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天教教我。”
“好啊。”
裴知溪定在原地,听到两人的聊天声越来越远。她淡然抬抬头,再迈着淡然的步子,一个人往外走去。
陆舒一行人晚间去了家炭火烤肉。
五六个人在一块儿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聊天说八卦,你一句我一句,氛围轻松。
雪花牛肉被炭火烤得滋啦冒油,陆舒盯着那块烤肉,看它被翻来覆去地在烤网上炙着,直到肉汁四溢。
平时喝酒聊天最乐呵的就属陆舒了,今天倒是一反常态。
有人问她:“陆舒,你今天怎么回事,话这么少。”
陆舒回神,很快融入氛围,笑答,“不听你们说八卦么?继续继续。”
沈渔察觉到了陆舒的心不在焉,但没问什么。
她发现陆舒表面上很外向开朗,可事实上不会让人轻易靠近。就像最近明明因为隋淼淼的事心烦,但问起来,她只会笑着只字不提。
吃了一会儿。
陆舒拿起手机看了看,犹豫片刻后,点开跟裴知溪的聊天。
发了几个字过去。
裴知溪今晚同样心不在焉,坐在沙发上看书打发时间,但时间还是过得格外慢。
书页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她并不太看得进去,十几分钟都没翻几页。
她极少有像这样心不静的时候,也极少反感身边沉寂的空气。她从来只会嫌吵,不会嫌静。
所以,潜意识已经在依赖陆舒的陪伴了吗?
这几天陆舒生闷气冷着她,她隐隐有些落空的感觉,甚至想主动去缓和她们的关系。
盯着书本许久,她脑子里又莫名其妙闪过陆舒跟沈渔在一起时的画面,黏人,撒娇,拥抱……
都在想些什么。
裴知溪清了清乱七八糟的思绪。
她意识到要收敛对陆舒的“占有欲”了。陆舒身边从来都有很多人,以前是,现在也不例外。陆舒会对她做的事,自然也会对别人做。甚至做更亲密的。
裴知溪走神想过后,继续翻书,让自己处于一种无所谓的状态。
就这时,她看到手机上弹出了新的微信消息。
扫了一眼。
她本已转移的注意力又被勾回。
【陆舒】真不舒服?
因为这四个字,她浮躁的心绪又像被突然抚了下。原来还记得自己?
她敲下“没事”。
想想,又删了。
陆舒收到裴知溪的回复是两分钟以后,她瞥一眼,就两个字:还好。
还好?陆舒一脸无语,根据以往经验,裴知溪嘴里的“还好”就是“不太好”的程度。
最终还是没坐多久。
陆舒简单解释了一下有事,要先走。其他人没奋力留她,以陆舒的性格,要不是真有事也不会中途离开。
沈渔看了陆舒一眼,借着上洗手间的幌子,陪陆舒一起走出了烤肉店。
“是裴老师?”沈渔问道。
陆舒有点吃惊沈渔一下猜中,她没正面回答,算默认。
沈渔一脸神秘兮兮的笑意,悄悄问:“你们这是有情况了?”
“不是。”陆舒下意识,照旧反驳得很快。
不过听沈渔一副八卦口吻打探,她顿时轻松不少,或许是沈渔太热心肠,让她有时产生对方好感自己的错觉。
现在看来,应该只是错觉。
沈渔抿嘴笑,很难不多想,她看陆舒,很在意裴知溪。并且,不像像普通朋友间的那种在意……
陆舒又解释一句:“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
沈渔恍然,笑容清澈,“原来是这样,难怪裴老师只跟你熟。”
简单说了几句,陆舒笑着跟沈渔道了别。
沈渔等陆舒背过身后,脸上笑容才消散,黯然咬咬唇。
陆舒七点半左右到的家。
客厅里很安静,裴知溪低头在看书,只有翻阅纸张时的窸窣声响。
门开时,裴知溪抬起头。
陆舒回来得比她预想中早很多。看时间,像收到自己微信后,直接赶回来的。
两人尽管嘴上都不说,事实上今晚都在惦记对方,以至于现在四目相对,氛围又变得别扭而微妙。
“这么早回来?”裴知溪放下手里的书本,直视着陆舒问。
怎么像是明知故问。
是啊,特意提前回来干嘛?陆舒回来路上也在想这个。
是不是……
太在意裴知溪了。
转念又想,要说在意,也是这个闷骚冰块先在意她的。她不喜欢欠别人,只不过礼貌性地还人情。
“聚餐临时取消了。”
陆舒甩出个借口,连自己都觉得生硬。
裴知溪幽幽问:“这么巧?”
