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无语。
他怎么没发现,暴躁、狠厉的程烬也会有怂成这样的一天!
阮绪摆摆手,“回去吧,我今天太累了,想睡了。”
“行行行,我们先回去,明天来!”张青关上壁灯,锁上门走出来。
一偏头,就对上程烬阴沉沉的眼睛。
他没说话,只是挥拳揍在张青胳膊上。
啧——这么大劲!
张青反手推他一下,没什么好表情。
“让你进去你不进去,自己偷偷蹲这偷听,还有脸打我?!”
“叫你们两个打哑谜啊!”程烬声音嚷得比他大,好像不怕吵到病房里的人似的。
张青看他醋坛子打翻模样,想笑但又忍下去。
“那是你老婆,我能做什么?能说什么?!”
一提这个,程烬心里更窝火。
就是因为阮绪是他人,所以两个说悄悄话,他能不气吗?!
张青没给他反驳机会,勾着他脖子把人往电梯里带。
“...我发誓,我们什么都没说!”
程烬不信,伸手就去摸他手机。
张青捂着手机四处闪躲,“这是隐私!不能看!”
“我就知道!”程烬绷着脸,气得要命。
就在两人转身出电梯时,一个高大的alpha冲出来。
程烬下意识推开张青,直挺挺和alpha撞上,紧着一把尖锐的匕首抵在他小腹上。
来人声音很哑:“带我去找程卫国!”
程烬抬手捉住alpha的手,压低声音:“林瑜,好久不见。”
alpha绷着手腕,用力把匕首没了一点尖在他皮肉中。
他在喉中挤出一句:“...你什么意思?”
望着眼前凶险一幕,张青不敢声张,指着步梯口。
“去那里,可以吗?”
林瑜回头,露出的眼睛盯着他,半晌“嗯”一下。
好狠的眼神!张青绷着心口想着。
走动的时候,匕首又没入几分,程烬脸色白了一些。
林瑜见他不吭声,眼眸闪动,一抹钦佩拂过。
“我用了半条命才让他干干净净的,别牵扯他。”
程烬伸出手,拔出匕首,小股血顺着流下来。
“他不会感激你的。”林瑜用力抹掉上面的血迹,轻声说着。
过道冷寂,他狠厉的目光扫过程烬面庞,落在他身后张青身上。
程烬抬手捂住伤口,苦笑一声:“我就没指望他会感激我。”
对于油盐不进的程烬,林瑜有点意外。
他沉沉呼出一口气,问:“你为什么阻止他杀了程卫国!?”
“他是我老婆,我不阻止眼睁睁看着他坐牢?”
程烬有些无语,萧煜的调查中,可没说林瑜脑子不大好?
“....他不是。”林瑜反驳一句,“他是阮绪,不是谁的谁。”
程烬眼下爬出冷意,漫不经心看他一眼,“我们合法的,上过民政局的,受国家保护的。”
林瑜没反驳,只是问:“你觉得有用吗?”
程烬看他,手背青筋鼓起,就差一点就想捶爆林瑜脑袋。
林瑜很快转移话题,“游砚为什么一直盯着贺平不放?!”
他观察许久,那个疯子就像深夜的鬼魅,神出鬼没的。
好几次,他差点暴露。
“不知道,不清楚。”
程烬避开这个话题,感觉腹部伤口好像愈合一点,都没流血了。
林瑜收起匕首,深深看了程烬一眼,“我给你时间,没有达到我要的目的,谁也别活。”
程烬从他眼神中,看不出平静,也看不出焦躁。
说完这句,林瑜忽然抽出匕首,一刀顺着之前的伤口,刺进去。
丢一句:“这是你欺负阮绪的教训!”
程烬挑眉,难得显露出半抹兴致,带着痞气,笑笑。
等林瑜走后,张青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程烬。
低骂一句:“疯子!”
程烬冷不丁软下去,随后说:“他不是,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什么?”张青扶着他,往护士站喊:“来人!有人受伤了!”
程烬停了一秒,眼神笔直,说:“他在给我洗白。”
他忽然想起和游砚一起读书时,那会游砚还是文艺青年呢。
那天的日头格外刺眼,树荫下,游砚兴致勃勃掏出一张手写字条。
上面内容记忆尤深——
及时止损的人,都是胆小鬼,执迷不悟的人,都会死在爱里。
游砚半仰着头,沉溺在阴凉下,喃喃说:“早晚有一天,我要死在爱里面。”
当时,他什么态度?
