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齐乐呵呵地道:“老奴知道。”
“老奴此次来拜见陛下,也是和此事有关。”高齐乐呵呵地道。
高德将自己师父方才交予他保管的一个锦盒捧了过去。
高齐将锦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了一卷尘封的圣旨,双手呈上:“陛下,请看看这个。”
秦霁看着高齐手里的圣旨:“这是父皇留下的遗诏?”
高齐称是。
秦霁说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没想到他还能和父皇有所交流,哪怕这份父子之间的交流仅仅来自于一份遗诏。
他将遗诏从锦盒里拿了出来,缓缓拉开。
卫瑜坐在秦霁的身边,和秦霁一起看起了那份遗诏。
遗诏是一份赐婚的圣旨,赐婚的对象是秦霁和卫瑜。
秦睿立下遗诏时,卫瑜还是卫国的皇子,所以这份遗诏写得更像是一份婚书。
一位父亲亲手帮自己的儿子拟定的婚书。
秦霁叠起遗诏,抹了抹有些发热的眼眶。
他的父皇,在临死前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既准备了自己彻底无法回来,将假货杀死,扶持秦昭为幼帝,由胥子业他们照看长大后将秦国给支撑着走下去,也准备了自己的儿子回家之后,最好的礼物。
秦霁握住了卫瑜的手,力道有些大。
“老奴听闻了陛下已然立后一事,想着这份遗诏也该归还陛下才是,所以就带着遗诏进了宫面见陛下。”高齐说道。
秦霁呼了口气,才冲高齐笑道:“谢谢你,朕和皇后都很感谢你,你有心了。”
高齐大老远的进宫一趟不容易,外加高齐高德师徒两人也有很久没有见过面了,秦霁便留高齐在宫里待上些时日,师徒俩也好团聚一番。
秦霁将那份遗诏郑而重之地收了起来。
“阿瑜,我好高兴啊。”秦霁抱起卫瑜腾空转了好几圈。
这一次卫瑜没有嫌秦霁将他给转晕了。
“我也高兴。”卫瑜依偎着秦霁,“我们是该高兴。”
他们的父母都已经去世,两个人加起来在世的亲人也就是卫琼和卫无瑕,可卫琼和卫无瑕那两个糟心的不能算,也不会祝福他们。
可他们现在收到了一份来自亲人的祝福。
不会有比这更令人惊艳的礼物了。
秦霁高兴起来,就连处理都城青楼的事情也没那么生气了,就连让人去将留阳侯从牢里提了来宫里接受审问时都没有搬出一张要活剐了留阳侯的脸。
留阳侯背地里开的那家小倌馆自然也是被禁军给查封了,小倌馆里面的男子也要一一清查户籍,该放回乡就放回乡,亦或是拿了补偿银子去做些别的另谋生路。
只不过小倌馆里以前死过不少的人,相关部门还要将案子给查清楚了之后才能将这些人给放走。
留阳侯是个不顾人命的东西,不仅背地里开小倌馆,还弄出了好些人命来。
男子本来就不是天生的承受方,再加上去小倌馆的很多客人都有些变态的癖好,所以死掉的人不少,而这些死了的人留阳侯都不曾妥善安葬,直接将人个扔进了小倌馆的一个枯井之中,枯井平日里用石板盖着,待死了人就将石板给抬起来,将尸体给扔进去,再将石板给盖上。
小倌馆里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他们死去的哥哥弟弟们是去了哪里。这件事压根就不可能瞒得住。
这也是秦霁叫人去把留阳侯给提到宫里来审问的原因。
比起作为勋贵私开小倌馆,杀人的罪名要更大,起先秦霁本来还没有想过要杀了留阳侯,这人命官司闹出来,留阳侯再不想下去见阎王爷也不行了。
留阳侯是典型的外强中干、欺软怕硬的主儿,对待小倌馆里的那些人,他可以视人命如草芥,而对待将他的把柄紧紧攥在手里的皇帝,留阳侯却是除了求饶之外什么屁也蹦不出来了。
“陛下,臣私开小倌馆的确有罪,可那些小倌也不过是些贱籍,是贱籍啊,不能将他们看作人的。”留阳侯跪砸太极宫的殿内,还在口不择言。