陆舒斩钉截铁,“就是这么巧。”
裴知溪看破什么,但依着她,“嗯……”
站在客厅中央。
陆舒缓了缓,才问:“你哪儿不舒服,要紧吗?”
语气变柔和了,也不如前几天冷淡,裴知溪望着她,低声脱口而出:“不生我气了?”
陆舒哑然,那天自己语气是不是太重了?可那晚裴知溪还是寸步不离陪着她。
“我有那么小肚鸡肠?”陆舒没直接承认。
裴知溪想到陆舒这几天对自己的态度,并不给面子,“你难道没有?”
陆舒默了默,转移话题,“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看?”
“不要紧。”裴知溪承认自己今晚无聊了,她应该回给陆舒“没事”,而不是“还好”。
“又胃不舒服?”
陆舒猜,她知道裴知溪肠胃不好,娇贵得很。
裴知溪索性顺着陆舒的说法应:“嗯。”
陆舒又问:“吃了吗?”
裴知溪凝视她,“没。”
“……”懂这个眼神的意思了,陆舒径直走去厨房。她没见过裴知溪这么好意思的,自从自己下厨以后,就天天指望着自己做饭。
看到陆舒在厨房忙活,裴知溪也跟了过去,准备像以前一样去帮她打下手。
陆舒这次没让她帮忙,“不用。”
随意煮点面条很快,十几分钟,陆舒做好了两碗汤面。
围着小圆桌坐下,碗里的面条冒着热腾腾的香气,两人安静吃着简单的晚餐。
桌上手机的微信提醒声突兀扰破用餐时的宁静,裴知溪瞥见屏幕上的“沈渔”二字。
陆舒顺手拿起手机看。
【沈渔】情况还好吧?
她回复了个“没事”,再习惯性发了个表情包。
裴知溪挑了挑碗里的面条,慢慢晾凉着,并没往嘴里送,她漫不经心问:“沈渔在追你?”
陆舒眼皮跳了跳,刚夹起的面条又滑进了碗了,比“沈渔在追你”让她更敏感的,显然是这句话从裴知溪嘴里问出来。
“什么啊,”陆舒有被莫名其妙到,“没有。”
裴知溪也觉得自己问得莫名其妙。
就算沈渔在追陆舒,就算陆舒也对沈渔有意思,就算她们在一起,又怎么样?
都与自己无关。
陆舒被裴知溪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搅乱心思——
怎么弄得跟吃醋一样。
因为敏感,她多盯了裴知溪两秒,想揣摩裴知溪说话时的情绪,可人家依然一脸淡定,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又言者无心,听者有意了。陆舒转而轻松笑了笑,抓住一切机会呛裴知溪,“怎么,你怕有人追我,我比你先脱单啊?”
裴知溪看着她,嫌无聊,并不搭话。
“还用想?我肯定比你先脱单。”陆舒得意说着,顺便再碎碎吐槽着,“就知道跳舞,又闷又没情趣,谁会喜欢你?”
