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惯会做这种小动作逗周禾,每次都把人闹的面红耳赤,江现离得了乐趣更是故意欺负人,闹着闹着就到床上去了。
周禾对这直白的目光再熟悉不过了,他急忙理好衣襟瞪了他一眼便带着柳儿去了饭厅,江现离目光紧紧跟随着周禾的背影并没急着跟上去,周禾骨架小本就瘦,吃得多或少都不见他圆润,怀了孩子后虽然胃口变大了,但从背后看根本看不出这是有四个多月身孕的孕夫,腰背还是那样单薄,并没长胖。
江现离坐在床沿摸着下巴思量片刻,目光移到桌上那个箱子,突然想到了什么,大步走到桌旁掀开盖子,里头是布庄送来的衣裳,还有几块上好的布料,他随意翻了翻果然找到一块锦缎。
红色的。
他找个块素色的布包好,招来个丫鬟吩咐几句,把小包袱递过去就转身去找周禾了。
周禾皮肤白,穿红色的一定会好看。
江现离嘴角挑起弧度心里生出了一种奇异的幻想,周禾也会喜欢的。
江义那日晕倒后已经躺了四日了,今早才能勉强起来走上一段路,却一直呼吸困难整个胸腔都像一个破风箱似的,呼啦呼啦的时而喘不上气,张水儿和江卫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也不见人影,听管家说宅子里的人最近手脚也不老实,丢了很多小物件儿。
江现离还是高估了他的身子骨,江义现在的身体哪能和年轻时候相比,单单是急火攻心就快要了他这条命,哪还有精力顾及他人。
江义摆摆手示意管家先不用理会这些,走了几步便扶着桌子歇一会儿,抬手招呼他把那个信封拿过来,已经耽搁几日了,他得去赴约了。
江边有一处小亭子,建得不起眼路旁又被杂草掩盖少有人来,眼下是冬日,周围一片萧瑟寒风一吹更显凄凉。
江义被管家搀扶着上了台阶,混浊的眼看向那个早已等候在此的人。
“你没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现离负手而立闻声才慢悠悠地回头,他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这个父亲,才觉他真的老了,以至于才病了几日就有一种病入膏肓的衰败气息,恨不得随时能撒手人寰。
他并不着急回答江义的问题,而是面无表情地反问:“江家现在还剩哪些底子了,一无所有的感觉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81章 和江义见面
江义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他揪住领口费力咳嗽几声,身后的管家瞥了一眼对面站着的人犹豫了片刻却不敢上前,默默站在一旁低下了头。
“你这不肖子, 你想干什么!”
待喘上气来江义恨恨地盯着江现离的脸,这张脸和自己没几分相似,反倒像足了她母亲,只是郑鸢爱哭爱笑,他却神色冷淡, 越长大越看不到鲜活的表情了。
“我是你爹,我一无所有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若是因为你娘的事, 我早都答应了。”
江现离冷嗤一声, “你早知道我也不算良善之辈, 做不出以德报怨的事, 你们杀人灭口的时候早该想到今天的。”
此话一出,江义身体僵硬了一瞬, 嘴唇嗫嚅想说什么, 却感觉胸腔似乎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说不出话来。
“怎么, 没话说了?”
阳光照在结了冰的湖面上,一缕光线映在江现离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旁, 他姿势放松地靠着亭子的柱脚,目光落在江义僵直的身体上,“若不是我命大,你们早就得逞了, 江家遭受的一切也只能说是报应罢了。”
江义摇摇头, 当初他是存了拿捏这个大儿子的心思才和他交换条件让他走一趟, 但没想到货丢了人也生死未卜, 又听了几句张水儿的枕边话,也断定他早就死了,草草的办了丧事,可前阵子他才知道这些都是张水儿和江卫母子俩的谋划,得知真相的那一刻他脑海里在想什么呢?
湖边的气温不高,冷风阵阵刮的脸生疼,江义却感觉脑子发烫,后背也被冷汗浸湿。
当时他想的不是长子被人害了,更没想过要惩戒谁,而是在考虑怎么能把他的财产据为己有。
“我……”
“我只是……”
江现离抬手打断,“当初是我还念旧情才让自己陷入陷阱,如今也不用你的同意,我自会料理好母亲的事,我不是来和你叙旧的,我是让你来签字画押的。”
江义对他有几分亲情江现离心里清楚,在银子面前半分也无,早就看透了他也不觉伤心难过,江现离掏出写好的文书放在石桌上,把笔扔在一旁,道:“签字吧,从此以后我娘亲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百年之后你还是和张水儿合葬吧。”
说着他眼神玩味又补了一句:“想必到那时候你们也找不到她了。”
江义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毫不犹豫地签上了名字按了手印,这是他早就答应过江现离的条件,从此以后唯一的把柄也用不上了。
“我答应的都办到了,你……是不是能放过我了?”
