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烨很不情愿地叹了口气,一边转身一边碎碎念,“等了三天都不来,朕正洗澡你便来了,怕不是故意想看朕的龙体。”
王滇额头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刚要开口让他闭嘴,宽大的亵衣猛地冲他甩过来,他下意识一躲,手腕便被人牢牢扣住。
那力度大到骇人,他整条手臂像是瞬间失去了力气,但好在他反应快,顺着对方的力道骤然低腰转身,另一只手肘猛地砸在了对方的腿弯上,换成普通人这一下怕是直接要跪地上,谁知梁烨身体只是轻微晃动了一下,一脚别开他腿,王滇靴子底下一滑,整个人就要往地上倒,眼疾手快一把薅住了他的头发。
两个人重重地摔在了满是水的地上。
要是在拍电视剧,这种摔法不亲上多少说不过去,然而事实却大相径庭。
泛着冷光的短箭离王滇的左眼不过一指,他脖子被人松松地扣住,整个人被压得动弹不得。
那毒是他费了点功夫让人配出来的,只是划个小口子也能瞬间毙命。
王滇瞳孔里倒映着梁烨那张笑得看起来十分快心的脸,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脸笑起来可以宛如变态,也理解了为什么宫里的人说起梁烨都是满脸惊恐。
“你不会武功啊。”梁烨低下头来凑近他笑,“真有意思,这张脸跟真的一样。”
王滇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梁烨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让他觉得危险又别扭。
梁烨似乎确定了他武力值不高,扣着他脖子的手一松,瞬着他的脖颈摸上了他的脸,略有些粗糙的手指揉捏着他的下颌和耳后,很快就让那层细嫩的皮肤泛起了红痕。
“咦?”梁烨有点惊奇,“真不是面具。”
王滇被他摸得寒毛直竖,头发都快炸起来,胳膊上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然而始终稳稳停在他眼前的那之毒箭让他不敢有丝毫动作。
这人他打不过,绝对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王滇缓缓呼了口气,刚要说话,喉结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险些让他闷哼出声。
“朕听说赵国南边的南疆有种易容秘法,可以做得天衣无缝,不过只有女子才能习得。”梁烨又按了按他的胸前,似乎觉得这里不太可信,伸手就要解他的腰带。
“等、等等!”王滇觉得这人简直不按常理出牌,咬着牙道:“我是男的,这件事情我可以解释。”
“哦。”梁烨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但朕不想听。”
然后毫不留情地扯开了他的腰带往他身下一摸,要害被人抓住,王滇不受控制地弓了一下身子,又被眼前的毒箭逼得生生停住,额头的青筋险些爆开,“梁烨!你别太过分!”
梁烨稀奇地看着他,“原来你认识朕?”
“不认识。”王滇从小到大还没在这种诡异地情形下跟别人说过话,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难堪,脸色涨得通红,“你先松手。”
梁烨撇了撇嘴,嫌弃地捏了一下撒开,然后很不讲究地在王滇的中衣上擦了擦手,“朕摸着你这尺寸同朕相差无几,为何肾虚?害得连累朕的威名。”
这人一开口就往下三路走,王滇忍了好几忍才把嘴里的脏话咽下去。
你他娘的才肾虚!
梁烨拿着毒箭在他眼前晃了晃,“莫非你真是朕的双胞胎兄弟?”
王滇的脑子飞快地转动,刚要张嘴,那支毒箭倏然逼近,停在了他的睫毛上,梁烨阴恻恻地盯着他笑了几秒,脸上的笑容倏然一敛,声音宛如带着冰碴,“想好再说。”
王滇深吸了一口气,“不是。”
“那就好办了。”梁烨脸上的笑容重新绽放,“朕赏你个全尸。”
“等等!”王滇快速开口:“陛下,你难道真的心甘情愿受制于人!?”
梁烨笑着歪了歪头,“咦,你怎么又不喊朕梁烨了?”
咦你大爷!
王滇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暴躁过,他咬牙继续道:“太皇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外戚势大,内朝受宦官控制,外朝党系纷争不断,你这个皇帝当得跟傀儡一样可有可无,你不想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力吗?”
梁烨笑得更开心了,“朕为何要夺,难道你想让朕跟你一样晚睡早起累得跟驴一样?做梦。”
王滇愣了一下。
梁烨掐住他的下巴仔细端详了一下,自言自语道:“朕还真没从这个角度看过自己的脸,长得确实不错,可以扒下来放床头瞧着。”
王滇被他说得一阵恶寒,这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眼看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把薄如蝉翼的刀片就要往自己脸上划,王滇猛地把被压在身下的手抽出来挡住他的手腕,“我可以帮你!”
