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两根手指踩着王滇的手背往他胳膊上走,踩住他的鼻子使劲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嗯?”
王滇抽了抽嘴角,“……蹬鼻子上脸。”
梁烨扶着他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
王滇绷着脸盯着他,紧接着就听见了自己的笑声。
操,神经病啊王滇。
他妈的笑点都一样。
——
皇帝出宫阵势浩大,宝马香车,护卫旗幡,随行宫女太监以及若干重臣和各自家眷,王滇还亲点了东宫六率护驾随行,长长的队伍延伸出十几里地,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头。
魏万林身着铠甲骑着高头大马在御驾马车前,就见一直在陛下身边伺候的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太监一路小跑追上来道:“魏统领,陛下说日头高,前面正巧有林子,让大家歇息吃午饭。”
“陛下圣明。”魏万林冲着马车的方向拱了拱手,前去下令了。
云福跑回马车前,却没敢上车。
“王先生还在里面?”他小声问毓英。
毓英点了点头,又看向旁边一言不发的充恒,低声道:“充恒大人武艺高强,想来咱们不必担心。”
马车里,王滇看着易了容穿得花里胡哨的梁烨,牙疼。
“大红配大紫,你真有眼光。”王滇说。
梁烨占了最宽敞的坐榻,没骨头似地瘫在那里,闻言道:“朕的审美向来很好。”
王滇想起那对刺痛眼睛的耳坠,抽了抽嘴角。
“其实你不该去行宫。”梁烨忽然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为何?”王滇跪坐在案几前剥葡萄。
“梁华就是去行宫的路上遭到刺杀死的。”梁烨从榻上起来,俯身叼走了他手里刚剥好的葡萄,嫌弃道:“这葡萄太酸。”
王滇凉凉道:“也不是给你吃的。”
梁烨盘腿坐在他对面,手里的扇子点了颗最大的紫葡萄,“朕想吃这颗。”
“想吃自己剥。”王滇没搭理他,又拽了颗小的慢条斯理地剥起来,“你觉得崔语娴会故技重施,让你死在路上?”
“很有可能。”梁烨盯着他手里的葡萄,以及沾染了汁水的指腹,舔了舔嘴唇,“她不让朕有子嗣,手里应该还有梁华的种。”
这个王滇也隐约猜测到了,他主动把剥好的葡萄递给梁烨,“先说好我无意冒犯,但为什么你爹叫梁华你叫梁烨?字重了都不忌讳的?”
梁烨低头咬走那颗葡萄,还坏心眼的舔了一下他的手指,“唔。”
王滇拿起帕子嫌弃地擦了擦手。
“死老太婆取的名,估计是想用朕克死他。”梁烨锲而不舍地用扇子点那颗最大的葡萄,“朕想吃这个。”
王滇叹了口气,把最大的那颗葡萄摘下来细细剥好,梁烨凑上来想吃,他手腕忽然一转,把剥好的葡萄扔进了自己嘴里。
梁烨大概没想到他来这手,看向他的目光带了丝震惊,“这是朕的。”
“谁剥的是谁的。”王滇理直气壮道:“你怕沾手你别吃啊。”
梁烨顿时恢复了那没骨头的懒样,“朕不喜欢吃。”
“是么。”王滇继续剥葡萄,“反正我是最爱吃葡萄。”
梁烨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盯着他看,王滇瞬间警惕起来,把手里剥好的葡萄塞进他嘴里,“外面那么多人,说不定还有刺客埋伏在路上,蛊虫发作我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梁烨含着葡萄在嘴里滚了两圈,阴恻恻道:“你把朕最大的那颗葡萄吃了。”
“我给你剥。”王滇果断妥协。
梁烨支着头勾了勾嘴角。
两个人都很喜欢吃,没过多久一大盘葡萄就只剩了个骨架,王滇用湿帕子擦了擦手,“外面有专门给你准备的马车,你总待在这里说不得又有什么风言风语。”
梁烨指了指自己脖子上还没消的吻痕,“也不算风言风语,你早就垂涎朕的美色良久,终于按捺不住兽性大发,露出了马脚,王滇,你真是衣冠禽兽,色欲熏心。”
王滇深吸了一口气,“你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垂涎你的美色?”
“啧啧。”梁烨痛心疾首,“如此更能见得你这个人毫无底线。”
王滇想把帕子甩他脸上,“难道不是你放浪在先?”