“死在爱里面的人,也是胆小鬼。”
那是十八岁的程烬说的话。
张青深吸一口气,把压倒嘴边的疑问咽回去,不解:“是为了阮绪吗?”
程烬扯唇笑了下,语气轻松,“不知道,谁知道林瑜怎么想的?”
等医生给程烬包扎好后,张青看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半。
“两点半了?不回去了,弄一个病房,明天一起接阮绪回家?”
因为失血,程烬脸色惨白憔悴,半垂着眼,“嗯嗯。”
就在张青走时,忽然又说:“我要和阮绪一个病房!”
张青:“.....”
然而阮绪睡得迷迷糊糊的,忽然一个冰冷的身躯抱住他。
疏地一下睁开眼,一股熟悉的信息素蔓开。
“....你怎么回来了?”
程烬累得厉害,含糊不清说:“困了...睡觉。”
阮绪推不开他,只能由着他抱着自己。
下一刻,隔壁响起张青的声音。
“刚回去时候,他被捅一刀,刚包扎好,没病房就和你挤一下。”
阮绪皱眉,大年三十的,怎么可能没有空病房?!
忽然顿一下,程烬被捅了?
被谁捅了?
“睡觉睡觉!”程烬嚷起来,一把按住阮绪摸来的手,凑他耳边说:“小心我在这上你!”
“.....”
他冷着脸,抽回手,心中骂一句不要脸!
隔壁的张青:“.....”我为什么要睡旁边??
时隔二十四小时之后,阮绪同他正式见面。
宋岚穿了一件深红百鸟朝凤旗袍,气质冷艳,生人勿近。
程卫国在她边上,许久未见,阮绪才注意到他胖了,双眼皮都撑开不少。
程卫国说:“回来了?”
程烬看他一眼,“嗯嗯。”
两人对视,程卫国看了阮绪一眼,没说话。
阮绪对着宋岚笑笑,“今天在这吃饭?”
“来陪你们过除夕夜。”
宋岚走过来,摸出一个厚厚的大红包,一脸慈爱。
“新年红包。”
阮绪伸手接,很沉。
随后,宋岚冲着程烬挤眉弄眼,“一万一哦。”
程烬点点头。
万里挑一,好兆头。
阮绪抬眼看了看母慈子孝的两人,心里忽然很烦。
一转头,就对上程卫国打量的眼神。
表情一顿,不知是心灵感应还是臆想。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张张带着口罩的脸,举着手术刀,沉默的把自己刨开,最后只剩下一具支离破碎的躯壳。
阮绪仿佛被人抽去灵魂,呆傻的望着一脸阴沉的程卫国——
下一刻,程烬伸手捂住他耳朵,低声说:“别看。”
阮绪骤然回神,脸色有些白。
语调慌乱,“我...换衣服,很快的。”
说完后,脚步纷乱跑上楼。
程卫国微微眯眼。
宋岚垂眸,撩了一下头发丝,语气趾高气昂的,“人丑就是遭人嫌咯!”
程卫国表情一顿,没发作。
这个家,他谁都惹不起,惹得起的,想要自己的命!
程烬看他,“要不你回檀宫?这真不欢迎你。”
程卫国看着他沉默,看着他那双拒人的眼睛,沉默许久,叹口气。
“....你外公让我务必在这吃年夜饭,你岚姨监督。”
程烬若有所思,眼神复杂看他,舔舔唇:“可能是想着那边人都死了,怕你孤单。”
“.....”
他说:“你不想问问我?”
程烬抿唇,“问什么?”
“在院子吧。”程卫国大步走出客厅,“想问什么都可以。”
厨房里,宋妈和徐管家忙得乒乒乓乓的。
“我想,阮绪杀了这么多人,应该很难独善其身。”
程卫国出来后,就卸掉那股尴尬气息。
随着而来的,是冷厉,带着上位者的蔑视感。
程烬视线落在他眼上,很平淡。
“什么意思。”
“你能查到的,我会查不到?”程卫国笑了笑,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我吃的盐比你吃饭还多。”
“二叔他们的死和他没有关系。”
“自欺欺人?”
程烬岔开话题,“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嗯?”程卫国看他,皱眉想了一会,“五年前的事情,谁记得?”
程烬看他:“我在西南地区那会的事情。”
“没有事情发生。”程卫国说。
屋里应该是弄好菜,宋妈大嗓门的声音响起。
“吃饭了!吃饭了!”
程烬嗤笑一声。
“你笑什么?”
