子,到城中客栈了。”
过了好半晌,车里才传出来了丹阳王低沉的声音。
暗卫听着莫名后背发凉。
丹阳王平日里看着斯文随和,结果当着众人尤其是主子的面,一刀干脆利落地砍了卞凤的脑袋,这对暗卫的冲击力着实有些大。
那可是主子,谁敢抢主子手里的人命?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
偏偏王滇不仅这样做了,主子还半点都没生气。
可能也是有些生气的。暗卫看着主子黑着脸从马车里下来,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梁烨铁青着脸像是能剐十个卞凤,大步朝着客栈里走去,过了片刻,王滇才施施然从马车里出来,拢着袖子对赶车的暗卫温和一笑,“辛苦。”
“属下应该的!”暗卫被他笑得冷汗唰得一声就下来了。
要命了,这位祖宗之前杀完人也是这么个笑法。
我大概是活不长了。暗卫绝望地想。
王滇没心思理会暗卫的想法,不疾不徐地跟在梁烨身后进了房间,顺便还让小二送热水来,客客气气地同人家道完谢才关了房门。
转过身,就看见梁烨坐在桌子旁边阴气沉沉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王滇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地挑了挑眉,“生气了?”
梁烨的耳朵梢不知是气得还是恼得,红得仿佛要滴血,语气生硬道:“朕这次饶过你,再有下次——”
“下次你来。”王滇笑眯眯道:“若不是顾忌你腰间有伤,我可舍不得。”
梁烨脸色有一瞬间的古怪,旋即嗤笑道:“花言巧语,不过是哄骗着朕陪你玩那些不知羞耻的把戏。”
王滇走过去俯身亲了亲他的脖子,伸手抹掉了他眼尾的脏东西,低声笑道:“你会喜欢的。”
第154章 虚实
梁烨身上的伤口不能沾水, 看见王滇洗澡满腹的怨气都要溢满整个房间。
“过来。”王滇拿着湿布巾靠在桶上。
梁烨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温热的布料擦过眉梢,就听见王滇慢悠悠道:“陛下这张脸……很漂亮。”
尤其是沾了些脏东西之后惊愕又羞恼的模样, 险些又让他把持不住。
梁烨被迫想起方才在马车里王滇做的那些荒唐事, 被湿布巾擦过的地方开始发烫, 咬牙斥道:“闭嘴。”
王滇趴在桶边笑得肩膀发抖,湿漉漉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 氤氲的雾气里, 沾染着笑意和情欲的眉眼让他看起来好像话本里出来的妖孽,人前那副端正斯文的皮早不知被扔到了哪里,“不好玩吗?”
梁烨喉结微动,眯起眼睛道:“你这诸多手段都是从何人身上学来的?”
“那可多了去了。”王滇在热水中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梁烨的神色瞬间扭曲, 胸腔中汹涌而上的愤怒和嫉妒让他眼底溢满了杀气, 怒极反笑道:“你同多少人做过这等下流的事情?”
之前哪怕知道王滇有过“夫人妾室”,他也没觉得怎么样,反正王滇在他身边之后不可能让别人沾染分毫,但现在一想到曾经有人也和王滇这般亲密, 他就压不住心底的戾气。
何况还是很多人——单看王滇这模样, 怕是男女不忌。
王滇颇有些苦恼地皱起眉, “这我可得好好数一数。”
咔嚓一声。
梁烨扶着那块的木桶边缘被生生捏成了齑粉,他狞笑道:“数一数?”
眼看人真要惹急了, 王滇清了清嗓子, “只跟你试过, 其他都是看别人……真数不过来。”
梁烨愣了一下, 不可置信道:“你竟有如此癖好?”
王滇试图艰难地跟他解释, 但很显然这种凭空的解释超出了古人的认知, 梁烨不仅听不懂, 还不信,不知道是因为崔语娴禁止他纳妃让人知识太过空白还是因为岳景明规矩严明将人约束太过,梁烨听不明白便恼羞成怒,“成何体统!”
王滇伸手抹了把脸,恨自己为什么非想不开撩这个贱,叹了口气道:“……没碰过别人。”
再不说直白些,这厮指不定又要怎么折腾。
梁烨将信将疑地盯着他,“当真?”
王滇的手摸进了他的唇齿间,欣赏又痴迷地望着他神情间细微的变化,低声笑道:“你是我的安忒洛斯。”
梁烨不耐烦地咬住了他的手指,眼中侵略和占有的欲望同样不加掩饰,“说人话。”
王滇淡淡一笑,“我他妈只想射进——唔!”
他被梁烨抓住头发一把按进了水里,咕嘟嘟冒出来几个气泡。
——
翌日。
王滇难得睡了个饱觉,除了顾忌梁烨身上有伤没能身心愉悦外,这个觉非常完美。
他坐在桌边慢吞吞地喝着粥,听着跪在地上的暗卫说完之后看向对面的梁烨,“你打算如何处置谈亦霜?”
“杀了。”梁烨神情冷淡。
“先问问吧。”王滇擦了擦嘴,将帕子扔在了桌子上。
梁烨抬手挥退了暗卫,“她能出宫,无非是卞沧暗中相助,未必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卞沧大约是想借她的手除掉充恒,最好能顺势除掉你。”王滇猜测道:“只要做得干净,就算你没死也怀疑不到卞沧的头上,可惜千算万算漏了卞凤这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