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刚迈进一方阵法里,脚下便亮起一圈光亮皎洁的纹路,四方玄狼的眸光皆闪动,金色的魂力中刻印着历代狼王的神识,跟随着传承一起注入呼那策的额间,他眸光看着那些金色跳动的力量,回想起当初被先祖神魂撕扯的场面。
他一一偿还过,终于得到先祖的认可。
金色的传承绕在他身边,像是安抚着在他发梢停留过片刻,而后温柔地进入呼那策的识海。
一瞬间繁杂的信息在脑内炸开,呼那策眼瞳微缩,立刻调动起妖力纾解这浩如烟海的信息,他神识紧绷于此,外界的一切都看不清,也感知不到。
一声轻微的脚步,未能引起他的注意。
黑瞳周围萦绕着一圈猩红,拓跋燕玉小心收敛气息,凭借着身上伪造的玄狼气息踏入禁地中心,他瞳孔里一片灰黑,拿出一枚古朴的铃铛。
口中轻念着咒语,一股红光在铃铛上浮现,凝结成万千根丝线向呼那策迅疾飞去,拓跋燕玉的脸上忽而勾起一抹笑意,只是双瞳细看无神,因着格外违和诡异。
成功了,快要成功了,只要拿到狼族的灵器,他就可以去寻找龙族助他重铸肉身。
幸好庾琛早日在这里种下一抹神魂,不至于姬眠欢血洗灵镜时无路可逃,他表面被姬眠欢亲手捏碎妖核,实则神魂早就金蝉脱壳寄托于他一开始种魂的身躯。
姬眠欢真是狠,既能屠杀族群,又能狠心与呼那策决裂,庾琛心下暗喜,这狼君妖核有损一事他早就听闻,现下刚败在姬眠欢手下,定是元气大伤,他早日拿了灵器离开,迟早要将那血海深仇报复回去。
万千根红丝线悄无声息缠住呼那策的手腕,接收传承的呼那策神魂和识海都不设防,最是好攻破,庾琛想将自己的魂力顺着红线注入呼那策识海,却忽而惨叫一声,缠在呼那策身上的红线立刻退缩回他魂魄里,后怕着瑟瑟发抖。
这一声惨叫却将他的位置彻底暴露。
“我当是谁,竟是狐族的大长老,有失远迎,切莫见怪。”
原本安静的黑空里忽而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庾琛对拓跋燕玉的控制都险些出问题,他目光对上那踏月而来的狼妖,一身净白的衣袍,面容清秀,却拖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向他走来。
“祭月典一别,倒是未曾相见,不知大长老来我炎地作何,”凌伊山刀尖抵住庾琛的咽喉,冷声道,“附身我狼族将领,可说得上一句居心不良?”
“这肉身是你炎地的将领,你若是舍得便杀了!”庾琛破罐子破摔,将脖子向那刀刃一抵,见凌伊山果真皱眉后撤,眼下浮现喜色和得意。
魂术就是这般诡谲和难缠,除非深谙此道,否则毫无招架之力,如今庾琛无了肉身更是猖狂,只是他还未曾得意片刻,一道低沉的声音就响起。
“是吗?”
四方狼首目光中的金彩淡去,呼那策睁开眼,一双金瞳凌冽如刀,看在庾琛身上如同在受剐刑一般,庾琛禁不住胆寒后退一步,安慰自己呼那策还不是拿他没有办法。
却忘记了方才魂丝被灼伤的教训。
一股金色的妖力凝成实质,宛如刀剑刺过来,呼那策脸色冷淡,似乎并不为这一招将杀掉拓跋燕玉而可惜,连凌伊山都脸色乍变,动作却比呼那策慢了一步,叫那金刀刺进拓跋燕玉的胸口。
没有血,却有声声惨叫。
庾琛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胸口的疼痛随着金刀的步步深入越来越疼,他禁不住倒在地上哀嚎,翻来覆去以求减少痛苦,尖叫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怎么能伤得了我。”
没人回答他,呼那策淡淡瞥向他,抬手涌出数道金光,一道极为粗的化作手掌穿过拓跋燕玉的肉身抓住躲藏在其中的神魂,一把将其拽了出来,关进其他金光铸成的牢笼里。
一缕半透明的神魂挣扎着尖叫,手指触碰到牢笼时又被灼伤,身上的颜色更淡三分。
没了控制支撑的拓跋燕玉倒在地上,口中发出数声咳嗽醒转过来,他脑海中一片昏乱,望见眼前的一幕陷入怔愣。
“你怎么伤到我?你怎么能伤到我?这不可能!”庾琛急速在金笼里打转,声音里满是崩溃。
呼那策没有回话。
其实,他也未曾知道。
只是方才魂丝试图伤害他时,他感觉到右眼里一阵温热,一股有别于神力,妖力,灵力的能量骤然爆发,将那些红丝统统驱逐出去。
他有心猜测那股力量的来头,惊喜察觉能调动,断定这力量可与神魂接触,便放心化作一把刀捅向庾琛。
这力量来得诡异,他却难得没有不安,只是摸上右眼角,蹙眉有些迷茫。
这不是先祖赐给他的东西。
金笼里的庾琛已然偃旗息鼓,龟缩在笼子角落不再出声,他目光恐惧不解地望向这金笼的笼条,一时感觉到刻骨的寒意。
这上头的气息如此熟悉,分明来自狐族的祖先——玄天九尾狐。
作者有话说:
狐狐:就算和哥哥分开也要保护哥哥(泪眼汪汪)
狼哥:……
狐狐:(偷摸贴近)
狼哥:(冷漠JPG)
狐狐:QAQ!!我,我明天就要跟哥哥和好…!哥哥贴贴!
