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烨在他耳朵边上轻轻喘着气,王滇把他伸进自己前襟的爪子拎了出来,“陛下,请自重一些。”
梁烨眯起眼睛,大概是在判断他是不是真的在生气,得出结论之后,熟练地扣住了他后颈,欺身将他抵在了树干上,心情愉悦地又亲了上去。
王滇没将人推开,他抬起只胳膊将人抱住,梁烨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但也只是不满地咬了咬他的嘴唇,然后又把爪子伸进了他的前襟,狠狠地摸了把他的腰。
梁烨这厮黏糊得很,亲起来便没完,王滇最后强行把人推开,警告道:“别闹过火了。”
梁烨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目光在他身上逡巡流连,直白道:“朕想把你全身都亲一遍。”
王滇差点被自己呛死,“……你若是欲求不满,大可下旨选妃,就算是现在这种清形,也有的是官员想把女儿往宫里送。”
梁烨厌恶的皱了皱眉,“朕不要别人。”
王滇转头看向他,“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装傻?”
“嗯?”梁烨捏了捏他侧腰。
“陛下,我们现在这样——”王滇凑到他耳朵边上吹了口气,低声笑道:“就是在搞断袖,你那些册子和话本子是白看了还是忘干净了?”
梁烨的耳朵敏感地动了动,“朕不喜欢男人,你也不喜欢男人。”
“呵。”王滇笑了一声,“不喜欢你还亲得这么带劲?”
梁烨声音发冷,笑得阴森森的,“朕说不是就不是。”
“不是那以后还是别亲了。”王滇幽幽叹了口气。
梁烨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王滇没动,只是神色难辨地望着他。
“朕纵得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梁烨的手微微收紧。
王滇扯了扯嘴角,“陛下,我知道天高地厚你反而又不喜欢,便是三岁稚儿都不会如此无理取闹。”
梁烨掐着他脖子的手又更用力了些,却在最后一刻倏然松开,似有不解,“你到底为何不怕朕?”
“没什么好怕的。”王滇抬起手来揉了揉发疼的脖子,垂着眼睛看远处的一盏昏黄的灯笼,“你又不想杀我。”
梁烨不爽地盯着他,“你如何知道朕不想杀你?”
“我就是知道。”王滇笑了笑,“我会好好扮演个替身和棋子,毕竟你日子好过了,我日子才能好过。”
梁烨低头揪他的玉佩穗子,“朕不随意动蛊虫便是。”
王滇转头看向他,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冲他露出了个平静的笑容,“好啊。”
两个人在树上看了大半夜的月亮,王滇睡了一整个白天完全没有困意,倒是梁烨,大概是没睡好,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他们离地面十几米高,王滇生怕他掉下去连带着自己也无辜丧命,一只胳膊紧紧箍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抓着头顶的树枝,看着月亮慢吞吞地从西边落下,熹微的晨光从东边倾泻而出。
半边身子也麻了。
“梁烨,醒醒。”他喊了梁烨一声,梁烨就睁开了眼睛,然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我们该下去了。”王滇说:“再有半个时辰就要启程。”
“唔。”梁烨坐在树枝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戏谑一笑,从树枝上一跃而起,落在了下面的树枝上,冲他张开胳膊道:“跳下来,朕接着你。”
王滇嘴里的脏话被他给生生憋了回来,他木着张脸道:“不。”
梁烨眼睛里闪烁着恶劣的精光,“那你爬下来。”
“你自己回去吧。”王滇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来,“我想再看会儿太阳。”
梁烨啧了一声:“真娇气,非要朕抱你下来。”
王滇抽了抽嘴角,没吭声。
梁烨跟犯病一样自己又飞身跳上来,揽住了他的腰,带着他从树上飞身而下。
王滇被清晨的薄雾扑了一脸,直到脚踩在了地面,悬了一晚上的心才勉强落下,狠狠地松了口气。
梁烨一脸严肃地望着他,“朕没扛你下来,这样肚子就不疼了。”
“……那你可真贴心。”王滇看他一脸求夸奖的表情,觉得眼睛疼。
梁烨喜气洋洋的扣住他的手,“朕还让人在你马车里准备了进贡来的葡萄。”
王滇敷衍地点头,“多谢陛下。”
梁烨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王滇反应过来,“梁烨。”
梁烨这才心满意足,神清气爽地将他送回来寝宫。
“陛下,您终于回来了!”云福看见他险些喜极而泣,恨不得抱住王滇的大腿不撒手,旁边的毓英也是松了口气的表情。
王滇明知故问,“怎么,朕这两天不是一直在么,为何跟许久未见一样?”
