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大门口,四周及个角门都还有好几队侍卫把守着,任何想要靠近王府的人都得被拦下来细细盘问,一只苍蝇都钻不过去。
“干什么的?”侍卫拦着一个推车的人问。
“我是来送菜的。”摊贩说。
说着,他掀开车盖子,侍卫凑上去看了一眼,里面放的都是些蔬菜肉类。但他不松懈,用手里的刀捣鼓一阵,没有发现兵器等任何不寻常的东西,才让摊贩把车推了进去。
而后又来了个男子,自称姓郭,是个秀才,听闻宇文浔病重,特意来看望。不过侍卫根据路子墨的指示,除了与吃喝拉撒有关的,其他人等一概禁止入内。
郭秀才见侍卫欺人太甚,就骂骂咧咧起来,惹得侍卫们很不痛快,伸手就把郭秀才推到在地。郭秀才见状,只得灰溜溜的走开了,边走边骂。
沉逸跟在郭秀才身后,到无人的地方便拦住了郭秀才。
“你是谁啊?”郭秀才疑惑地问。
沉逸虽然眉清目秀,但是从小练武使得他的目光看起来十分锐利,这让刚被侍卫欺负的郭秀才不自觉得有些害怕。
“这位兄台。”沉逸笑了笑,拱手道:“我是王爷旧时的一个朋友,听闻王爷病重,特意前来看望,只是刚才看到兄台被侍卫赶了出来,不知何故?”
听沉逸说他也是来看望宇文浔的,郭秀才的神经顿时舒缓下来,而后又气急败坏道:“有辱斯文,简直有辱斯文。”
“兄台慢慢说。”沉逸看着发急的郭秀才,觉得有些好笑,于是宽慰道。
“前些日子,王爷携王妃参加中秋佳节的灯会,在望月楼吃饭的时候遇到了刺客。王妃在混乱中与王爷走散,后来不幸坠入山崖。王爷虽然逃过一劫,但是得知王妃死了,心如刀割,当即就病了。”
“可是,可是……”
郭秀才说的很急,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表述。沉逸劝慰道:“兄台,你慢慢说。”
郭秀才深吸一口气后继续道:“可是他们竟然不让我们探望王爷,还派重兵把守,说是保护王爷的安全,我看分明就是软禁。”
所以,和他预感的一样。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阴谋,为的就是至宇文浔和周锦于死地。现在周锦已经被大家认为死了,那么他们也不会留着宇文浔太长时间。之所以现在还不杀,恐怕只是为了缓和朝野的矛盾。
说来恒亲王的旧部也挺奇怪,最开始周锦被指给宇文浔的时候,他们是一百个不愿意,认为下嫁给一个傻子,委屈了周锦。但是现在周锦“死了”,他却分外地担心宇文浔的身体,不停地上奏周明嵩,要医治好宇文浔的病,还要好生优待他。
毕竟,周锦已经“死了”,他的夫家不能没有人,否则周锦都没人祭奠。
周明嵩对此十分不满,奈何上奏者众多,况且周锦刚死,如果再动宇文浔确实过于扎眼。所以才吩咐路子墨,暂且保得宇文浔一命,待事件平息之后,再找个机会暗杀了他。
得把宇文浔救出去。
沉逸这么思考起来。
只是,想要救出宇文浔,首先得与里面的人搭上话。可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怎么进的去呢?
