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知道北方这个季节麦子要成熟了,那南方这种金黄色的花又是什么呢?
于是周锦指着这些足有一人高的黄色花朵问福伯:“这些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许久没有插上话的宇文浔忙一把抓回周锦,自告奋勇的解说道:“那是油菜花。”
油菜花?
印象里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花是做什么的?怎么种那么多,跟种小麦似的。”周锦不解,心想那么多农田用来种油菜花,是不是有点浪费,虽然黄灿灿的一片还挺好看的。
“油菜花都不知道吗?”宇文浔反问,心里不由地嘲笑一番,周锦也有不懂常识的时候。
“不知道。”周锦摇摇头。
“这是油菜,花谢了长籽,籽可以用来榨油,炒菜做饭都少不了的。”宇文浔哼笑一声道。
“原来吃的油是从这个东西里面炸出来的呀!”周锦感叹起来,只觉得神奇。
宇文浔摇了摇头,心想周锦还没他懂得多。
突然,宇文浔在周锦耳边私语道:“想下来玩油菜花嘛?”
玩油菜花?怎么玩?
于是宇文浔叫停福伯,带着周锦下了马车。
“看好了。”宇文浔叫道,然后伸出手掌,刀刃似的向油菜花头斩去。顿时,一株油菜花完美的落了地。
宇文浔捡起油菜花,在周锦面前晃了晃,展示成果。周锦被宇文浔勾起了玩性,也学着宇文浔的样子伸手斩花,不过他的功力还不纯熟,一掌下去,花头只是耷拉下来却没有“身首分离”。热的宇文浔又是一阵嘲笑。
周锦不开心,又挥手斩了起来,终于在浪费了五六株花朵后成功的斩下一朵。
周锦正兴奋,突然听到福伯的呼喊:“快走,来人了。”
宇文浔和周锦回头看去,远处几个男人正边走边骂的朝这边来,想来这片菜地是他们家的。见形势不好,宇文浔忙拉起周锦跳上马车。
“快走快走。”宇文浔气喘吁吁地说。
走出去一段,宇文浔掀开轿帘朝后方看了看,没追上来,这才大喘了一口气。
“好玩吗?”宇文浔问。
周锦:好玩是好玩,就是有点费命。
快到王府的时候周锦突然反应过来,这一路上自己好像没有任何头昏脑胀的感觉,甚至十分清醒。
然而他们是原路返回的,马车依旧颠簸了一路,为什么去的时候头昏脑胀,回来的时候却可以有说有笑呢?
所以是为什么呢?
宇文浔给出了解释,是菩萨在庇佑他。
周锦……
也罢,是菩萨庇佑那最好了,就不枉费他刚才许过的愿了。
其实周锦也没有许什么好高骛远的愿望,他只是希望和宇文浔安安稳稳地过好以后的日子罢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很朴素的愿望。
宇文浔虽傻,但是不惹人厌烦,况且在周锦生病期间,他是那样的贴心照料,换个人未必有这份真心和耐心吧。所以,周锦从心底里接纳了他。
回想起自己许下的愿望,他也想知道宇文浔双手合十那么长时间许了什么愿望,就一把搂住宇文浔的脖颈,询问起来。
可是宇文浔竟不告诉他。
“嘿,你到底告不告诉我?”周锦逼问。
“哼,就不告诉,福伯说了,愿望说出来了就不灵了。”宇文浔一脸傲娇地回答。
傻归傻,还挺懂保密的。
马车正好在府前停下,宇文浔就顺势跳下了车。
他的动作太踉跄,周锦以为他摔倒了,被吓了一跳,因着担心宇文浔有没有受伤,也就忘记了继续追问宇文浔许愿的事。
其实宇文浔也没有许什么不切实际的愿望,左不过和他一样,希望以后的日子平安顺遂。只是他加了句,希望周锦永远不要发现他装傻的秘密,他不想因为自己而毁了周锦的安稳人生。
至于报仇雪恨,周明嵩虽然尊他为陈王,一应好吃好喝的照顾,但是暗地里却盯得很紧,府里不仅有守卫,出门也有暗卫盯着。宇文浔用了十年时间,也只是培养了一批影卫,虽说各个武艺高强,但毕竟人数有限,不过十数人,距离复国杀敌还差的远。
今日虽说是去还愿,也算是出门散了散心,周锦第一次看到南陵的庙宇,与京城果然不同。因着时间的关系,虽然没有在街上逗留,但是看着南陵的房屋,南陵的农田以及南陵人的打扮,也着实开了眼界。
所以回到府里后周锦仍然很兴奋,连带着晚饭也多吃了不少。
