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逸语气坚定,周锦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注视着沉逸的眼睛,流露出一阵感动。
于是两人继续扶持着前进。
路子墨隐隐担忧起来,周锦已经进荒原十来天了,在这冰天雪地里,他吃什么?晚上睡在哪里?还是……?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
战钧泽却没有这样的担忧,他知道一条密道,可以快速通向极目山。所以他早已命人将山上的七星草尽数摘了,做成药材存在了太医局。
所以这样,周锦必然会来求他。
茫茫雪原,周锦和沉逸的身上已经披上了一层厚实的冰雪,任凭他们抖动身体,奈何雪片太密太厚,不一会儿就又覆盖了全身。
“世子,你还好吗?”沉逸走在周锦的后面,看着周锦踉跄的步伐,心里担忧得很。他不停地询问着。
风雪太大,周锦一会儿听得见,一会儿听不见。不只是因为雪大,他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此刻,他已经虚弱不堪,眼皮会不自觉地闭起来,然后努力的睁开,接着再闭上。
周锦完全是在凭借意念艰难地爬行着。
“世子。”沉逸又呼喊了一声。
这一次,周锦又没有回答。
“世子。”沉逸再次喊道。
然而周锦还是没有听到。
沉逸觉得不对劲,于是加快脚步走上前去,就在他快要追赶到周锦的时候,周锦兀得倒了下来,整个人趴在雪地上,身子压下去的雪堆印出一个深刻的大字来。
“世子,世子。”沉逸慌忙地扶起周锦,兀得觉得眼前一黑,也跟着昏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似乎已经十多天没有这样好好地睡一觉了。
周锦觉得周身温暖,柔软。他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雕花的红木床,丝质的床帐以及一件件做工精美的摆设叫周锦觉得陌生,甚至有些后怕。
他明明是在雪花漫天的荒原的,怎么忽然就躺在一间这么温暖的屋子里了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锦惊诧地从床上起来,动作惊动了门口的丫鬟。
丫鬟们打开门,见周锦下了床,搀扶的搀扶,倒水的倒水,还有一个赶忙走了出去。
“这是哪里?”周锦看着这些陌生的丫鬟问。
他太过劳累,虽然好好的睡了一觉,但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绵软无力的。
于是丫鬟重新将他扶到床上,叫他好生休息。
“这是哪里?”周锦见丫鬟顾左右而言他,继续问道。
丫鬟们不敢说,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手里的活。不一会儿,战钧泽从院门口往屋子里走来。
他的脚步声沉稳,干练。
“你醒了。”战钧泽问。
周锦看着他,他面容俊秀,鼻梁高挺。眼睛深邃仿佛一把可以纂刻一切的刀子。
“你是谁?”周锦问。
不待战钧泽回答,丫鬟们早已欠身喊了声“殿下”。
“你是北凉太子?”周锦问。
“你很聪明嘛。”战钧泽笑了笑,虽然是笑,却叫人捉摸不透。
他挥了挥手,丫鬟们便都退了下去。
“多谢太子殿下搭救。”周锦道谢,便预备起身。
“你还很虚弱。”战钧泽立马摁住了周锦的身体:“怎么,怕我吃了你?这么急着离开。”
周锦承认,他是准备离开,因为此次寻找七星草是一件隐秘的事情,他不想弄的沸沸扬扬。况且北凉和大周一直不睦,这些年更是因为边境问题屡有战乱。
所以骨子里,周锦不想和北凉发生太多牵扯。
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沉逸呢?”
“沉逸?”战钧泽眉头一皱,问道:“同你一起的不是宇文浔?”
