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常?”宋知砚不知道。
他打小就没有兄弟姐妹,后来在自己八岁那年,娘亲终于给自己生了个小妹,结果世事难料……
说起来,封赫确实是自己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他向来冷静,现在却又矛盾非常。
一边理智和经验告诉他这不正常,封赫对自己的感情不正常,一边又觉得或许是自己自作多情……
脑中天人交战,一时竟分不清孰对孰错。
来福趁热打铁:“左右陛下是跟您一条心的,您也别乱想了!要不咱等酒楼的事忙完,就去找陛下会和?到时候想知道什么一块儿问了不就成了?”
宋知砚脑袋晕晕乎乎地绕不过弯来,听他这么说一时间也没反驳,木讷点头:“就依你。对了,先去寻些好的玉石料子,到时候总不好空手……这本来就不是我的错!!”
来福:“哎呀这家人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您要是实在拉不下这个面子,就说是诺诺小殿下送的,他会懂您的意思的!”
宋知砚顿时醍醐灌顶,抚掌称好,让他尽快去办。
来福高高兴兴应了,转眼就出去办事儿了,房里只剩下还在埋头吃糕点的诺诺,以及这位万分别扭的王爷。
“您要给我皇帝舅舅打个新玉玺么?”诺诺胡乱擦了擦嘴角的糕点碎屑,问道。
宋知砚见他这幅样子,忍不住想起那位同样吃饭狼吞虎咽毫无仪态可言的皇帝,顿时一股子无名之火升起,拿着帕子就往他嘴上招呼。
诺诺猝不及防被擦地吱哇乱叫,挥着小手想档,被宋知砚眼疾手快地捉了下去。
“跟你舅一个样!”宋知砚边擦边念叨,“等见到他,你替我打他一顿行不行?”
“不行!”诺诺一脸惊惶,“皇帝舅舅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他?!”
宋知砚被他夸张的动作逗笑了,三两下擦干净嘴,拍拍小家伙的头道:“行了,逗你玩呢!自己倒点儿水喝,等会儿来福回来,看看有没有相中的玉石,给你做个吊坠。”
诺诺于是又欢天喜地起来,抱着他的腰喊了半天舅舅真好,叽叽喳喳闹人得不行。
来福一直到天黑了才回来,抱着个木头匣子,很是费劲的样子。
宋知砚让小厮上去接了,放到桌上打开,灯光下的各色玉石熠熠发光。
诺诺好奇地凑过来看,哇了一声很是惊奇。
“这是这平洲城最大的玉石铺子里找的,老板说都是上品。”来福擦了擦汗,说道,“您也没说要做什么,我寻思着不能真做个玉玺啊这不合礼节,便找了些小的,做个玉佩私章什么的,也是极好的。”
宋知砚捏起一块,在烛光下仔细看了看,很是满意地点头:“不错!明日再去给本王弄一套刻章的工具来。”
来福很是惊讶:“您要自己亲自给陛下做?”
宋知砚愣了下,有些别扭地咳了两声,拍拍一旁好奇的诺诺;“给诺诺和本王先做好,要是有剩下的,就顺便给他弄一个罢!”l
他加重了“顺便”两字,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来福也不拆穿他,躬身应了。
王爷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诺诺托着下巴看了会儿玉石,又盯着满脸不自在的宋知砚看了一会儿,突然问道:“舅舅是在跟皇帝舅舅吵架嘛?”
“也不算,准确来说,是他太气人了,我没错。”宋知砚说道。
诺诺沉思一会儿,开始给他出招:“那就让皇帝舅舅道歉!”
宋知砚嗤笑一声:“让他道歉?他现在估计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呢!”
“舅舅我教给你!”小家伙一脸得意,“娘亲都是这样跟父皇道歉的!”
宋知砚来了兴致,笑着问他:“哦?怎么样?”
诺诺清了清嗓子,端上架子,奶声奶气地说道:
“我给你道个歉,你跪下听罢!”
宋知砚:“……”
以下犯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知不知道?
也亏得姐夫宠阿姐,要是自己真的跟封赫这么说了……不不不!
宋知砚摇摇头,紧拧着眉有些心烦气躁。
长公主和萧皇是夫妻,我和封赫又不是,干嘛要放在一起比较?
罢了罢了,到时候让诺诺把东西一塞,敢不接受回去我就乞骸骨辞官!
希望他不要不识抬举!