云福胖乎乎的脸上颤了一颤,讪讪笑道:“一晚上不见陛下,奴婢也想念得紧。”
王滇哼笑了一声,旁边的毓英道:“陛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还请陛下移驾。”
半个时辰后,王滇看着马车上摆好的满满一大盘葡萄,有点无语又有些好笑,捻了颗葡萄看了看,却没有剥开吃。
“陛下,王滇先生说他有事,半个时辰后再过来。”云福探进头来说。
“朕知道了。”王滇点了点头,又将那颗葡萄给放回了盘子里。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马车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骚乱,王滇正要打开窗户去看,前面紧闭的门一关一合,他甚至有些不确定门有没有开,眼前就忽然出现了个人。
权宁半张金色的面具格外显眼,露出来的半张脸轮廓深邃,那双碧绿的眸子带着戏谑,“好久不见啊。”
王滇听着外面的动静,“你搞出来的?”
“那个梁帝将你看得太紧,我等了两天才找到这么个机会。”权宁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俩昨晚上亲了一宿,看得我牙都酸了,双生子还罔顾人伦搞在一起,真有意思,我喜欢。”
“不是兄弟。”王滇听得眉心直跳,“还没到三个月。”
“材料提前找齐了。”权宁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他是你哥还是你弟?你亲兄弟给你下子母蛊,真会玩。”
王滇放弃了跟他解释,“子母蛊怎么解?”
权宁拿出来了个血红的小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一粒极小的红色药丸,“这东西你吃了没事,但他碰一点,体内的母蛊就会立刻反噬,让他暴毙而亡,你完全可以让这药在你嘴里化开渡过去,我看你俩亲得还挺腻歪。”
王滇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伸手就要拿那个盒子。
权宁将盒子扣住,神情严肃道:“你可想好了,真要那梁帝死?要不我给你换个情蛊或者别的好玩的,保管让他离不开你对你言听计从。”
王滇微微一笑,将那血红的小盒握进了手里,“换做是你,你会留一个随时要你命的人在身边吗?”
“自然不会。”权宁爽朗一笑,“心狠手辣,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过奖了。”王滇道:“慢走不送。”
权宁扒在门框上不死心地问:“你对着你亲弟弟真能硬起来?”
“天赋异禀。”王滇拢着袖子笑吟吟道。
权宁啧了一声,一阵风似的又不见了踪影,外面的骚乱还在继续。
王滇将那盒子放进了袖子里,同那块小石头在袖袋中撞在一起,发出了细微的磕碰声。
第36章 返程
十载山太极观。
梁烨坐在蒲团上啃果子, 太极观观主项梦在一旁打坐,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小师叔,你为何还不走?”项梦在他想摸走贡台上的点心时, 把盘子抢了过来。
“有件事情没想明白。”梁烨眼疾手快拿了个点心。
“哟, 您还想事情呢。”项梦拿起点心吃了一口, “真难吃。”
梁烨又把盘子抢了回来。
“你见到师祖了?”项梦问。
“见了。”梁烨嫌弃地皱了皱眉,“说我杀性太重, 把飘雪山庄的狗给拍死了。”
项梦笑得险些没能直起腰。
梁烨抱着点心盘没搭理她, 项梦笑够了,才抬手抹了抹眼泪,“飘雪山庄是崔语娴安插在东辰的桩子,你给屠了, 她肯定要报复回来。”
梁烨没说话, 只慢吞吞地啃着点心。
“那个王滇——”项梦想了想说:“我算不出来他的来历,不过看你们二人,本该动如参商,永无相见, 如今碰了面, 必然要掀起波澜, 死劫啊小师叔。”
梁烨道:“朕遇到的死劫还少?”
“当年师祖见你有慧根仙缘才收你为徒,可如今你偏要在这红尘堆里打滚。”项梦颇有些惋惜, “你若跟着师祖和师叔祖走了, 该是有天大的造化。”
梁烨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师叔让你劝我?”
“师叔祖那个人你也知道。”项梦笑得有些心虚, “师祖面冷心热, 嘴上虽然不说, 但总归心疼你这个小徒弟, 他见师祖挂心,都想直接给你掳了带着一起走……就是怕师祖生气。”
梁烨垂下眼睛,没说话。
“红尘俗世,荣华富贵,终是浮梦一场。”项梦叹道:“我倒觉得,沾一遍染一遍,血和霜里滚一遍,也没什么不好,人嘛,也就那样。”
梁烨哼笑了一声,手里的柳叶刀在仅剩的那块点心上打转。
“还没想明白?”项梦转头看向了门外,“再想下去,底下那位就要出十载山了,崔语娴打定主意让你这次有来无回,你真打算让那个王滇替你去死?无量天尊,造孽造孽。”
“他死了,说不定我就跟师父走了。”梁烨说。
“说不定?”项梦意有所指,揄系正利。“小师叔,你究竟是想让他死,还是不想让他死?”