“朕向来守礼,从未逾距,你休要血口喷人。”梁烨故意整了整红紫相间的前襟,好让脖子上的痕迹更显眼些。
王滇想把这个花花绿绿的玩意儿从马车里踹出去。
午时马车准时在林间停了下来,宫女太监还有侍卫们忙忙碌碌地安营扎寨准备午膳,王滇在马车里待得闷,便从车上下来,梁烨跟条大尾巴似的黏在他身边,笑眯眯地扇着扇子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王滇憋在宫里一个多月没出来,乍看见这盎然的绿意,觉得呼吸都清新了,倒也没走远,在林子边上散步,看看天看看树,这天然氧吧让他觉得自己顿时健康了不少。
魏万林带着人坠在后边,警惕地看着周围,出言道:“陛下,这里地势低易攻难守,用完午膳后还是抓紧时间赶路。”
王滇点了点头,“那就传令——”
嗖!
一支冷箭擦着他的耳朵梢飞了过去,钉在了树干上,箭尾晃动。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箭雨朝着王滇所在的方向汹涌而来。
“有刺客!护驾!”魏万林怒喝一声,拔出剑来。
“保护陛下!”
“有刺客!”
营地里顿时乱做一团。
王滇被梁烨拽着躲到了树后,梁烨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柄软剑,挡开了飞来的流矢,充恒飞身过来道:“主子,两边山上全都是人。”
梁烨看了一眼王滇,“你选的好地方。”
王滇笑了笑,“还是陛下料事如神,魏万林。”
“是!”魏万林吹了声长长的口哨,忽然有数不清的士兵从两侧的山后冒了出来,埋伏在其中的刺客们避无可避,同这些士兵厮杀在一起。
这场单方面的厮杀并未持续很久,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所有刺客便已尽数伏诛,魏万林来禀报的时候身上的血还没来得及干,“陛下,抓到了十二个活口。”
“好好审一审。”王滇踩着凳子上了马车,“交给你魏将军。”
“陛下尽管放心!”魏万林冲他一抱拳,凶神恶煞的走了。
梁烨靠在马车里擦那柄没怎么出力的软剑,见他进来,伸手弹了弹剑身,“没什么意思。”
“不是崔语娴的人。”王滇坐下来道:“估计都不是卞云心的人。”
“撒了张大网,捕了只虾米。”梁烨拿着软剑撩开他宽大的袖子,“白费功夫。”
“也不算白费,起码能清净地到十载山行宫。”王滇看向那软剑,“你把这玩意儿藏腰上?”
梁烨手腕一翻,那软剑便贴着王滇的腰缠了一圈半,薄薄的剑柄咔哒一声分成了两片,正好扣住剑尾,十分服帖,“唔,你腰身同朕一样。”
王滇伸手去碰,指腹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再抬手,四根手指上齐刷刷四道血口子。
王滇:“…………”
梁烨一下把剑收回来,神色复杂道:“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不是,这么锋利的东西你缠腰上?”王滇也觉得他脑子有坑,而且他明明碰到的是剑身。
“朕的腰带是剑鞘。”梁烨莫名其妙道:“朕只是给你瞧瞧怎么用,你摸什么?”
“我——”王滇瞪着他,指尖后知后觉传来疼痛感,登时倒吸了口凉气。
梁烨舔了舔嘴角。
王滇警惕地把受伤的手藏在了背后,“你想干嘛?”
第28章 假山
十载山地处一片绵延的群山之中, 山体高耸入云,丛林蓊蓊郁郁,十分凉爽, 据说此处行宫就是往常的避暑胜地, 梁华虽然皇帝当得不怎么样, 但的确很会享受。
行宫建在半山腰,宫门气势恢宏, 里面更有亭台楼阁, 依山傍水而建,景致美不胜收。
不过王滇却没那个兴致欣赏,手指上的伤虽然不大,但时不时就疼一下, 哪怕太医来敷了药也没好多少——本来是没这么疼的, 只不过被变态挨个啃得血肉模糊之后,疼痛加倍。
变态施施然站在他身后,手里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事怪不着你。”王滇将地上跪着的文玉扶了起来, 道:“行宫之事你安排得不错, 明日朕便去太极观上香替先帝祈福, 剩下的事情还要多劳烦你。”
“臣愧不敢当,定不负陛下所托。”文玉感动地攥着他的手腕, 红着眼睛道:“陛下还要少操劳, 好好养伤才是。”
梁烨的目光扫过文玉攥着王滇的那只手, 不虞地皱了皱眉。
送走文玉之后, 王滇又找来魏万林交代了几件事情, 时间就过了晌午了, 殿门外凉风习习, 他看向充恒,“他人呢?”
