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村里我也看了,除了祠堂就你们家院墙最高,可是我今儿个看你来来去去西山不知道多少趟,怎么?连你都觉得屋子悬啊。”
“是啊……”王希既然已经看到还主动来问了,顾时青也就趁势和他说了,“院墙虽高,可是这水涨到哪儿还没个准数呢!我就寻思着在西山找了个山洞,把家里能腾挪出去的要紧的东西都慢慢挪走。”
“你也看到了,”顾时青指了指齐到小腿肚子的水,这两天可把我累得够呛!”
“山洞?好家伙!你这是都准备好了啊!”
“行!”王希点点头,“得了你这些话我心里也有数了,这就带着人上西山扒拉去,怎么也像你一样先占着个山洞。”
王希说着拱拱手就要离开。
“等一下,”顾时青叫住他,“你那边要是地方不够的话,把周夫郎家孩子送过来跟我们住吧。”
“行,回去就让他们来。”王希倒是不客气,也没提剩下那么多人怎么办。他对顾时青还是有点了解的,知道他顶多收留周夫郎三个孩子也就了不得了,剩下跟着自己的弟兄他只会在有余力时指条路,还是得他自己来想法子。
送别了王希,顾时青回到桌上继续和林木一起吃饭,听到说要带着他的几个孩子,在一旁候着的周夫郎不住地道谢,东家、夫郎这些日子的准备他是看在眼里的,孩子能跟着一起也能少受点苦,他怎么能不感谢老天爷碰上个这么好的东家呢!
接下来的几日,林木和顾时青用马车装着自家东西又上山了,这次没有请知哥儿他们帮忙,他们自己家里东西也要收拾呢,这样也好,这样顾时青就可以利用自己的空间把后院库房搜罗一空,再做做样子送到山上了。
不过,为了面上过得去,还是装了大半个小山洞,其中最多的就是喂给牲畜吃的紫目草,现在牲畜们都是张汉子每天抓了紫目草料去喂,顾时青也就不太作假了。
两个人还忙活着就在放物资的那个小山洞旁,用木头搭了小棚子,上头盖着乌布,下面用泥巴砌了两个小灶头,这样在外面热东西既方便又安全。
雨越下越大了。
眼见着原本齐到小腿肚子的水渐渐漫过了膝盖,村里人脸上的愁苦也越来越明显。
水把麦苗淹的差不多了,今年上半年的收成是没什么指望了,只剩下家里的存粮,可是本就过了一冬,指望着这茬收成吃顿好的,存粮又还有多少呢。
这时,听了顾时青提议去囤粮的,比如吴老大吴老二两个,心里无不庆幸,对顾时青提议嗤之以鼻的,现在心里那个悔恨啊!有的抓住时机,哪怕现在水都漫过膝盖了,依然一步步走着去县里买粮,一到县里就傻眼了,县里水位不比村里低,粮价还又比那时候贵上许多,涨了整整一倍多了!
忍着心疼多花银子买回来,路上还得紧紧抱在怀里,防着碰到水受潮,可真是千辛万苦啊!怎么那时候不信邪呢?不少人心里暗暗问自己。
前些日子鱼的大丰收给村里添了喜气,可那只是一时的,现在鱼都被村里汉子抓的差不多了,哪里还有?不少人家每天光拼命往外扫水就很费工夫,连院门都不怎么敢开了。
又是三天三夜不停歇的大雨。
林木家现在内院水位也齐到小腿了,大清早起来一看外面心就一沉,又比昨夜涨了,现在外面恐怕……
林木回屋里推醒顾时青,“相公,醒醒,外面水又涨了!”
“什么!”顾时青一下子坐起来,“你在屋里,我出去看看。”
顾时青穿上蓑衣、斗笠和兽皮鞋就往外面走,现在已经不能算兽皮鞋,该叫兽皮裤了,自从外面水位超过膝盖林木就又缝了两块布上面,一直到腰了,这下总不能再不够了,再不够上面就得也做一件了。
顾时青推开内院门,不,也不能叫推开门了,外面都是水,他可推不开,自从外院水位到小腿他们家门就不关,他挖了沙子灌的沙袋在门口堵着,人要走就把沙袋挪开。
现在一看,水位已到了膝盖了,这沙袋也没用了,顾时青费力地挪开,索性就让外院的水灌进来吧,外面估计水位更高,看样子他们这底下是住不得,得上山了。
顾时青来到外院门口,两片竹排飘着系在墙上,他伸手解了一片下来,自己撑着墙站上去往外头看,正好看到两个年轻汉子撑着竹排过来,在外头大声叫喊“老人、孩子送到祠堂!老人、孩子送到祠堂!”