狼哥:(冷笑)
狐狐:QAQ!!(寄!)
第77章
“王上……”清醒过来的拓跋燕玉望着四周的纹饰忽而脸色一变,急切俯身跪下,“属下不该擅闯禁地。”
“起来,”呼那策抬手用妖力将还未明白事态的拓跋燕玉从地上拉起来,转眸看着不安的庾琛,眼中霜色凝结,“你如今已是瓮中鳖,再挣扎也无意。”
“不若交代清楚目的,许是能饶你一死。”
庾琛没立刻回答呼那策的问题,他目光惊疑不定打量着呼那策,如何也想不明白这股魂力从何而来,他不声不响,呼那策却不给机会和迟疑的余地,金笼骤然缩小,神魂不期触碰上笼条时疼痛如同受了炮烙之刑,庾琛痛呼出口,狼狈地在所剩无几的空间里压缩神魂。
“我问你,你来这里,和他有没有关系。”
呼那策垂着眼,庾琛却感觉到一股骇人的力量压在他身上,那双眼看过来的一瞬像长刀落下,激起他心里的一种臣服和恐惧。
幽暗的夜色下唯有妖月的光芒永恒,妖神的神像就伫立在呼那策身后,他们淡然的神情和压迫的气势一瞬间似乎重合,庾琛神情有过片刻恍惚,后又连忙收拢心神,心中后怕险些将龙族一事说出。
他闻呼那策这般开口,心下一动,道:“这……其实和王上有关。”
他自以为讨巧,哪知呼那策盯着他,竟发出一声轻笑。
无端端,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狠厉阴冷。
“撒谎。”
一只金色的手掌猛地将庾琛的神魂捏住,那手掌触碰到时,就如烧红的铁印在皮肉上,庾琛抓狂地跌撞想要逃脱,口中不断发出惨叫,他神魂愈渐消散忽而咬牙,指着拓跋燕玉厉声道:“你若是杀了我……他的魂牵在我身上,若是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禁锢在他脖颈上的手掌骤然收紧,他惊惧地瞪大眼,眼见那传说中与拓跋燕玉情谊深厚的君王并未有半点留情,似要一下扭断他的脖颈,一击痛感从脑后传来,庾琛脑袋一下垂下去,像个挂在藤蔓上半老的黄瓜。
凌伊山打开一小盒,呼那策将庾琛的神魂困锁住塞进盒中,才道:“燕玉,来偏殿。”
这几日过得浑浑噩噩,联想到狐族的诡谲魂术,拓跋燕玉也猜到几分,见自己未能酿成大错心下才放心,他跟上几步,回想刚刚庾琛的话时望向呼那策,内里又愧疚一分。
按照王上对待敌人杀伐果决的常态,若不是因为他,那狐族奸细是不会活着走出禁地的。
“莫想那么多,”凌伊山见他神色沮丧,安抚道,“不过魂术,又不是无可解,届时哪怕去寻狐族君王,付出多少代价炎地都有,去吧。”
凌伊山的话却叫拓跋燕玉心情更加沉重,他跟上呼那策进偏殿,低着头想要认错忽被揉了揉脑袋,微张大眼小心抬头,见呼那策脸色虽如常漠然,动作却极其轻柔,“放心,有我在。”
“你且莫动,相信我。”呼那策收回手,尝试着再次调动那股神秘的力量,金色的光凝结成丝线缓缓探入拓跋燕玉的额间,那根丝线好像是呼那策的眼睛,透过肉身看清拓跋燕玉的神魂。
侵入神魂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一是呼那策胆大心细,二是拓跋燕玉极其信任,竟然没有任何的排斥,丝线绕过几圈,果真在拓跋燕玉身上发现一根线,在他心口处打了结,任金线如何拨动都解不开。
呼那策毕竟不曾修习过魂术,操控着这精细的丝线已然靠着极高的天赋和直觉,很快就觉得精神力耗尽,只能收回丝线不了了之。
眼见呼那策脸上出现疲倦之色,拓跋燕玉连忙上前紧张喊道:“王上!”