“主子说在行宫里随便逛逛,你自行用膳。”充恒道。
王滇恨不得他不来,吃完午膳后,太医又来换了次药,看着他指腹上那明目张胆的咬痕欲言又止。
“李太医想说什么尽管说。”王滇语气温和道。
“陛下,这伤口不能咬,以痛止痛这法子不是什么伤都行。”李太医低头给他包扎好。
“朕以前用过这法子?”王滇顺着他的话问。
“您幼时啃烂的那些伤……唉,您看老臣这张嘴,陛下不许我再提的,我又给忘了。”李太医讪讪一笑,从箱子里拿出来了盒药膏,“待明日好些,您涂上便不会留疤了。”
王滇点了点头,目送他出去,盯着包好的手指愣神。
以痛止痛?梁烨觉得咬了就不疼了?
什么狗屁逻辑。
王滇将那一小盒药膏打开,顿觉清香扑鼻,宫中御医的祛疤药膏自然是好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梁烨脖子上他咬出来的疤给去掉,省得这厮见天往他脖子上瞅,他十分担心梁烨疯起来能撕掉他一块肉。
“陛下,时间还早,奴婢听说瑶台池的荷花开得正好,您要不要去看看?”云福凑上来小心地问道。
这次出来王滇没带公文,勉强也算是度个假,听他这么说倒起了点兴致,“走,去瞧瞧。”
毓英和云福带着几个宫女太监跟在后面,魏万林亲自指派的十名侍卫分列两侧,王滇虽然习惯了每次出行都带着一串人,但多少还是有点别扭。
还没到瑶台池,就听见了一阵欢快的笑声,有人一边笑着回头一边往这边跑,冒冒失失地被地上的砖块绊倒,王滇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然后就被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抓住了袖子,对方抬起头来,露出了张精致明艳的脸。
“没事吧?”王滇顺手把人扶起来。
“没事。”小姑娘脸一红,急忙撒开他的手,跪在地上道:“臣女崔觅觅见过陛下。”
后面一群穿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也一窝蜂跑过来跪下,“见过陛下。”
王滇转头瞪云福,云福苦着脸摇头,“陛下,奴婢真不知道诸位姑娘们也在这里。”
“行了,都起来吧。”王滇道:“瑶池台风光好,朕就不打搅你们了。”
“陛下。”崔觅觅含羞带怯地仰起头来,正好露出了娇嫩的小脸和半截白皙的脖颈,声音柔柔道:“瑶池台的芙蕖开得正盛,陛下何不同臣女们一道同游?”
王滇看她也不过十四五的年纪,估摸着初中都没上完,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不用,朕还有事。”
崔觅觅却大着胆子抓住了他的袍袖,仰着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陛下。”
王滇冷下脸来,沉声道:“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与朕同游成何体统?”
崔觅觅脸色一白,哆嗦着手死死攥着他的袖子,“求……求陛下,同游……”
听着声音好像马上就能哭出来。
王滇皱了皱眉,云福凑上来小声道:“陛下,这位好像是崔家的庶女……这些小姐们……都是些不受宠身份低的……”
王滇打眼一看,果不其然都怕得浑身发抖,也不知道梁烨到底营造了个什么疯子形象,这些官宦世家连姑娘都不愿意往跟前送,送来的还都是被逼无奈。
估计他强行离开,这群小姑娘也落不着什么好果子吃。
“行了,都起来吧,荷花开得这般好,随朕一起看看。”王滇示意云福将这些姑娘们都扶起来。
毓英在他身边低声道:“陛下,奴婢方才看见了太皇太后身边的杨大监。”
“他来干什么?”王滇有点疑惑。
“来送这些姑娘的。”毓英轻声道:“陛下还是小心为妙,奴婢闻着有些香粉不太对劲。”
王滇心下有了数,“朕会离她们远些。”
瑶台池的荷花开得繁盛漂亮,可惜赏景的人都各怀鬼胎,连带着清新的荷香都搀进了许多脂粉味,串了味道。
拐过长长的连廊是段石子铺就的曲折小路,小路被一片树荫笼罩十分清凉,可王滇却觉得身上莫名地燥热。
他想起了方才崔觅觅紧紧攥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抬起袖子来闻了一下,果不其然一阵甜腻冲鼻的香,下意识加快脚步拐过了前面的假山,结果猝不及防被只胳膊拽进了假山的空洞里。
“陛下?”云福跟上来结果没见到人,顿时大惊。
“喊什么喊,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梁烨捂着王滇的嘴沉声道。
“是,是。”云福连忙应声,拦住了要跟上来的众人,尖声道:“陛下有旨,不许靠近,在此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