周锦点点头,说沉逸是他的护卫。
“所以,是你家宇文浔。”战钧泽自语道。
“什么?”周锦问。
战钧泽不说话,但他心里明白了,肯定是宇文浔生了大病,需要七星草,否则周锦不会甘愿冒这么大风险去极目山寻找七星草的。
一定是这样。
“你好好休息,沉逸在另外一个院子,你大可放心。”战钧泽说。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周锦叫住了他:“太子殿下,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还要去极目山,请你通融。”
战钧泽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眼周锦,虽然他的气色还没有完全恢复,但是小脸看上去倒更有一种柔弱的美,可招人怜爱了。于是战钧泽邪魅一笑道:“不急,等你身体完全恢复了,在办事不迟。”
这一次他说完话就走出了屋子,任凭周锦怎么喊他也不再说话。
周锦不能理解战钧泽的用意,甚至有些后怕,毕竟如今战钧泽虽然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但实则却是把他软禁了。
沉逸比周锦更加暴躁,不停地让守卫交出周锦。战钧泽知道他只是周锦的护卫后便不再搭理他,只命人好好地看着他,不许他生出事端。
第44章
被“软禁”在北凉太子府已经三天了,中间战钧泽再也没有出现过。
周锦十分心急,毕竟宇文浔还等着七星草救命。然而任凭周锦怎么闹腾,看门的小厮也不准他出去,只说战钧泽叫他好好休息,到了时间战钧泽就会来找他。
所以战钧泽到底在搞什么阴谋呢?明明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的不能再好了,可是战钧泽就是不来见他。而这几天里,周锦也没能看到沉逸,心里就更加没了底。
于是周锦再次从屋里敲起了门。
“什么事?”外头小厮问道。
“放我出去。”周锦厉声说。
“请王妃在屋内休息,太子殿下不日就会来见你。”小厮说。
不日?都已经过去三四个不日了,周锦再也等不了了,拼命踹起门来。小厮们没法,只得打开门劝慰。
周锦哪里肯听,见门被打开,立马就要往外面冲,小厮们奋力阻拦。一来身手确实不如周锦,二来也不敢伤了他,就节节败退。一直退到了院子口。
眼看周锦就能出院子了,突然战钧泽从远处飞了过来,一个擒拿就握住了周锦的胳膊。
“你放开我。”周锦挣扎起来,虽然抗衡了三招两式,可是每招都被战钧泽给挡了回去。
“小鸡仔。”战钧泽哼笑一声,摁着周锦的手也随之松开。
周锦松了松被擒拿的肩膀,有些酸胀。他的眼神里充斥着对战钧泽的恨意,同时也恨自己功夫不好,身手不快,这才着了战钧泽的道。
“好了,你不是想要知道为什么把你关在屋里吗?你安静下来我就告诉你。”战钧泽冷笑着说。
听到战钧泽这么说,周锦立马安静下来,并且质问道:“有话就说,你到底要做什么?拿我当人质吗?我告诉你,如今我是周国的犯人,周明嵩巴不得我死,你这么做只是成全了他而已。”
“哦?是吗!那这样的话你就一点价值也没有了,那么七星草我也就没必要给你了。”战钧泽略带戏谑地说。
听到“七星草”三个字,周锦立马来了精神。也不管战钧泽设计了什么陷阱,忙将着问道:“什么意思?七星草在哪里?”
“极目山地处北凉,七星草自然就归北凉所有。”战钧泽颇为自信地说。
周锦相信战钧泽的话,一般来说比较名贵的东西皇宫都会有收藏或者备份。周国也是如此,很多市面上看不到的东西,在皇宫里却都能看到。
很快周锦就回过神来,不觉有些后怕。一来他并没有告诉战钧泽此行的目的,难道他们对沉逸用了刑?逼他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二来战钧泽说得如此信誓旦旦,想必背后肯定要做一笔交易,还是对北凉有利的交易。
“所以呢?”周锦反问。
周锦的这个反差倒是战钧泽没有预料的,他以为周锦听到他手里有七星草,就会放下姿态向他求药。没想到周锦反而会反问他,占据了主动权。
于是战钧泽也就不急着说出想法,迂回地说道:“你要这七星草,想必就为了救宇文浔吧?”
