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松玉却无动于衷,仍是慢慢梳着将军的毛,慢悠悠道:“我说了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乔松玉,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裴容白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他声音不高,但语气却十分危险,边上的侍女早就将头压得低低的,只有乔松玉抱着将军,仍然头也不抬地说:
“你说十遍百遍我还是那句话,不去!”
裴容白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眸中含着隐隐的怒意:“给我去换衣服,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乔松玉被他一把拽住,因此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他,他漂亮的眼眸中已经含了泪意,带着些许委屈地看着他,只是话语仍然倔强:“若是不去又如何?”
“不去,你便小心乔家!”裴容白冷冷地看着他,话语更是让乔松玉感到了一阵心惊与凉意。
他还记得之前裴容白一口一个“松儿”,也记得裴容白对他如何百依百顺,如何用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话……如今想来,这一切都是裴容白哄骗自己的假象罢了!
也是,自己是低贱的商人之子,除了美貌,别无长处,裴容白身处高位,权倾朝野,若不是要哄着自己,何需待自己如此?
他像是想通了一般,自嘲地笑起来:“好啊,去就去,你娶我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我给你打幌子吗?我这就顺从了相爷,也希望相爷高抬贵手,放我们乔家一条生路……”
他说着,眼中的泪水再也盛不住似的,倏地从眼中掉下来。
裴容白见状,望着乔松玉的眸子微微一动,抓着他的手也缓缓松开了。
乔松玉“呵”地冷笑了一声,猛地将手从裴容白的手里抽了出来:“别碰我!”
说完,起身去更衣了。
白露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裴容白,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忙小心翼翼地跟了进去。一进去,就看见自家公子正凄凄凉凉地趴在床上大哭。
……
过了一会儿,乔松玉终于匀面更衣出来了,裴容白看了他一眼,见他通红着眼睛,只是脸上已经没有了泪痕,若不是他的眼睛,全然看不出来他哭过了。
真是个倔强的小孩。
两人坐上了马车,一起前往景王府,车中,乔松玉坐在边上,离裴容白远远的,头朝窗外侧着,一副不愿见到裴容白的模样。
裴容白也低头看书,两人便一路无话。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景王府到了,景王府的管家携着几个穿戴整齐的下人正在门口跪迎。
裴容白先下马车,随即转身去看乔松玉,见乔松玉小心翼翼地走下来,便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乔松玉,直接将他抱了下来。
乔松玉吃了一惊,不过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一旁的管家见状,忍不住称赞道:“哟,相爷和夫人真恩爱!”
若是在以前,乔松玉定然会嫌弃一下,可如今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裴容白做给旁人看得罢了!
第五十三章景王府赴宴中
第五十三章景王府赴宴(中)
景王府坐落在皇宫附近,占地面积非常大,内里层楼叠榭,朱楼翠阁、斗拱飞檐,甚是美轮美奂。其间青松翠竹、各色鲜花点缀其中,又别是一番清雅。乔松玉跟着裴容白绕过影壁墙之后就一路往里走,只觉一路富丽堂皇、目不暇接,俨然有与皇宫比肩的趋势。
走了大约一箭地,终于到了花厅处。乔松玉迈步入内,便见一个男子,身着青褐色锦衣,胸口有曲水缠枝莲纹,长相俊秀,气质不俗,尤其是一双丹凤眼,与皇帝、景王等都甚是相像,大约也是皇室之人。他正坐在一旁喝茶,见裴容白进来,便笑意盈盈地起身道:
“裴相和夫人来了。”
裴容白亦是面上带笑,对着他拱手行了一礼道:“参见广陵王殿下。”又朝他介绍了一下自己身边的乔松玉道,“殿下,这是内子乔松玉。松儿,这是广陵王殿下。”
乔松玉便也跟着行了一礼:“参见广陵王殿下。”原来这个人就是当今皇帝的哥哥、先帝的第二子广陵王慕千昀了。据说广陵王文武双全,智谋过人,只是因为出身不好,母妃是宫婢出身,因此不受先帝重视,太子也就是当今陛下继承大宝之后,他就成了一个闲散郡王,偶尔为皇帝跑一跑腿,做些无关紧要的事。
慕千昀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京都男神”的乔松玉,只见他雪肤乌发,唇红齿白,五官姣丽,可却比女子多了几分男子的英气,不仅如此,他眼眸清澈,气质纯净,因此就如同不可方物的仙君一般,看得人移不开眼去。他盈盈笑道:“裴相得夫人如此,真是羡煞旁人啊!”