“哦?”梁烨反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轻轻一用力。
王滇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手掌就软软地垂了下来,梁烨皱了皱眉,语气有些责怪,“朕不太喜欢别人碰。”
王滇忍着痛说:“我可以帮你上朝,还可以当你的替身,听凭你的吩咐。”
梁烨手里的刀片顺着他的眉心鼻梁往下滑,凉凉的贴在他的嘴角上点了点,“真会说话,你背后的主子知道你这么快投敌,他乐意吗?”
“我背后没人。”王滇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一些,“我会出现在皇宫纯属意外。”
就在他以为梁烨会追问什么意外的时候,梁烨却一口答应了下来,“唔,听起来不错。”
虽然跟不上这个疯子的脑回路,但王滇还是松了一口气,不等这口气松到底,肚子忽然一沉,这个神经病竟然一屁股坐在了他肚子上,要不是有那件亵衣挡着要害部位,王滇简直不能想象自己现在看到的是什么辣眼睛的画面。
梁烨把手里的毒箭随手扔到了一边,没忍住又伸手去摸他的脸,眼底闪动着兴奋的光芒,“你多大年纪了?”
这厮沉得离谱,王滇被压得有点喘不上气来,“二十七。”
“朕二十六。”梁烨有点奇怪,“你为何比朕大一岁?”
王滇心说我怎么知道,奈何嘴上还是得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
“啧。”梁烨伸手扯了扯他的脸颊,评价道:“还挺嫩。”
王滇简直不想再跟这个神经病多说一个字,方才濒临死亡的恐惧终于让他意识到这是在人命如草芥的古代,有梁烨活着他就会永远处在危险之中。
梁烨捏着他一缕头发捻了捻,“为什么头发这么短?还学朕剃了光头当和尚?”
“因为——”王滇心下一狠,腰身骤然发力,方才被压在身下的那只手攥着把匕首猛地冲着梁烨的脖子扎了上去。
梁烨翻身一躲,眼底兴奋的光芒愈来愈盛,笃定道:“你还说你背后没人指使?”
王滇攥着匕首的胳膊在隐隐发抖,“闭嘴!”
梁烨伸手抹了一下脖子,上面留了道浅浅的血痕,他叹了口气,好像有点遗憾,“你没杀过人吧?”
“杀了你就杀过了!”王滇方才被他亵弄得十分恼火,手中的匕首直冲他心脏而去。
梁烨甚至不用认真就轻松捏住了他手腕,嫌弃道:“这点功夫连三脚猫都算不上。”
王滇脚底一沉,尖刀自鞋底弹出,直冲他大腿而去,梁烨险险闪身躲过,从后面勒住了他的脖子,有些佩服道:“花样还挺多。”
王滇失了先机,被他强行扣住下巴被迫张开嘴,药丸苦涩的味道在嘴里泛开,不等他反应,梁烨拇指往他喉结处狠狠一抵,药丸便顺着喉咙滑了下去。
王滇猛地咳嗽了起来,嗓子眼里火辣辣的发疼。
梁烨松开他,转身优哉游哉地穿衣服,王滇瞪着他的背影,双眼简直要冒出火来,“你给我吃了什么?”
“朕觉得你挺有意思的。”梁烨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想活,朕就想你死,结果你突然豁出去不想活了,朕又忽然觉得让你活着更有意思。”
“神经病!”王滇终于憋不住满嘴脏话。
“嗯?”梁烨眯着眼睛往前走了一步。
王滇警惕地后退,就见梁烨哈哈大笑起来,“朕还是第一次听这个词,神经病是什么病?”