程烬眸色意味深长望着他,嘴角噙着笑:“我笑你蠢得可怜!”
“笑你身居高位多年,依旧是蠢货一个!”
“除了攀附外公,专研权利,脑子里一无是处!才惯得二叔他们一帮人为非作歹!”
程卫国当时就急了!
“逆子!你在说什么!”
程烬微微眯眼,看向他,语气严肃:“我问你,六年前,二叔和那个裴昶争书记时,裴昶后面飞来横祸,两条腿都截肢了!你敢说你没参与!”
说到这,程烬压不住心中怒火。
“还有小姑,她仗着你和二叔身份!酒驾拖着人五公里!人现在还躺在医院呢!”
“你...你...血浓于水啊!叫我如何忍心?!”
程卫国后槽牙紧绷,浑身发着抖,声音又怒又急。
程烬舔了舔嘴角,表情挂着嘲讽。
“你也知道血浓于水啊?”
程卫国没懂他的嘲讽,颤着声反驳:“你爷爷奶奶走得早,我是看着你二叔他们长大的!帮亲不帮理!”
程烬顿了一秒,抬脚就走。
屋里热闹非凡,宋岚挨着阮绪,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面庞安静温软,透着人妻的诱惑。
人妻?诱惑?
程烬表情一僵,随后耳尖忽然发烫。
可不就是人妻嘛!
吃饭时候,程烬越看阮绪脸越红,脖颈都是红的。
宋岚凑过来问:“你发春了?”
“...没有。”程烬不敢在看阮绪,食不知味的吃着年夜饭。
忽地,觉得这个年,过得好顺利。
下一秒,就听见程卫国开口说——
“结婚这么久了,也该有一个孩子吧?”他这话是对着阮绪说的。
阮绪感觉有点莫名其妙,抬头木木看着他。
宋岚也插上一句,“该不会是阿烬不行吧?这么久了,真的没动静哎!”
这时,程烬眼皮酷酷狂跳。
阮绪淡定夹菜吃饭,也没搭理谁。
程卫国呛她一句:“阿烬是S级alpha,怎么会不行?!”
“S级alpha就一定行?”
宋岚回想刚才程烬色眯眯的样子,很无语:“alpha长期乱来,不节制,照样不行的。”
程烬看她一眼,本就烫红的脸,更烫了。
不是羞的,是气的。
程卫国和宋岚,你一句,肯定是质量不行,我一句,他身体不好的。
听得阮绪头都大了!
好不容易吃完年夜饭,他脚下生风躲回房间去。
程烬咬了咬牙,开口制止吵得不停的两人。
“再吵,滚出去!”
程卫国:“我是你亲爹!”
宋岚:“我要告你妈去!”
程烬:“.....”
等他上楼后,就看见阮绪杵在门边,一脸纠结。
他问:“怎么了?”
阮绪不知要如何说,眼神无比纠结,忍了一会儿。
在程烬狐疑的目光下说:“其实...你没问题的,你很行。”
程烬大脑一下空白,后背都麻了,喉头狼狈的吞咽起来。
声音有些打颤:“就当你夸我了。”
阮绪微微睁眼,奇怪回一句。
“我就是在夸你啊。”
程烬垂眸看他,看着他露出的白皙脖颈,咽下口中干涩。
“我是说,当你夸我体力好,活也好,不是夸我人很行。”
“....不要脸。”阮绪都没看他,转身就爬上床。
程烬哼一声,视线直勾勾盯着他微微发粉的耳尖,吞了吞口水。
还好,那句还能涩没说出来。
“事实如此,怎么骂我了?”他说一句。
阮绪拉被子盖上,才说:“新年快乐。”
他刚说完,卧室里,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程烬眸子渐深,一颗空洞的心填的满满的,语气带着笑,“新年来一次?”
“什么?”阮绪没听他的话,回过头看向他。
程烬清了清嗓子,“我说,你再这样说话,我就操你。”
“.....”阮绪抿着嘴,眼神无比嫌弃的看着他。
下一秒,一个枕头朝他砸来。
“滚出去!”
程烬抱着枕头走出时,脸上都是笑意绵绵的。
刚好上来的宋岚,见他这副模样。
皱眉,满脸嫌弃。
“啧,新年第一天,你就这样?”
程烬甩着枕头,打她一下。
宋岚更嫌弃了,“咦~”
她往旁边躲开,语气都要笑疯。
“你该不会求春未果,被撵出来了吧!”