裴知溪听了,也不屑笑笑,她上下打量着陆舒,“你很懂情趣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陆舒失笑,并不服输,“我有情趣也不给你看啊。”
第32章 Chapter 32
陆舒说这句话的口吻, 让裴知溪联想到她那晚喝醉信誓旦旦说“如果你不是裴知溪,我还可以考虑一下”。
裴知溪浅笑了下,没再理。
继续吃着面条。
今天又是不顺眼的冷笑。这些时间相处下来, 陆舒隐约能分清裴知溪的笑了, 她发觉冰块也有真正笑得开心的时候,只是很少很少。
意识到又在留意裴知溪,陆舒也低下头,吃自己的。
剩下的面条她们都在安静中吃完。
吃完后,陆舒顺便收拾过裴知溪面前的碗筷,没让她碰,然后轻飘飘说了句“我来洗”,一个人往厨房去了。
水龙头汩汩流出温水,慢慢冲掉碗里的泡沫。陆舒低头刷着碗,不知不觉走了神,脑子里不禁过着这段时间跟裴知溪相处的点滴。
尽管她很不想承认……居然会对裴知溪有感觉, 但她面对裴知溪时频繁冒出的暧昧想法, 让她越来越没办法忽视。
心里有点乱。
景惜这个乌鸦嘴。
陆舒在心底吐槽了一句。
换个角度想, 一个脸蛋气质都长在自己审美点上的女人, 在某些节点,刚好给了她恰到好处的关心, 这种情况下冒出一丁点儿的好感,也很正常吧?
“你怕喜欢我啊?”
陆舒依稀还记得裴知溪那晚问她的,一想到裴知溪说这句话的高傲模样, 她瞬间冷静不少。
她确信, 即便对裴知溪有点好感, 这种好感也绝对不会上升到喜欢。
她喜欢谁都有可能, 但她不可能喜欢裴知溪。裴知溪可是她从小就讨厌, 且不肯低头的人……
“水不要钱?”
陆舒听到又轻又冷的一声。
定神一看,手里的碗早就冲得干干净净了,她刚想伸手,一只白皙清瘦的手在她前头关掉了水龙头。
陆舒回头,裴知溪站在她身后,微低着头,眉眼冷淡,冷淡到让人想不到这人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沉闷许多天,第二天上班,陆舒总算是听到了好消息。
《幻蝶》的单人舞保住了,还是由裴知溪跳,周敏说是顾一霓出面提议的,而且特意说了想让裴知溪跳。
陆舒开心之余,并不意外。
她对裴知溪足够有信心,她相信裴知溪的独舞一定能抓住顾一霓的眼球。
事实也是如此。
她们还是每天下午练两小时。
陆舒一边轻轻喊节拍一边帮裴知溪抓细节,两个人都是舞痴,一旦排练起来,一门心思沉浸着,旁若无人。
破茧成蝶这一幕,从消沉隐忍到灿烂张扬,此刻不在舞台,没有绚丽灯光,可陆舒还是被裴知溪狠狠惊艳着,她的身段,气质,韵律,爆发力,一一将这支舞蹈的意象展示得淋漓尽致。
很多人说,舞蹈演员的黄金年龄应该是在三十岁,或许身体优势不再突出,但因为有足够多的阅历和沉淀,所以更能支撑起舞台。
裴知溪令人惊艳的地方就在这儿,二十岁出头时的舞台,她便能跳出同龄人没有的风韵,是注定要走在古典舞这条路上的天选者。
陆舒看得沉迷,嘴角始终高高扬着,连自己也不曾发觉。
她的作品因为裴知溪活了起来。
看裴知溪跳舞,陆舒同样有着畅快淋漓的感觉,这时候的排练厅是她的一片净土,什么都不用烦恼,只是跟志同道合的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在古典舞上,她承认她跟裴知溪算志同道合。
裴知溪收尾时,瞥见陆舒笑容明媚,不禁也扬了扬嘴角。
这时候恰到好处的一抹笑,像点睛之笔,揽住了陆舒全部的目光,她脸上笑意更加。她口是心非,但在足够优秀的舞蹈面前,不会吝惜赞赏的眼神。
“这么默契,天生一对啊。”
“敏姐。”要不是周敏说话,陆舒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走进来的。
“来看看你们排得怎么样,”周敏开玩笑打趣着,“看来我有点多余了。”
“放心吧,绝对不会让周导失望的。”陆舒自信笑说,这十分钟的舞蹈她编排得很认真仔细,而且这里边还有顾一霓的人情在,她必须说到做到。
周敏见这边不需要自己太上心,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一部舞蹈作品通常都是在排练中慢慢修改、不断调整,跟演员一点一点磨合,最后才能够正式登台演出。
陆舒这部舞剧并不需要跟裴知溪花时间磨合,那天顾一霓还笑问她,说这个剧她是不是特意为裴知溪量身创作的,契合度太高了。
陆舒当时没承认,万一这事让裴知溪知道,不得嘚瑟死?