裴容白看了一眼乔松玉,像是有些自豪,道:“多谢殿下称赞。”
乔松玉在一旁无动于衷地看着,心想,这个裴容白可真会演戏,比人家戏台子上的戏子都演得好,大约要身处高位,演戏就必须是一项必备技能吧?
三人相对落座,裴容白和慕千昀二人就开始寒暄,只听裴容白道:
“听说广陵王殿下最近得了一批鲛绡,薄如蝉翼,轻如飞絮,可是如此?”
慕千昀闻言,面上闪过一丝诧异,像是不知道为什么裴容白会知道这个消息似的,随即笑道:“裴相消息可真灵通,我前几天刚得的鲛绡,裴相这就知道了……”他看了一眼一边的乔松玉道,“难不成是因为裴相丈人家在卖布的缘故?”
被间接点到名的乔松玉感觉自己坐着也中箭,而且这个广陵王说话也太难听了,什么叫“卖布”的?虽说他乔家的确是卖布的,但是他们好歹是皇商,也不是什么摆地摊的,这样说,也太不尊重人了。而且,这不仅是在羞辱乔家和自己,也是羞辱裴容白了吧?不知道裴容白会做什么反应?
只见裴容白好整以暇地拿起茶盏,笑道:“殿下说笑了,下官的岳丈为皇室提供布匹,对这一方面自然有所耳闻。”他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又道,“不过这鲛绡十分珍贵,东南沿海一年进贡不超过八匹,都是只提供给皇帝、皇后等人使用……”他说着,面上像是在思索什么,随即恍然大悟似的问道,“想来殿下应该是将这些布匹进献给陛下使用的吧?”
慕千昀的脸上便有些不好看了——他这些鲛绡本是自己王府用的,现在被裴容白这么一说,好像他用了之后便是僭越了,可要将他拱手将这些价值千金的鲛绡让给慕千胤,他就又觉得心疼。
乔松玉见状,心中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果然,裴容白才不是省油的灯,人家羞辱他,他就挖坑给人家跳,自然,也是只有当别人羞辱的人是他的时候,他才会这样吧?
“殿下难不成不是这样想的?”裴容白故作吃惊,“那可是下官多嘴了……还好陛下不知道,若是知道了……”
慕千昀的脸色更难看了,勉强挤出笑来,道:“自然是要进献给陛下的,本王虽不敏,但也不会做僭越之事,裴相多虑了。”
裴容白便带着几分得意地笑着说:“哦,那就好。”
两人正说着,景王来了,一边进来一边说:
“昀儿和容白都来了啊,那正好,来人,上酒菜。”
乔松玉循声望去,见他穿着一身华丽的宝蓝色锦衣,锦衣上是四合如意纹,显得甚是雍容华贵,他与慕千昀长得还挺像的,比小皇帝和他更像叔侄二人。他心想,鲁阳公主怎么不来呢?难道今天鲁阳公主没有在邀请之列?
他跟着裴容白一起起身行礼,随即就听景王说:
“平身,不必多礼。”又说,“本来鲁阳也要过来的,可惜她身子不适,就不过来了。”
乔松玉心想,哼,不来最好,来了又要看她脸色!
“公主身子不适,理应在家休息。”裴容白关心地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好了,你们入座吧!”景王说着,自己也径直在上首落了座。
乔松玉跟着裴容白坐下,刚准备默默坐一边当背景板,就听景王点到了自己的名字:
“乔三公子今日也来了,不错,给本王面子。”
乔松玉一愣,随即只好勉强笑了笑,道:“王爷邀请,是松玉的荣幸。”也不知道今天为什么非要叫自己来……
“本王本不愿叨扰乔三公子的。”景王说着,直勾勾地看着乔松玉,眼神炽热,“不过本王有件东西,觉得一定要配乔三公子这样的美人才行。”
乔松玉疑惑地问道:“什么?”
一旁的裴容白面上亦是笑着,但是眼睛冷冷地看着景王,那目光像是要把景王的眼睛冻成一对玻璃珠子。
“是啊,皇叔有什么好东西,今天可要让小王也长长见识。”一旁的慕千昀亦附和道。
景王仍是直直地看着乔松玉,面上的笑容不无得意:“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就是一颗夜明珠。”
就是一颗夜明珠?我家有好多!