程烬皱眉,反驳:“我没有。”
宋岚“呦呦呦,借口,解释就是掩饰!”
狗嘴吐不出象牙,程烬抱着枕头不想搭理她。
下一秒,宋岚就正经起来。
“北司是你安排的?为什么?”
她不理解,也想不明白,程烬到底在做什么?
要是搁在她身上,提着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什么都解决!
“你当年为什么放任我妈嫁给他?”程烬没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起来。
宋岚表情骤然僵住,眼眸转一圈,视线落在程烬脸上。
说:“问这个做什么?”
“那你问什么我这个做什么?”程烬直白怼回去。
“.....”
在程烬走进隔壁卧室时,宋岚眼底闪着寒意。
因果轮回吗?
阿蕴的死都是不清不楚的,所以阮绪的到来——
是福?是祸?
宋岚眼睫轻颤,视线落在二楼入口处,盯着面无表情走上来的宋妈。
“东西查得怎么样了?”
宋妈没了以往和蔼温和模样,冷冰冰看着宋岚。
“程卫国和徐家守口如瓶,无从下手。”
宋岚回头看了一眼主卧的门,低声说:“守着他,早晚会有水落石出的那天。”
“那个医疗团队是境外的,不好搞。”
才几日没见,程烬发现他脸颊凹陷,黑眼圈很重,有些浮肿。
“胆子也是大,都不调查人员信息,直接切了器官。”
程烬微微皱眉:“境外的?”
“这个医疗团队属于三不管的雇佣人。”
游砚左看右看,才说:“摘去器官都是小场面的,还有更换腺体的,更夸张的萃取脊髓液,返老还童!”
程烬凝眸。
摘取器官。
换腺体。
“还记得你妈的死没?”游砚揉揉全是血丝的眼,“我听我妈说,你妈就是死后,脊髓液被抽了,S级omega腺体还下落不明,所以岚姨一直在查。”
程烬看他一眼,“你这边查到什么?”
游砚摇头,“毫无头绪,能和你妈事情挂钩的,只有摘取阮绪哥哥器官这个团队,岚姨可能知道更多一点。”
新年第一天,谁的心情都不好,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回去路上,他接到萧煜电话。
他奶奶死了。
程烬闭了闭眼。
终于消停了。
在回去的路上,他去便利店,特意买了一瓶江小白。
傍晚时分,天很暗,很冷。
程烬眼底一片猩红,酒精的迷离感让他大脑无比清醒。
推开门,他奶奶的尸体就停放在祠堂正中央,盖着白布。
明明很冷的天气,居然还摆上冰柜制冷。
他爸程卫国脸上神情阴沉的可怕,仿佛要吃人似的。
周围的小辈中,alpha表情还带着悲伤,omega脸色都是冷冰冰的。
“是臭了吗?都用上冰柜了?”程烬嘴一向毒舌,都没走过去,就做出嫌弃的表情。
程纾苦笑一下,他这个表哥向来独显惯了。
嘴是真毒!
他先说话,“保姆前两天回家去了,估计奶奶是夜里走的,今天早上才发现的,有点味。”
程烬皱眉,往后退几步。
“她不是最疼白家人吗?昨天白家人没来陪她过年?”
一说这,程纾表情更无语。
白家人看着傍不上程烬后,就和程老太太断了联系,亏得程家帮贴白家那么多年!
他小姑的大儿子江河走过来,喊程烬一声表哥。
直接走到陈老太太边上,撩开白布一角——
露出程老太太惊愕恐惧的表情,嘴唇长大,眼睛凸起,模样狰狞可怖。
很显然,是死不瞑目的。
程烬有些意外,“活这么大年纪了,居然是被吓死的?”
他这话一出,原本肃然的祠堂漾开小声噗呲笑声。
程纾也没忍住笑,“哎呀,这是在祠堂啊!”
这时,程卫国冷着脸,很不悦的说:
“那是你奶奶!死者为重!不孝子!”
这话就像火药引,点着程烬内心深处的怨恨。
他深深吸气,栀子花的信息素掩盖一屋子的臭味。
“少特么给我装!我妈走那会,她说得多难听!你怎么不说死者为重?!”