即便不需要磨合,一些舞姿的细节调整也少不了,陆舒往往不用特意跟裴知溪说,只用给裴知溪抛个眼神,裴知溪就能明白。
“手臂打开。”
陆舒站在裴知溪身后,轻声说着,也将自己的手臂打开。
裴知溪立即会意她要调整哪个姿势。
“这样……”
墙面的落地镜里,映着两人靠近的身影,扭腰送胯,贴在一起轻盈摆动着,明明不着一词,身体自然展现的韵律和节奏却出奇一致。
她们抬起的手臂若有若无擦在一起,手指也是,默契律动着,像两只缠绕翩飞的蝴蝶。
陆舒本不应该这时候走神的,可当自己腰肢无意蹭到裴知溪后腰时,她才反应过来她们贴太近了。
裴知溪颈间的香气让她分神。
她指尖无意碰了碰裴知溪指尖,又轻轻躲开。
忽然停了下来。
裴知溪看了看镜子,然后朝身后的陆舒回过头,她轻语提醒:“走神了。”
陆舒稍抬眸,看到裴知溪一双澈亮的眼睛,一如裴知溪给人的印象,宛如山涧清泉,没有尘杂。
排练时靠这么近没什么,一旦停下,还保持这个姿势就显得有什么了。
裴知溪仍盯着陆舒脸颊,脸颊上浮起的红晕很淡,但她们距离近,只要留意,蛛丝马迹都逃不过眼底。
所以那晚嚷嚷着要自己保持距离。
因为会暴露害羞?
尽管她们一起长大,但裴知溪也是这几个月才知道,原来陆舒是会脸红的,一直以来,这么嚣张跋扈的一个人,居然逗一逗就会脸红?
这么想着,裴知溪并不拉开距离,反而再靠近一点,“怎么了?”问时,她眸子盯陆舒脸颊打量,好奇,脸上的红晕会不会越来越重。
陆舒有些看穿裴知溪的心思了,就是想瞧自己脸红。
先前也是。
她只要脸稍稍发烫,就发现裴知溪会紧盯不舍。
“你看我干嘛?”
陆舒直接问回去。
“不可以吗?”裴知溪望着她,理直气壮回答。
觉得惹自己很有意思是吧?那就别怪自己惹回去。
陆舒玩味笑了笑,不甘示弱,凹出暧昧的口吻,“当然可以啊。”
她目光没有任何闪躲,裴知溪看她一分,她就看十分还回去,绝不吃半点亏。
反正她也喜欢看裴知溪这张脸蛋。
就当饱眼福了。
目光交汇,突然较起劲。
裴知溪看穿了陆舒在较劲。
要论撩拨人,陆舒先天比裴知溪有优势,她眼睛本来就生得妩媚多情,眼尾有着微微上扬的弧度。
她气质也不像裴知溪,高冷得像在云端,不食人间烟火,她给人的感觉,是能把云端上的人也拉入俗尘。
这对视过于亲密露骨。
裴知溪睫毛垂了垂。
没在陆舒脸上看到更深的红晕,反而看到了一只不服输的……
小野猫。
这么撩拨都没反应,不愧是冰块。
陆舒身上一股要强劲,她就是很想看到裴知溪也对自己有点反应。她想看到裴知溪像普通人一样,也会失控无措,也会暧昧动情。
从眼睛,看到鼻子,看到嘴唇,再看向眼睛……
陆舒用眼神耍着无赖,恣意,毫不收敛。还厚脸皮问裴知溪:“看够了没,我好看吗?”