“疯子。”王滇咬牙切齿地捂着咽喉。
“哦。”梁烨脸上的笑容一收,嘀咕道:“也没什么新意。”
“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王滇吞下那颗药丸,只觉得全身上下都不舒服。
“自然是让你乖乖听话的东西。”梁烨伸手指着他,一本正经道:“你比朕容易害羞,朕从不轻易脸红。”
“我是气得!”王滇只觉得一阵无力,跟这个疯子交流太费力气,他平复了许久的呼吸,沉声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还没想好。”梁烨打了个哈欠,“朕乏了,先睡一觉,过来伺候着。”
王滇这回是真真切切想捅死这个王八蛋。
第5章 愤怒
梁烨说睡觉好像是真的打算睡觉,他姿势舒展地躺在那张能躺五六个人的大床上,懒洋洋地伸了个腰,闭上眼睛呼吸就变得均匀起来。
王滇看得心服口服。
他转头看向方才被梁烨扔到屏风旁边的袖箭和匕首,走过去捡了起来,转身对准了床上睡着的人。
“朕要是你,就不会动手。”梁烨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转过身来枕着胳膊对着王滇,睁开眼睛笑道:“没想到吧,朕没睡。”
“…………”王滇把袖箭重新绑回手腕上,因为左手腕被卸了,他只能单手用牙,又把匕首放回小腿的绑袋里,“你给我喂了毒药,我不会杀你。”
“也不一定是毒药。”梁烨信誓旦旦道:“说不定只是个普通的小药丸。”
“赌不起,惜命。”王滇捡起榻上的外袍,一只手不太熟练地系腰带。
梁烨兴致勃勃地盯着他,仿佛在看什么稀罕地玩意儿,“你好像不怎么怕朕。”
王滇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不困吗?”
“本来有点困的,但又觉得你挺有意思。”梁烨竟然认真地回答了他的问题,把乱七八糟的被子一甩,盘腿坐在了床上,“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王滇自打穿越第一次觉得力不从心,他木着脸道:“怕你会放过我?”
“当然不会!”梁烨哈哈一笑,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好几遭,舔了舔嘴唇,“朕渴了。”
王滇低着头系腰带,没反应。
梁烨从旁边扯了团流苏团成球,准头极好的砸在他被卸掉的手腕上,“没听见?”
王滇工作虽然很忙,平时还真没机会受这么重的伤,他心里窝着火,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走到桌子前给梁烨倒了杯水,端着递到了梁烨面前,“喝。”
梁烨挑了挑眉,低头觑着他手里的杯子,“朕怀疑你下了毒。”
王滇盯着他看了两秒,端起来喝了一口,梁烨嫌弃地啧了一声:“朕从不与人共饮。”
王滇险些把杯子直接扣他头上,他忍着气想转身,左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不等他反应,只听咔嚓一声,顿时疼得面色一阵扭曲。
“不用谢朕。”梁烨坏心眼地捏了捏他高高肿起来的手腕,拇指摩挲了一下他手背上的那条细长的疤痕,“这伤也是你们造出来的?”
王滇被他摸得寒毛直竖,猛地把手抽了出来,“摔的。”
“说起来朕屁股上还有块胎记,你有吗?”梁烨看起来很好奇,“刚才你看见没?”
“没有!”王滇觉得这个人的每一个字都在挑战自己岌岌可危的神经,谁他妈关心你屁股上有没有胎记!
梁烨看起来略微失望,转身倒在了床上,翘着二郎腿摆了摆手,“没意思,忙你的去。”
王滇觉得自己应该仔细问问那毒药的事情,但是他现在是一刻都不想跟这个神经病多呆,转身把手里的杯子重重一放,转身就打开了殿门。
门外云福和几个宫女太监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一个扎着高马尾的英俊少年抱着剑站在门口,见到他语气不怎么和善,“陛下,你该去书房批奏折了。”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梁烨的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云福,走。”
充恒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长廊里才推门进去,“主子,你怎么不杀了他?”
床上鼓起了一个大包,梁烨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睡着了,别烦。”
“睡着还能说话?”充恒问。
“睡着还能杀人你信不信?”梁烨阴恻恻露出了个脑袋。
御书房。
王滇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思绪也乱糟糟缠成一团。
云福小心地在旁边伺候着,自从陛下失忆这些天,他还是第一次见陛下心情差成这样。
“去找李太医过来。”王滇把手里的奏折一扔。
“是。”云福转身走到一半,忽然又被叫住。
“算了。”王滇沉吟片刻,且不说梁烨这个神经病是不是诓他,诓他就目前这个情况他也难以脱身,没诓真中了毒太医能不能验出来还是两说,就算验出来于他没头没脑让太医来验毒同样也是麻烦。
“陛下,河西郡百里大人来信了。”有人捧着信进来,云福接过来递到了王滇跟前。
王滇这段时间险些忙得忘了这回事,只有每次户部来哭穷他才记上一记,这会儿虽然心乱如麻,但他还是打开信看了起来。
百里承安这个人确实有些手段,短短一个月不仅灾情有所缓解,还接着运粮查办了几个贪官,信里还委婉地点了一下一行人遭遇了多次刺杀,行事不像普通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