“知道啦!”顾时青在里头大声回,又问,“外头水多深啊!”
“大腿!”其中一个汉子回。
“多谢!”
那两个汉子没作声,顾时青看着他们撑着竹排飘远了。
他自己从竹排上下来回到水里,又回去内院。
“怎么样?”林木正在廊下来回踱步。
“准备上山吧,水位到大腿了。”
“好!”林木深吸一口气,“我去叫乐乐,你去告诉周夫郎。”
两人分头行动,林木抱着小乐哥儿来到外院时,周夫郎一家和顾时青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看见林木,顾时青接过手中的小乐哥儿,示意林木先爬上竹排。
林木爬上竹排,又撑着竹排来到墙边,自己将另一片竹排扔过墙去,绳子交由周夫郎拿着,自己踩着门里的竹排爬过墙,稳稳落到外头的竹排上,再让周夫郎一家依次照这样过来,虽然中间有些许波折,但最终还是成功了。
只剩顾时青了,林木双眼紧盯着他,顾时青当然不让他担心,先踩着竹排把小乐哥儿抱着递给林木,小乐哥儿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心里害怕但也乖乖地听他们动作,很是省心。
小乐哥儿到了林木手上,顾时青心里更加轻松,踩着竹排爬到墙顶还一边把门里这片扔出去。
这样,林木三人一片、周夫郎家一片竹排,两片竹排在这苍茫的水面上晃晃悠悠向西山而去,顾时青本担心周小子一人撑不了让林木去帮他们,但周小子拍着胸脯,“我肯定能保护阿爹和弟弟妹妹!”林木也就由他们去了。
两片竹排飘过祠堂,正好有家里汉子举着哇哇大哭的孩子过来,“你们去哪儿?”看见林木他们,他不禁问。
“西山。”顾时青回道。
想了想还是提醒道:“山上有山洞,将就着住。”
说完了,就撑着竹排继续向前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可爱们阅读哦!
第70章 安顿
林木和顾时青一家子带着周夫郎和孩子撑着两排竹排往西山方向划着, 四周一片水雾茫茫,只看得见村里人家的屋子露在水面上和淹在水中的摇着枝叶的树,其他的, 比如田里的麦苗, 是一丁点儿也瞧不见了,甚至只能根据大致方向判断那边是不是田,林木心下黯然, 这一季的收成看来是别想了。
水面上还走着露出上半个身子的村里汉子, 有的肩上坐着娃娃,有的背上背着家里老人, 都费力地在水中前行朝着祠堂而去,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身上也不能阻挡一往无前的决心, 不用老村长派人来他们也知道, 这时候只能指望祠堂能扛住了。
逆着水流、人流而去的林木一家子自然引起了注意。
“木哥儿, 你们这是去哪儿?”隔着水帘有人远远地有人问。
林木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倾下身子大声回:“西山!”
周围泡在水里的村里人都听到了。
看林木家稳稳坐着竹排,和他们就是不一样,看来是早有打算。
哎!他们怎么就没人想到呢!
也有汉子立刻就想调头跟着去,被旁边夫郎拉了一把,“爹还在祠堂里呢!现在跟着走到啥时候还不知道,不如像林家这样扎个竹排让爹和孩子坐上去,把家里吃的也收拾出来带着。”
“哎!说的是说的是!”那汉子憨笑着, “那咱还是先把娃儿送祠堂去?”嘴努努示意他夫郎看肩头的娃儿。
“那可不?先送过去给爹看着咱们回去搬粮食扎竹排。”他夫郎很快拿定主意。
林木和顾时青这一路看见的村里人不少, 很多人也是刚起来发现外头水这么高就急急忙忙把老人孩子往祠堂那边送, 地里的麦苗、家里的粮食还没来得及操心呢!
他们去西山的消息很快在祠堂那边就传开了, 心思活络的听到人说这个去处都在暗暗思量, 祠堂人多嘈杂, 大家伙儿吃饭还都在一处,这可不比活死人那会儿汉子都是出去一起行动的,不如赌一把也跟着去看看!
动作慢的还想学着林木家做个竹排一家老小一起过去,动作快的早就想到山里也有先来后到,不如这会儿多吃点苦先去占个好地方!想着有的回去拆了木板、拿了木盆给孩子坐在里面,有的直接就背上孩子踩着水冲着西山过去了。
林木他们到了山脚下,一个接一个从竹排上下来,踩到乌糟的泥地上。
“小心脚下,踩实点。”林木抱着小乐哥儿,嘱咐跟着后面的周夫郎他们。
经过这么多日的雨水冲刷,他们现在哪叫踩在地上,分明是踩在汪汪的泥里。可就这,还是仍困在祠堂里的村里人羡慕不来的呢!
