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想过一种猜测,可太过匪夷所思,天方夜谭了。
翌日大雪,呼那策见过凌伊山将灵脉交由后便前往巡视炎地,从聚灵阁出来的狼十六许久不见他,从远处小跑着扑到他脚边。
呼那策蹲下身揉揉它的脑袋,见狼十六躺在地上比划尾巴,一条一条,一共比了九条,呼那策自然知道它在问什么,伸手弹了下它的脑袋,“修炼得如何。”
从地上爬起来的小狼昂着头,它自信地嗷呜一声伸出爪子搭在呼那策手腕上,呼那策感觉到经脉里灵力充盈许多,妖核也日渐成形,炎地多了一条上品灵脉,想必狼十六这个冬日就能化形。
他面上柔和下来,狼十六一直绕着他的腿打转,跟随之意不言而喻,呼那策抱起它将剩下的几处防守都检查完,他敏锐察觉到后颈魂印在发烫,暗里催促着他慢慢向玄宫走去。
这魂印影响着呼那策的想法和行动,不过多数时候并未有其他不轨,偶尔更叫呼那策拿捏不准姬眠欢意图,几次催动,尽是做了一些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撕咬,总是让狼一头雾水。
他或许该找个机会问问凌伊山,这双修之道为何还要唇舌相戏,推拒之时还要被逼着吞吃掉狐狸几滴津液,那副心乱面红之态,时常让呼那策肃然反省有失仪态。
刚入玄宫,姬眠欢就想跳进呼那策怀里,不过他很快发现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一个黑色小毛团缩在呼那策怀里探头看他,欢喜地嗷呜了几声。
一只狼和一只吃肉的羊,若是关在一起能不能两败俱伤呢,姬眠欢面上平和笑笑,把角落里呼呼大睡的麒麟推醒。
幼崽都最是好奇,狼十六从未走出过炎地太远,也没有见过羊,它跳下地用前爪碰碰小麒麟,一黑一白两只各自叽叽咕咕,都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
不过难得遇见与自己一般的毛茸茸,一狼一麒麟很快无师自通嬉戏到一块。
一下走了俩,姬眠欢神清气爽窝进他的专属位置,呼那策本要去前殿处理事务,卧在他怀里的狐狸变作银丝及臀的美人坐在他腿上,修长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低头凑近他眼睫之前勾唇一笑。
“下来。”呼那策自然不能抱着姬眠欢去理事,远处扭打成一团的小家伙没瞧见这边光景,姬眠欢眯着眼在呼那策唇上咬了几口,眼底暗含不舍,“哥哥,我要走了。”
呼那策先是一愣,后了然点头,“月祭将近,一族里确实不该少了君王。”
每年月祭都是长老们借题发挥的好时候,难免要装模作样敲打姬眠欢,叫他认清自己的身份,姬眠欢懒得理会,偶尔连面也不会露,此次回去不是为了月祭。
是那群老东西眼馋他手里的真知镜,以舅舅的线索为借口叫他回去,姬眠欢哪里不知道,可舅舅是一个明钩,他不得不跳进去。
“哥哥不要动,很快,很快就好了。”姬眠欢捧着呼那策的脸一点点啄吻,他感觉得到身下的妖浑身僵硬,呼吸沉重缓慢,不由得低低一笑,看来也并非他一人痴缠沉沦在欲望里。
“…别在这里,”呼那策揪住姬眠欢的衣服,他的眼睛沁着一层雾,像是隔着霜花看落日,又耳根红透,下意识觉得这般羞耻,“不行。”
“那我抱哥哥去里面。”姬眠欢轻轻咬了一口呼那策耳垂,他起身抱着呼那策隔开一道屏风,将妖压在铺着皮绒的墙上肆意亲吻,每次这般,呼那策总会无意识往后退缩,此时身后抵墙,退无可退,只能微红着眼任由狐作非为。
可这般,呼那策还总是往后退,姬眠欢发现每次呼那策意乱情迷到试图回应,他的眉头就会皱起,身体往后缩,微微弯腰,就像很疼的样子。
“下次见哥哥,我会把哥哥治好的。”姬眠欢顺着衣襟探手,圆润的指甲在腹壁的皮肉上轻轻滑过,他不是现在不能将呼那策的妖核修补完整,只是怕再也没有借口这般亲昵,况且……他心怀不轨,需要再留在炎地一段时间。
呼那策抵着墙喘气,他次次都觉得这修炼磨人,腰麻腿软,只好伸手勾着姬眠欢的颈项才能不那么狼狈,他心跳如擂鼓,锁心阵还疼,说不清楚的情绪交叠杂乱,头晕眼花,不知道是奖赏还是惩罚。
“好。”他其实什么也没听清,连着姬眠欢问了好几个问题,都点头说好。
姬眠欢也瞧出他迷糊,将最后一点妖力送进呼那策丹田,把被自己扯乱的衣裳整理好,突然道:“明年春日,哥哥有没有话对我说?”
