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则心道,好不好的,您不是天天看他写的信吗?
他恭恭敬敬地答:“新帝登基总有些小坎坷,但陛下运筹帷幄,攻无不克,您不用担心。只是,朝中对结盟之事颇有微词,到底还有些老臣是跟先帝一条心,要料理这群人,恐怕还需要时间。”
萧令弈了然:“我明白他,你帮我带句话,让他耐心筹谋,不必心急。”
云清则:“陛下心急的应该是那半年之约。”
萧令弈会心一笑:“你告诉他,说好半年,我一天都不会让他多等。”
他把开小差的令争拎回书桌前:“快点长大,你皇嫂等不及了。”
令争苦着一张脸:“我不想当皇帝!”
萧令弈:“不,你必须想。”
半年时间转瞬即逝。
萧令争在皇兄皇嫂的严厉督促下,终于具备了继承皇位的资质。
选了个良辰吉日,萧令弈将皇位禅让给了令争。
他让出皇位受封辰王的那天,北微就派使臣来求娶。
“山河盟第一条,东烨要将最尊贵的皇子嫁给北微国君为后!”
之前萧令弈是国君,不能联姻,如今他成了王爷,湛宸恨不得立刻把他抱回北微。
他心急,萧令弈是知道的,正要答应,忽然殿外又跑来一批使臣。
“西溱愿以结盟为聘,求娶东烨辰王殿下为国后!!”
正要往北微文书上盖玉玺的令争懵了,看向皇兄:“皇兄皇兄!你到底给我找了几个皇嫂?”
萧令弈:“……”
“哥,西溱给的诚意也很足,你想选哪个?”
萧令争看完西溱的结盟条件后,真诚提问:“要不两个都要?”
萧令弈扶额——这不是胡闹吗?!
第77章 正文完结
“你只有一个皇嫂。”
萧令弈接过令争的御笔,亲手写了一封回绝信,在信中感激淮瑜的抬爱与盛情,而后熟练地拿起玉玺在落款处盖下印章。
淮瑜虽好,但他已经有湛宸了,总不好三心二意始乱终弃,那湛宸的泪只怕要淹到东烨来了。
令争见皇兄取舍得如此果断干脆,便说:“皇兄一点都不犹豫吗?好歹选一选啊!”
萧令弈揪住令争脸颊的肉:“小没良心的,你皇嫂教了你多少兵法策略,你如今看他热闹倒看得开心?”
令争捂着脸笑道:“我只是觉着两个都挺好,他们如果不是国君,我就把皇位还给皇兄,然后皇兄再把这两位都收入后宫,热热闹闹。”
萧令弈:“……”
北微宫里的湛宸打了个好大的喷嚏,他揉揉鼻子:“定是令弈想我了。”
果然东烨的回音当天就送到了北微。
萧令弈亲笔回的旨意里除去给两国臣民看的话外,有三个字独属于湛宸:盼君来。
湛宸真想立刻插上翅膀飞去东烨,但此番联姻,他要给萧令弈最盛大的仪式。
因此就算再心急,也得耐着性子去周全大婚的各种礼数,已经升为太后的宁诗亲自把这大婚的各种礼节,务求给自己的儿媳妇一个得体的婚礼。
良辰吉日快到时,湛宸才听到东烨那里透了风声出来,说当日令弈退下皇位时,西溱也迫不及待地送了盟书来,名为结盟实为求亲。
西溱的求娶跟北微的婚书是前后脚一起来的。
湛宸听了,咬牙切齿:“淮瑜居然还在痴心妄想!”
云清则道:“不过殿下明言拒了西溱的求娶,写回绝信时丝毫犹疑都没有。”
湛宸眉宇一挑:“那当然,令弈他爱的是我!淮瑜根本不足为惧!”