明知不可能但他还不死心地问出口。
江现离妥帖地收好文书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结束了?”
轻飘飘的语气却宛如一座大山般压在了江义头上,他扶着桌子低头费力地喘了几口气,额间溢满冷汗,指尖颤颤巍巍地对着他,“你……你难道想要了我这条命才罢休吗?儿子弑父,传出去你的名声也毁了,更不能善后。”
江现离仍旧直直地立在亭子里,茶白的披风几乎和石柱融为一体,他静静观赏了片刻江义惊恐的表情,语气冰凉不以为意说:“自从我娘去世,你本来也当自己只有一个儿子不是吗?况且,我的丧事都办完了,谁能怀疑到我的头上,你若出事了正不是应了那句报应吗?”
说罢转身就大步离去了,江义站在原地不动,似乎已经傻了,眼里黑沉沉的没有光亮,管家见男人高大的背影消失后才上前扶住江义,轻声试探叫了声:“老爷,大少爷他……一向心善,不会对江家做什么吧,兴许只是吓唬您的出几口气罢了。”
若是从前,江现离还能和他们维持表面的和谐,即便在他娘亲去世后,张水儿母子进门,也没表现出想要报复的意图,可这件事不一样,别人想要致自己于死地还想侵吞他的财产,实在是犯了他的禁忌,泥人还有三分血性,更何况他是江现离。
不管他们怎么求情,江现离也不会再饶恕了。
江义就是清楚这点,他才无话可说,手里所有值钱的东西最后都会失去,等他真正一无所有时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事到如今,怎么可能只是嘴上说说。”
“莫不如现在就舍弃一切,赶紧逃了吧,他虽然依靠郑家有些势力,但一个商人也没到只手遮天的地步,老爷,现在已经撕破脸了,咱们何必被他吓唬一番就老实地等死呢。”
管家跟了他一辈子,最会察言观色,自然知道江义心里所想,他静静等了片刻,就听江义吩咐:“把手上的银票和银子都收拾好,半夜就走,先出城再做打算,记住这件事不要对外人提起,你知我知,再告诉夫人和少爷,知道的人越少我们越安全。”
“唉,您放心。”
江现离离开后直接去了郑成乾那儿,他回京这么久从没露过面,生意上的事照常由二掌柜出面打理,一进门管家就忙递上了茶水,惊讶地看了他几眼。
“成乾呢?”
别人探究的目光见怪不怪了,毕竟一年多没来过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任谁都要恍惚,管家凝神收敛了眼神,略显尴尬回:“少爷去药铺了,约摸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还请您等一会儿。”
江现离知道这个弟弟一门心思扑在杨芪身上,现在身子已经快八个月了还日日去坐诊,郑成乾担心得紧又不敢太多干预,只能勤跑到那边照看着,再过两个月就要生了,平安是最重要的。
“无妨,我等一会儿就是了。”
从湖边离开后他的心突然静了下来,如今他和江家只有仇怨没有任何关系,看江义的模样,也活不过多久了,这样最好,是时候再添一把火了。
正想着郑成乾嚷嚷着进了门,“三哥,你猜李壹他们截到了啥宝贝?”
江现离侧头问:“当初我送的那批货?”
郑成乾拍了几个巴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比划着,“你也猜的太准了,幸亏三哥你思虑周全,江卫是草包,他身边那个护卫可算个高手,我们的人一路跟着他们进了冀州的地界,果然那几个人是去处理那些东西了,我们做了一回黄雀,已经把东西带回来了。”
“办的不错。”江现离眼里带了笑,了解事情原委后问道:“人呢,怎么处理的?”
“当然是按你的要求关起来了,等时机合适把他送到官府,就没咱们的事儿了,我哥会好好照顾他的。”
郑成乾高兴极了,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特意加重了照顾两个字,巴不得那护卫现在就在他面前受刑。
话音刚落,说曹操曹操就到,郑成州叉着腰进门先灌了一口茶,身上绕着凉气,紧挨着江现离坐下了。
“大哥怎么有空过来?”
