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池塘看起来光秃秃,还没有夜里波光粼粼的好看,不过这会儿他的心思不在看风景上。
他绕过池塘,径直走到假山跟前。
因为白天看得比夜里真切,假山看起来比印象中高出不少,也更加看出来假山造型的别致,果然像个预备展翅飞翔的凤凰。尤其是山顶上的那块石头,活像凤凰的脑袋,还有石头上的两株小树苗,巧妙地生在石头上,像极了凤凰头上的羽毛。
不仅假山秀美,周遭五颜六色,高矮不一的花,看上去也十分秀丽,与假山相得益彰。
靠近之后,周锦发现假山是中空的,想来昨晚福伯说的那个女鬼就是从这里面爬出来的。整个山体不大,只是里面的小道颇为曲折,走至最中段的时候,外面的阳光也被阻挡了不少,虽是大白天,里面竟凉飕飕的。
周锦到底有些打冷颤了。
走出来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块草地,估计没人来这里修剪,小草们长的杂七杂八的。
“也没什么特别的啊,怎么会有女鬼呢!”周锦强打着精神摇了摇头,他再次仔细的看了看山东,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女鬼也愿意住?
周锦表示费解。
难不成得晚上来才能遇见?或者水陆大法会都开了,女鬼的亡灵已经超度了,这里已经没有鬼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一个声音从假山对面传来。周锦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主要是声音从山洞里传出来,有点失真,他就听不出来是宇文浔的声音。
“不是说了有鬼的嘛,你怎么还来看,要是鬼伤害了你怎么办?”宇文浔把周锦从假山里面拉出来,因为着急,话说的很快,对着周锦一通抱怨。
周锦本想分辨几句,可是看宇文浔满头满脑的汗水,一时有些过意不去。就转圜道:“没事啦,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边说,他还边转了一圈,以此证明他确实好好的。
没有被女鬼伤着。
“王妃,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往后还是别来了吧。”久未出声的福伯在一旁幽幽地说了声。
福伯上了年纪,平日里神色就正经,再加上刚才说话的时候又添了几分严肃,倒真叫周锦有些后怕了。
“好。”周锦幽幽地点了点头。
此刻阳光炽热,宇文浔便拉着周锦回到了房间。
“媳妇,我们继续睡午觉吧。我要搂着你睡,再不让你逃走了。”宇文浔说。
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
“没个正经。”周锦啐了一口道,脸上却浮现出笑容来。
宇文浔不以为意,故作姿态道:“福伯说的,丈夫就要搂着媳妇睡觉的。”
周锦……
原是搂着睡得,可是不一会儿,宇文浔就慢慢欺压到周锦身上,先是一条腿,然后是整个身体。
“干嘛啊?王爷。”周锦假意驱赶,迷离中他觉得今天的空气里有种甜滋滋的气味,不似往日所用的松香或者檀香。
大约是被宇文浔弄得冲昏了头脑,也就没有细究。
云雨过后,周锦慢慢深睡过去,宇文浔睁开眼睛,把香炉里燃尽的香灰倒了出来,重新换回寻常用的松香。复又继续在周锦身边躺下。
“锦儿,别怪我,我这也是为你好,知道的越多,你就越危险。”宇文浔抚了抚周锦光华的手臂,在他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凑着周锦的脖颈闭上眼睛。
午后,周锦渐渐醒来,刚起身就又打了个哈欠。
他并没有因为小睡而精神饱满,相反,比睡之前看起来更加劳累。
“媳妇,你眼圈怎么那么重,是不是做噩梦了?”宇文浔担忧地问。
周锦又打了个哈欠,只觉脑袋昏涨的厉害。拿铜镜看了看,竟被自己的面容吓了一跳。眼睛黑的跟乌眼鸡似的,谁能想象得出,上午还是一个长相标致,貌比潘安的美男子,一觉醒来竟成了耄耋老叟一般。
宇文浔赶忙叫来太医,可是太医诊治了半天也没有发现周锦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就囫囵地说:“王妃应该是太过劳累,微臣先开副方子,调养两日在看情况。”
太医的话都这么模轮两可,宇文浔他们更加手足无措,只得先按太医的药方抓药。
调养了两日,周锦的状态依旧不见好转,整日恹恹的,连最喜欢的香酥鸡看了也没有任何胃口。
可是太医怎么把脉也没有把出什么问题出来。
不禁摇了摇头,仿佛在说他已经无能为力。
“你别摇头啊!”宇文浔着急地说。
福伯叹了口气,他的动作足以引起在场每一个人的注意,宇文浔便问:“福伯,你怎么了?”