第三十一章 姻缘树
他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到后来,还是尽心尽力给做了。
宋知砚之前稍微学过这些个雕刻手艺,本来是打算以后自立门户了多少能混口饭吃,所以学得格外认真。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黯然。
上一世,殷胜带兵杀到王府的前几天,封赫还跟自己要一只玉佩来着,说是要他亲手雕刻的,宋知砚当时答应下来了,玉石都选好了,是块上好的和田玉。
可惜……
染了血,也再没机会送了。
手里的玉石泛着温润的光泽,他竟又鬼使神差般地选了块和上一世那块玉石成色差不多的。
白色的私章已经初见雏形,说着是“顺便”给他做,但最后还是先给封赫做了个。
玉玺是不能自己做,做个私章还是可以的。
日光倾斜,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宋知砚微微眯了眯眼,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不知不觉,已经在这坐了一上午了。
门口传来敲门声,是来福是声音:“公子,石公子来了!”
“稍等!”
宋知砚如临大敌,赶忙把桌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工具之类的收拾了,这才让人进来。
石光霁一身青衣,额间一道青色抹额,折扇合拢拿在手中,环佩饰玉,好一派风流倜傥。
宋知砚奇怪地看他一眼,顿时了然:“又去花楼了?”
“害!可别瞎说啊!”石光霁绷着脸,“本公子这是刚上山去了,到庙里给你求了个签,酒楼不是要开业了么!”
宋知砚笑笑:“您有心了。”
石光霁见唬不到他,顿时蔫了,收起折扇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仰头喝了。
喝完还嫌弃地一撇嘴:“这什么玩意儿这么难喝!你也别在屋里闷着了,本公子来找你,就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去庙里求签的!”
宋知砚笑了:“开业择个良辰吉日不就好了,还要求签?你到底是想去干什么?”
石光霁看起来也不愿多说,当即便要把他拉起来往外走:“我们这儿开业前先求神拜佛是习俗,你个外来的不知道!乖乖跟我走吧!中午请你吃饭还不成嘛!”
宋知砚拗不过他,匆匆看了眼床底下被自己藏起来的工具,无奈地摇摇头,披上外袍跟他出去了。
马车上,宋知砚不依不饶,问他:“真有这习俗?我怎么不知道?”
石光霁眼神躲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嘛!你跟我去就是了!还能害了你不成?”
宋知砚微微眯了眯眼,想起他前几日在花楼的异常,试探着开口:“你不会要去求姻缘吧?”
石光霁大骇,猛然一跳差点撞到马车壁,惊道:“你怎么知道?”
宋知砚:“……”
“我诈你的。”
“……”
石光霁咬牙:“歹毒!”
宋知砚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求姻缘不都是小两口两人来吗?你这拉着我算怎么回事?”
“废话!红衣要是肯跟我来,我会找你?!”
“……”
“虽说这抚平寺姻缘树不是这平洲最灵的吧,但也聊胜于无!”石光霁颇为豁达,“你也来试试,这么老大不小了连个侍妾也没有,不能整日就想着给陛下分忧吧?”
“不急……”
“可别这么说了你!之前都是拿陛下也没纳妃搪塞我,现在人家纳了,你也快点上上心,还真想打一辈子光棍啊?”
宋知砚刚想说未尝不可,被石光霁瞪了一眼,乖乖闭嘴。
“行了行了,我去还不成嘛!”宋知砚无奈道,“不过你说这抚平寺的姻缘树不是最灵的,那咱们为何不去灵验的那个?那不事半功倍么?”
听到这话后石光霁幽怨地看他一眼,说道:“最灵的那个好巧不巧,在鹤江阁里,怎么去?”
宋知砚:“……”
很难想象。
寺里人不多,最后宋知砚还是耐着性子陪他在姻缘树下挂了红绸祈了愿。
石光霁一直是这座寺庙的香客,香油钱捐的不少,于是两人便得到了方丈亲自给解的签。
石光霁看不太懂,宋知砚纵使知识渊博学富五车,但对佛法之类的玄乎东西也是一知半解。
左右反正是上上签,先拿回去便是了!
