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爹,这肘子炖得很烂,我给你夹一块?”
管公公嘴里还吃着,把碗递了递。
“周大人,待会儿去放爆竹的时候记得叫上我。”碧珠朝周亭道。
周亭点头答应。
饭后管公公去送四王爷出宫,碧珠跟着周亭准备点爆竹的事了,我和赵煜风终于有机会能休息独处一会儿。
赵煜风让人在案上铺纸,拿着笔在给明月师父写信,我则坐在御榻上边喝茶,边拿着筷子给四王爷送的那只老鹰喂生肉吃。
我:“这鹰眼神好犀利,吃东西好凶,瞧着比我还聪明些。”
赵煜风:“这是海中青,养好了会认主,能传信能侦查,打架也帮得上忙,很难弄得到,老四有心了。”
我:“四王爷和你感情好像还挺好的,人瞧着也不错,很随和。”
“除了你,谁人在皇帝面前都会很随和。”赵煜风凉飕飕道,“过来看看,你要不要写几句话上去?”
我忽略他的吐槽,凑过去,在赵煜风简短的年节祝福后面又添了几行,发现赵煜风还没有落款,明白是他身份不大方便,大概怕中途被截,所以信就只是一封很普通的祝福信。
“你的名字可以写上去。”赵煜风道。
我便落下“谢二宝”三字,又问:“明月师父是你娘亲很亲近的人是么?”
“嗯,”赵煜风道,“是跟着我娘一起入宫的婢女,同我娘情同姐妹,后来我娘去了,她在燕青山替她守陵园,至今……”
“……二十七年了。”我接道,有些震惊于她们之间的感情,“明月师父那么好,愿意这般为你娘,你娘一定也是个非常好的女子。”
赵煜风侧头看了看我,继而握住我的手:“嗯。”
远处骤然传来爆竹声,阵势之大,响彻天地之间,也远远地飘出宫墙,传入正在过年守岁的寻常百姓家里。
爆竹声响完了,赵煜风松开捂住我耳朵的手,封好信搁在案上,拉我去洗漱。
明天还有元旦朝会,我和赵煜风不打算守岁,洗漱完了便上床去睡,赵煜风从后面抱着我,悄悄在我枕头底下塞了个什么东西,我掏出来一看,是个绣工精美的荷包,直接就当着他的面拆开了。
赵煜风瞧不上我的行径:“啧。”
“哇,这么多金子!”里面竟然是数十枚黄金制成的金鱼,薄薄的一片一片的,很漂亮。
“压岁钱。”赵煜风道,“你年纪还轻,容易招邪祟,放枕头底下,除祟。”
“你睡我旁边哪儿还有邪祟敢来找我?”不过我还是听他的话把荷包塞回了枕头底下。
继而又按捺不住,从赵煜风身上爬过去下了床。
赵煜风坐起来,一脸困惑地看着我。
我打开雕花橱门,从里面翻出来一个缎布包着的小盒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上床去了。
赵煜风略有些紧张地看着我:“又有什么普雷么?二宝,明日还有朝会,你暂且忍耐一晚,明晚我加倍地还你……”
我:“……”
普雷个头啊!
我打开了小盒子,现出里面两枚镶着小颗祖母绿形状不太规则的铜戒指。
“本来想明天送你,当做新年礼物的……”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但是除夕送也挺好的吧,我们算是定情在今年……这,这也算我补给你的定情信物……”
赵煜风看着盒子里的戒指,好一会儿都不说话,像根木头似的。
我拿起其中一枚大的,又抓起他左手,看着他骨节分明且修长的几根手指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我的心脏咚咚跳,像在做贼——他有结发的正妻,我却把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不过没关系,总之他又不知道这含义。
但在我心里,这一刻,决定了把他当我在古代的老婆,唯一的,至于回去之后还会不会和别人结婚,到时候再想了。
至少在大雍这段时间,我保证身心都属于他一个人,这比他给我的待遇要好都多了,他可是有几十个老婆,我心里多少还是介意这件事的。
我也没有名分,但我给了他我亲手做的结婚戒指。
“赵煜风,我现在可是真喜欢你了。”
我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暗戳戳的想,老公才亲老婆的手背,我这就算攻了一回了,可怜的大男子主义晚期患者赵煜风却对此一无所知。
赵煜风深深地望着我的眼睛,流露出一种仿若兽类想要捕猎的冲动。
“明日还得早起去朝会……”我怂了一下,提醒他道。
赵煜风点点头,收回视线,然后细细端详了戴上他手指的戒指,不动声色的,自己拿起那枚小点儿的就往自己手上戴,像个贪心的小孩似的,其他手指戴不上,只能戴在尾指上。
我登时就被逗笑了,伸出左手:“这一个是我的,一人一个,你给我戴上好吗?我,我能和你平时这么戴着吗?戴一样的戒指会不会太明目张胆了些?朝臣们会……”
他已经把戒指戴上了我的无名指。
仪式仿佛就完成在这一刻,在我心里,我和赵煜风不再是普通的情人关系了,我和他结婚了。
我先是偷偷地笑,然后实在控制不住,被赵煜风发现了,干脆不加掩饰地倒在床上笑。
“一次。”赵煜风说。
我:“啊?”