福伯摇了摇头,说:“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宇文浔急了,厉声道:“都什么时候了,有什么就说什么。”
“是。”福伯点点头,说:“前两日,王妃去了假山,不知是不是打扰了女鬼安宁,被不干净的东西附了身,如果是,太医自然诊断不出来。”
南陵人一向崇尚鬼神之说,何况假山闹鬼的事府里上下都深信不疑,众人便都觉得是如此。而太医也怕自己担责,见福伯都这样说了,也就附和起来。
屋子里突然叽叽喳喳起来。
“那怎么办?”宇文浔看向福伯,反问道。
“为今之计,还是找个道行高深的僧人开坛做法,替王妃驱赶了身上的邪祟才行。”福伯说。
宇文浔满口答应,吩咐福伯立刻办事。
第11章
第二天,几个法师一大早就被接进了王府。他们将早已准备好的符纸吩咐丫鬟在府中各处贴上,嘱咐说尤其是王妃的卧房和假山那边,要贴的足足的。
见这阵势,丫鬟小厮们不敢怠慢,忙各处张贴起来。一时府里处处是符纸符水的气味。
贴完符纸,法师就在假山处开坛做法,又是念经,又是烧纸,足足忙活了大半天。
临走的时候,法师抓了把香灰用符纸包好,放到宇文浔手里吩咐道:“请王爷每日取些香灰,早晚各用水冲服一次喂王妃服下。”
“多谢法师。”宇文浔接过香灰,在手里掂了掂,份量不轻,看样子能喝个三五天的。
虽然他知道周锦根本不是被邪祟附身,而是中了他的酥筋软骨散,但是既然做戏做到这份上,只能让周锦继续吃些苦头,否则凭着周锦的好奇,假山里的机关肯定会被他发现。
吃点香灰,总比丢了性命强。
周锦嫁到陈王府还不足月余,这么短的时间竟然病了两次。周明嵩对此十分“关心”,忙派了贴身的太监王德发前来南陵问候。
京城到南陵虽是骑快马也需四五日的时间,王德发到陈王府的时候,周锦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为显礼待,周锦在正殿接见了他。
“本宫这一病,到劳累了王公公,一路上很辛苦吧。”周锦边说边叫下人看茶。
“王妃折煞奴才了,皇上交代的事,都是奴才应该的做的。”王德发边说边准备起身行礼,被周锦按下了。
“你坐着,大老远来一趟,别那么拘束。”周锦说。
虽然身体已经大好,但是周锦还是做起了样子,说了不一会儿话就用手指扶着脸颊了。
宇文浔不知道周锦是演给王德发看,还以为周锦真的又不舒服,急忙关心起来。
“又乏了是不是?”宇文浔问。
“我没事,去看看下人是不是惫懒,上个茶怎么上了老半天。”周锦气如游丝的说。
这话说的倒叫王德发有些为难,毕竟王妃身体不适,还想着周全他,他内心难安。
一时下人送上茶水点心,周锦端起茶杯,不急不躁地喝了一口说:“我已经离宫月余,劳烦皇叔他们挂念,不知皇叔皇婶可还好?”