突然,他计上心来,看着郭秀才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得看到王爷才知道他是否安全。”
“兄台有何主意?”郭秀才问。
于是沉逸在郭秀才耳边私语道:“你找几个文人墨客,入夜的时候前来闹上一闹。”
郭秀才听到“闹”这个字,心里有些发怵,沉逸看出来郭秀才的担忧,就解释道:“也不是真的闹,再说法不责众,你们那么多人,都是国家栋梁,他们也不能真的把你们怎么样。”
“嗯,也是。”郭秀才点点头。
入夜,郭秀才果然带着南陵一众读书人来到了王府门口,他们表达了对不能看望宇文浔的不满。
虽然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但是十几个人站成一排还颇有些气势。于是围在王府其他角落的侍卫忙被调到了门口,形成对峙之势。
前面闹得轰轰烈烈,正好给了沉逸可乘之机。
只见他逮准时机,趁着后脚门没人看管,一个飞跃就跳进了王府内院。
周锦告诉过他王府各处的方位,他知道这时候卧房肯定是进不去的,唯有进石室碰碰运气。
于是他借着夜色的掩藏来到假山,根据周锦所说打开了石门。果然,石门开出一条缝来。
他慢慢地走进去,突然几把利剑横在了他面前。
“什么人?”殷鲤质问。
石室从来没有陌生人进入,又恰逢这个时节,殷鲤有些慌乱。
“王妃还没有死。”沉逸说。
于是沉逸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了殷鲤听。
“太好了,王妃没死,这下王爷也能安心了。我要跟福伯说,让他把这个消息告诉王爷。”殷鲤太过于激动,眼角竟然泛出了泪光。
“不过根据我的推断,王爷如今已如瓮中之鳖,被暗杀是迟早的事。”沉逸说。
“那怎么办?外面那么多侍卫,凭我们几个人,胜算不大。何况王爷如今还病着。”殷鲤说。
“王爷病情如何?”沉逸问。
“不大乐观,主要是心病。”殷鲤回答。
“为今之计,只能这样。”于是沉逸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了殷鲤听。
“好,我们一定配合。”殷鲤郑重地点头。
沉逸不方便在府内呆太久,于是借着天黑翻了出去。
门口还在对峙着,不得不佩服这帮读书人,一个人没什么用处,但是一群人舌战群儒起来力量惊人。
沉逸摇了摇头。
他不敢久留,趁着夜色向谷口赶去。
第36章
这边福伯听到殷鲤的话,知道周锦没死后当即老泪纵横起来。
这段时间宇文浔整个人就跟丢了魂一样,他奉命照顾宇文家的香火,宇文浔这个样子他委实无法向地下的先王先后交代。
这下好了,周锦没死,想来宇文浔听到这个消息,肯定能重新振作起来的。
“我这就去告诉王爷,就这去告诉王爷。”福伯长叹着往院子里走去。
一路上,福伯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快到院子的时候,他努力擦干眼泪,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给王爷送滋补的汤药。”福伯笑着说,边说边打开了盒盖。
侍卫凑过脸来,借着月色看了眼盒子,果然里面就一碗汤药而已,就给福伯开了门。
福伯道谢后进了内屋,对宇文浔说:“王爷,该喝药了。”
宇文浔躺在床上,神色颓靡,一句话也不说,不过数日的光景,整个人就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眼窝都凹陷进去不少。
福伯看到宇文浔这副样子,依旧如往常道:“王爷也该当心着身子。”
说着,福伯端着汤药走到床边,说话之前,他又往外头看了眼,月光将侍卫的身影照在窗格上。
于是福伯俯下身体,做喂药状,实则低声道:“王爷,待会不管老奴说什么,王爷切勿激动。”
自打周锦“死”后,宇文浔早已心如死灰,心想还能有什么值得他激动地消息?
“说吧。”宇文浔厌厌道。
“王妃没死。”福伯说。
本来真的心如死灰,可是听到“王妃没死”四个字,宇文浔突然眼睛一睁,仿佛被雷劈了一样。
“你说的是真的?”宇文浔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一不小心打翻了福伯手里的汤碗。
汤碗掉在地上,碎得七零八落,外面的侍卫忙推开了门。
“怎么回事?”侍卫质问。
“没事,没事,是老奴手抖,把碗给摔碎了,对不住对不住。”
福伯一边道歉一边拾起地上的碎片,侍卫没看出不妥,就重新退了出去。
“当真?”宇文浔闪烁着眸子,烛火照在他的瞳孔里,映出难得的光芒。
“嘘。”福伯压低声音,示意宇文浔千万小声。
听到这样的消息,宇文浔哪里能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绪。于是福伯就将周锦的情况大致地说与了宇文浔听,听着听着,他的双手不住地颤抖起来。
太好了,周锦没死,周锦真的没死。
躺在床上的大半月,他用尽全身力气做的唯一一件事就祈祷周锦不死,尽管那个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机会渺茫,不过好在苍天有眼,他的日夜祈祷总算没有白费。