靠着墙勾住姬眠欢才能不往下掉,呼那策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回神,“为何这样问?”
“无事,只是突然想到这里罢了。”姬眠欢不在意笑笑,心下却越发决定要去一次月轮山。
天寒地冻,月祭还没有降临,呼那策陪着凌伊山清点灵脉和族民,麒麟幼年一向是孱弱,除了吃就是睡,圆鼓鼓一颗趴在二妖腿边。
从门口传来敲门声,呼那策头也不抬地画着炎地的领域图,“进来。”
“王上,”来人弯腰行礼,面上沁出一层汗,在冬日里每一口气都带出一团白雾,“虎族昨夜偷袭灵镜,狐族派人前来求援了!”
作者有话说:
小羊:他在CPU我!他在CPU我!
第35章
自月轮山一别,整个裂谷被不甘心的虎族翻了个底朝天,掘地三尺,除去几块劣品灵石外再无其他。
如此不死心耗费半月还是一无所获,虎族少君桑沐派人发现了一具被拧断脖子的尸体,尸体喉结上深深嵌入皮肉的勒痕发紫,与其他的妖死法都不同。
一男子站在桑沐身后,鹤氅白袍,一尘不染,手拿一柄折叠的玉扇,他轻念一句咒言,一缕悠悠的青烟顺着那尸体鼻翼溢出,颤颤巍巍凝成一个透明魂魄。
那魂魄一开始还面无表情,待男子玉扇一点他的额头,一道细光顺着玉扇顶端钻进他脑中,登时面容扭曲发出一声惊叫,双目圆瞪像是极惊恐的样子。
白袍男子趁机双指捏诀,贴了一枚铜钱在他额心,那缕细光顺着铜钱眼从脑子里钻出,魂魄立刻消散成一团青烟,隐没在尘嚣里。
“仙君,如何?”桑沐焦急开口,他挥退周围的人,见桑泽还站在原地,不耐烦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滚。”
桑泽慢吞吞摸索着挪到那具尸体旁,他蹲下身伸手摩挲尸体的面庞,合上尸体生前未能闭上的眼,“哥哥,他的魂去哪里了?”
“还能去哪里,阴曹地府超脱三界,哪个身死后魂魄不是归去那里?你本就是个睁眼瞎,非要跟出来添什么麻烦?”桑沐忍无可忍将矮他半个头的桑泽拽起来,一把推到一旁唯唯诺诺的仆人怀里,“带他走!”
桑泽一直微垂着眼,他灰色的瞳孔里黯淡无光,临走时却又扭过头,赶忙被惶恐的仆从抓住手离开这里。
“仙君,有何线索?”四周再无人,桑沐这才殷勤向楼江讨好,“可看出秘宝去了哪里?我也才好将它取来献给仙君,若非是仙君所教之法,我哪里能这般快达成妖王。”
“就连桑泽那小子,”桑沐脸上笑容有些挂不住,却仍迎合道,“也托了仙君的福才能侥幸突破妖王境界。”
楼江斜斜看了桑沐一眼,心下不屑桑沐讨好,就资质而言桑泽比桑沐好太多,不过现下他来此并非是为了给虎族选王,来个无脑的掌权者倒是更好掌控。
楼江收好那一枚铜钱,“此妖生前所见倒没现出地宝的影子,不过——”
他话语拖长,别有意味道:“倒是出现了一只妖力极强的妖。”
“狐君姬眠欢!”桑沐几乎一瞬间就猜到那只妖,狼族一向独来独往,除了凤族以外向来不建交,不知何时同狐族勾搭上这一层关系,故而那日呼那策维护姬眠欢十分耐人寻味。
桑沐琢磨过来,露出笑道:“仙君意思是,狐族君王姬眠欢屠杀我族族民,夺取秘宝,真是活该要被讨伐!”
楼江笑而不语,他一柄玉折扇握在手心,眯眼轻声道:“这般宝贝,落入心怀不轨之人手中如何了得,叫我寝食难安,生恐天下大乱。”
天黑路滑,大雪过后更是举步维艰,桑泽搀扶着仆从的手,缓缓开口道:“他是魂飞魄散了吗?”
仆从不懂他在说什么,只是注意着桑泽脚下,桑泽得不到旁人的回应也早已习惯,他回想刚刚看到的一幕。
他本天生目盲,却从未告诉过旁人自己能看见灵体,方才他问那一句,只是因为将那细光从灵魂中抽出时,魂魄迅速消瘦皱成干巴巴的一团,变成渣子一样的东西碎在风里。
魂魄上淡淡的光,却悉数顺着指尖钻进楼江的身体里。
虎族已然围攻灵镜多日,除去最初一夜打破灵镜结界后造成了一些损失,并未能得到什么。
姬眠欢将族民尽数转移到禁地外围,只留下修为足以一战的狐狸,原本他修为比桑沐高出许多,狐族又最擅阵法魂术,破开结界后一层一层套着法阵,虎族一时半刻也进不来,姬眠欢要正面应战的提议被长老们全盘否决。
“有阵法撑着,王上不是已然去炎地求取援兵了么?也该他们还情了。”大长老老神在在,他面弛色衰,突破妖王后始终摸不到飞升证道门槛,元岁步入最后几百年,面上极速地衰败下来。
“修了半个妖核,”姬眠欢冷冷嗤笑一声,他目光滑过角落里一言不发的姬子夜,微眯双眼道,“不知道,还以为我救了狼君的命,叫他要倾覆全族之力来助狐族,好脸子也敢称五族之一,真叫我发笑!”