吃得多就有些撑得慌,周锦就提议宇文浔陪他在府里散会步再回房间,以此消食。宇文浔自然乐意,就牵着周锦的手满院子晃悠起来。
走了不多时,周锦觉得老是原地打转很无趣,就抱怨起来:“王爷,王府那么大,我们别只顾着在卧房前后溜达呀。”
“那你想去哪里?”宇文浔侧过脑袋问,呆呆笨笨,竟有些可爱。
“今晚月色那么好,我想去池塘喂鱼。”周锦看着当空的皓月,期许地说。
这个提议,宇文浔有些迟疑,池塘附近就是假山,于是就以太晚了不安全为由劝周锦不要去,可是周锦十分兴奋,压根儿就不听他的,还说府里那么多下人跟着,不会有危险。况且那只是府里的一个池塘,又不是外面的大江大河。
周锦有理有据,宇文浔只能选择答应。
于是周锦欢快地朝池塘走去,还不忘吩咐丫鬟准备好鱼食。
池塘不是很大,也就一亩见方,去年的荷叶茎还长在水里,看样子今年夏天肯定又是满池荷花。
月光皎洁,光辉洒在水面上,照的水面波光粼粼的,平静的时候宛如一面铜镜。偶尔一尾鱼从水里跃出,水花四溅,弄碎了平整的镜面。
“果然好看。”周锦拍手称赞起来,而后从丫鬟的手里接过鱼食,抓了一把撒到水里。闻到鱼食的香气,更多的鱼游了过来,红彤彤的身体在水里翻滚,热闹非常。
第09章
山水本为一体,一般修建了这么漂亮的池塘,自然也会在附近修建一座假山与之相配。
想来陈王府在修建的时候也会这样考虑。
于是周锦朝四周了一圈,原来池塘对面就是一座假山,他刚才喂鱼的时候竟然没有发现。不过天色太黑,看起来隐隐绰绰的,不注意看确实看不大出来。
借着月色,周锦仔细打量了一下。看上去假山堆砌得不是很高,但是造型却很别致。在月色的勾勒下,有点像展翅欲飞的凤凰。
假山旁边还有个小亭子,看着也很雅致。周锦喂鱼喂得累了,就想走到对面的小亭子里小坐片刻。反正自打进了陈王府,一直病着,也没能好好地看看王府的院子。
于是周锦率先朝池塘对面走去。
“不要去。”宇文浔大喝一声,忙抓住周锦的胳膊,一把把他拽了回来。
“干嘛?”周锦吃痛,大喊起来。
周锦转过头来,刚想骂两句,见宇文浔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像是在害怕什么的样子。他又看了看,不仅是宇文浔,身后的福伯和几个丫鬟的表情也有些耐人寻味。
“你们这是怎么了?”周锦揉了揉胳膊,不解地问。
“假山里有鬼,不要去。”宇文浔冲周锦做了个“嘘”的手势,同时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宇文浔这样神秘兮兮的表情弄得周锦深感疑惑,他皱起了眉,心想堂堂陈王府还闹鬼?
如此,也算是一桩新闻了。
“真的假的?”周锦有些犹豫地问。
“回禀王妃,确有此事。王妃入府晚,大约不知道,府里人没事都不去假山跟前,尤其是这深更半夜的时候。”福伯郑重地说。
听了福伯的话,周锦扫视了一眼周围,隐隐还是不信。
见周锦仍然不相信,福伯就把前些年的那桩事讲了出来。
福伯捋了捋胡须,回忆道:“也就是三年前的一个晚上,府里一个小厮和丫鬟不自重,趁着夜黑风高在假山里偷huan,两人正酣畅淋漓的时候,那小厮突然觉得后脊梁骨一阵发凉。”
说到这里,周锦被这个故事吸引了,忙问:“然后呢?”
福伯预备继续讲述,宇文浔却突然抢话道:“然后他猛然回头,看到假山里伸出一张脸来,一半红,一半白,披头散发的,浑身裹着白布,然后那女鬼就伸出手指要抓他,你们知道吗?那女鬼的指甲足足有一尺长。”
他边说边张开双臂,比划着一尺的长度。
听到这里,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件陈年旧事仿佛又重新发生在眼前。
顿了顿,宇文浔补充道:“福伯跟我说那小厮当即就心悸受惊猝死过去,丫鬟虽然逃过一劫,但是从那以后就疯癫了,逢人就说陈王府里闹鬼,那女鬼有多么多么可怕。没过多久就被发现死在了破庙里,眼睛睁的老大。”
说到这里,他又睁着自己的眼睛,表示有那么大。
一席话说的周遭气温骤降,一阵风吹来,冷飕飕的。
周锦抚了抚胳膊,仍旧觉得太玄虚,就将信将疑地问:“既然都疯了,那疯子的话不可信吧?谁知道那丫鬟是不是胡编乱造或者夸大其词呢!”