越说越离谱,这是在干嘛?陆舒快满头黑线,但还是表面淡然,硬着头皮跟裴知溪对视,嘴里骚话不断。
她想,或许自己今天这么一“撩骚”,以后裴知溪就会自觉跟她保持距离了,皆大欢喜。
但裴知溪静静看她眉眼,依然没闪开。
裴知溪不躲开,陆舒也不躲开,就这么保持姿势站一起。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对方,谁怂谁输。
真是服了裴知溪的定力。
她都怀疑裴小姐以后跟对象接吻也会是这副模样。
“再来一遍吗?”
陆舒看着裴知溪,声音很低。
轻声细语钻到耳畔,有点儿痒。
见陆舒有模有样演得起劲,裴知溪维持着淡定,也不避开陆舒目光。
稍顿了顿后——
她微垂眸,往陆舒身边凑了凑。
因为裴知溪毫无预兆的靠近,陆舒脑袋瞬间往后缩了缩,敏感躲开了,“你……干嘛啊。”
陆舒心率错乱,面颊发烫。
裴知溪却站定在原地,一副云淡风轻,毫无波澜的模样。她这时瞧见陆舒脸上有了明显的绯红。
“再来一遍吗?”
裴知溪淡笑了一下,也问。
胜利者的笑。
陆舒:“……”
正式表演是在十月中旬。
大型晚会节目多, 彩排工作量大,陆舒和相关工作人员提前半天就到了电视台。
这天陆舒忙得团团转,一部舞蹈作品能够完美呈现在舞台上, 需要注意的细节太多了, 稍有纰漏,就可能造成一场演出事故。
到裴知溪开始做妆发造型的时候,陆舒才稍稍有歇口气的机会,她就站在一旁看着,一丝不苟把关。
裴知溪腰背笔挺坐在化妆镜前,丝毫看不到紧张。
在陆舒的记忆里,裴知溪一直都是这样,很稳。不管是小型表演,还是大型演出,她都能保持始终如一的状态。
即便登上万众瞩目的舞台,她也只沉浸在舞蹈的世界。
“你太漂亮了。”
化妆师盯着裴知溪五官, 不禁又夸赞道。
陆舒都听化妆师夸了三遍了, 裴知溪长相的确优越, 再加上身上自带的气质, 要比大部分演艺圈的女艺人都要惊艳。不怪见过美女无数的化妆师也忍不住一夸再夸。
裴知溪配合着化妆师,稍抬下巴, 目光往镜子里瞧了瞧,瞧见背后的陆舒也正在看自己。
并且……
看得有点儿呆。
被发现了,陆舒故作无聊四下张望, 好像多看对方一眼都会显得自己很没面子。
“好看吗?”裴知溪问。
“好看!”化妆师回答得飞快, 等发现裴知溪是在跟陆舒说话, 尴尬笑了笑, 继续忙自己的。
自恋狂, 陆舒再瞧着镜子的裴知溪,嘴里蹦出四个字:“马马虎虎。”
裴知溪笑笑。
陆舒又将目光移开,她看了看手里的手机,给景惜发了条微信提醒:晚上七点半入场,别忘了。
电视台送了她两张内场票,她见景惜特别迷裴知溪跳舞,自然留了一张票给景惜。前排位置,观感极佳。
酒店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一下。
要不是陆舒的这条微信,景惜还能睡更久,她睁眼便看到一张温柔小巧的脸,对方搂着她的腰,呼吸均匀睡得正熟。
景惜缓过劲,脑袋要炸了,不是因为昨晚喝多了酒,而是因为此时此刻她怀里抱着……
她最讨厌的女人。
清晰记起昨晚发生的事,景惜生无可恋看着天花板,自己怕是疯了吧?