“无妨,你且回去,不要多心,这牵魂一事,我会去灵镜问个清楚,”他轻轻摇头,摆手示意拓跋燕玉先离开,“本是狐族理亏,若是不肯偿还解决。”
一股莫名的寒意爬着脊梁顺到拓跋燕玉额间,他屏气凝神微微抬眼,瞧见月色垂落后呼那策在阴影中的侧脸。
“就只能让我亲自去取了。”
呼那策言下之意却是要与狐族开战,拓跋燕玉惊出一身冷汗,他急声道:“这,这不可!”
他还想说什么,只是呼那策眉头已然蹙起,拓跋燕玉才意识自己在忤逆君王,他话到口边只好吞下,低声道:“属下……又给王上添麻烦了。”
不但如此,还仗着自己和呼那策有几分交情,竟然开口违逆君王,拓跋燕玉越想越不应该,他想跪下请罪,双膝才弯下去一点,就听到方才还满脸霜色的呼那策轻哼着笑了一声。
他有些不明所以,只好就停在这不上不下的位置,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
“这叫麻烦么?更麻烦的,我倒是也见过。”
这语言里隐约的笑意叫拓跋燕玉觉得极惊讶,他抬起头,瞧见那双眼睛里浅浅一层柔光。
只是片刻就收敛住,没了踪迹。
像是他看错了一样。
月色照进来,影子陪伴着呼那策在案头翻着一部部厚重的书,翻完最后一页也不曾见过魂术的详细记载,他手臂支撑在脸侧,头一次操控魂力后精神开始疲乏,竟靠着墙壁入眠了。
半梦半醒间,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凑在呼那策脸颊上,他蹙眉几次抬手拨落,那东西又磨蹭着他脸颊,意要掩住他口鼻捉弄让他醒来,他没有办法,只觉得一阵无奈,握着那尾巴下意识哄道:“好了,眠欢,不要闹了。”
“嘻嘻,俏郎君,还想着那只丢下你的臭狐狸做什么?”那声音格外俏丽,并非熟悉的慵懒惑人,反倒是——少女的清脆。
呼那策立刻睁开眼,才察觉自己此时不在偏殿,眼前是一片昏沉的星海。
几颗星星还未坠落就黯淡下来,光芒流转,有的熄灭,也有的新生。
呼那策敏锐回头,见远处一名身材娇小的少女娉婷而来,她穿着一身拖在地上的繁复红裙,赤着雪白双足,纤细的脚踝和脖颈上都挂着华贵的金色铃铛,随着步伐一下一下响动。
少女双眼瑰红,周身的气息神秘强大,眼角生着诡丽的红花印记,指尖轻点,呼那策就感觉自己被拖着向前,他想要挣扎,却发觉自己竟然并非对手。
“你是何人。”呼那策心下一惊,面上不动声色询问。
可那少女只是一笑,并不回答,勾唇凑近道:“从前我欠玄狼,如今他又欠你,我既无法偿还玄狼,就替后辈偿还你吧,”
她的指尖极快地摩挲过呼那策的眉骨,眼眸里似乎有过怀念。
“你不用反抗,也不用怀疑我,我没有任何的目的和企图,只是单纯替自己和后辈还债。”
“我告诉你解开牵魂的方法,”她附耳凑过来,“北冥之海有一方孤岛名长生,长生后十里一片海,名唤忘忧。”
那双猩红的眼睛如月弯弯,口中娇笑,“你莫疑心我,你师父是知道这地方的,大可一问,你若真想知道我所图,其实也怕俏郎君你真要打狐族,现下狐族可经不起什么折腾。”
“待你到了忘忧,取一滴忘忧水,用魂力做牵引涂抹到魂结,即可将那狼妖身上的牵魂解打开。”
“忘忧水?”呼那策微怔。
“是了,世人皆往长生,长生过后便是忘忧,”少女言笑晏晏回道,她唇角微扬,继而又开口,“忘忧之境非常人可进入,它可解魂结,也是因为它本质就是洗刷牵绊的东西。”
“我想,你兴许也是需要一杯忘忧的。”
“况且忘忧海一年只开一次,可别误了时辰。”
“何时?”呼那策问。
“春祭后。”
呼那策心道这日子就差几日,眼前一切忽然如潮水般消散退去,他抬眼看着那抹红色也随着星光消散,下意识急切开口道:“你说那后辈——”
他忽而顿住,道:“前辈是玄天九尾狐?”
清脆的笑声模糊响在耳边。
“正是本尊。”
春祭落雨连绵,积雪尽化,妖界透出春色。
一只火红的凤凰匆忙落地,挥甩翎羽上的一点雨水,化作人形,端端一个温润如玉的君子。
“凌长老。”慕容潇拱手一礼。
“小凤君来了,”凌伊山连日愁绪被冲散一些,展眉道,“你可是来寻策的?倒是不巧,这几日他外出不在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