他说是这样说,到了去东烨接亲那日,一大早就起来了,恨不得立刻飞去东烨皇宫把萧令弈抢在怀里抱紧了。
两国联姻,按照惯例,本该是弱国将人送到强国皇宫再行成婚礼。
湛宸此次却能放下世俗顾虑,放下北微皇室的尊严架子,亲自去东烨皇宫迎接,给足了东烨面子,他的纡尊降贵令东烨子民倍感蓬荜生辉,整个东烨都对北微产生了更浓裂的依附之情。
冬烨宫里,萧令弈已经华服加身,头上戴好了湛宸亲自为他挑选的金玉发冠,他眼尾那颗被湛宸前世之泪烙出来的朱砂痣与身上的正红喜服相互映衬,金色的阳光铺洒在他眉眼间,透着和煦的温柔。
令争进殿时都看呆了,他扑进皇兄怀里:“皇兄这么好看,难怪西溱北微都要来抢。”
萧令弈点了点令争的鼻子:“你皇嫂很快就要来了,担心被他揍一顿。”
令争笑了笑,又说:“虽然此次与西溱的联姻没有成功,但西溱还是派了使臣来庆贺,顺便商谈两国通商贸易之事。”
萧令弈回绝了淮瑜的联姻,淮瑜仍愿意让西溱与东烨边境通商。
如今夏国已经被西溱吞并,东烨有一大半边境曾经是跟夏国相邻,如今夏国灭在淮瑜之手,这一大半边境就变成和西溱相邻。
在这个局势下,西溱主动要求通商,本身就是对东烨最大的善意。
东烨拒了西溱的求亲,淮瑜却依然愿意为他庇护东烨边境子民,这番盛情,既使萧令弈感动,又使他心中不安,总觉得是亏欠了淮瑜。
“殿下!”乐竹跑进来说:“北微的接亲队伍到了!”
萧令弈定下心来,从镜子前起身,令争以国君的身份牵过皇兄的手,带着他迈出德明殿,往朝晖宫而去。
朝晖宫是东烨皇宫的主宫,唯有天子朝会与皇室成员嫁娶才能启用此宫。
湛宸在东烨当了半年皇后,对东烨皇宫熟门熟路,要不是为了完美的大婚之礼,他早就不顾礼法,冲进德明殿把他的君后抱走了!
如今他只能耐着性子等吉时,朝晖宫候着东烨的文武百官,又有北微来接亲的文官武将,分外热闹,这其中也不乏他国使臣,比如西溱。
“西溱也派人来了。”云清则先注意到了西溱的使臣,在湛宸耳边提醒了一句。
湛宸不动声色地打量过去——他甚至怀疑淮瑜伪装成使臣的模样想来破坏他的婚礼!
仔细看过三遍,确信没有淮瑜的身影后,他才安心下来。
西溱使臣被北微的国君明晃晃地打量了三次,心中嘀咕:难道我等今日打扮得格外亮眼?
他们也时不时往殿外看看。
吉时到了。
东烨国君牵着一袭红衣的辰王殿下步入众人视野。
西溱使臣呼吸一凛——好俊俏的男儿!难怪陛下为他如痴如狂,北微的皇帝也为他神魂颠倒!
湛宸走上玉阶,双眸亮晶晶地盯着萧令弈,一眼都舍不得错开。
萧令弈眉眼弯弯,眼里也全是湛宸。
牵着皇兄手的令争装着老成持重,端着一副长辈的架势对湛宸道:“朕就把皇兄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待他。”
湛宸笑道:“他是北微唯一的君后。”
令争这才满意,正要将萧令弈的手交到湛宸掌心之中,殿外忽然有一道声音传来:“慢着!”
淮瑜箭步闯入正殿,他的到来出乎所有人意料。
湛宸下意识牵住萧令弈的手,将他扣在身边。
“淮瑜?”萧令弈惊道:“你怎么来了?”
西溱使臣主动站到了自己国君身后,想也知道,是西溱使臣入东烨时,掩护了淮瑜。
“我来带你走。”淮瑜凝视着萧令弈,“我怕今日的一切,又是你被逼无奈之举。现在夏国已经灭了,西溱的疆域跟东烨交壤的面积不比北微少,你想要的山河盟我也可以给!不是非他湛宸不可!”
湛宸冷声揭穿:“说得好像你只是为了令弈才灭了夏国,明明是你们西溱贪婪,倒把这种灭国的杀孽强加到令弈头上!你要真这么喜欢他,当日西溱联姻,你自己怎么不嫁过来啊?!”
淮瑜袖下的手攥成拳头:“当日父皇驾崩我实在脱不开身!否则能让你钻了空子?!说到底,是我给你做了嫁衣,你如今还有脸在这边冷嘲热讽?”
两人针锋对麦芒,吵得不可开交,要不是殿内都是大婚的喜庆布置,只怕要让人忧心北微和西溱是要开战。
夹在中间的萧令弈听他们吵,耳朵都快被他们吵聋了,两个一国之君为了一个男人在臣子面前争得面红耳赤,实乃奇观。
“够了!!”
萧令弈钻进二人中间,两个掌心各自贴着对方的胸口把两人推开!
湛宸顺势牵住萧令弈的手,十指相扣,淮瑜不甘示弱,立刻也攥住萧令弈的手腕。
“他是我的!!你配不上他!”
“他是我的!我跟他拜堂成亲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
萧令弈:“……”
“吵够了没有!?”他大吼一声,把湛宸和淮瑜都给震住了!
见他愠怒,两人都有些无措。
萧令弈:“我是个物件吗?被你们这样抢来抢去?!”
