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可渗人了,都是尸块,这人就蜷在血肉中,脸上还带着笑。”
张青忽然感觉心中压了一块巨石,喘不上气来。
回到关押阮绪的地方后,他没忍住揉红了眼睛。
隔着铁门说:“北司走了。”
躺在床上的阮绪没动,只是眼睫微颤,随后恢复平静。
“尸检报告说是喝农药死的。”张青呼了一口气,“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可以给我说吗?”
里面很安静,连呼吸声音都没有。
阮绪回想有关北司的记忆,很模糊,很模糊。
模糊到他只记得那句‘公理之下,正义不朽。’
这一路的风好大,把人都吹得支离破碎了。
阮绪沉默坐起来,望着小窗,一字一句说:“我要辩护,我没有杀人。”
门外的张青没忍住,流下眼泪。
警察再一次审问的时候,阮绪直接反驳前面所有问题。
负责阮绪案件的警察叫李正,是一个beta。
一开始他接触阮绪时候,以为他是一个病弱beta,他身上的信息素是来自alpha。
后面,他才知道,阮绪本来是alpha。
对于阮绪的案件,上头给的态度就是,随便审审,别太较真。
李正是嗤鼻的。
但他接触案件后面牵扯的人物以及案件起始后。
他沉默了。
二审的时候,姜鹤请了三个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轮班换着来。
李正提着一瓶红酒进审讯室,看一眼面色憔悴的阮绪。
晃晃酒瓶,“比不上进口的,也是不便宜的。”
阮绪眼中一片血丝,掀了掀眼皮,看他。
嗓音沙哑:“...他怎么样了?”
李正找了两个一次性杯子,倒了半杯给阮绪,自己倒水。
“嗯...很好,转普通病房了。”
阮绪目光淡淡的上下看他,许久后才说:
“...今天不用问,我没有杀人。”
李正笑了笑,“今天不提这个,就纯纯唠唠嗑。”
说完,他关了监控,又锁上门,还拉上黑布帘子。
阮绪靠在椅子上,“聊什么?”
“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五条,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刑事案件在三十天后,会被撤诉。”
“程家唯一一个证人,还躺在医院里,徐家那边三不管,你那些朋友很有能耐,但凡涉及你的相关东西,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等着吧,不消十天,你就能出去了。”
李正呼了一口气,慢慢悠悠喝了口水。
笑眯眯望着阮绪。
他不信,阮绪突然翻案申诉,不知道这些。
阮绪看向他,淡淡的笑了笑。
没说话,只是举了杯子,慢慢喝酒。
而林瑜这边,因为宋岚的介入,由原本的刑事案件转变成重大刑事案件。
上面、司警,就连广大民众的主要注意力集中在儿童失踪案件上。
一时之间,各大官员纷纷当起甩手掌柜。
对于阮绪和林瑜的案件,只当看不见。
上头人员眼看事件越发失控,直接勒令司警公安,持着搜捕令上门抓人。
到了六月中旬,掺和与涉及的人,将近四百多人被追捕入狱。
主谋涵盖过广,有些直接出逃国外,由国际司法介入追捕。
网上都在嘲讽,今年最热的不是天气,是官场的铁镯子。
深夜,上头忽然转了风口,要把阮绪再审。
阮绪坐在审讯室里,脸色发白,又黑又瘦。
李正不想参与这次审问,就站在观察室。
望着新面孔,阮绪吸一口气,提着精神。
刑警丢出一沓照片,盯着他,问:“程钧死前,你们见过面,这是照片。”
阮绪摇头:“这是ps。”
“程钧失踪前,给程敏打过电话,具体内容被消除了,无法查证,但他死前见的人的的确确是你。”
“而且,程钧尸检报告上,也说他头部被重击过,虽然致命伤在脖子上,很显然,你有同伙给你善后。”
“没有。”
阮绪抬眼,刺白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眼睫下一片暗影。
他那双黑眼睛宛如死寂的冷潭,不动寂静。
“我们已经掌握充足的证据,你狡辩没有任何意义。”
他看着两张新面孔,眸光冰冷。
静默许久,问:“既然掌握证据,再审有意义吗?”
一句话,击溃警察方向。
“我们在审问你!当然是为了确定案件进度!”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进度?有审我的时间,不如多去查查失踪案件吧。”
阮绪语气很轻,仿佛人困极了,说话没什么力气。
两个警察被堵得哑口无言。
“所以你承认了?”
