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干头发后蹑手蹑脚上了床,容凡连进被窝的动作都进行得小心翼翼,生怕吵醒睡梦中的傅温礼。
然而枕侧有这么大的一个诱惑在,今夜注定会是辗转难眠的一个晚上。
容凡已经想不起来上一次和傅温礼同床共枕究竟是在哪一天了,隐约只记得那天刚好也在下雪,两个人步行从超市回来的路上碰到一家甜品店,自己还缠着他买了一盒提拉米苏。
容凡一到冬天就特别怕冷,晚间上了床以后,他才开始只是把脚伸到傅温礼的被窝里暖和暖和,最后挪着挪着,不知不觉整个身子都钻进了被子里和傅温礼挨着。
傅温礼从来不用香水,但办公室里常年放着熏炉,所以身上总是带有那种清淡的木质沉香的味道,特别催眠。
容凡有时会趁傅温礼靠在床头看书的时候,把头枕在他的肚子上玩手机。一不小心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悄然间霸占了傅温礼的枕头。
往日温馨的一幕幕场景在脑海中重现,容凡侧身紧盯着傅温礼沉静的睡颜,此时此刻,萦绕在自己鼻息间的,正是那令人日思夜想、心动又熟悉的味道。
怔忪间,容凡缓缓抬手抚上了傅温礼微凉的鼻尖,指腹下移,动作轻缓地、小心翼翼地描绘着他薄翘的唇型。
傅温礼的呼吸很轻,隐约间还带着些许醉人的酒气。容凡盯着身旁的人痴痴地看了好久,感觉自己就像魔怔了一般,不受控制地想要一点点与他靠近。
直到两人的气息已经尽在咫尺之距,容凡的手搭在傅温礼的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终是沉醉地闭上了眼睛,伸出舌头对着傅温礼的唇,轻轻含了下去。
容凡的吻就像他对傅温礼的爱意那般,汹涌、却又不得不小心克制,隐藏着多少淤积于心头无法言明的酸涩。
自知应要浅尝辄止,一触即分,可在轻触到傅温礼唇间温度的那一刻,还是不自觉地想要跟随着这种感觉深深地沦陷下去。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一点点流逝,容凡却恨不得它永久地静止。
须臾之后,当他依依不舍、正准备从傅温礼的唇上缓缓移开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掌却在此时猝不及防地揽到了他的腰上。
第17章 “我求的,是姻缘”
被对方突如其来的这一个动作惊到,容凡以为自己行迹败露,暗道不好,脸上带着惊恐的神色连忙抬眸去看傅温礼。
傅温礼阖着眼,翻了个身将容凡压在臂弯下,头凑到他的颈窝,嘴里喃喃道:“乖一点,睡觉。”
不确定人现在是醉着还是醒着,容凡被他箍着只觉得四肢僵硬,默默屏住了呼吸。
于慌乱中,他低声叫了傅温礼一句,没有得到回应,之后耳边喷洒着的,便又是那带着酒意、均匀绵长的呼吸。
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容凡的脑子里思绪翻涌,回忆起刚才自己偷来的那个吻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心跳。
本以为今夜最终的宿命就是这样睁着眼直到天明,可谁知被傅温礼这么抱着,仿佛又找到了以前那种安定舒心的感觉,竟是没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半晌之后,往傅温礼怀里又挪了挪,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容凡被酒店楼下不知何处传来的一阵鞭炮声吵醒。他眨着眼睛清醒了片刻,掀开被子下床、随后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
外间的窗边,傅温礼戴着副金丝边眼镜、手中正拿着几份文件在给助理交待事情。
听到卧室的响动,两人终止了谈话齐齐望过来。
容凡两眼微肿、发型凌乱、一脸懵懂地站在原地。
傅温礼沉着眸子在他身上打量了一下,视线很快便停留在最底处。
“去把拖鞋穿上。”傅温礼对他说了一句。
容凡低头往自己脚上看了一眼,随即“哦”了一声,折返回屋里。再出来的时候,助理已经收拾好手边的东西准备离开。
眼看着就要和傅温礼两个人单独相处,介于有昨晚那一幕的发生,他其实难免会有些不淡定。但傅温礼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般,依旧神色如常。
思及此处,容凡心里不禁开始暗戳戳打起了鼓。昨晚的事,傅叔叔是真的一点都不记了吗……
怔忪间,他听见傅温礼开口对着助理交待:“今天带着容凡去补办个临时身份证,不然回去的时候连登机都成问题。”
容凡看着傅温礼的眼神愣了愣,片刻之后,赶紧结结巴巴解释道:“我……我身份证找到了。”
“找到了?”傅温礼皱眉看向他:“在哪找到的?”
