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明月[古代架空]——BY:归鸿落雪

作者:归鸿落雪  录入:01-19

  “整天就知道吃。”梁烨将那盒子揣进袖子里,利落地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方才听毓英他们说起云福的那个徒弟,怎么还给人留了全尸?”
  “当时来不及嘛。”充恒耸了耸鼻子,被灰尘激得打了个喷嚏,“我之前一会儿要扮成简凌去刺杀你,一会儿又要扮成吴思廉去给简凌下毒,好不容易完事了我还得盯着崔琦……驴都没我累。”
  他说完又想伸手去拿沾了灰的糕点,被梁烨一巴掌拍开。
  “脏不脏?”梁烨嫌弃道。
  充恒不甘不愿地揉了揉自己被拍得生疼的手背,“我以前什么都吃的,主子你现在跟王滇一样,瞎讲究。”
  梁烨挑了挑眉,“说起王滇,朕给你派了那么多人手,你都没能将那个小兔崽子看住,王滇现在用他来威胁朕,你还好意思抱怨?”
  充恒瘪了瘪嘴,“属下知错,属下无能,甘愿受罚。”
  梁烨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上,将人拍了个趔趄,“受罚先不着急,随朕去趟康宁宫。”
  正捂着脑袋龇牙咧嘴的充恒突然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道:“真的?”
  “不想去朕就自己去。”梁烨说。
  “去!谁说不去!我去!主子!”充恒登时激动起来,抓住他的胳膊复又松开,“等等,我先去换件衣裳,这身都沾灰了。”
  他往前跑了两步,复又折返,眼巴巴道:“主子,之前王滇送来了几身冬袍,说有我的一件……”
  “你不是不要吗?”梁烨挑起眉。
  充恒抓了抓了头发,涨红了脸,“我、我没说不要,平时总杀人白衣服容易脏,我的袍子都不好看。”
  梁烨嗤笑了一声:“出息。”
  充恒一脸焦急又央求地看着他,梁烨优哉游哉地出了门,“在寝宫的偏殿柜子左上第三格。”
  充恒一阵风似地直接蹿了出去。
  半个时辰后,康宁宫。
  暖炉里烧着碳,厚厚的帘子将寒意挡在了外面,屋子里只剩淡淡的香气。
  谈亦霜的目光落在了腰背笔直的白衣少年身上,笑道:“许久不见小恒儿,又长高了不少。”
  充恒抱着剑目不斜视,直愣愣地盯着面前花瓶摆件,闻言使劲挺了挺腰背,试图让自己看上去更高大强壮一些。
  梁烨道:“他整日上蹿下跳,去御膳房比厨子都勤,不高都难。”
  谈亦霜笑出了声,充恒耳朵根通红,辩解道:“我……我那是去探听消息。”
  “上次见还是除夕家宴,如今已经又快要到年关,转眼你们就都长大了。”谈亦霜端起茶来抿了一口,“陛下,您平日里还是要多保重龙体,不要太过操劳。”
  充恒抱着剑使劲点头,眼神正直严肃,丝毫不敢多看她一眼,可惜他那点小心思早就展露无遗,在场的其他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不过是谁都不想点破。
  “朝臣劝朕选秀,只是选秀之事终归是需要长辈操持,朕思来想去,后宫之中也只有娘娘合适。”梁烨不紧不慢道:“不知娘娘可愿意帮朕?”
  谈亦霜微微诧异,“陛下,太后娘娘尚在,我来操持恐怕不妥。”
  提到卞云心,梁烨眼底的温度又淡了几分,“太后身体抱恙,一直缠绵病榻,朕也不好去让她劳累。”
  自从梁烨遇刺,卞云心被禁足之后,梁烨就好像忘了这个人,一直没有松口解除她的禁足,而卞云心不知为何也没有闹,反而安安静静一直没有出声。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推辞了。”谈亦霜问道:“只是不知道陛下属意什么样的女儿家?”
  梁烨眉梢微动,思索片刻道:“朕喜欢高的,腿也长,腰细,皮肤白的,模样要俊,脑子得聪明,心狠手辣又娇气得要命,酒量不能太好,左手背上有个小疤,心口有红痣——”
  “陛下。”眼看他越说越过分,越说越详细,谈亦霜忍不住打断了他。
  “嗯?”梁烨正说得津津有味,被打断之后有些不悦。
  “……陛下这是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儿家?”谈亦霜试探问道。
  “算是吧。”梁烨说。
  谈亦霜笑道:“那陛下是想让她入宫为妃还是为后?”