阮绪说:“我承认什么?”
他往后一靠,手腕上镣铐哗哗响着。
眼神冰冷,嗓音沙哑,抬手指着脑袋说:
“我被囚禁过,脑子不大好,说的话不能全信。”
“你在威胁司法!”
“没有哦,只是你们要加快时间了,还有两天,就二十号了。”
白光下,照得他脸色惨白,病态又癫狂。
.....
李正走进去,让两个警察离开。
他很佩服阮绪,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淡定。
“还有两天,你就能离开了。”
阮绪看了他半晌,笑了笑,“你很像我一个朋友,但你们又完全不一样。”
李正看他一眼,“是在停尸房躺着的北司?”
阮绪点头。
“不,我们一点都不像,我畏惧强权,我要吃饭的。”
李正那张充满正义之气的脸上,挂着狡诈的邪笑。
阮绪平静看着他。
死无对证就是他给自己的选的路。
庭审上,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
才十来天不见,阮绪整个人就垮了下去。
消瘦得不成样子,眼底都是黯然的。
证人席上,空荡荡的。
陪审席上,也是稀稀拉拉几个人。
贺平抱着一个粉红小袄,红着眼坐在最前排望着他。
法庭中央开口:“证人缺席,致使庭审无法进行,被告人由于证据不足,撤案!”
阮绪抬眼,盯着背景板上,那硕大的天平图标。
觉得有些讽刺。
庭审顺利结束,法官宣判:“全体起立。”
“唰唰”细碎的动作声响。
贺平站起,法院的人站起。
人影交错中,贺平冲着阮绪喊一声:
“刚买的,还挂着冰霜!”
阮绪回头,就看见——
贺平手里挥着一瓶冒着白气的农夫山泉。
肋骨都断了三根,内脏出血,碎裂的骨渣还刺进内脏里。
短短十来天里,程烬就被开肠破肚六次,才算把那些骨渣清理干净。
徐家的人、还有程家的人都在,阮绪站在角落里,不去打扰谁,静静在ICU病房外看了一会儿。
张青走过来,拍了拍他肩膀,“都安排好了,待会去看看他吧。”
阮绪还没恢复过来,眼神有些僵硬,扯了扯嘴角。
“...又不是要死了,看什么?”
说完,他沉默走进楼梯间,一点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张青。
望着缓缓合上的门,张青张了张嘴,叹口气。
等他去病房看程烬时候,他脸色铁青,睁着眼盯着他。
“...回去了。”张青说。
程烬缓缓眨了眨眼,许久未开口的嗓子很沙哑。
“...事情怎么样了?”
张青拉一张椅子坐在旁边,“死无对证,证据不足,撤案了。”
程烬笑了笑,说:“我真是坏,又坏又渣。”
“还有自知之明,不算太坏。”
张青嘲讽起来,“囚禁标记还家暴!坏事都让你做绝了。”
“要是你真死了,说不定咱还能脱单呢。”
程烬:“.....”
结果到了半夜,阮绪摸着黑来医院。
蹑手蹑脚推开门,就看见程烬睁大眼盯着他看。
阮绪忽然觉得很热,脚步有些慌乱,坐在床边椅子上。
问:“怎么还不睡?”
程烬眼睛一直盯着他,没说话。
“摔傻了?”
“......”
阮绪伸手过去,掐着程烬下巴,上下打量一圈。
忽地松开手,没头没脑“啧”了一声。
很嫌弃地说:“傻了不说,还成哑巴了。”
“.....”
