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明月[古代架空]——BY:归鸿落雪

作者:归鸿落雪  录入:01-19

  “陛下,这里是、是您的寝宫啊。”云福跪在地上抖着嗓子回答。
  “皇儿,你这是怎么了?”太后再次抓住了他的手。
  温热的触感让王滇的手臂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沉默半晌,“那我是谁?”
  刚抬起头来的宫女太监又惊恐地趴了一地。
  “皇儿自然是北梁最尊贵的皇帝了。”太后干笑着,以为他这是在点自己不要不知道好歹。
  王滇压下心底的惊诧和疑问,权衡了自己一个现代人假扮皇帝的可行性,果断选择另一条路,木着脸道:“头疼,记不清楚了。”
  “李太医,这是怎么回事!?”太后这次大概是真的很震惊,攥得王滇的手指齁疼。
  “娘娘,陛下的头遭受……重击,”李太医咽了咽唾沫,没直言皇帝突然发疯自己捶自己脑袋,“有可能是失忆了。”
  太后猛地转头,这次王滇早有准备,流苏擦着他的脸甩过去,险险躲过一劫。
  “我的皇儿啊——”太后吸了口气,一头扎进他怀里就哭了起来,“我苦命的皇儿,我是你亲娘,十月怀胎把你生下来,你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王滇被她那一头华丽的钗环首饰逼得仰起下巴,浓郁的脂粉味扑鼻,呛得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陛下!”
  “太后娘娘!”
  “儿啊——”
  大概这群人真是来唱戏的,王滇被勒得眼前一黑,再次昏了过去。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北梁帝在议事殿一瓶子给自己开了瓢的光辉事迹跟插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大江南北。
  自然也就传到了梁烨耳朵里。
  北梁帝本人觉得稀奇,“朕自己给自己开瓢?”
  充恒一本正经地点头,“是,据说主子您在议事殿发了好大脾气。”
  “朕从来不发脾气。”梁烨笑吟吟道:“你见过比朕还要随和的人吗?”
  “…………”充恒抽了抽嘴角,“主子,挪挪脚,脑浆溅鞋子上了。”
  梁烨不怎么情愿地拔出剑,将被踩烂了脑袋的尸体一脚踢开,感慨道:“众口铄金啊。”
  “积毁销骨。”充恒这次话接得利索。
  梁烨挑了挑眉,看着满屋子血淋淋的尸体,把擦了一半的长剑随手扔到了地上,施施然往外走,“烧干净,瞧着让人心烦。”
  “是。”充恒兢兢业业开始放火。
  梁烨被火烤得慌,抱着胳膊问:“他们从哪儿弄出来另一个梁烨?”
  “不知道。”充恒也学他抱着胳膊,“可能是随便找了个长得像的,可能是易容术,也可能是太后瞒着主子你在别处养了个双胞胎兄弟。”
  “啧。”梁烨心情有些差。
  “主子,要不咱们回去看看?”充恒撺掇他。
  梁烨凉凉的笑,“赝品有什么好看的,不回。”
  充恒一个头两个大,“主子,再不回去你就成假的了。”
  梁烨嫌弃地抹掉脸上的血,侧脸被火光照映得有些妖冶,让人琢磨不清他在想什么。
  不过充恒就没琢磨清楚过,他只能干巴巴道:“主子,我媳妇还在宫里。”
  “你那不叫媳妇。”梁烨试图纠正他。
  “我喜欢她。”充恒苦着脸,“主子,我想回宫。”
  “那你自己回去。”梁烨转身就走。
  “后来太医来瞧,还说您肾虚。”充恒见状补了一句。
  梁烨脚步一顿,不可思议转头,“说我什么?”
  “肾虚。”充恒笃定道:“据说虚得还挺厉害。”
  梁烨阴恻恻道:“我虚吗?”
  “这属下就不清楚了。”充恒一脸严肃道:“闻太傅听闻这个噩耗之后又晕了过去。”
  梁烨飞身上马。
  “主子,咱们去哪儿?”充恒在火光里问他。
  “回宫。”
  两匹快马飞驰而去,消失在浓郁的夜色里,山林里只剩冲天火光,飘雪山庄的牌匾从高处摔了下来,燃着火啪嚓碎成了两截。
  ——
  梁国大都,皇宫。
  皇帝一瓶子把自己敲失忆了,无论放到哪个国家哪个朝代都是件可怕的事情,臣子们通常都要哭天抢地,唯独北梁诸位大臣喜气洋洋,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位上位两年没干过一件正事的皇帝陛下他终于开始关心国家大事了!
  陛下竟然问身边的人决堤之事!