“哦,贱籍,不能看作人是吧?”秦霁也不知这留阳侯是哪里来的优越感。
既然如此看不起贱籍,那就褫夺他的爵位,贬去当个贱籍好了。
“你受皇恩荫庇,不思为国谋取也就罢了,还在朕的面前巧言令色,你是觉得你能做得了朕的主,做得了秦国的主了不成?”秦霁幽幽开口。
留阳侯在为自己争辩,只是秦霁一个字也不想听,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句话,强调他家的先祖有从龙之功,是辅助秦国太宗皇帝的功臣,杀了他会伤了人心。
秦霁不明白留阳侯为什么会以为那份功劳可以庇护那么多代人,他都已经是秦国的第四任皇帝了,还从龙之功呢,要从也该从他,少拿他已经仙逝多年的祖宗来说事儿。
“留阳侯,你的罪名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了,可你仍然不思悔过,那朕也没有别的法子。”秦霁招招手,“把留阳侯带去画押。”
而怎么处置留阳侯,怎么处置留阳侯府的圣旨,即可就下。
留阳侯斩首示众,留阳侯府抄家,该流放的流放,还有些贬为庶民,秦霁让这些贬为庶民的人统统去种地。
他想要在一定程度上废除贱籍制度,那自然不会再将人给没入贱籍,都拉去种地挺好的,也叫他们知道何为民间疾苦,为何百姓冷暖。
自然,三大以内不得参加科举考试也还是少不了的。
秦霁太久没有动过都城里的王公贵族们了,时隔数月,留阳侯府成为了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那抄家的阵仗大得不行。
不过秦霁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那些女眷只要是跟留阳侯府的男人们和离了的,就可以带着自己的嫁妆离开留阳侯府回娘家去,孩子也可以改姓带走。
这些能够抽身离开的人,都不是留阳侯府的嫡系一脉了,放了就放了,秦霁本来据不太想大动干戈。
闹的动静大,也好处自然也有坏处,他的心比较贪,只想要好处。
下午赵安宏进了一趟宫,正好遇到了陈玄武带着圣旨去留阳侯府抄家。
“陛下登基不足一年,就已经动了好些勋贵。”赵安宏语气里有点调侃的意味,“陛下会紧张吗?”
秦霁古怪地看了赵安宏一眼:“朕抄他们的家,该紧张的是他们才对,哪里轮得到朕紧张?”
他还能怕了那么几个不成器的勋贵不成?
赵安宏笑笑,果然,陛下的成长速度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快。
这还得感谢皇后殿下的帮助呢。
“不过要是犯了大错的是你丞相大人,那朕下旨抄家还真的会紧张。”秦霁忽然又道。
毕竟丞相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大权在握的官,不是那些只有爵位名头,金玉其外的勋贵,要真是赵安宏做点什么,那么整个都城的官僚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赵安宏险些一口气没能上得来。
“陛下您可住嘴吧,叫人听去了还以为臣要做什么欺君罔上的事情呢。”赵安宏无语道。
秦霁笑到捶桌。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朕今天就是有件高兴事儿。”
赵安宏也听说了高齐进宫的消息,想来是和高齐进宫有关,没去好奇高齐进宫到底给秦霁带了什么进来,赵安宏说起了自己来找秦霁要说的正事。
“陛下,吏部已经将所有的二甲进士安排妥当,外放的人员已经在陆续离京了。”
秦霁颔首:“地方上的很多官员年纪都已经上去了,在地方磋磨了多年也没有能干出点政绩升官,缺乏积极性,是该让新的人去刺激刺激他们了。”
想要从地方做官做到都城来,何其之难,人人都瞄着都城的官职,那地方还要人不要了?