在山上待了一下午,临了还承了石光霁的人情,捧了一盒子糕点回去。
马车晃悠悠地来又晃悠悠地走,宋知砚在车里昏昏欲睡思绪翻飞,一边想着石光霁和红衣,一边又想起自己放在床底下的,还没雕完的玉石。
玉石……
坏了!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睡意全无,瞪着眼看着手里的糕点盒子,一脸纠结的神情。
封赫还派人盯着自己,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会知道。
这么说的话,那今日我和石光霁一起去寺里姻缘树下挂红绸子,也定然是要被他那些个影卫给看到并报给他的。
那他会不会误会我?宋知砚莫名有些不安,昨天还说他对自己有……那种意思,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和别的男人一起去庙里……
天啊!这下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出宋知砚所料,他下午才去了抚平寺,晚上封赫便得了消息。
声情并茂事无巨细的消息。
饭桌上一时间安静到落针可闻。
影卫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口,头都不敢抬。
封赫黑着一张脸,倒是没有暴跳如雷,只是手中被折断的筷子暴露了他现在是有多么愤怒。
石风见状在心里大呼不妙,连忙问道:“可有查出那同行的小公子是哪家的少爷?”
影卫小声交代:“是……石光霁,石公子。”
石风:“……”
房间里更安静了。
两个男人各怀心事地坐在那儿,一言不发的样子甚是瘆人。
影卫打了个寒战,恨不得把头埋到地底下去。
“你先退下吧!”封赫终于开了口,语气冷得像是淬了冰,“给朕好好盯着!”
影卫俯首应了,赶忙退了出去,一刻都不敢多呆。
不知沉默了多久,两个男人都单手掰断了筷子,舔着后槽牙一脸不忿的样子。
石风开口了:
“去不去平洲?”
“去。”
封赫的语气冷到极致,像是冰下的河流,平静又深不可测。
第三十二章 当场捉住
其实宋知砚这次下江南,主要还是为了督工。
意识到封赫对自己的提防和不信任后,他便想着怎么要也得给自己置办些家产,免得以后辞了官没钱吃饭。
于是便连夜收拾了收拾家中的银钱财物,找石光霁谈合作,想要以他的名义投资座酒楼。
石光霁也是心疼他朝不保夕可怜地很,二话没说便答应了下来。
选了个山高皇帝远的平洲,他出钱,石光霁出力,于是乎,京城的天香楼平洲分部,便这么建了起来。
厨子什么的都是他来了亲自招的,酒楼装潢也是他过目了的,账房先生掌柜的,是石光霁给找的亲信,可靠地很。
找了个黄道吉日,四月初八,碧柳垂条的春末,宋知砚的“家产”终于燃炮开业了!
宋知砚他不愿意做这些抛头露面的事儿,自己本来也只是出了个钱挂在石光霁的名下,于是这天他便在酒楼对面的茶馆找了个雅间,逮着斗笠看着这对面的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感谢大家捧场啊感谢!这天香楼的名号相比诸位有识之士都听说过,那可是京城响当当的大酒楼啊!如今终于开到了咱们平州,这下大伙不用去京城也能在天香楼吃饭啦!”
石光霁摇着折扇坐在宋知砚身边,笑着看着这位巧舌如簧的掌柜的讲话。
“来来来!大家里面请!今日开张第一天,统统打九折!”
底下的食客躁动起来,门一开,人群纷涌而入。
宋知砚满意地勾起嘴角,说:“我们要不要也进去吃点?我让掌柜的给我们留了雅间。”
“这肯定的呀!”石光霁笑眯眯地站起身来,往桌上放了块碎银子,“总是我请你吃饭,这回你可得请我好好吃一顿!”
“行行行!”宋知砚笑着跟他对拳,压低斗笠帽檐,跟着人流往里走。
掌柜的见人进来,赶忙从柜台后迎上来,挂着谄媚的笑问道:“老板您来了?您昨儿个吩咐的雅间都准备好了,请跟小我上楼吧?”
宋知砚微微颔首,往后退了一步,示意他带路。
老板边走边说:“您友人也是刚来,我寻思着这么多成年男人,原先那点菜肯定是不够,便擅自让厨房又多做了些……”
宋知砚眼皮一跳,心里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什么友人?除了我身边这位,只有个小孩和青年,怎么那点菜会不够?”宋知砚皱眉问道。
掌柜的脚下不停,转眼便走到了雅间门口,敲了敲门推开奇怪地说道:“那里面的两位,不是您的好友么?”
宋知砚和石光霁对视一眼,双双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张。
石光霁小心翼翼地往前凑了凑,顺着开着的门往里探头过去,果不其然看到了那两尊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