顾时青一马当先,扛着竹排走在最前面,周小子拖着竹排跟在最后,他还是个半大小子,这一路过来已经筋疲力尽了,自然不能像顾时青那样将竹排扛在肩膀上。
周夫郎疼惜孩子,让小哥儿小姑娘紧跟着林木,自己也帮着孩子使劲拽着另一根绳子。
“阿爹,我能行!”周小子紧抿着唇。
“嘘,别吵着夫郎,咱们轻轻地。”周夫郎让他别作声,好好跟着。
周小子一听这话不坑声了,他听阿爹的。
雨天的上山路就是难走许多,林木觉着过了得有不到一个时辰才瞧见他们的小竹屋,但顾时青没停下,“先过去那边,东西都在那儿。”
“行!”林木应道,转头对目不转睛看着竹屋的小哥儿说,“别看了,跟着走。”
再往上走了一小段路,他们的山洞到了。
“木木!你来啦!”知哥儿斗笠都没顾得上戴,匆匆地从洞里跑出来。
哎?顾时青本以为他们会是第一个,没想到知哥儿他们居然第一个就到了。
林木赶紧对知哥儿摆手,“快回去!快回去!”
知哥儿还在犹豫,被唐江一把拉进洞里。
“头发才烤干,出去又湿了。”
顾时青接过周小子手里的竹排,把两个一起倚着山洞立着,招呼周夫郎他们进山洞。
自己过来帮林木解了斗笠,脱了兽皮鞋,推他进去。
林木湿着头发、光着脚钻进山洞,小小的山洞中间一个小火堆,大家正围着火堆坐着,知哥儿把一碗姜汤递给他,“来!木木!快喝了。”
自己又拿了干布帮他擦头发,顾时青也跟着林木进来坐在他旁边,一时间山洞里仿佛狭小许多,唐江没坐过来,坐在靠门边的地方望着这里。
大家喝了姜汤,烤着火,身子暖了,话也多了。
“你们啥时候来的?”
“没在你们之前多久,”知哥儿噘着嘴,“又冷又饿,先生了火,想着你们待会儿来就又煮了姜汤。”
“多谢你。”林木笑着握住知哥儿的手。
“谢什么!”知哥儿推他,“下次不许这样说!”
“好好好!”
聊着聊着又说起山下的情况,“哎,也不知道村里怎么样了?我来的时候都是水,看得人心慌慌的。”知哥儿说着说着一头倒在林木怀里。
看你夫郎,顾时青一个眼神示意唐江。
唐江没觉得啥,他夫郎和顾夫郎是好友啊,这顾兄怎么小气吧啦的?
顾时青只得作罢,故意扭头去问林木,“木木,你饿不饿,我饿了。”
林木本来和知哥儿说着小话,这下子转过头来,是了,他们还没吃早饭呢!一早上忙得都忘了,“相公,你想吃啥?我去做。”这里这么多人也不好让相公把东西拿出来。
“夫郎,我来吧。”周夫郎赶忙放下手里的碗。
也行,林木也不客气,“外面有小灶头,就在那上面做吧,东西在上头个山洞。”
他刚站起来准备领着周夫郎去看,顾时青摁着他坐下,“你烤火,我去。”
周夫郎叮嘱孩子们好好坐着,他跟着顾时青来到洞口,斜上方就是一个小山洞,顾时青踩着洞口的石头往斜上方爬,周夫郎跟在后面有样学样,爬到洞口进去才发现里面堆了不少东西。
“吃的用的都在这儿。”顾时青给周夫郎介绍,“咱们暂时在这儿住着,还和家里头一样,那边,”他探出身子指着外头,“那几个是养牲畜的,张汉子管着,他有忙不过来的你也去帮帮忙,这个山洞里头都是东西,你和孩子们将就住,只有一点,不能离人,除了我和夫郎其他人来拿东西得记着告诉我,晚上烧火什么的自己烧,木柴随便你用,门口布帘子我待会儿挂上去。”
“知道了,东家,我一定把这里看得严严实实。”周夫郎应着。
“还有,底下那山洞不拘我或者唐夫郎他们一家住,要是我不住这儿就在下头竹屋那里,你记得路吧。”
“记得记得。”
“这两日就用下头搭的灶头做饭,简单点,能吃饱就行。”
“好,东家,您放心,我马上就去做早饭。”
顾时青嘱咐完毕,刚准备下去,又想起什么转头说:“哦,我忘了,在山上要出去最好也别单独出去,小心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