赵煜风过来一手按住我肩膀,一手熟练地解我衣裳系带。
我略有点儿担心:“赵煜风,你这样,明早起来精神会不好的,新年得有新气象……”
“就一次,”赵煜风两手抓住我双手,十指扣住,手指上戒指微微硌着我的手指,声音低沉语调缠绵,“好么,洲儿……”
我,我……
这年除夕夜,我体验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的羞耻感,那一声声的洲儿仿佛击穿了我的躯体化做一双大手毫不留情地揉搓我的灵魂。
“洲儿,明年还一起过年……好吗?”赵煜风问我。
我汗流浃背意识模糊,但仍知道这是个不能轻易给出答案的问题:“我……我想想……”
第111章 咱俩头发白了
赵煜风不让我去元旦朝会。
晨间赵煜风梳洗完毕,着一身繁复庄严的裘服,戴旈冕的样子实在是太像个威风不可一世的帝王了,让我无比好奇他穿这身衣服严肃地接受诸侯、满朝文武、及各州进奏吏朝拜的样子。
他临走前掀开帐子俯身来和我吻别,前面的十二串冕旒珠串差点儿打着我的脸,还得用一手捞起才行。
我小心翼翼地牵着他绣着重山青云和金龙的衣摆:“我想跟你一起去……你今天好气派,像历史书里画的那种皇帝。”
赵煜风神情复杂:“……”
我想了想,又补了句:“但是你比他们都帅多了,特别英俊,还特别年轻,我们历史书上的皇帝都是些长胡子的老头,或者大肚子的老头。”
赵煜风表情还是不太好看,他又亲了我嘴巴一下,严肃道:“不许去,你睡觉。”
“为什么?我身体没有问题,我可以去。”
赵煜风:“今年不让你看,想看等明年的元旦。”
我懂他什么意思,正月初一新春佳节的,我也说不出“我明年过年就不在这儿了”这种话来让他难过,只好等他走了之后自己起来洗漱好偷偷地溜进前面大庆殿里,跟在管公公后面站着——我不太懂元旦朝会的相关礼仪规矩,但只要管公公在我身边,便不会让我出错。
赵煜风高高地坐在龙椅上,视线透过冕旒珠串看见了我,但来朝拜见他的诸侯臣子众多,上万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已经没法来管我了。
大朝会庄严壮观,里头许多人一年只进京这一次,带着地方进贡的礼品而来,奇珍异宝飞禽走兽无所不有,殿里热闹得很。
朝会结束之后朝廷也就正式进入了七天的元旦假期,赵煜风也终于可以暂时不上朝。
回含章殿换了身常服,赵煜风问我有没有在贡品里看中什么东西。
我回忆了一下,道:“有一匹青云鱼纹锦缎我瞧着不错,给我做衣裳?”
赵煜风:“你说虞月进贡的那些?眼光不错,那些是虞月亲手织的,她织的青云鱼纹比针工局那些织娘还要好。”
“虞月……原来平阳郡主叫这个名字?”我懒散地倚在赵煜风怀里,玩他手指上戒指。
赵煜风眼里带笑:“朝会上那么多人,你还记住了她的封号?”