“王上何处此言呢,此次若非担心王上安危,哪里会出动如此多的族民,与虎族本就势如水火,摩擦下来也损失不少,大长老亦受伤,还望王上明察才是。”姬子夜面色无波无澜,哪怕他的谎言已经被戳破。
气氛已然开始剑拔弩张,姬子夜虽说面上不慌不忙,也难免心下打鼓,他感受到姬眠欢的眼睛扫过他的脖子,竟然下意识佝偻住腰低头含胸,直到有族民于门外汇报,姬眠欢才从桌前起身嘲讽地轻哼了下。
姬子夜暗自握紧双拳,大长老轻轻摇了摇头,暗声道:“何急拿捏不了他,追魂令在我们手上。”
若是姬眠欢还想得知姬宿秋下落,哪怕心下不满,仍只能乖乖坐在这里任他们搓圆捏扁。
姬子夜这才想起这个把柄,他深深喘口气后点头,哪里知道自己真正要感谢的是刚刚汇报信儿的狐狸,若非这一遭打断,姬眠欢指尖的银丝刚刚就会切掉他一条尾巴。
此次虎族来袭气势汹汹,光妖将境界就有数百,另有桑沐坐镇,嚣张至极,呼那策得到消息之时也极为震惊,凌伊山紧锁眉头暗自喃喃,“怎会如此,分明百年前与狼族无差上下。”
为何短短百年,虎族新王未出,现下全族实力暴涨至此。
“此时凶险,让我——”凌伊山拍案而起,又立刻被呼那策按在椅上。
“我去。”呼那策眼底平静,半点看不出玩笑意思,亦本身不是会口出戏言诳语之人。
“策儿!”上次让呼那策出去已经让凌伊山后悔担心不已,他不赞同瞥呼那策一眼,又焦急站起身踱来踱去,“这可怎么才好,唇亡齿寒,如何也不能叫虎族这般下去。”
“师父,已经过去很久了。”呼那策低低说了一声。
凌伊山步伐一顿,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良久之后,凌伊山才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他抬起微红的眼,半晌说不出话来。
呼那策直视着凌伊山的眼睛,坦然道:“从入魔,已经过去几百年了。”
“寒潭心阵,我皆挨过来了。”
“这些年……”凌伊山开口声音都在颤,他狼狈地用袖子胡乱擦擦眼,“从不许你踏出炎地十里外,你怨不……”
“不怨,”呼那策垂下眼提起一旁的紫砂壶沏了一杯热茶给凌伊山,“师父想护着我,我向来明白,亦不会有一点怀疑。”
“只是当年与公仪子濯一战,虽落下心魔,惨淡收场,我到底是赢了,死胡同里凿开一面墙,莫过于此吧?”呼那策勾起唇角轻笑一声。
“莫再担心,策已走过几多,再握刀时定然耳清目明,不会为心魔所困。”
跟着前来求援的狐狸确认过信件,呼那策捏紧那一只铃铛暗自收好,领着百名妖将境界的将领前往灵镜,别时凌伊山将两颗清心丹郑重嘱咐过几次,炎地总不能一个领头者都没有。
麒麟想跟上呼那策脚步,被凌伊山强行拉住,它郁闷地趴在原地,看见身旁新认识的伙伴狼十六一直望着呼那策的背影目不转睛,眼里是一片不加掩饰的敬仰向往。
沿路的族民俯身向前行的将士行礼,心知此战也是为了炎地安危,声声高亢的狼嚎围绕,此起彼伏,又听从君王号令,一呼百应,莫有不从。
岁寒,屋檐下垂下来的冰亦坚,呼那策一身玄色劲装,关键处多出几块细甲,长靴裹着肌肉线条紧实的小腿,越发显得长腿劲腰,身形挺拔。
他为求利落将墨发高束,只剩下几缕落在耳侧,高眉深目俊逸非凡,一踏入灵镜宫殿就惹足了目光。
只是他眉眼落霜,周身寒气未消,强大霸道的妖力使人不敢靠近半分。
姬子夜随姬眠欢前来,望着呼那策眼前一亮,这狼君妖力浑厚,听闻天资也是一绝,狐族对双修之事极为敏感,他很快就察觉到呼那策是一个极好的双修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