“箱子里,拿衣服的时候掉出来的。”容凡咬咬嘴唇撒了个谎,错开了傅温礼的凝视,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转到一边。
他的这些小动作傅温礼是看在眼里的,但事情横竖已经过去了两天,现在再去细究原因已然没有意义,故而给助理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人先去忙,之后兀自走到餐桌边坐了下来。
“找到就好,去刷了牙过来吃早饭。”傅温礼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边的牛奶,开盒倒进杯子里:“既然来朔宁了,总不能白跑一趟,今天带你出去转转。”
这话其实昨天傅温礼在车上就说过,只是那时候容凡正在气头上,也没心思问他究竟要带自己去哪。
现在眼看着吃完饭就要出门了,容凡反应了两秒才眨眨眼问道:“咱们……去哪啊?”
关于去哪这个问题,傅温礼其实还真没想好。
朔宁城虽然不小,但值得逛的景点也不太多,况且容凡只给老师请了四天假,这意味着他们的活动范围不能去得太远,只能停留在周边。
傅温礼手指敲着桌面定睛思索了一下,当目光不经意间瞟到自己腕上的珠串时,心下当时就有了主意。
傅温礼说要带自己去转转,容凡以为就是两人找个热闹的地方一起去逛吃玩。
可时间仅仅过了一个多小时,当他站在稷山寺的大门前、听到穿着粗布衣的僧人上前对着他叫了一声“施主”后,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跟傅温礼一比,自己真的是俗透了。
稷山寺座落在距离朔宁城外20公里的一处山上,原本是隋唐时期的皇家译经场,建国后才正式对外开放。
因为没有信仰,所以容凡之前很少踏足这种地方,临进门之前甚至还拉了拉傅温礼的衣袖,附在他耳边低声问道:“明明是圣诞节,你却要带我来拜佛,这真的能灵吗?”
傅温礼垂眸瞟了他一眼,勾着唇角,没有说话。
对于傅温礼而言,事业做到如今这个程度,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去求神拜佛的了,但今天之所以会来,其实是为了还愿。
两年前,傅温礼受一位爱好文玩的友人所赠,得到了如今手上带着的那串珠子。
当时他人在朔宁出差,机缘巧合之下来了一趟稷山寺,结识了寺里的住持──慧空大师。
慧空大师与傅温礼相谈甚欢,看其为有缘人,吃了几盏茶后便给他手上的珠串洒净开了光。
临别前,傅温礼望着主殿内供奉的佛祖金身像沉默了许久,终是开口询问:“若非佛家信徒,旦有所求,又该如何?”
大师手中握着佛珠闭了闭眼,嘴里无声念叨着什么,半晌之后才对着傅温礼缓缓伏了伏身子:“佛祖平等待众生,于众生而言,信则有佛,不信则无。”
当了快三十年的无神论者,那也是傅温礼生平第一次,赶在第二天清晨又回到了稷山寺,在佛祖像前,供了一柱头香。
因为就在同年的夏天,容凡即将迎来他人生最重要的一场考试,傅温礼所求,不过是希望他一切顺利。
时隔两年再回到这里,虽然心里面有诸多感慨,但傅温礼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容凡。
两人随意在庙里四处转了转,绕到主殿前的时候,容凡看到有人跪在佛像前在摇签筒,定睛注视了许久。
傅温礼看他面上的神色似有犹豫,顿了顿开口问道:“怎么,你也有愿望?”