就在阮绪起身时,程烬轻轻开口。
“别走...没傻呢,还能说话。”
阮绪侧着脸,他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阮绪回头,颓然的眼底,有些暗光。
他又坐回去,半晌说:“我杀了你爸。”
程烬脸上没什么表情,就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他死前一直在求我,求我不要杀他,很可笑吧。”
阮绪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继续说:“我没有手软,用那把匕首把那颗不属于他的心脏捅碎。”
看着他青白的脸色,注意到凸起的颧骨,程烬突然很想哭,鼻腔里酸涩难受。
阮绪侧头,四目相对。
他说:“我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
程烬眼中很涨,眼泪就在眼圈打转。
“你不是。”
他反驳掉阮绪的话。
“那是他们该死。”
阮绪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脱了鞋子掀开被子躺在他边上。
病房里一片沉寂。
深夜,除了还在狂欢的毕业生,街上空荡荡的。
阮绪固执地把头枕在程烬胳膊上,就如往日,程烬固执地把他头按在怀中一样。
躺了好一会儿,程烬声音在头顶响起。
“...辛苦了。”
阮绪闭着眼,呼吸声都是很轻的。
“说起来,好难过,这几年都是你一个人,我除了犯浑,还给你添麻烦。”
病房里,空调风声掩盖沉重的呼吸声。
程烬费劲挪一下,虚虚抱住阮绪,“...我从来没有觉得你做得不对,有些人法律是制裁不了的,暴力的手段是唯一能伸张正义的途径。”
“你不要有愧疚,不要自责,不要害怕。”
阮绪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
但抱紧他的程烬能感受到他身体很紧绷。
“坠楼的时候,我就在想,要是我没死成,你这一辈子都别想跑。”
程烬顿了顿,又说:“再后来,我躺在医院里,一动不能动时,我就想,要是你逃走了,我就再也不追了.....”
“现在你什么想法?”阮绪睁开眼,问一句。
“.....”
程烬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抱紧他,亲了亲他腺体,说:“睡吧。”
阮绪微微地叹了口气,沉默闭上眼。
第二天,周以安进病房时,阮绪还在睡。
他有些意外,看了看笑得像傻子似的程烬,皱眉。
“...他是杀人凶手。”周以安声音很轻很轻。
程烬看着他,没说话。
周以安噗呲笑起来,“生死天注定,我开玩笑的。”
“....一点都不好笑。”
“你应该放他走的。”
周以安放下早餐,看了阮绪一眼,刻意放轻动作。
程烬脸上神色很难看,僵硬地往外挪一点。
尽量让自己声音平淡下来,“...我想过放他走的,但是...我反悔了。”
周以安没说话,静静听着。
“我们纠缠这么些年,我也长大了,该死的人也死了,我想和他好好的。”
“他想吗?”
周以安和他对望,“你问过他了吗?”
程烬脖颈绷着,半晌才摇头说没有。
他从来没有想过阮绪离开后,他会怎么样。
真想过那一刹,他以为自己真的会死,死在冷冰冰的手术台上....
他是一个胆小鬼。
他连想阮绪会血债血偿的念头都没有。
哪怕没有宋岚的插手,他也会安排好一切。
只要阮绪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周以安不以为然瘪瘪嘴,跟小霸王似的人,怎么会这么怂?
问一下都不敢?没出息!
“他喜欢你吗?或者,他爱过你吗?”
一针见血,直戳心脏。
程烬愣了好一会儿,摇摇头、又点点头,“我不知道.....”
此时的阮绪眼皮微微一颤,没人看见。
自从阮绪陪睡一宿后,原本濒死的程烬,就跟灌了神仙汤似的,没要三天就能下床蹦跶了。
都没等缝合线拆除,他就吵吵嚷嚷下出院了。
回去那天,宋岚领着宋妈烧了两大盆火炭,
让程烬和阮绪来来回回跨了好几遍才准进去。
徐管家一看生龙活虎的程烬,乐得不成样子。
颇为感慨,还是年轻好,摔楼下都死不了。
阮绪一进去,就被南意扑一个满怀。
“爸爸,你们终于回来了!”
糯叽叽的声音咋咋呼呼的。
阮绪难得笑起来,挂一下她鼻子。
跟在后面的程烬很不爽。
防张青已经够累了。
还要防这屁大一点的小孩!
宋岚看不下去,手肘戳他一下,说:“那是你女儿!这都能吃醋?!”
程烬看她,“女儿就不能吃了?!”
“.....”
不管有没有高考的老婆!都祝大家前程似锦!加油冲!!!
今天早上,两人就手持离婚证从民政局出来。
最后,他提着行李一步步走向大门,身形单薄,步履稳健。
望着越来越小,甚至消失不见的身影。
程烬回头,不紧不慢,目光坚定不移。
“嗯,都离婚了,不让他走,说不过去。”
“咦~”宋岚一脸嫌弃,“我估计你内心此时此刻,恨不得把人抓回来,用链子栓床上,是不是?”
“是。”
程烬没有撒谎。
“我恨不得冲出去,把人拖回来,用链子拴起来。”
但是...现在的他不会。
准确来说,是三十岁的程烬不会。
宋岚安静的退出去。
....