“有区别么,死生不过一瞬。”梁烨懒洋洋道:“运气好他就活下来,运气不好他就死。”
“听听这话说的。”项梦从蒲团上起身,“关门了关门了,赶紧走。”
梁烨坐在蒲团上没动。
“小充恒。”项梦抬头看向房梁上,“别在祖师爷跟前啃猪蹄子,不然把你送到隔壁山和尚庙里去。”
充恒舔了舔嘴角的油腥,从上面跳下来,“姐姐,有茶吗?”
“喊什么姐姐,我都能当你奶奶了。”项梦翻了个白眼,看着稳如磐石的梁烨,“小师叔,说不定呢,就是未有定数,你若早有决心,便不会坐在这里苦想无果。”
山间的风吹过,卷携起绵延的绿涛起伏,将凉意送进了大殿。
空荡荡的蒲团上已经没了人,只剩下盘子里被削得稀碎的点心渣子。
“造孽呐。”
——
王滇坐在马车里,权宁离开后,外面的骚乱并未停止,甚至隐隐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陛下!”魏万林骑在马上冲马车里喊:“臣护送陛下先行离开!”
王滇推开车窗,便看见士兵们互相厮杀在一起,顿时反应了过来,权宁没必要将事情闹得这么大,很显然对方早就蛰伏已久,能把手伸到护卫军里的,除了崔语娴也没有其他人了。
王滇当机立断,将身上的外袍一脱,直接出去飞身跨上了魏万林牵过来的马,“对方有多少人?”
“不知道!”魏万林给他穿上了件护心甲,“刚出十载山突然就有人叛乱,衣服都一样,刚开始根本没人反应过来,但叛军的头盔翎子是蓝的,我们自己人是红的!”
王滇打眼一看,基本没看到多少红翎子。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前后退路都被人截断了,我们只能往旁边的山里撤!”魏万林神色焦急道。
“走!”王滇攥紧了手上的缰绳,“驾!”
“护驾!”魏万林手里的长刀舞动虎虎生风,将飞来的乱箭砍飞,陆陆续续有百来个士兵靠了过来开路,王滇被几匹马护在中间,有人在匆忙中递给了他一把剑。
宫女和太监们手无寸铁,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队伍太长,后面的那些大臣和家眷们不知如何,但相对来说要比这边安静许多,想来崔语娴应该只是要梁烨性命,并不打算得罪这些朝廷重臣。
王滇骑术算不上精通,只是跟射箭一样的业余爱好,刀光剑影里,他只能感受到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而后面的追兵却源源不断,紧紧缀在他们身后,像一群盯着猎物紧咬不放的恶狼。
“陛下小心!”方才递给他长剑的那个士兵忽然飞身一跃挡在了王滇面前,额心正中一箭,殷红的血喷洒出来,连人带马重重摔在了地上。
箭矢破空声愈发急促,王滇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他甚至来不及细看,尸体就在血泊中被远远甩在了后面。
“陛下快走!臣来拖住他们!”眼见追兵越来越多,魏万林怒喝一声,手里的鞭子往王滇的马上狠狠一抽,王滇骑着的马就往山林深处飞奔而去。
“魏万林!”王滇攥着缰绳匆忙转头,就看见魏万林被人一刀砍中了肩膀,带有红翎子的十几个士兵如同被削瓜切枣般被那群追兵湮没。
“陛下快走!”魏万林怒喝一声,顶着那刀站起身来,手里的长刀虎虎生风,撞倒了一大片人,“走!”
“驾!”王滇用力夹了一下马腹,冲进了林子里。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身后的马蹄声逐渐逼近,利刃破空的声音倏然响起,他脊背霎时一凉,猛地弯腰趴在了马背上,甚至来不及多想,抬手就扣动了手腕上的袖箭,追上来的马匹长嘶一声,连人带马摔到了地上。
王滇丝毫不敢懈怠,前面的路越来越窄,最后直接到了尽头,他一转缰绳,直接冲进了旁边的密林里,被低空的树枝划破了脸和脖子,却压根注意不到这些小伤,只盼着身下的马能跑得再快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