  “自然是要做朕的皇后。”梁烨道。
  “既然如此,那该请皇家宗族的长老去为陛下提亲,陛下何必用选秀这般大费周章的方式?”谈亦霜疑惑道。
  梁烨从袖子里拿出了那个檀木盒子,打开之后,里面露出了一个平安扣,坠在略有些褪色的编织青绳上,不似女儿家用的寻常项链,反而多了几分古朴大气的沉稳。
  “这是……”谈亦霜看这项链熟悉,忽然眼睛一热,“是皇后娘娘的遗物。”
  “卞馨——卞如风死前给朕的。”梁烨语气生硬道:“她说朕将来娶妻,这就是聘礼,不然就从坟里爬出来。”
  谈亦霜伸出手,虚虚地抚摸了一下那平安扣,失笑道:“是她能说出来的话。”
  “朕想娶的人若以他原本的身份入宫,他不愿意,朝臣也不会答应。”梁烨说:“朕为此寝食难安,苦思冥想许久,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谈亦霜狐疑的看着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妙的预感,“陛下的办法……”
  “您应该有一位自小养在深山道观的远方侄女,今年正好二十有一,此女天生聪颖,德才兼备,幼时便有世外高人给她批命,天生就该做皇后,可绵延大梁五百年基业,朕在十载山遇刺有幸得她相助,化险为夷,寿宴遇刺性命垂危之际,亦是她不顾危险前来送药。”梁烨面不改色道。
  谈亦霜听得恍惚就要信了自己真有这么个“远房侄女”,“可这样能说服众多大臣么?”
  “朕早有心仪之人,自然不会娶她。”梁烨冷声道:“朕不仅不娶她,还要削发为僧。”
  谈亦霜有些茫然,充恒一脸呆滞地问:“主子,头发好不容易变长了,又削?”
  “然后,您这位侄女说服了朕,又劝朕以仁义施政。”梁烨淡淡道:“朕要朝臣们求着朕娶他。”
  谈亦霜甚至隐隐松了口气,“勉强可行。”
  与此同时,应苏坊王府。
  王滇看着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人,皱了皱眉,“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权宁抬脚踢了踢浑身是血几乎看不出人样的“死尸”,“我费了许多功夫才换了他出来,不过本来也要快被折磨死了,你救他干嘛?跟你弟弟作对?”
  王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蹲下来,用他那只干净又漂亮的手托起了对方满是血的脸,温声道:“简统领,还认得我么?”


第91章 期待
  简凌的眼睛被血糊住, 恍惚间以为看见了梁烨,他双手双脚都被死死捆缚住,眼底狠意划过, 张嘴便冲王滇的手腕咬了上去。
  可惜不等他碰到王滇, 整个人就飞出去重重撞在墙根上, 鲜血从嘴中溢了出来,艰难地呛咳了两声。
  王滇看得牙疼, 旁边踹完人的权宁嫌弃地动了动脚, 靴子上的血迹隐约可见,“快死了还不老实。”
  王滇走过去试了试他的鼻息,确定人还喘着气,才示意屏风后待命的人把简凌抬去了地下的密室。
  “你这地道挖得精妙。”权宁饶有趣味道:“你之前让我帮你找擅长隐匿气息的高手, 就是他们做苦力?”
  “没办法, 梁烨的人将我看得太紧。”王滇说:“不然这地道挖出大都根本用不了半年。”
  “我听闻你同你那弟弟关系缓和不少,梁帝遇刺时你都快急疯了,既然都不想让人死了,何必如此防备?”权宁眼底是明晃晃的好奇。
  “权力之下, 野心和欲望都会被无限放大。”王滇淡淡道:“梁烨的不可控性太强, 他是帝王, 就意味着我和他之间没有真正不可替代的切实利益关系,同时这也决定了他的意愿和决策永远会高于我, 我们之间实现不了真正的对等, 就算我爱他, 也并不代表着我就会为了他接受这样的关系, 让自己委曲求全。”
  权宁有点诧异地看着他, “你还真跟个疯子谈感情?”
  明显这位脑子也不太正常。
  “感情这种东西, 只能是锦上添花。”王滇微微一笑, “总得留好退路,把身家性命都拿去压在另一个人对自己的感情上,没这个必要。”
  他是个商人,不会做赔本买卖,跟梁烨谈感情可以,本来就是寻求刺激的自我满足,但若是梁烨妄图掌控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权宁拍了拍手,赞同地看着他,“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对我胃口了,你若哪天腻了梁烨,来找我玩玩。”
  王滇含笑看了他一眼,悠悠道:“我不对着自己这张脸,起不来。”
  权宁脸上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看得出来他有满肚子脏话想脱口而出,最后却只能欲言又止地瞪着他,“罢了,我还是比较喜欢正常人。”
  王滇愉悦地笑出了声。
  “不过你那好弟弟不是要选秀吗?”权宁脸上写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你就这么由着他去?”