“所以王爷,你要好好吃药,王妃等着跟你重逢呢!”福伯说。
“嗯。我吃,我吃。”宇文浔有了活下去的理由,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上升了一个档次。
可是,汤药已经撒掉了。
“我再去煎药。”福伯忙收拾着碎片走了出去。
屋子里再次空了下来,不过不再是往日的死寂。宇文浔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他的眼睛不再是漠然的,“生”的火光重新在他的眼睛里点燃了。
周锦没死,他也不能死。
于是宇文浔一口喝掉福伯端过来的汤药,安静地等待与周锦重逢的时刻。
沉逸不在的这几天,阿丝丽一直照顾着周锦。她也说了许多她和沉逸的事,总结下来就是缘分天注定。若不是她一个劲往难逃,若不是迷路进了河谷,若不是河谷里住着沉逸,缺一项都不能成真。
“反正我们凤凰岭的女子认准的人就非他不嫁。”阿丝丽总结道。
“嗯,我支持你。”周锦点点头。想来沉逸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如今有个姑娘真心喜欢他也是一段佳话。
不过他也更加想念宇文浔了,沉逸还没有回来,南陵现在到底怎么样还未可知,周锦不由地就垂下头来。
“你别急,想来沉逸也快回来了,王爷吉人天相,肯定会没事的。”阿丝丽劝慰道。
周锦勉强笑了笑。
沉逸连夜赶路,终于在三天后返回到谷口。
“王府如何?王爷如何?”周锦急切地问。
“先让他喝口水吧。”阿丝丽说。
她边说边递过来一杯水,看着沉逸气喘吁吁的样子,十分心疼。
沉逸一口气喝掉三杯水,身体才逐渐缓和下来。抹了一把嘴角之后,沉逸慢慢开口道:“府里情况不太好,路子墨派了重兵把手,不过我还是和殷鲤他们说上了话。”
“如何?”周锦紧急发问。
“王爷以为你死了,十分伤心,人也病倒了,不过想来现在已经知道你还活着的消息,相信身体很快就能复原。”沉逸说。
听到宇文浔病了,周锦的心情也掉下去一大截。由于不能服侍在侧,周锦满脑子都是宇文浔躺在床上无人问津的景象,十分凄惨。
阿丝丽看不下去,劝慰道:“你别太难过,好在他们还允许福伯继续照顾王爷,想来为了稳定人心,暂时不会对王爷过于苛刻的。”
“对,你可要保重好自己,你们都要保重好自己,才对得起以后的相逢。”沉逸说。
“嗯,我一定会好好养病,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救王爷,我要亲手杀了路子墨。”周锦愤愤地说,边说边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这段时间他光顾着养伤和思念宇文浔,竟忽略了路子墨的存在。现下想起来,只觉得懊悔与憎恨交织。
回想起路子墨当恒亲王门生的时候,是那么的纯粹,如今却利用了他对他的信任。
“所以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路子墨步步为营,先是骗取我的信任,亏我还在王爷面前不停地说他好话,我差点就告诉他王爷装傻的事。”周锦越想越气,重重地在床上捶了一记,引起了胸口的一阵疼痛。
他“嘶”了一声,继而皱紧了眉头。
“王妃,你别这样,路子墨这样背叛师门的人,不值得你为他生气。”沉逸安抚周锦说。
“就是,管他之前是什么,总之他现在就是个坏人,你们只要知道他该死就行,才不要在这些人身上浪费感情。”阿丝丽跟着说道。
话虽如此,可是周锦是真的把路子墨当做子墨哥哥的,他心心念念的子墨哥哥,就这样背叛了他,他又怎么能不心疼呢?
都说人走茶凉,恒亲王死后,虽有一大批旧部仍旧替他说话,但是也有不少人临阵倒戈。当然周锦也不怪他们,毕竟都是有父母子女要养的,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不算一件错事。可是那些人也没有背叛他啊,更没有利用他。
路子墨,委实伤了他的心。
月缺了还可以圆,心碎了就不可能再和以前一样了。
“对不起,周锦,我只想杀了宇文浔,我没有想杀你。”路子墨望着头顶一轮残月,眼神里稍显落寞。
一开始路子墨确实想保住周锦的,他想逼退周锦,然后暗中将周锦带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可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九月的夜里,天气凉了下来,他的叹气凝结出一股冷雾,氤氲在夜空里,久久没有消散。
第37章
周锦的伤势虽然严重,不过好在都是外伤。有阿丝丽这么一个毒王的女儿在,身体很快就有了好转。
营救宇文浔也就成了当务之急。
根据沉逸的计划,首先安排郭秀才等人在门口闹事,以求吸引王府外围的兵力。然后由殷鲤带影卫杀死看守院子的侍卫,解救宇文浔,并与他们在后门汇合。
这时府外的侍卫肯定能发现他们,所以撤退的时候他们要兵分三路,让路子墨猜不到他们的去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