  天可怜见,年逾八十岁的闻老太傅得知这个好消息,也顾不得担心陛下子嗣问题,强撑着老骨头一路进了宫。
  “臣闻宗,叩见陛下!”老太傅拄着拐杖颤巍巍要跪下。
  “不必不必。”王滇赶紧从书桌后出来,一把将老头搀住。
  这老头八十多了都没退休,简直比他还要热爱工作,他最敬佩的就是热爱工作的人。
  闻宗抓着他的胳膊老泪纵横,“谢陛下。”
  王滇对这个白胡子老头印象尤其深,毕竟在上百人里声若洪钟,七八个壮年人都拦不住他往柱子上撞,又比如——此刻他胳膊被这老头儿抓得齁疼,可见这位老大爷身强体壮。
  “太傅,我、朕,”王滇清了清嗓子,“前几天一直浑浑噩噩,许多事情记不清楚了,还需太傅为我解惑。”
  “老臣定当知无不言!”闻宗看他的眼神如同看自家烂泥终于爬上了墙,“陛下有何处不懂?”
  只见这位尚且年轻的陛下面容肃然道:“都不懂。”
  闻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带着王滇往后踉跄了几步。
  王滇手忙脚乱地扶着他坐在了椅子上,仔细想了一下,对于这种导师般存在的稀缺资源,不应该大材小用,于是拣了个关键问题,“云水决堤一事,太傅觉得派谁去合适?”
  闻宗面色一肃,沉吟片刻道:“陛下觉得应该派什么人?”
  王滇讪讪笑道:“太傅,朕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付这种老狐狸,决计不能被他带了沟里去,而且现在朝廷派系各方势力包括他如今的处境都没搞清楚,他醒来之后只是顺口嘀咕了一句云水决堤,没多久闻宗就进了宫,贸然行动很不妥当。
  不过根据常识来看,古代出现水患这种天灾应该是件很严重的事情,就算这皇帝再荒唐,总归也得象征性地问一问,总不会让人生疑——此时的王滇是万万没想到,这位梁帝荒唐的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赈灾之人,当有手腕魄力,且清廉正直,熟知水利,臣认为百里大人去最为合适。”闻宗起身道。
  “太傅说得有道理。”连百里大人是谁都不知道的王滇点了点头,又客客气气地同他说了一会儿自己半点都不懂的赈灾事宜,送走了这尊大佛。
  “陛下,可要传召百里大人?”小太监云福凑上来问。
  王滇看了一眼自己的“贴身小助理”,沉吟了半晌,“不急,人人都说我、朕终于回宫了,之前朕去了哪里?”
  他就算跟这个梁国皇帝长得一模一样,可行为举止甚至穿着习惯肯定同对方大相径庭,这偌大的皇宫里竟然没一个人起疑也是离谱。
  最重要的,等那真皇帝回来,他这个假冒的百分百完蛋。
  “奴婢不不知。”云福立马跪了下来磕头,旁边侍奉的太监宫女跟着他哗啦啦跪了满地。
  王滇本来想说别动不动就跪,但看这些人对“自己”的惧怕程度,恐怕早就习惯了,他突然不让跪了又是破绽,只能强忍着不适,皱眉道:“你上次见朕是什么时候?”