两人都急着解释:“当然不是!”
“小弈,你跟我走!我早拟好了圣旨,只要你点头,你就是西溱的君后!”
“谁稀罕你西溱,他跟我早有数次婚约!轮得到你?”
“呵,那一年前被休的是谁啊?!”
“被休又怎样,他二婚也是跟我!”
一旁的臣子们竖着耳朵听,心里纷纷嘀咕:皇室真乱。
萧令弈忍无可忍:“够了,也不嫌丢人?!我能不能自己选!?”
“…能,当然能。”
“那先松手!!”
“……”
淮瑜松手时十分果断,因为他相信萧令弈会再次执起他的手选他。
湛宸却舍不得完全松开,他患得患失,非要抓着萧令弈的小拇指。
萧令弈瞪他一眼,他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淮瑜,你今日为我做的一切,大抵是为了还当日雪中救你的恩情,你为我做的许多事,早已足够报答了。”
淮瑜道:“不是的!不仅仅是为了恩情!那日我被积雪掩埋,绝望无助之时,是你为我拨开那些寒冷刺骨的雪,我从鬼门关回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那日你在阳光下,如救世的神明,从那一刻起,我就在心里立誓,我要得到你。”
湛宸冷声提醒:“他当日以为雪里埋的是我!他那样紧张是为了我!你不过是占了我的便宜!”
“是,你也知道他是为了救你,可你怎么对他的?!”淮瑜怒视着湛宸,“是谁把他扔在敌营里不管的?!”
湛宸戳他的心窝,他就敢翻湛宸的旧账!
眼看着又要绕回从前的恩怨里,萧令弈及时制止:“你们要是再吵,今日这大婚就取消吧,我一个人在东烨也能过得很好!”
这下湛宸和淮瑜都老实了。
看他们都不说话了,萧令弈才从袖子里取出一枚戒指。
淮瑜心底一亮——他大婚时袖子里藏着他的戒指,是不是说明他心里有他?
“这颗宝石,阴差阳错又到了我手上,今日我再将它还给你。”
萧令弈将戒指交到淮瑜掌心,声音温柔却决绝。
淮瑜眼底的光芒破碎,他不肯接受:“为什么?我哪一点比不过湛宸?”
萧令弈看了看湛宸,轻笑了一声:“我在位时,他是我明媒正娶来的皇后,如今,也不好始乱终弃吧?”
湛宸心中雀跃,他得意地看向淮瑜——我赢了。
淮瑜难掩落寞,眼中隐有泪意:“原来我输在这儿……”
可若让他再选一次,当日父皇驾崩西溱不可一日无君,他实在抽不开身来为萧令弈任性一次,皇位和萧令弈,他选了皇位,便再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湛宸,你也不算赢。”他不甘心地看着湛宸:“你只是运气好,当日你如果跟我面临一样的处境,你还能义无反顾地来东烨当这个皇后?”
“你又怎知我不会?我能为了他放弃一切,先把这个皇后当上再说!就算我真脱不开身来不了东烨,也能让旁人代我行事。”
湛宸看了看那批他亲自选到萧令弈身边的新臣们。
“你说你心悦他,可你知道他登基后面临的困局吗?你知道后又为他真正做过什么?他在皇位上被乱臣贼子为难到孤立无援时,你忙着扩张国土歼灭夏国。他迫于无奈不得不娶个皇后在身边摆着时,你让你那想私奔的妹妹来送人情,看着是为他好,可这件事,你西溱不也是受益者?”
淮瑜哑口无言,脸色惨白。
“世上总有两全的办法,只是你从来不肯为之冒险罢了!从前的我也不敢,可如今……”湛宸看向萧令弈,“当皇后算什么,为了他,再疯的事我都做得出来!!”
萧令弈眉心一动,与他相视一笑。
淮瑜自觉输得一败涂地,攥着那枚戒指转身便要走。
“淮瑜?”
他快走到殿外时,萧令弈忽然叫住了他。
淮瑜对他的心又再次死灰复燃,升腾出一线希望——他是不是后悔了?他舍不得了?
“要不留下来喝杯喜酒吧?”萧令弈说。
淮瑜:“……”
西溱使臣很担心自家陛下,总感觉他要被这句话扎得吐血了。
淮瑜最终还是留下来喝了这杯喜酒,他看着一袭红衣的萧令弈站在湛宸身边行各种成婚之礼,这一幕日后要无数次地入他的梦。
他没能娶走东烨的辰王殿下,依然愿意与东烨结成盟友,他把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一切都给了萧令弈,哪怕萧令弈选了湛宸。
婚礼全程,湛宸始终牵着萧令弈的手,一刻不肯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