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不难处理,只是数量太多,便很消耗心神。
紫极殿内摆的插花已经从桂花换成了各色的菊花,能够摆在紫极殿里的也都是珍品。
秦霁还看见了绿色的菊花,新奇了好几天,干脆叫人挪到了更显眼的地方,看着也舒坦,而花房培育的菊花不少,秦霁还拿了些菊花来赏赐官员。
原本皇宫里的很多东西都是为了皇帝后宫的妃嫔们准备的,只是秦霁又不纳妃,卫瑜这个新上任的皇后又和秦霁同吃同住,用的都是帝王份例,也不用额外再多置办些什么,所以皇宫里省下来东西还真是不少。
秦霁自认自己还是个比较大方慷慨的人,并不介意多给自己的臣子些好处,反正也能拉拢人心。
下午卫瑜去了书房帮秦霁一起批改折子,地方送上来的这些折子并不需要批复过后发回地方,只要看过就行,因此两人的速度并不慢,至少比起秦霁一个人来说速度要快上不少。
“秦国三百六十州,一千五百五十个县,今年的秋收情况都还不错,除了若河沿岸有些地方受到了影响,大部分地方都没有遇到灾害。”卫瑜将已经看完了一箩筐的折子,简单整理一下便得出了秦国今年的秋收大致是个什么情形。
“若河一直都有盯着,不会影响到来年的春种秋收,倒是刚归到秦国的卫国三城,因为之前交纳的赋税太高,百姓的日子过得不怎么好,没有什么家底和存粮,还得让当地州府多帮扶着一些。”
秦霁重点看了那一块儿,那如今也是秦国的地盘,自然得好生关照着。
“今年国库也能多上一大笔银子存着了。”卫瑜朝秦霁弯了弯唇,“你心里是不是都乐疯了?”
“咳咳咳。”秦霁假装严肃,“不要说得我眼睛里只有银子似的。”
卫瑜挑眉:“除了银子还有什么?”
秦霁突然就羞涩了一下,低下头,声细如蚊:“还有你嘛。”
卫瑜毫无准备,一下子被秦霁给撩得羞臊不已。
抽了一本没有看过的折子扔向秦霁:“还是赶紧看你的折子吧。”青天白日的说这个,也不怕被高德他们给听见。
秦霁翻开折子,目光却在卫瑜的身上流连了一会儿,直到卫瑜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红了脖颈,抬眸瞪了秦霁一眼,秦霁才收回了自己如有实质的目光。
不害臊。
卫瑜抿了抿唇,抬高了折子将自己给挡起来。
……
留阳侯被秦霁给抓进了大牢,除了和留阳侯一道前来紫极殿外跪着试图逼秦霁反悔立后的那三个人之外,也就只有紫极殿伺候的宫人和值守的禁军军士知晓留阳侯究竟是为何被秦霁给下了大牢。
而紫极殿伺候的宫人,嘴巴一个比一个紧,值守的军士也知道什么该议论什么不该议论,与留阳侯同去的三个人回到自己府上之后更是闭门谢客,因而谁也打听不到留阳侯到底怎么触怒了圣颜,才会被丢到大牢中去。
大牢毕竟是大牢,即使不会被里面的狱卒虐待,那环境也不好,牢房的对上堆的是干草,没有被褥,地牢又在地下,照射不到阳光,阴暗潮湿,还会有老鼠,留阳侯要是真的在大牢里待个十天半个月的,出来之后人都得掉一层皮。
为了将留阳侯从大牢里给捞出来,留阳侯府上的人四方奔走,可以说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人去捞留阳侯。
只是留阳侯是皇帝亲自下令抓到大牢里去关着的,求到谁的跟前都没有用,在皇帝的面前说得上话的人,都不愿意掺和到留阳侯的事情中来。
而唯一的一个人,能让皇帝将留阳侯从大牢里给放出来的人,是留阳侯攻击的对象。
卫瑜除非是脑子不好使才会选择帮留阳侯这个忙。
更何况他们连卫瑜的面都见不上。
秦霁不许人去探监,留阳侯在大牢里很是吃了几天的稀饭馒头,这对于从小就锦衣玉食的勋贵来说,无疑是极为痛苦的折磨。
在将留阳侯关进大牢后的第四天,秦霁手下的暗卫终于将都城开的那些青楼底细给一一盘查清楚了,陈玄文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说是有些官职不高的小官和勋贵府上那些不成器的子弟在一家青楼里聚会,那家青楼今个晚上拍卖新花魁的初夜。
秦霁决定亲自去逮人。
再小的官员也是官员,再不争气的勋贵也代表着大家世族的脸面,他倒是要去瞧瞧这些人是有多么不在意自己的脸面,成日在烟花之地流连忘返。
而且最令秦霁动怒的是这个新花魁的年岁不过十六。
十六岁,放在现代社会里就是个高中生。