见周锦还不信,一个打着灯笼的丫鬟怯声说道:“还不止这一遭,去年打更的老王,夜半听到假山这里有动静,就壮着胆子来看究竟,也看到了那个女鬼,和以前那个丫鬟描绘的一模一样,脸一半白一半红,指甲很长。我们之前也觉得那个丫鬟是瞎说的,可是两拨人都看到了,应该不会错吧。”
她一边说一边比划,声音越说越颤抖,看得出来是真的心有余悸。
周锦就又有疑问了:“那那个打更的老王呢?”
“老王本就离的远,又逃的快,也就没被吓死,只是再也不敢涉足这片区域了。”福伯说。
突然,池塘对过传来一阵呼唤,是个上了年纪的男人嗓音,几个人立时被吓了一跳。
一眼望去,那人的脸庞正好被灯笼照着,亮的有些失真,就更加害怕起来,小丫鬟手里的灯笼也差点打翻在地。
“你是谁?”福伯厉声质问。
那人想来是听出了福伯的声音,就问了句是不是福伯,然后说道:“我是打更的老王,见这里声音嘈杂,就来看看。”
原来老王正在各处巡视,远远地见池塘边乌泱乌泱的围着一群人,就来看看究竟。
知道是宇文浔和周锦在喂鱼,就劝解道:“王爷王妃还是早点离开的好,那东西指不定趁着人多出来作乱。”
说来也怪,刚刚还皓月当空,这会子偏偏赶上了乌云蔽日,灯笼照在几个人的身上,照的他们的轮廓千奇百怪的,气氛更加阴森诡异。
宇文浔不自觉地抓紧了周锦的胳膊。
“媳妇,我们回去吧,万一……”宇文浔拉着周锦的手,颤颤道。
“别怕,我保护你,乖。”周锦拍了拍宇文浔的胳膊,安抚道。
也不知怎的,周锦听了一段鬼故事后反而亢奋得很。
“我们还是回去吧。”几个丫鬟又怯怯道。
可是周锦偏起了好奇心,追问道:“然后呢?有没有派人来捉鬼?”
“后来府里请高僧做了场水路大法会,超送亡魂,想来那女鬼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只要没人去假山那里,她也没有在出现过。”福伯说。
周锦在宫里长大,皇宫重地,宫规森严,最忌讳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所以周锦除了很小的时候听他的奶娘讲过几回,后来就再也没有听说过这样新奇的鬼故事。这会子自然听得津津有味。
何况北人尚武,周锦虽然只会个三招两式,但是心性倒是一脉相承的,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
他是想走过去一看究竟的,只是大家都这么人心惶惶,他也不好太过执拗,就悻悻地回了房。
躺在床上,周锦翻来覆去得睡不着,满脑子想着都是假山女鬼的事。白天女鬼总不敢出来害人的,于是他下定决心,白天去假山那里一看究竟。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周锦侧身,发现宇文浔已经睡着了,也就跟着闭上眼睛。
但他不知道,宇文浔其实没有真的睡着,他只是在假寐。他在担心,周锦对假山太过好奇会坏事,不得不做些筹划。
第10章
周锦一门心思都在假山女鬼上,逮着空隙就想往假山那儿跑,可是宇文浔总是拉扯着他不许他去,为了不让他过去,整整一上午都寸步不离地跟着。
霎时,周锦又要夺门而去,宇文浔忙堵在门口:“不许去。”
“我不去。”经过那么几次重复的戏码,周锦有些无语。
“那你干嘛出去?”宇文浔问。
“大哥,我去吃饭,你看看太阳多高了。”周锦指着明晃晃的太阳说。
宇文浔转头,已经到了正午,隐约都能闻到厨房飘来的饭菜香气。
于是宇文浔就抓着周锦的手往餐厅走,周锦被他抓得难受,想要挣脱开,并保证自己绝对不偷溜,宇文浔也不相信,一直抓着他,进了餐厅才肯松手。
周锦:摊上这么个煞星……
午饭过后,府里上下都休息了。终于宇文浔也睡着了。
“王爷。”
周锦翻身,对着宇文浔低喊了一声,见宇文浔没有反应,就又喊了一声,仍旧没有反应。
于是他蹑手蹑脚的下了床,独自偷偷地来到了池塘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