不仅是江现离,郑成乾也惊讶一瞬,“这些日子你和爹不是忙得都不回家了吗,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喝茶?”
郑成州并未急着作答,江现离却注意到他还穿着官服,头发有些凌乱,冷硬的脸看上去颇为憔悴,想必是正在处理公务忙里偷闲才能出来一会儿。
郑成州呼了一口气,抬头松松领口,仿佛一直紧绷着出来后才得了片刻喘息,“最近案子多,人手不够,别提了,你们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好不容易得了空,他也不想再提公务,转而问江现离,“见到江义了?这老家伙可有向你忏悔?”
提到这件事郑成乾又来了兴致,凑近二人想听个热闹,江现离清了清嗓子,摇了摇头,“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做错了,我猜他现在正忙着收拾家当连夜跑路呢。”
听起来是个玩笑话,郑成乾嘀咕了一句:“还真说不准,我们已经派人暗中盯着了,说不定半夜能抓个正着。”
江现离眉头微蹙,顿了顿说道:“江义想带一家人走,可张水儿母子不见得会听他的,家里的那些银子不知会落到谁手呢。”
“大难临头各自飞,要遭报应了,他们才怕了。”
郑成州得知都在他们计划内才放心,拍拍他的肩道:“有事就来找我,我爹交待过过几日你和周禾抽空去一趟,他想见见周禾和柳儿。”
江现离应下了,门外也响起了下属的提醒,“大人,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走了。”
郑成州闭了闭眼,又灌了一杯茶,郑成乾朝门外看了一眼转身撇撇嘴,忍不住劝道:“大哥,你和爹都是大忙人,公务再多也要回家啊,朝廷又不是离了你就不转了,何况大嫂都有身孕了,你得多在身旁照顾啊,你看我日日去杨芪……”
他本想好意提醒大哥,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了,郑成乾吓了一跳,手上力道之大让他忍不住嗷嗷了两声,“大哥,您赶紧忙去吧,我不说了!”
“你说安宁怎么了?”
郑成州头一次听不懂弟弟的话,只这么片刻功夫,心里起起落落的,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又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他声音颤抖一字一句问:“你说安宁有身孕了?”
郑府还是像往常一样安静,卧房内更是静得出奇,安宁坐在床沿不停地抚摸着那只做好的虎头帽,动作轻柔的像是手中捧着的是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不知看了多久,安宁才回过神,把它放进了身旁的包袱里。
自从那日在杨芪那里得知自己又身孕了,一颗心七上八下静不下来,甚至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府中的,只是所有的希望都在听到书房里的那些话后破灭了。
郑成州和父亲说他不喜欢孩子,更不想要,这辈子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反正三弟已经有了后代,在他这儿老爷子就死了这条心吧。
后边的话具体说了什么安宁已经听不见了,五脏六腑像被重重捶了一拳,泛着激烈的疼痛,一瞬间肚子里的孩子像是感知到了爹爹的情绪,针扎似的疼了好一会儿。
安宁回房躺在床上任由眼泪沾湿了枕头,是啊,早该想到的,郑成州压根就没想过要自己生下孩子。
他想了几日,只有这一个办法了,他舍不得郑成州更舍不得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若是让他流掉,那和要了他的命并无差别,所以他想过了,只能先瞒下这件事,再找个借口回家住几日,安家无人在意他,也方便他悄悄离去。
想着想着安宁提笔写了一封信,不知不觉间宣纸被眼泪洇出一个又一个水痕,信里只是简单的嘱咐,却越写越心酸,十年的默默注视换来三年的亲密陪伴,肚子里还有了一个宝贝。
也是值得的,只是,可能再也看不到郑成州了。
他写得专心,没注意到门外的动静,“啪”一声响,房门被推开,安宁陡然抬头,盈着热泪通红的眼对上了郑成州气喘吁吁的面容,下一瞬,男人快步走到跟前双手撑在书桌上,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问:“你要去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
过小年了!小年快乐,我虽然在东北,但是今天没吃饺子吃了汤圆~~~
第82章 别丢下我好吗
安宁看到他的神色惊讶一瞬干咽了口唾沫, 脑子里不断回想着自己想好的说辞,一板一眼说:“我娘亲的忌日快到了,我想回家祭拜一下顺便住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