正当乔松玉以为只是如此的时候,就听景王说:
“夜明珠之中有‘乔松玉’三字!”
第五十四章景王府赴宴下
第五十四章景王府赴宴(下)
景王一说完,乔松玉就疑惑地睁大了眼睛,问道:“王爷不是在说笑吧?”
“自然不是。”景王说着,唇角带着得意的笑容,随即击了两下掌,就见一个侍女托了一个盘子,小心翼翼地呈送上来,景王对着侍女扬了扬脸,道,“来,让乔三公子自己揭开看。”
乔松玉习惯性地往裴容白那边看去,只见他面容带笑,但是那双眼睛没有一丝笑意,只是冷冷地望着自己,他下意识地觉得裴容白对于景王送自己东西是极不高兴的,不过他越是不高兴,他越要做!因此,他转过脸去,假装没看懂裴容白的意思,随即伸手揭开了那盘子盖着的锦布——
只见一颗鸡蛋大的夜明珠稳稳地放在镀金的架子上,夜明珠整体呈白色,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的颜色,就好像一颗硕大的玉球似的,除此之外,倒也与寻常夜明珠没有什么区别。
“来人,关门,封窗。”景王说着,外面的下人立刻关门,又拿黑布将窗子封上,一瞬间,花厅便陷入了黑暗中。
乔松玉愣了愣,疑惑地看向那颗夜明珠,就惊讶地发现那颗夜明珠与方才完全不同,在黑暗的一瞬间,那夜明珠像是变透明了一般,整颗珠子都变得通透了,珠子里面就好像有影子一般,浮在中间,显出三个字来,而这三个字,正好是“乔松玉”三字!
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慕千昀都愣了一下。
“怎么样?”景王得意洋洋地问乔松玉道,“我没骗你吧?”
乔松玉自然不会这么单纯的以为是天然形成的,因此愣愣地问道:“王爷是怎么做到的?”
景王笑了一声,又击了两声掌,周围又瞬间恢复了明亮,他看了眼一旁的裴容白,又看向乔松玉,不答反问:“想必裴相是不能为你做这些的,乔三公子以为呢?”
此话一出,一旁的广陵王慕千昀就似笑非笑地看着裴容白和乔松玉,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裴容白在方才就知道景王打得什么主意了,现下听景王那么直白的一句话,就再明白不过了,正想开口说什么,就听乔松玉说道:
“王爷的夜明珠自然是好,不过,我连红罗襦裙都没有,夜明珠都没地方系,恐怕不能接受王爷的馈赠了。”
裴容白愣了愣,随即唇角扬起来——唐代张籍有首诗叫做《节妇吟》,是这样说的: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乔松玉便借用典故,委婉地拒绝了景王。
他亦对景王道:“感谢景王对我夫夫二人的厚爱,不过东西贵重,王爷还是自己收着吧。”
景王的表情不是很好看,只是不能明说,只好冷冷笑了笑,道:“可惜了,没想到乔三公子这方面倒是糊涂。”
乔松玉面无表情地看着桌上的酒杯,没有说话。
裴容白的语气便也有些意兴阑珊似的,说道:“今日王爷召下官夫夫二人来,难道只是为了一颗夜明珠么?”
“哦,那倒不是。”景王像是一下子想起来了正事,面上的笑容重新变得和煦起来,道,“我听说谢家的账簿落在了乔员外的手里,谢家便托我来跟乔三公子说一说情,请乔员外将他们家的账簿还给他们。”
乔松玉一下子迷糊了,他蹙起眉来,问道:“谢家?可是之前为皇室供应布匹的皇商谢家?”
“正是。”景王点了点头,缓缓说道,“这账簿对你们来说没什么用,不过谢家是要做账的,所以烦请乔三公子去乔员外那里说一说情,把账簿还给谢家。”
乔松玉愈发迷糊了——他们家什么时候有谢家的账簿了?这账簿有什么用吗?为什么还要托景王来说情?
还有……今日的宴会,难道是因为这个,才请的自己,而不是裴容白带上自己做幌子?
他正思索着,一旁的裴容白非常从容地开口了:“王爷还是不要为难内子了吧,内子对此事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乔家得了谢家账簿这件事。”
景王略一怔忡,随即笑道:“这有什么,现在不就知道了吗?”他又看向裴容白,说道,“既然容白你知道,可见你与乔员外翁婿之间感情应该很好,不如帮我一个忙,也帮谢家一个忙,说一说情,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