容凡沉默着,但衣角处紧紧攥着的两只手已经在无声中替他做了回答。
傅温礼淡淡一笑:“去吧,我等你。”
之后便见容凡飞速跑向殿内,拿了一只签筒也跟着跪在了蒲团上。
求来的竹签上只有编号,没有文字,需要寺内的师父帮着解惑,才知道签文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半晌之后,当解签的师父手里拿着黄色的签纸,询问容凡疑惑之事与什么有关时,容凡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傅温礼,目光暗淡了下去,低声回道:“学……学业吧。”
然而他话音刚刚落地,此时几人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位拿着扫帚的僧人。对方上前唤了傅温礼一声,随后告诉他住持有请。
傅温礼礼貌回复了那僧人,之后看向容凡,用带着珠串的那只手摸了摸他的头:“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来。”
容凡乖乖点头,安静地目送傅温礼离开。然而等他再转身去看解签师父的时候,眼神中却闪烁着异常兴奋的光彩。
他面带微笑,态度十分诚恳地对着师父鞠了一躬,起身之后缓缓道:“大师您好,我想问的,其实是姻缘。”
傅温礼与住持交谈片刻、从后院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容凡正踮着脚站站在寺内的一颗千年老榕树下。
他待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缓步走上前才发现,容凡的手里是拿着一个写了字的许愿牌,正准备往树上系。
“听说这种能活千年的老树多少都带点灵性呢。”容凡嘴角挂着笑,说罢缓缓看向傅温礼:“我想把它绑得高一点,这样愿望会不会就比较容易实现啊?”
容凡这种略带迷信色彩的说法虽然没什么依据,但他若愿意相信,傅温礼自然也不会去戳穿他。
傅温礼看着那许愿牌上的红绳淡淡笑了笑,须臾之后,倾身凑近:“让我看看你写的什么。”
可谁知下一秒容凡却突然警觉了起来,将牌子护在了怀里:“不给看!”
傅温礼看着他这一脸戒备的模样顿觉好笑,低头掩着唇轻咳一声:“我不看,我帮你挂。”
容凡犹豫了一下,抬头往树枝上瞧了瞧,又瞪着他:“你保证你不看?”
“我保证。”傅温礼闭眼点点头。
容凡这才将信将疑地将自己手里的许愿牌递给了他。
傅温礼的个子比容凡高,胳膊也比他长,能够到树杈上比较顶端的地方。
既然答应了容凡不看上面写的内容,傅温礼自然说道做到。但在绳子打了结、他的手即将离开的时候,一阵风却突然吹了过来。
枝头上大大小小的各类许愿牌开始轻盈摆动,相互碰撞时,发出了如风铃那般悦耳的声响。
而容凡的许愿牌就在这时刚好被吹得翻了个面,傅温礼不经意间抬眸瞥了一眼,正如之前所预料的那般,他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再次绕回到主殿后,稷山寺的这一趟行程也算是得了个圆满,准备动身离开。
容凡看见有人叫住傅温礼,给他手里递了一个小条子。听他们说了两句话才知道,傅温礼刚刚跟住持见面以后,给寺里捐了一笔款,在佛前供奉了一盏长明灯。
稷山寺里的长明灯很有讲究,一般多为逝者祈福所用。
容凡思索了一下,好奇问他:“傅叔叔,你家里是有什么人不在了吗?”
傅温礼微笑着摇摇头,沉声解释:“这灯是为你父亲点的。”
提到容向磊,容凡的目光微微一滞,须臾之后舒了口气缓缓道:“那你点灯的时候,对他说什么了吗?有没有祈求他保佑你事业顺利?”
傅温礼低笑了一声,看向容凡,眼中藏着让人不易察觉的温柔,淡淡道:“什么都没求,我哪有那么迷信。”
之后拍了拍他的后背,提醒他跟上自己,带着人离开了稷山寺。
而主殿佛像前的长明灯下,却留下了一张提着黑字的签纸。
吾兄亡灵在上,愿佑其唯一的血脉,此生无灾无难,永远平安喜乐。
从稷山寺出来,傅温礼带着容凡顺道去山下的古镇里转了转。
在高楼林立的大城市里生活久了,无论是这里蜿蜒曲折的石板路小道、还是挂着旗幡的点心铺子、亦或是放着古典音乐的茶馆,都让容凡感觉到无比的新鲜。
两人在寺里面没有用斋饭,一早上兜兜转转到现在,最后都觉得饿了就随机找了一家面馆。
容凡平日在家里吃多了李婶做的菜,偶尔出来换换口味自然是要尝点不一样的。
他看着自己面前像盆一样大的碗里,被油泼过泛着金灿灿光泽的宽面条,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随后拿出手机对着面前的食物一顿狂拍,屏蔽了老师,连着之前古镇的风景照一起上传到了朋友圈。
没过一分钟,就收获了来自好友的第一个点赞。
是宋淮。
因为要退房的缘故,隔天上午容凡起了个大早,将自己的行李都规整到了一处。
这趟旅程于容凡而言可谓是相当的圆满,整整四天,他们两个人都保持着形影不离的状态,分开的时常加起来几乎不超过两个小时。
最近这几年傅温礼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忙到平常两人见不着面,即使回家,傅温礼吃完饭后也是一头扎进书房里待到很晚才出来。
容凡知道对于一个成功人士而言,“时间”这两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可他心里最在乎的恰恰不是傅温礼的钱。
说他任性也好、幼稚也罢,如果多挣钱就意味着牺牲掉陪伴,那他宁愿时间永远停留在15岁──傅温礼把他带回家的那一年。
一想到回去以后,他们一个回学校上课,一个去公司加班,又要恢复到以前那种状态,容凡的心里就觉得憋闷,情绪也是没由来的开始低落。
飞机起飞前,容凡拿着手机对准窗外,拍下了朔宁城的最后一张照片,之后一边滑动着屏幕一边低声问傅温礼:“傅叔叔,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我太黏人了啊?”