  “自然不会。”王滇一脸温柔和善,“就算哪天我腻了他,他也只能是我的。”
  权宁被他笑得莫名地浑身不舒服,心里暗暗骂了句脏话,他娘的脑子都有病。
  王滇其实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对梁烨的角色定位,是喜欢的,在意的,想要的,同时又警惕着,戒备着,甚至时常控制不住走向对立,想要去伤害和毁灭——
  就像是从前在治疗时某种极度的自恋和自毁倾向的角力。
  每每他生出此类的想法,便会忍不住怀疑梁烨存在的真实性,这对于一个掌控力和占有欲都极强的人而言无疑是种毁灭性的打击。
  他冷静甚至有些苛刻地去剖析,最终得到的结果一定是他不喜欢的。
  王滇嘴角噙着的笑意变得有些冷淡,自己转移注意力,“我去看看梁寰。”
  大都郊外的某处庄子。
  四五岁的小孩子生得白白嫩嫩,有些怯生生地躲帷幔后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忽然出现的青年。
  王滇低头看着他,脸上露出了个温柔的笑,“阿寰,不认得我了?”
  梁寰很好地继承了崔琦的样貌,大概母亲也是位绝色佳人,五官生得精致又漂亮,玉雪可爱,十分惹人喜欢。
  可惜胆子小得可怜,他紧紧揪着帷幔,警惕又戒备地盯着王滇,然后在王滇愈发温柔和善的笑容里,吓得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哭得上气不接下去。
  “……”王滇无奈地叹了口气。
  “公子,小孩子怕生,您多陪他一会儿就好了。”奶娘在旁边讪讪劝道,只是劝得十分没有底气,毕竟他们这些天天伺候小公子的奶娘丫鬟也都被梁寰躲得远远的,这孩子几乎是平等地害怕着每一个出现在他眼前的活人。
  王滇点了点头,示意她退下,坐在了离梁寰不远不近的桌子前,梁寰直接把自己给藏进了厚重的帷帐里。
  “你父亲排行十六,梁烨排行十九,仔细算起来,你可以喊我叔叔。”王滇仔细算了算他们之间的辈分,冲着帷帐里鼓起来的小包道:“放心,我跟你十九叔不一样,不吃小孩儿。”
  他从袖子里掏出来了两本启蒙的书,放在了桌子上,“有人教过你读书识字么?会不会拿笔?”
  话音落下许久,躲在帷帐里的小孩儿都没动静,王滇怕他把自己给闷死,犹豫了两秒,走过去慢慢掀开了帷帐。
  帐子底下露出来了个小脑袋,惊恐地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鼻子都哭得红彤彤的,手足无措地想往后退,结果被自己的袍子给绊倒,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小脑袋。
  王滇看了一眼他身上穿得有些拧巴的衣服,倒不是那些仆妇不尽心,而是梁寰每次都极力抗拒被人的触碰,就连现在跌到了也都是抱住脑袋防御的姿势,好像已经习惯了挨打。
  据说他刚出生就被崔语娴抱走养在了外面,不曾见过生母,也没见过崔琦,还被逼着喝过白玉汤……王滇几乎不可避免地去想梁烨幼时又是怎么的遭遇,他不想深思,然而却控制不住。
  他承认有一个瞬间觉得崔语娴死得太轻易,脑子里涌现出了无数阴暗的想法,可惜崔语娴确实已经死了,痛痛快快,被杨满一刀捅死。
  可见有时候报仇和杀死仇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两码事,仇人死了,然而对方带来的伤害和阴影依旧还在,如附骨之疽绵延缠绕,无法消除,不然人们为什么总会在报仇后面加上雪恨两个字?
  大概只有哪天滔天的恨意彻底消失了,这仇才算是报了。
  王滇抬起手小心地摸了摸梁寰的脑袋,就像是隔着时间在对另一个小孩说话,“没事,不用怕。”
  梁寰颤巍巍地抬起头来,警惕又茫然地看着王滇,忽然凶狠的拍开他的手,哭着钻进了床底,死活不肯再出来。
  “……”王滇无奈地叹了口气。
  姓梁的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真是一脉相承的不好养熟。
  大概是他今天念叨梁烨念叨地有点勤,回去没多久,就被召进了宫。
  许久没来寝殿,连焚的香都换了味道,带着股令人不悦的甜腻味道。
  王滇原本规规矩矩站在屏风前等梁烨出来,但那香的味道有些冲,他皱了皱眉,正要喊云福来换,一只温热的手忽然从后面揽住了他的腰,紧接着就是来势汹汹的吻。
  王滇虽然心里不悦,但对于梁烨的亲近并不抵抗,反而十分享受,事实上这种感觉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便如影随形,只是大多数时候都是理智占据上风,他更多表现出来的是恼怒和气愤,可现在他完全不想浪费精力去思考合适和对错,将所有的恼怒全都带进了吻里,试图亲死这个混账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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