程烬愣在那里,明明是聒噪的盛夏,他全身却冷僵得没有知觉。
仿佛呼吸和心跳都静止似的,窗外的风声掠过窗帘,哗响中。
眼睁睁看着阮绪背影消失,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了动发麻冰冷的身体。
躺回昨晚两人还在温存的床上,他把身体紧紧蜷缩起来。
被子里还残留阮绪的信息素味道,很淡很香。
真烦,小气鬼!
说走就走了。
阮绪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坐在一列缓慢行驶的列车上。
窗外,是绿波连天的稻田,一座接着一座的大山。
窗内,高考结束的毕业生相伴去往远方,泡面的味道实在不好闻。
七月将过,漫长闷热的雨季结束。
艳阳高照,天蓝地爽。
A市夏天的蝉鸣一如既往的聒噪,不知疲倦的鸣叫。
那个困于黑暗的少年,永远自由。
有的人一生是万里山河,宏图伟业。
有人为他添色,有人为他修补。
有人铸他未来,有人困他过去。
我们相遇在夏天,而夏天从未结束。
阮绪望着列车外,A市独有的建筑越发稀少。
眼中映着光泽。
高考前夕,
他去见贺平时,贺平问他:
——你想要做什么?
——做一场风,去流浪。
分割线——
“略略略....”
游砚抱着一个肉嘟嘟的小孩在程烬面前转来转去。
“小闺女,小闺女....”
程烬啪一声,把手机丢桌上。
一脸不耐烦看着游砚,“你烦不烦啊!略略略,吵死了!”
“......”
游砚看他,刚要说话,小孩先开口:
“..哪哪...坏坏....”
“哈哈哈哈,坏坏!”游砚学着小孩语气,嘲讽程烬。
他现在可是春风得意啊!
再说了,他让程烬吃瘪了。
回去给贺平说,没准贺平还能夸他两句呢!
等游砚抱着游小糖走后。
程烬望着桌上相框,照片上的alpha笑得阳光灿烂,面容很少年。
那是贺平从手机收藏里截下来的,是很多年前的阮绪。
人都走一年了。
还不回来......
晚上,程公馆很热闹。
程烬费了很大的劲才把程南意哄睡着。
有时候,他都在想。
阮绪是不是算好他要离开,故意搞两孩子牵住他。
等他回到自己房间,看了一眼床头的照片。
沉默又小心的掀开被子,阮绪的睡衣团在被子下。
他用力抱住衣服,用力去闻,几不可察的淡淡荷花味。
被子枕头洗过好几次,但阮绪那股冷清味就是没散去。
程烬关上灯。
心想,还好之前给的安抚油没用完。
九月初,H市的天气依旧很热。
环海小岛都还搭着遮阳伞,黄金海滩上,稀稀拉拉还有不少人。
许辉刚冲完浪回来,白净的皮肤晒得黝黑发亮。
甩掉头上的水,笑呵呵的:
“太晒了!都要晒脱皮了!”
躺在藤椅上的阮绪揭开墨镜,看他一眼,有些惊愕。
“..你就玩了两个小时,晒这么黑?!”
许辉伸手对比一下阮绪的,发现两人就是黑白无常!
“我去!还真的黑了不少哎!”
随后一屁股坐在躺椅上,在地上包里翻翻找找,拿出两大瓶保健品。
“该吃药了。”
阮绪侧头看他,伸手过去。
许辉还在嘀咕,“这可是我托人从国外搞的保健品,没叽叽的,吃了都能长叽叽!”
“......”
阮绪喝了口水,一把将药咽下去。
谁家国外进口的药,是用大罐蛋白粉盒子装的?
傍晚时候,夕阳金辉。
阮绪睡了一觉后,昏昏沉沉睁开眼,对上一双陌生的眼。
来人是个beta,有些尴尬。
“....这椅子是我们店里的,我来拿走。”
阮绪愣了一下,赶紧起身,把椅子给人家。
“不好意思了。”
bsta笑笑,忽然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
很兴奋说:“你是不是阮绪啊?”