声音一出,祠堂又冷寂下来,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程纾记忆忽然回到十几年前,具体是十几年,他记不清了。
只记得,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雪,很冷很冷。
好像也是一个新年。
大伯母徐知蕴尸体被带回来那天,徐家、宋家还有程家的人挤满程家小小祠堂。
那会他很小,只听他妈说,被拖回来的大伯母后颈都被挖烂了。
据说人没被糟蹋,只是身躯不算完整。
他懵懵懂懂在祠堂冬青树下,撞见不比他大多少的程烬。
雪下得很大,那会程烬很瘦,在雪天中,更是瘦得触目惊心。
他喊一句:“哥哥。”
他本以为程烬会哭,但是——
程烬只是揉了揉发红的眼,没哭。
笑笑说:“天有点冷,我们回屋去。”
记忆散去,程纾回望程烬,冲着门边佣人说。
“有点冷,把门合上。”
门外,是冷清的新年。
程卫国抿着嘴,一言不发。
对上程烬,他总是要低一头的。
程烬望着程老太太尸体,心跳极快,忽然脑海里闪过阮绪冷冰冰的脸,慢慢才缓下来。
他艰难地坐在一边矮凳上,程纾递来烟,他看了一会儿,摇头拒绝。
“阮绪那边我通知了,十分钟就到这。”程纾知道他心中魔障。
程烬垂眸看着自己发颤的手,微微仰头,闭上眼,感受这一屋冷气,叹口气。
阮绪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来时,萧煜还说了一句玩笑话。
“今年是白虎当道,大煞,指定不顺!”
当时他还反驳,“活在二十一世纪,只信财神,不信其他。”
看见程家祠堂冷冰冰的,他都愣了一下。
上年纪的脸不少,但属于程烬家这一脉的,居然就只有他爸了。
“哥,嫂子来了。”程纾碰了碰眯眼打盹的程烬。
程烬转转脖子,侧头看着风尘仆仆的阮绪。
嗓音沙哑:“你来了。”
程烬抿唇沉默,过了片刻才说:“吃饭没?”
程烬摇头。
他这一天就和游砚在茶楼吃点,一直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上。
萧煜来时,把手里的乌鸡汤递给他。
“阮先生让带的,怕你饿了。”
程烬坐在小矮凳上,眼睛亮亮的看着阮绪。
小声说一句:“谢谢。”
阮绪避开他目光,转身走出去。
程卫国见不得程烬这副没出息的样子,鼻腔里冷哼出来。
没出息的东西!
一碗不值钱的鸡汤,这副德行!
看着程烬小口喝着鸡汤,程纾一脸歉意。
“对不住啊,都忘问你吃饭没!”
程烬摇摇头,“也不饿,你忙,没事。”
随后安静的喝着鸡汤。
程纾忽然脑子一烫,他这个堂哥能对平平无奇的阮绪那般执着,不是没有原因的。
一个从出生就不被期待的人,看见一抹救赎自己的光明。
是坦然放手?还是拼命攥住?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
喝完鸡汤后,他坐在凳子上看了一会儿他奶奶尸体。
随后出去,发现阮绪站在竹篱笆前,盯着一捧干枯的栀子花出神。
程烬走在他身后,伸手环住他腰,很温柔:“想咱妈了?”
阮绪顿一下,视线从栀子花上移开。
“没有。”
程烬笑笑,“那你发什么呆?”
“祠堂里种满了栀子花,但没一株活下来的。”阮绪眼皮都没动,指着面前一盆。
说:“这株,还上了肥料和保温层,依旧没活下来。”
程烬神色微动,心里有些抽痛,好半晌才说。
“我奶奶最讨厌栀子花,她最爱种一株,就弄死一株,你说的这些保护,只是加快它死去罢了。”
冷风黑夜中,阮绪忽然说不出一句话,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程烬忽然笑起来,揉着他腰,“死就死了呗,活不下来不怪谁。”
等程纾主持大局,把丧事处理清楚,已经是十一点钟。
阮绪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萧煜说得对,今年很不顺。
新年第一天,他就熬夜了!
程烬忽然腻歪起来,半搂着阮绪,当着一祠堂程家老老少少,咬着阮绪下巴。
声音低沉:“困了靠着我睡。”
阮绪眼睛陡然睁开,瞌睡都被吓醒了。
微微侧头,难以置信的看着程烬。
眼中仿佛在说,你在做什么?!
“咬你。”程烬诚实回答,随后眼神示意阮绪,自己起来了。
阮绪脸上骤然一烫,看都没看他,只是指着他奶奶尸体。
“.....”
程烬笑两声,得寸进尺的咬他嘴角一下。
“都凉透了,看见又能如何?”
这下换阮绪无言了。
“真想干你。”
程烬说时,嬉皮笑脸的,眼神直勾勾的,恨不得当场就扒了阮绪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