“她长得好看。”我说,“而且来朝见的人里头女人极少,她生得很美,又很亲切,像是在哪儿见过似的有种熟悉之感,就记住她了。”
赵煜风眼睛眨了眨,沉默不说话,原本在我下巴上轻轻乱捏的手指也停了下来,就那么捏住我下巴不动了。
“你怎么了?怎么又呆了?”我拉拉他衣服。
赵煜风回过神来:“你接着说。”
“说什么啊?我都说完了啊。”我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说:“哦。”
我:“……”
赵煜风有时候真是像根木头。
我想了想,又道:“我感觉还挺想和她交朋友的,她看起来很亲切,像家里的姐姐似的。”
可惜朝会之后他们留在宫里吃了顿饭便都出宫去了,除非明年元旦我还在这儿,否则这一生都再见不到了。
赵煜风似乎认真想了一下我的话,然后道:“你们两个……玩不到一块儿去的,性子全然不同,而且她也已经成亲了。”
“我也算成亲了。”我用戴着戒指的那只手握上他戴着戒指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两枚镶祖母绿的铜戒指斜斜地碰在一起。
赵煜风似乎对这个话题不太感兴趣,大概吃味我想和别人交朋友,转移话题道:“剩下几天,出去玩吧,今年宫中也没什么事,后宫也不必去应付了。”
说出去玩,其实这七日假里我们只去了燕川城的燕青山给明月师父拜了个年,在山里吃了几天斋饭,闻了几日佛前的香火气息。
元旦假后过了七日,到元宵,朝廷又放假七日,真是一年中最爽的时候了。
因太后称病,元宵节不安排家宴,赵煜风便微服带着我出宫去玩儿,元宵夜宫里的一切事宜则交由管公公和周亭共同管理。
马车从朱雀门大街过,街上已经许多酒楼铺席门前已经挂上了形状颜色各异的灯笼,路两旁的灯棚也搭好了,只等夜幕降临,将纸灯点上,便会出现璀璨晃耀的灯会盛景。
晚上就能逛灯会了,我还挺激动的,又有点儿担心我们两人就这样跑出来,今晚宫里会不会出乱子。
“不会出乱子,宣德门前的灯山、乐棚、影戏棚子都已搭好了,等入夜,管叔只需让人把灯山点上,管好教坊的人,让他们有序地上去表演节目供百姓观赏,出了不了什么乱子,只是开放宫门纵百姓进去游赏部分宫殿可能会有些隐患,但周亭这些年里也已经有经验了,他会好好守卫宫里安全的。”
赵煜风解释道。
我听完愣了一会儿,道:“怎么听起来宫里的元宵夜好像比外面有意思?我想回去看灯山……”
赵煜风笑了,伸手捏了捏我下巴:“笨,灯山是造给百姓看的,为了共庆元宵,当然是在宫外看比较好看,从谢家回去的时候可以看。”
那就挺好。
元宵节街上游人如织,叫卖声不绝于耳,我们逛了半下午,买了好些东西,赵煜风说要拿不动了,我们便上临河的一茶馆去喝茶歇息。
“这些东西宫里没有么?”赵煜风大概是感觉自己被奴役了,于是很不爽。
“和宫里的不大一样……”我给他倒茶,“我就说带两个侍卫出来,你偏不让带。”
“只想和你两个人出来,旁边有人跟着不烦么?”赵煜风酷着张脸,拍拍自己的大腿,“坐上来,我就原谅你。”
总之也是在雅间里,没人看见,我大大方方坐他腿上去,扒着窗户看河上的画舫游船。
“果然,”耳后突然传来阴森声音,赵煜风道,“给你买了你又不玩去看船去了,你也就这一炷香的新鲜劲……”
“我玩儿我玩儿!”
这事是我的错没得赖,我立马把包好的东西拿了两个出来在桌子上瞎玩起来。
“这个呢?你一个男的买簪花做什么?既然不戴何必买?”赵煜风却拿着一朵簪花继续控诉我,“我的钱都是从国库里出的,国库的钱都是从老百姓身上收的税钱,谢二宝,你这是在浪费挥霍老百姓的钱……”
“我戴,我戴行了吧!”我怕了他了,把那朵绢布簪花插在了发髻上。
赵煜风这才终于消停安静,掰着我下巴让我继续看窗外面。
“不对,”我突然记起来了,“刚才花的不是我的钱么?我才可怜吧,你怎么能挥霍我的钱?我都卖身为奴了,我……”
赵煜风捏住我脸让我说不了话,转移话题道:“你瞧那船上,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只见近岸边有一艘画舫,画舫窗户开得大,从茶馆楼上能望见里面的一间房间。那房间里靠窗坐着一桌子人,分两边坐着,一边坐着两个中年妇人和一妙龄女子,另一边则坐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和一个老妇人。
男子面前放了四杯酒,女子面前则是两杯,两人说着话,男子看起来彬彬有礼,女子则含羞带怯,脸上红着。
我:“他们在干嘛?约会吗?怎么旁边跟这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