“还有一事,庞书文已经正式到工部上任了,都城外的皇庄划了土地给庞书文做试验,他说希望由朝廷来征人,他需要人手。“赵安宏说。
“人手?做什么的?”秦霁问。
“庞书文说他想要从各地找有经验的老农来配合试验,说老农在农事上经验丰富,能够帮上忙。”赵安宏补充道。
秦霁明白了,庞书文的意思是由朝廷发文来找人,同时朝廷也要给予这些配合试验的人报酬,总不能白叫人家来帮你种地。
只是这样的话就需要跟找来的人确定好服务的年限,总不能在庞书文的手底下干个一年半载,试验都做不完一轮人就走了,那庞书文一个人要接手人走之后的所有活计也得累死他。
“同意庞书文招人,只不过这些人以后得都在皇庄待着,五年起步,除了配合庞书文做试验之外还可以种皇庄的土地,都给钱。”秦霁在这种事情上还是相当大方的,说批就批了。
“那臣下去安排此事。”赵安宏深知秦霁对庞书文,或者说对于提高作物产量的看重,因而他作为丞相不敢懈怠。
“对了赵卿,你父亲的身体怎么样了?之前不是说他受了凉不舒服?”秦霁关切起了赵安宏的家人。
赵安宏如实道:“臣的父亲年龄有些大了,身子骨不如以前,受不住冷,这才病了一场。”
“待会儿你出宫朕叫个太医跟你一起去府上看看,再带点老参过去,今年冬天朕再将红螺炭赏赐给你一些。”秦霁道。
赵安宏起身谢恩:“多谢陛下。”
老参虽然不易得,但是太医院还是有一些的,秦霁自己和卫瑜都还年轻,不到需要这东西的时候,而红螺炭也是特供给皇宫里的贵人使用的,去年的红螺炭都没有烧完,完全没有必要留在宫里等着第二年再用,会受潮。
赵安宏的父亲也是进士出身,只不过他的官不如赵安宏做得大,只做到了四品,后来赵安宏入朝为官,升迁极快,赵安宏的父亲为了避免闲言碎语,便主动辞去了官职,回到家里当闲散老爷去了。
先帝还曾封赠过他,让他每个月拿着一笔朝廷的俸禄在家里快乐钓鱼。
送走了赵安宏,又将数量不多的奏折给批完,秦霁嘴里哼着小调轻快地蹦了回去。
他回去时,卫瑜正自己跟自己下棋,黑白棋子在棋盘上厮杀得不可开交。
“阿瑜,我也想下棋,你陪我下几局呗。”秦霁坐到了卫瑜的对面去,伸手盖住了棋盘,大有卫瑜不陪自己下棋就不许他自己玩的样子。
卫瑜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对面的臭棋篓子,思索着他该怎么让棋才能显得不动声色,并且叫秦霁觉得自己的棋艺还有所精进。
无法,谁叫秦霁能下得那么烂。
琴棋书画当中,秦霁学得最好的是书,琴和画已然是不指望了,棋艺……只要不跟别人下棋也不会有人发现秦霁的棋可以下得那么差。
但凡秦霁的棋艺有他的活三成好,都不至于每次输得那么惨。
“你许久没下棋了,是想下围棋还是五子棋?”卫瑜心想,如果是围棋的话,他可以让得不那么显眼。
秦霁现在正在兴头上,并不在意自己下棋会输得多惨:“下围棋吧。”
说着秦霁就捡起了棋子来,将黑白两色棋子分开。
卫瑜先手,落下一子。
要是叫秦霁先落子,会被卫瑜给追着打。
秦霁紧接着也落了子。
两人在棋盘上用棋子厮杀了起来。
或许称之为秦霁单方面被杀更合适。
下棋的过程中,卫瑜能够感觉到秦霁的棋艺有所进步,大抵是当了快一年的皇帝之后也懂了不少在棋盘上该如何谋篇布局。
然而这并不影响秦霁依然下得很烂。
卫瑜就很痛苦,在秦霁的棋艺已经有了长进而自己还不动声色地让子的情况下,秦霁每一局都能风风火火地输给他。
“咦,我怎么又输了?”秦霁还想再下子,然而卫瑜没有给他机会。
卫瑜决定拯救自己:“我下累了,不想再下棋了。”
秦霁立即就将手里的棋子给扔下。
也是,在他还在书房时卫瑜就在玩棋子,比自己下的时间长,累了也正常。
“我给你揉揉手。”秦霁担心卫瑜捏棋子捏久了之后手指僵硬,便将卫瑜的手给拉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轻轻揉着。
卫瑜忽然就闷笑了一下:“明彻,你好贤惠啊。”
贤惠本是称赞女子的词,而秦霁听了却丝毫不生气,还洋洋自得:“我要是不贤惠怎么能有幸和你成婚呢?”
秦霁用的是“成婚”而非“娶”,这便说明秦霁从未将卫瑜给放在过女子的身份上,男女之间才有嫁娶,两个男子之间其实也就不分谁嫁谁娶。
况且秦霁在涉及到卫瑜的事情上时脑袋里想的东西也多,他觉着若是用“娶”这一字,那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卫瑜是下方的那个了吗?
人们会因为各种原因不抵制秦霁这个秦国皇帝和一个男子成婚,可是议论也是在所难免的。
就让人们拿不定到底他和卫瑜谁上谁下吧,就算是猜测他是下面的那一个也没有关系,猜他是承受方,人们忌惮着皇权还能少议论些,再多也就是他一个皇帝为爱躺平了,而猜卫瑜是承受方,便可能会将卫瑜曾是卫国战败之后送来的质子这件事再次提出来谈论。
秦霁不想听到关于这些的风言风语。
一个人假秦霁已经伏诛,他们日后还得向前走,要少回头看,还有一个是,他们是真爱,不存在屈从强制。
生同衾死同穴的真爱,死了之后都要埋在一块,然后刻上上邪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