一回想。
她昨晚确实疯了。
那天甜品店再遇以后,她跟棠漫本应该老死不相往来,奈何她工作室的学员就爱点棠漫店里的外送,结果跟棠漫每天碰面成为常态。
而让她更想不到的是,棠漫竟然也是les,她们昨晚在“沉默”碰到了——
跟棠漫遇上时,景惜正被前女友向菲纠缠,当时氛围弄得很僵。在众目睽睽下,拉扯着。
“向菲,我说过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行不行?”这句话,景惜记不清跟向菲说过多少次。
“可是我想你,我就是忍不住想见你。”
每每听到向菲这么说,景惜就心软。她跟向菲初中时就认识了,俩人一直以闺蜜的身份相处,直到高三那年,向菲跟她表白,她们才从朋友走到恋人。
她们两情相悦,景惜原以为她们可以两情相悦一辈子。但就在前年,向菲跟她提出了分手,并且几个月后便跟一个男人结了婚。
她才知道自己天真得像一个笑话。
结婚以后的向菲还时常联系她,说想跟她继续做朋友,她拒绝过很多次,可却没有一次真正狠下心。毕竟太多年的感情在那……
前段时间,向菲又开始频繁来找她,说自己离婚了,问可不可以再给她一次机会。
这晚在酒吧的纠缠,也是因为这个。
“我知道错了,以前是我不对。可是,既然我忘不了你,你也忘不了我,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向菲说得潸然动情。
“不好。”景惜态度很明确。她承认自己很惋惜这段初恋,但她也有原则和底线,她永远无法原谅向菲抛弃她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回到从前。
原本正僵持。
这时候景惜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温柔但又不乏气场女声:
“谁说她忘不了你?”
景惜回头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居然是棠漫?
棠漫当时看着向菲,又轻轻柔柔说了一句:“我是她女朋友,懂了吗?”
因为棠漫,闹剧这才打住。
向菲走后,景惜勉为其难准备对棠漫说声“谢谢”,还没开口,就瞥见棠漫不屑看了她一眼,嫌弃甩了句:“没用。”
景惜:???
棠漫继续喝酒打发时间。
景惜在她身畔坐下,“为什么帮我?”
棠漫直言:“吵到我了。”
她不是第一次看景惜被前女友纠缠了,景惜就跟个大怨种一样,拖泥带水,自以为深情,她看着都嫌烦。
景惜:“你也是弯的?”
棠漫:“是又怎么样。”
景惜记得她俩坐在一块儿,喝了挺多酒,棠漫一边喝一边嘲讽她,足足有半个小时。她当时酒劲上来,在棠漫骂了她一句“恋爱脑”以后,强吻住了棠漫,以最直接的方式堵住了对方的嘴。
棠漫则重重咬她嘴唇。
天亮了。
棠漫还在睡,一副文静无害的模样。
景惜接受这一切以后,又看了眼枕边的人,盯着棠漫的脸看了会儿,她发现,这女人也不是那么讨厌。她见棠漫半边身子都露在外边,于是拉了拉被子,盖好。
棠漫唇微微翕动,像在说什么。
景惜靠近听。
棠漫轻喃着:“知溪……”
景惜骤然呆住,她听到棠漫在喊……知溪?
裴知溪?
听清棠漫嘴里在说什么以后,景惜感觉从头到脚被泼了一身冰水。靠……她在心里狠狠骂了句脏话。
棠漫醒来后,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浑身松散疲惫。等回过神,她难受将脸颊埋到枕头里,缓不过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