就连秦国律例中所写的女子出嫁,也是在十八岁之后。
十六岁,当真是不把人给当成人了。
“正好,我太久没有抄过家了,想找找感觉。”秦霁由高德服侍着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劲装。
“夜里风大,你把披风给系好。”卫瑜拿了一条墨蓝色的披风,绕过秦霁的脑袋,给秦霁系在了身上,“早点回来。”
青楼这种地方都是夜里活动,秦霁要抓人也是夜里去抓人。
越到深秋,天气也就越发地能叫人感受到冷意,再加上入夜之后风吹得更大,便很容易吹个风寒出来。
“你今日早些上床去睡,不必等我。”秦霁低头吻了一下卫瑜的额头,“我将那些小王八羔子收拾完之后再回来会很晚。”
卫瑜手抵在秦霁的身前,又将披风的系带给紧了紧:“我知道了。”
秦霁一身墨蓝色的披风融入了夜色之中,坐上了去宫外的马车。
他已经下令,让陈玄文调动了禁军,今天晚上将查出来有问题的那些青楼都给封了,老板带走审查,青楼里的姑娘们暂且安置在青楼住着,等着户籍审核,并未由官府发令没入贱籍的全部都要放归自由身,想回家的便回家,不想回家的可以去秦国的任何一个地方。
还有留阳侯在背地里开的那一家小倌馆也是如此。
秦霁深知在这个封建的时代,他做不到真正改变这一制度,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他只是想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封建时代的悲剧,减少一点,再减少一点。
乘坐马车出了宫,秦霁往烟柳巷而去。
烟柳巷这一条街尽是大大小小的青楼,白日里十分寂静,到了夜里,张灯结彩、欢声笑语那叫一个热闹纷呈。
陈玄文带着暗卫们潜行跟在秦霁的身边,禁军们已经掌控了大大小小的青楼,重兵把守,将烟柳巷给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只鸟都飞不出去。
今天晚上,没有一个人可以顺顺利利地离开烟柳巷,所有人都必须要接受调查。
秦霁先从官僚集团查起,不管是自己当官的还是家里的父亲、祖父当官的,但凡今天是被禁军在烟柳巷给抓到的,明天家里都会迎来一顿申斥。
“陛下,醉生楼里的所有目标都已经落网。”陈玄武穿着一身沉重的甲胄,走起路来碰撞出响声,他一路从一家青楼里出来,走到了马车面前单膝跪下。
秦霁掀开了马车的帘子:“走,随朕去看看,到底是哪些人有这么好的雅兴。”
动作轻快地跳下了马车,秦霁往醉生楼走去。
醉生楼,醉生梦死,倒是会取名字。
进了楼里就是跪了一大片的人,个个都垂着头,不敢抬头,有衣衫轻薄甚至是勉强蔽体的姑娘,也有平日里看起来人模狗样的男人们。
“陛下驾到!”
听到这么一声,跪在地上的人心惊胆战地拜了下去。
“陈玄武,送姑娘们回屋子里安置,其他人都给朕留下。”秦霁淡淡道。
陈玄武挥手,就有禁军军士上前,护送那些姑娘们回房间去。
秦霁是做足了时间准备来的,丝毫不慌,自己找了把椅子,施施然坐下。
待那些姑娘都被送了回去,秦霁才悠悠然开口:“各位想知道朕来这里,意欲何为否?”
想是想,可这跪了满地的人,哪个敢回一句“想”啊?那不是找死吗?
“你们放心,朕没有想将你们给怎么样,只是想和你们,认识认识而已。”秦霁慢慢说道。
众人本来还没有那么害怕,现在怕死了,秦霁一句话说得极慢,吓人的效果直接拉满。
“来,一个个来,向朕介绍介绍你们自己。”秦霁道。
与此同时,陈玄文递了一份极厚的名单到秦霁的手里去。
“没人动啊?”秦霁摊开了名单,见一地的人沉默如鸡,还不停地抖,思考了一下他是不是很吓人。
秦霁将名单卷了卷,左手拿走,右手的肘部立在了旁边的桌面上,手掌撑着靠过去的头。
“左补阙何在啊?”秦霁从名单上随机选取了一个人。
人堆里有一个穿着棕色衣裳的男人身子颤了颤:“臣在。”
秦霁微微抬了抬下巴,有点远。
“门下设左补阙,是叫你规谏皇帝的,你规到了青楼里来?”秦霁压低了嗓音,便显得更加吓人。
左补阙抖得厉害,说什么都是个错,便什么也不为自己争辩,只一句“臣知罪”就伏了地上去。
“宣节校尉。”秦霁又念出了一个人。
人堆里一个身材圆滚的男人磕磕绊绊地给秦霁请安:“臣拜、拜见、陛下。”
秦霁:“朕怎么不知你还是个结巴?”