看着突然熟络起来的人,阮绪心里起了防备心。
摇摇头:“我不是。”
“啊,你们长得太像了。”
beta把照片怼到阮绪眼前,一则政权人事的采访,冲上热搜。
上面是程烬被主持人追着问,是否结婚了。
程烬倒是成熟了很多,晃了晃手上戒指。
“婚戒。”
镜头切近,放大了程烬的脸,也放大了那枚婚戒。
上面很清晰的一个r字母。
内涵,不言而喻。
随后,网友在弹幕里追着问,是不是一年前误判的那个叫阮绪的凶手。
后面还挂了一张他的侧脸。
虽然很模糊,但能看得出是他。
阮绪淡淡说:“是有点像,但我不是。”
“那真是不好意思啊!”
beta挠挠头,拖着椅子走回店里。
程烬声线有些发颤,听不出是委屈多一点,还是伤心多一点。
“提出离婚的是你,现在要复婚的是你,婚姻是儿戏吗?”
阮绪眸色平淡的看着他。
“没有。”
程烬走上前半步,声音拔高,嗓音也哑下去。
“我后悔了。”
暖风在过道上飘荡,阮绪抬手臂,抱住自己。
四目相对。
他嘴抿成一条线,不知道在执拗什么。
程烬仿佛一块破碎的玻璃,噼里啪啦碎裂着,眼睛又开始泛红。
“...我后悔了,我不应该让你走的,就应该把你关起来的。”
阮绪没说话。
“你说话啊。”程烬有点控制不住,“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阮绪看着近在咫尺,泼皮耍赖的程烬。
“...你够了。”
程烬咬牙,“不够!”
阮绪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一整年时间程烬都没出现过,他可不会信他找不到自己。
今天莫名其妙出现,忍不住了....
他看着他说,“出差来这?”
程烬呆了一下,愣愣点头。
“喝了点酒...没控制住。”
阮绪看向他,程烬没有和他对视,侧开头。
头发有些乱,衣服也是乱糟糟的,额头、颈侧还有汗。
两人沉默半晌,阮绪走过去,推开门。
说:“进来洗洗吧。”
程烬也不吭声,很自然走进去,还扯了挂着毛巾就进洗手间。
刚把鞋换好的阮绪愣了一下。
这是我的房间?
等程烬洗澡期间,阮绪换了睡衣,安静坐在沙发上发呆。
程烬洗完澡出来,刚好看见他呆呆的样子。
走过去,阮绪都没反应。
“...我洗好了!”
程烬忽然吼一句。
惊得阮绪一哆嗦,心悸似的喘了几口气。
抬头看他,才注意到程烬瘦了很多。
身躯上带着水汽,白皙的皮肤透着沐浴露的淡香,忽然生出一股暧昧的气息。
阮绪脸上莫名一烫,“嗯嗯。”
程烬顿了顿,有些不要脸地说:“我衣服有点脏,刚才顺手洗了,正好看见你的,我也顺带洗了。”
“......”
阮绪懵了好一会儿,洗手间里他能有什么衣服?
除了几条内裤就是短袖。
“早点休息,不早了。”
阮绪让出沙发,很自然躺在床上。
程烬点点头,干脆把沙发拉到床边,躺下去——
但没闭眼,还直勾勾看着阮绪。
阮绪翻身:“睡觉睁眼睡,你累不累?”
“.....”
程烬说:“闭着眼,睡不着。”
阮绪:“滚出去。”
对于阮绪的恶意程烬保持沉默。
随着暗淡的灯光侵蚀,这段时间,一直马不停蹄疯玩,阮绪实在没多余精力同程烬说话。
屋里淡淡清香勾着人脆弱的意识,阮绪觉得自己眼皮越来越沉。
半睡半醒间,身侧微微塌下去,一个滚烫的身躯贴过来。
阮绪呢喃:“你...碰我死定了...”
程烬搂紧他的腰,把人往怀里带一点,低声道:“不碰不碰....”
薄被勉强把两人盖住,奈何两人身高腿长的。
阮绪受不得冷,不自觉把腿蜷起来,整个人就团在程烬怀中。
一年没见,阮绪看起来更小了。
眉眼更冷,薄唇也是,就像泡在冰霜似的。
冷冷冰冰的。
程烬低下头,凑的很近。
能清晰闻到他身上淡淡香味,沁人心脾。
他用鼻尖蹭了蹭他眉眼。
“阮绪......”
程烬睡不着,在阮绪耳边低声呢喃,又怕吵醒人,几乎是气音。
到最后,他的唇已经贴着阮绪的唇。
滚烫触碰冰冷一瞬,程烬恍然回神,毫无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