  “回陛下,三个月前奴婢伺候您吃了晚膳,陛下您说要去云彩上摘月亮,奴婢就、就再也没见过您。”云福哆嗦着回答。
  “你呢?”他又随便指了个宫女。
  “回陛下,奴婢上次见您是三个半月前,您当时正在御花园种番薯和青豆。”宫女细声细气地回答。
  “……奴婢见您时,您正在屋顶上喝酒,削了奴婢的头发,要奴婢出家……”
  “……您当时在玩沙盘,说要割地给楼烦换个公主来做妃子……”
  “……您说李大监脑袋长得太圆要奴婢割了他的脑袋呜呜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您准备送闻太傅去东辰做驸马,闻太傅抵死不从……”
  “…………”
  听完这些人的话,王滇木着脸看向桌子上大刺拉拉放着的玉玺,好像生怕别人偷不走,上面还被人用刀刻了只斗鸡眼的小王八。
  这个梁帝属实有点离谱。


第3章 见面
  王滇觉得穿越这种事情既科学又不怎么科学,他从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想到前些年自己投资拍的几部大火的穿越剧,又认真思考了一下自己为什么能跟这群古代人毫无语言障碍,自己这身体搁在古代合该是个大型病原体结果八十岁的老头儿都比自己健壮……诸如此类的问题。
  无解。
  当然,最令他遗憾的是辛辛苦苦大半年,还是没能拿下城东那块地——那块地皮不管是地理位置还是政策优惠都非常合适,建成CBD之后的发展前景也很可观,未来收益不可估量。
  王滇叹了口气,周围清新的空气鲜艳的花朵和湛蓝的天空都没办法让他心情好起来。
  云福带着几个太监跟宫女远远地缀在他身后,没敢跟得太近,但这些人动不动就跪的习惯还是让王滇觉得别扭。
  虽然做惯了董事长,但这么谨小慎微的属下他还真没接触过。
  喜怒无常的陛下忽然停下了脚步,云福几个低着头站在了原地。
  “云福。”王滇冲他招了一下手。
  云福赶忙上前,“陛下。”
  “你跟朕说说如今朝堂的情况。”王滇觉得闲着也是闲着,皇帝比起董事长毕竟是个高危职业,既来之则安之,还是很有必要了解一下,据他这两天的观察和听到的消息,云福是原先的几个大太监全死了之后临时被推上来的替死鬼,也不存在为谁卖命的情况,跟边上那几个不太一样。
  “陛下饶命!”云福跪下开始砰砰磕头。
  王滇一阵无力,“起来说话。”
  云福抖着腿爬起来,一张圆嘟嘟的脸面无血色,跟块褪了色的月饼一样,“陛下,奴婢不敢妄议朝政。”
  “朕准你暂时妄议。”王滇转过身来继续往前走,“说。”
  云福苦哈哈地跟在他身后,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王滇边走边听,勉强听了个大概,这朝代不是他熟知的朝代中的任何一个,不过中央官制大差不差,大体算三省六部一台,中书、门下二省决议,尚书省执行,下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二十四司,这些是中央政权的主要机构,外加上御史台这么个监察机构。
  地方上则有些混乱,府、郡并行,下设县、乡、里,再具体的已经超出了云福的熟悉范围,磕磕巴巴地说不上来。
  王滇也不勉强他,毕竟专业的事情要专业的人来做,他思虑半晌,觉得有必要开个会认认各个部门的主管,便开口对云福道:“下午——午后未时,让三省和御史台长官,还有六部尚书侍郎来政事堂开会,不,议事。”
  云福愣了愣,没反应过来,王滇还在往前走,他慌慌张张地跟上,就听皇帝陛下又说:“申时让宫内各部门主管负责人来见我,吩咐下去。”
  云福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脑子有点懵,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是,是。”
  虽然各部门主管这个说法有点奇怪,但还在他的理解范围之内。
  王滇停下来转头看着他,“你也别闲着,把你们内侍宦官的职位表整理一份给朕。”
  云福呆住,“陛、陛下,奴婢这……”
  “怎么,有困难?”王滇皱了皱眉。
  云福登时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僵在了原地。
  “有困难就去找相关负责人。”王滇摆了摆手,但看他年纪不大,还是多提醒了几句,“各宦官的品级、俸禄、籍贯这些都不能少,明天早晨给朕,记住了吗?”
  云福一脸懵逼地点头。
  一般来说,空降大领导刚到公司势必要了解情况培养人手,但王滇空降的不是个几百几千人的公司,而是突然接手了一个国家,不止官制不熟悉,整个朝代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全都两眼一抹黑,最要命的是真皇帝不知是死是活,简直就是个定时炸弹,他为了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必须顶着对方的名以最快的速度掌权,肃清潜在的隐患。
  如果当做打游戏,开局就是地狱级难度。
  政事堂里,整整齐齐跪了二十多个人,第一次开会人竟然可以来得这么齐。
  打眼一瞧,大部分都是年过半百的胡子老大爷,只零星几个瞧着三十多岁,于是最后这个容貌清俊品貌端正的青年就显得格外打眼了,王滇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众人依礼要跪,王滇看着这群老大爷觉得受之有愧,尤其闻太傅已经老泪纵横,他摆了摆手,“不必了,太繁琐,云福,给诸位爱卿赐座。”
  “谢陛下。”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看王滇的目光宛如见了鬼。
  这还是那个天天只知道招猫逗狗杀人砍头没事找事的疯子吗?
  “前几日朕头部重创,生死关卡走了一遭,深觉前半生荒诞无度,愧为一国之君。”王滇慢吞吞道,要不是他词汇有限,他很想再多骂两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觉得应该有感眼色的出来给搭个台阶,谁知众人俱是沉默,没个搭腔的。
  王滇只能清清嗓子,继续道:“昨日之事不可追,朕梦中有感先祖,幡然醒悟,决定以后励精图治,勤于政事,还望诸位爱卿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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