宣节校尉简直要哭出来了,他不是结巴,他是被皇帝给吓结巴的。
皇帝是吃饱了撑了没事干吗?大晚上的从宫里跑到烟柳巷来找人。
再说了,他们不就是来青楼玩玩?又不是什么大事,也值得皇帝亲自跑一趟?
“校尉是武官吧?朕看你这身材,也不太像是拎得动刀的样子啊。”秦霁如今已经深谙阴阳怪气之道。
“来人,给他一把刀。”秦霁冷着脸道。
距离最近的军士抽了腰间的佩刀丢到宣节校尉的面前,落在地面上“哐当”一声。
“朕也想看看,你这沉迷酒色的身体,还能不能为秦国拿动刀。”秦霁看了陈玄武一眼,“你和他比试比试吧。”
陈玄武抱拳躬身:“臣遵旨。”
“楼里地方不够大,你和我到外边的大街上去过两招。”陈玄武对宣节校尉道。
陈玄武乃是禁军统领,能够当得上禁军统领的人,武功岂是常人所能企及的?这注定是一场会输的比试。
可是宣节校尉别无他法,他只能拿起刀去和陈玄武比试。
秦霁连到外边去看上一眼都懒得挪动,他只听着两人交手的动静,便知陈玄武一招致胜。
陈玄武甚至都没有拔.出他的剑,这个宣节校尉还真的是菜得可以。
秦霁将名单给往下翻了翻,再然后,他坐直了身体,目光扫视着跪在地上的那一圈人。
“金高明何在?”秦霁这一次比抓前面那两个人都要生气。
高金明在人堆里浑身颤抖地跪了下去:“臣在。”
他紧闭着双眼,仿佛只要他不去看,就不用面对残酷的现实似的。
“高金明,你真是好得很呐!”秦霁是真的火气上闹,“你可是二甲三十六名,吏部遵循你自己的意愿,让你留在都城做官,你留在都城做官,就是为了上醉生楼来醉生梦死?”
秦霁真是想去踹高金明两脚,以发泄他心中的火气。
二甲考生一百余人,除去秦霁亲自定了出去的几个人,剩下的人都要由吏部来分配去处,有的人要外放去做知县,有的人则是留在都城从下面做起。
很多人都不愿意离开都城,都城是全国的政治中心,再加上成日在上峰们的眼皮子底下晃悠,升迁什么的确实要比外官容易,再加上很多官员外放之后,若是当州府没有空缺,而政绩又干得一般的话,就很难升官。
做官,谁都想做高官,不是是人之常情。
然而秦霁真正没有想到,他的二甲,到了都城这么快就扑入了花花世界里。
“你这官也不必做了,明日就收拾包袱给朕滚出都城去。”秦霁一声令下,将高金明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官职给撸了下去。
“求陛下饶恕臣吧!陛下!”高金明跟秦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臣考上这个进士不易啊!”
秦霁十分冷漠:“你既然知晓你考上不易,那就不应该自己糟践了这么多年的苦读。”
高金明绝望至极,他的仕途,还不曾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秦霁自己杀鸡儆猴,将剩下的人给镇住之后,就不打算自己继续问责了,他将名单交给了陈玄武,由陈玄武来清点。
而他要提审这家青楼的老鸨,看看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胆子,敢踩着秦国律例为非作歹。
老鸨被禁军给关押在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里,秦霁绕过跪了一地的人往楼上走。
就在秦霁刚踏上楼梯时,有个人从跪了一地的人堆里站了起来,转身朝着秦霁高声道:“陛下,我们只不过到醉生楼来玩一玩而已,不知是犯了哪条罪?”
秦霁顿住了脚步。
原本就鸦雀无声的一楼大厅,此刻静得有些过分。
陈玄武挥手,两名军士上前,将那人给扣押在了地上,死死地按住,叫人双膝跪地i,挣脱不得。
“朕在四月初发布的一道诏令里,规定了官员不得狎妓、有爵之家不得狎妓,有功名者不得狎妓,你们难道无一人认真看了朕发布的诏令?”
秦霁眸子掠过这满地的人,除了少数的一些人确实是平民之身,而这其中大多都在他发布的诏令限制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