王德发便放下杯子,正声回答道:“皇上皇后洪福齐天,都好,只是王妃远嫁南陵,皇上皇后都十分惦念,又听闻王妃病了,更加担忧,遂命奴才前来探望。”
周锦:得了吧,我这也算是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他应该偷着乐吧。
见周锦没说话,宇文浔忙抢话道:“周锦水土不服,才好些又被邪祟附了身,他们怎么不亲自来看?。”
周锦……
王德发也有点尴尬,他实在没想到宇文浔说话这么直接,世上有几个人有面子能让皇上打发人来问候,还要叫皇上亲自看望。
看来这宇文浔当真傻的不行。
周锦赶忙打圆场,对王德发说:“公公别见怪,王爷说话就是直接。”
王德发笑而不语。
转身周锦又对宇文浔提点道:“王爷失言了,皇上能派人问候,已经是周锦的福气,您该感谢皇上。”
宇文浔看了眼周锦,迎合道:“谢谢皇上,谢谢皇后。”
其实这么说也没什么,只是他那神态,语气糅合在一起,总是叫人觉得不伦不类的。
也难怪,他是个傻子,也不能要求他多么会说话。
“既然王妃身体已经无碍,想来皇上皇后也可安心了。”王德发一边说一边招手,两个小太监便捧着几个礼盒走上前来,王德发继续说:“这些都是皇上皇后亲自挑选的补药,供王妃滋养身体。”
小太监打开盒盖,周锦粗略看了看,有人参,有阿胶,便领着宇文浔起身跪谢:“多谢皇上皇后关怀,臣不胜感激。”
“既如此,奴才便回宫复命了。”王德发说。
周锦客套地留王德发吃饭,王德发便更加客气地婉拒。最后王德发欠了欠身,离开了王府。
东西都是好东西,就连宇文浔这个当王爷的看了都赞不绝口。人参在北方比较常见,南方却少见。所以宇文浔还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一整根人参,好奇地观赏了半日。
周锦却不以为然,他知道周明嵩不过是在做样子罢了。
“有什么好开心的,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周锦不满宇文浔如获至宝的样子,白了宇文浔一眼。
宇文浔一脸无辜,他原以为做为叔叔的周明嵩派人来看望他,周锦应该很高兴,所以为了配合周锦,他也就装作很高兴的样子。谁知周锦竟然挺不悦的。
难道周锦和周明嵩之间,真的如自己猜想的那样,并非外人看起来的叔侄情深?宇文浔不敢确信,但是周锦的神色完全是由内而外地展露的,看不出一点点表演的痕迹。
所以,周锦并不喜欢周明嵩,更加不是他的眼线!
“那就先收起来吧,一时半会也用不到。”宇文浔委屈巴巴地说道。
福伯见周锦脸色似有不悦,也就没多说什么,忙命侍女将盒子盖好,收入库房。
见宇文浔可怜见的,周锦不免有些过意不去,就拉着宇文浔的手说:“王爷,周锦不是有意跟你甩脸子的,只是……”
说道“只是”的时候,周锦停顿了,他有些哽咽,因为后续的话他说不出口。一来宇文浔不懂人情世故,说给他听也无用,反而徒增烦恼;二来到底周明嵩是皇帝,如此背后议论一国之主,万一隔墙有耳,也难免遭来祸事,也就不足为说了。
宇文浔本想开口问只是什么,但是他看见周锦眉头紧锁,很为难的样子,也就不想追问。
“好了好了,媳妇怎么做都是对的,我们就当皇帝没送东西,王德发也没来过好不好?”宇文浔龇牙咧嘴地说,为了逗周锦,他故意做出很夸张的面部动作,跟峨眉山猴子似的。
“闹腾。”周锦在宇文浔眉心处点了一下。
第12章
五日后王德发回到皇宫,正赶上周明嵩用午膳的时间。宫女告诉他周明嵩正在皇后宫里用午膳,王德发便径直向皇后宫里走去。
“皇上皇后金安。”进了殿内,王德发跪地请安。
“回来了!周锦身体如何?”周明嵩夹了一只虾仁,放在嘴里咀嚼一番后问道。
王德发起身,但仍然把腰弯得很低,只见垂首说:“回禀皇上,王府说王妃是中了邪,府里请了大师开坛做法。不过经过几日调养,奴才见到王妃的时候,王妃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
顿了顿,想到在王府受到周锦的礼遇,王德发补充道:“只是王妃的精神还有些不济,不过也就是调养的事了。”
“嗯。”周明嵩发出低沉的声音。
听了王德发的汇报,周明嵩也不高兴,也不愠怒,脸色平静地就像没有听到任何话一样,继续吃着碗里的佳肴。
一时再无人说话,宫里安静地只有汤匙与瓷碗轻碰所发出的声音。
于周明嵩而言,如果周锦在嫁到陈王府的当晚就病故反而是他乐于看到的。若真的如此,还能顺势治陈王府的罪。
这是一箭双雕的好事,不仅解决了周锦这个肉中刺,也能解决宇文浔这个眼中钉,他才能高枕无忧。
只是周锦过于福大命大,先后病了两次都能转危为安,他只觉得老天爷都在帮着周锦。
皇后自然看出了周明嵩的心思,于是转圜道:“想来是我大周有福,保佑着王妃,才能遇事转危为安,皇上也可安心了。”
顿了顿,她又朝王德发的方向看去,问道:“那个宇文浔呢?近来如何?”
“回禀皇后,陈王一如往常,呆呆笨笨的,说话也不利索。”王德发说。
说话的时候,他特意偷瞄了一眼周明嵩和皇后,果然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上扬了嘴角。
“那他俩也生活了月余,周锦对这个夫婿如何?宇文浔对周锦又如何?”皇后继续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