傅温礼刚把脱下的大衣递给空乘,一转头就看到容凡正颓丧着一张脸、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宽大的座椅里,无精打采的。
“怎么突然这么问?”
傅温礼坐回到他身边,偏头打量着他。
容凡黯然眨了眨眼:“没什么。”
一起生活了五年,傅温礼太了解容凡是个什么脾性,嘴上虽然说着没事,但心里指不定又在胡思乱想瞎琢磨些什么。
果不其然,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只见容凡忽而从椅子上坐直了起来,眼中多了几分期待望向他道:“那你下次出差还能带上我吗?”
“你不上课了?”傅温礼皱了皱眉,下意识接话。
看容凡泄气垂下了头,傅温礼淡淡一笑,打开了自己手边的笔记本电脑:“这么喜欢陪我一起工作,毕业以后来给我当助理吧,反正专业是对口的。”
容凡在学校里学的是酒店管理,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傅温礼就提醒过他,选专业最好要选自己感兴趣且喜欢的,一定要慎重、不可草率。
容凡反复斟酌、深思熟虑了好几天,在临截止期还有最后一天的时候,终是把六所大学的第一志愿全部都改成了同一个,且不接受调剂。
用他自己的话说,选专业就是为了就业,学酒店管理将来能跟着傅温礼混,至少有人给他开工资,不至于饿死。
但他内心真正所期盼的,也不过是想借此与傅温礼产生更多的联系。如果自己将来学有所成,或许也能和陆叔叔一样,成为他的左膀右臂。
容凡坐在椅子上怔愣了片刻,回神过后目光一瞬间变得明亮起来,看向傅温礼:“我毕业以后,真的可以去给你当助理吗?”
傅温礼视线聚焦在电脑屏幕上,一边打字一边反问道:“为什么不可以?公司早晚也是要交给你管理的,你早点上手,我就能早几年退休。”
“哪有人30多岁就想着退休啊……”容凡撅着嘴白了他一眼,随后靠回到椅背上用手支着头懒懒问道:“那你不上班的话想做什么?”
傅温礼敲键盘的手倏然顿住,眼镜镜片反射过一道白光,思索了一下回道:“度假吧。”
“我这些年忙忙碌碌的,没陪过父母、也怎么好好休息过。在海边买了房子,一年也没去过几次。”他说着不禁无奈笑了笑:“现在看来,说不定还真的只能等退休了才能搬过去。”
几十年以后的事情太遥远,未来无法预计,容凡在一旁安静听他说着这些,仔细分析了一下,忽然发现在他的规划里,好像是没有结婚生子这一项的。
思及此处,容凡轻轻舒了一口气,暗暗放下了心。
然而就在两人都沉默下来之时,自他们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婉转的女音:“是谁要出去度假啊?这可得问问我,我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旅行做攻略了。”
循声望去,一名身材高挑化着精致淡妆、卷发披肩的年轻女子,此时正落座在与他们仅有一个走廊之隔的对面座位上。
傅温礼摘下眼镜关上了电脑,之后礼貌冲人点点头打招呼道:“思怡,好久不见。”
那女子眉眼弯弯,对着傅温礼笑得一脸灿烂:“阿礼,好巧啊,你竟然也在朔宁。”
之后不着痕迹地将目光转移到容凡的身上,对着他招了招手:“凡凡也跟着来了啊。”
看清与他们搭话的究竟是谁后,容凡一脸淡漠地冲其眨了眨眼,算作问好。之后便将身子扭向了窗外,只留下了一只耳朵,于无声处,默默监听着傅温礼与她的对话。
他听着这两人讨论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又聊了聊这几日的天气,之后方思怡话锋一转,突然就注意到了傅温礼腕间的珠子:“阿礼,看来这手串你是真的挺喜欢啊,去哪都带着。”
她说罢也撸起袖子亮出了自己的手腕:“我前两天也找林麒给我弄了一个,但我这个是小叶紫檀,虽然材质不一样,但现在一看,感觉跟你那个还挺像的。”
林麒是傅温礼和方思怡共同认识的一个爱好倒腾文玩的朋友,他们手上的珠串皆为此人所赠。
容凡因着方思怡这话默默转头,盯着她的腕上淡淡瞥了一眼,随后轻嗤一声,又将头转了回去。
哪里像了?