“你怎么知道?”周锦急切地问。
周锦不知道这三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战钧泽已经派侍卫抓住了路子墨,所以陈王府所发生的一切都被他悉知了。
看到周锦着急,战钧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徐徐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什么交易?”周锦问。
“嫁给我,做我的太子妃。”战钧泽笑道,凌厉的目光透露着某种喜悦。
“请你自重。”周锦气呼呼地回道。
“怎么?女人改嫁都是常有的事,你一个男人还矜持这个?嫁给我做太子妃岂不比跟着那个落魄王爷强百倍!”战钧泽继续逗弄起来。
周锦越是着急,他反而越是享受这样的逗弄,像逗弄一只怎么也抓不到猎物的小猫咪,直至发急,伸出利爪。他在将利爪一应剪断,这样这只小猫咪就完全任由他摆弄了。
“有病。”周锦骂了一声遂即往屋子里走去。
看着周锦气急败坏的背影,战钧泽笑得前仰后合。别说这只小鸡仔还挺有个性的,他喜欢。
其实战钧泽说出这些话,纯粹是为了逗周锦玩。当然,做为一国太子,身后跟着无数美眷,看到长相靓丽的男子自然也有占为己有的心思。
不过这心思对周锦还有些不同。
十年前,彼时十五岁的战钧泽随大臣出访周国,是恒亲王接待了他,席上六岁的周锦一下子就吸引住了战钧泽的目光。只是周锦太小,当时两国关系也不太和睦,战钧泽便没有再提,而后周国占领南晋,和北凉也屡有摩擦,此事便不了了之。
所以当听到周锦被嫁给宇文浔的时候,战钧泽简直气的要死。
逗弄也逗弄完了,战钧泽决定言归正传。
他跟着周锦走到屋里,趁周锦关门之际,一把推开了门。
“你要做什么?”周锦生气,又有些害怕地问。战钧泽刚刚说了这样一番话,他真怕此刻战钧泽做出什么逾越的事情来。
“怎么?害怕了?”战钧泽轻笑着问。
“有什么害怕的,光天化日的,我就不信您能做出什么来?”周锦嘴硬道。
“那敢让我进屋说话不?”战钧泽眨了眨眼睛问。
周锦叹了口气,双手离开了房门,战钧泽便进到了屋内。
他四下看了看,关切地说:“这几日住的还习惯嘛?”
周锦却不打算和他“聊家常”,直言道:“你不是有话说吗?请直接说事吧。”
“哼,还真是个小猫脾气,又炸又急。”战钧泽腹诽道。
顿了顿,他开口道:“我可以把七星草给你,拿去救你的宇文浔。但是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话毕,他也不急着叫周锦做出回答,自顾自地在桌子旁坐了下来,斜眼望着周锦。
听到战钧泽愿意给出七星草,周锦自然是喜悦的,可是又听到战钧泽说要答应他两个条件,周锦心里又没了底。
万一战钧泽开出两个泼皮无赖般的条件,他要怎么答应呢?
思虑良久,周锦颤颤地问:“什么条件?”
第45章
面对周锦的问题,战钧泽仍旧不疾不徐。只见他拎起桌子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了点茶。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只有南方才有的品种。他特意命人泡给周锦喝的。可是周锦一口没动。
战钧泽端起杯子,嗅了嗅,茶香扑鼻,于是感慨道:“这么香的茶,你怎么不喝呢?”
“你先说出你的条件。”周锦不理会他,兀自问道。
“别急嘛,来,坐下慢慢说。”战钧泽将手里的茶杯放下,重新翻出一个杯子,一边往杯子里面倒茶一边斜眼看着周锦。
面对这样一个“流氓”,周锦没有办法,只得以退为进,暂且坐了下来。
“说吧,你要我做什么?”周锦问。
“路子墨我已经替你抓住了。”战钧泽颇为邀功似的说。可是周锦的反应却不是他所设想的。
只见周锦淡然道:“我知道,否则你不可能知道我那么多事情。”
于是战钧泽只得自嘲似的笑了笑,然后说道:“好,不愧是恒亲王的儿子,有种,那我就开门见山。”
“说吧。”周锦看着战钧泽的眼睛。
“第一,昭告天下,恒亲王之死与北凉无关。第二,归还本属于北凉却被周国抢掠的土地。”战钧泽说。
才刚还嬉皮笑脸的战钧泽在说这两句话的时候神色陡然变得严肃起来,不过周锦此刻却觉得有些好笑。
“你笑什么?”战钧泽不解,甚至有些愠怒地问。
虽然北凉不屑于跟周国人解释他们不是杀害恒亲王的真凶,但是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莫名背着杀害恒亲王的罪孽那么多年,这令他们十分苦恼。
第二点则是战钧泽更为生气的地方,毕竟每寸土地都是国家的大计,周锦竟然一笑置之。
“我笑太子殿下是不是太高估我了,我不过是个傻瓜的王妃,如今更是落难的王妃,周明嵩还要买我的命呢?你觉得我能办成这两件事?”说完,周锦看了眼战钧泽,然后缓缓起身离开。
“难道你不想杀了周明嵩,夺回本属于你父王的皇帝之位吗?”战钧泽缓过神来,幽幽地说。
周锦停下了脚步。
当初先帝,也就是周锦的爷爷病重,召集周明崇回京,就是为了传位给他。不想半路被“北凉”暗害,帝位不得已给了周明嵩。而现在真相大白,周明嵩是赤果果的弑兄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