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更别说串珠。即使相似,那也只能说是巧合。对方这话听在容凡耳朵里,怎么琢磨都觉得太过刻意。
容凡扭头背对着方思怡,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耷拉在身侧被他捏地嘎嘎作响的那几根手指,却在无形中暴露出了他此时的不淡定。
方思怡观察着他的反应,淡淡勾唇一笑,心里有了主意。
恰好此时乘务员走了过来,俯身轻声询问每个人的需求,看要不要来点什么喝的。
方思怡思索了一下,告诉对方她想要一杯美式,糖少一点,之后将目光定格在傅温礼的身上:“对面的这位先生和我一样,哦对!还有那边的小朋友。”
她说着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像是故意说给谁听一般,憋着笑道:“给他来杯可乐,记得插上吸管。”
方思怡话音落地,成功吸引了容凡的注意力,让他直起身子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
对于容凡来说,这杯可乐喝不喝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他最烦的就是这女人一副自作主张的模样,跟傅温礼套近乎也就罢了,竟然还用这么幼稚的词语来称呼自己!
胸口憋着一股气,容凡咬着牙悻悻骂了一句:“谁他妈是小朋友?”
然而机舱总共就这么大点空间,饶是他音量放得再小,也无可避免会被周遭的人捕捉到。
一时间,加上空乘在内的三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容凡。
傅温礼沉着眸子没有说话,而方思怡拖着尾音“额”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十分耐人寻味。
气氛正尴尬间,容凡听见傅温礼对着空乘说道:“我现在不渴,暂时不需要喝的。”
之后指了指自己这边:“给他来杯果汁就好,谢谢。”
乘务员离开后,容凡又将自己缩回了座位里。
而方思怡与傅温礼之间,因着刚刚那个小小的插曲,交谈也戛然终止了下来。
从朔宁回安城的旅途并不漫长,但由于早起的缘故,飞机刚刚起飞不到半个小时,容凡的头就有些撑不住,开始困顿地打起瞌睡来。
头等舱的座椅可以放倒,但是他依旧撑着最后一丝意志将头枕在了傅温礼的肩膀上。
迷迷糊糊间,容凡听到傅温礼问乘务员要了个小毯子,给自己盖到了身上。之后扶着他的头在肩膀上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手拿开的时候,傅温礼的指腹还在他眉骨上轻轻摸了一下。
容凡睡一觉的功夫,他们又回到了安城。
临下机前,方思怡与傅温礼聊了几句,说是下月初政府的一场招标会她也会去,两人到时候见。傅温礼微笑着回应对方,始终保持着礼貌与客套。
容凡默默推着行李,一路跟在傅温礼的身后,直到出了机场上了车才忍不住开口问道:“傅叔叔,你过两天还要和她见面吗?。”
傅温礼松了松颈间的领带,闭着眼靠到了椅背上,回道:“不一定,招标会也有可能是陆译忱去。”
容凡淡淡“哦”了一声,低下头转了转眼珠,却在这时听到傅温礼突然开了口,语气稍显严肃道:“容凡,你刚刚在飞机上的行为,很不礼貌。”
“她的行为就礼貌吗?”容凡闻言很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她问都没有问我,就决定了我要喝什么,还拿个破手串来你这儿碰瓷,纯属有病……”
“我管不了人家,但我有义务规束你的言行。”傅温礼看着他皱起了眉:“你天天在我这儿喊叫说自己长大了,可你却连对一个女士保持最起码的绅士风度都做不到,这只能证明你还是很幼稚。”
容凡弯腰将头抵在前座的靠背上,于傅温礼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翻了个白眼,嘴里喃喃道:“我就是幼稚怎么了?我就是不喜欢她。”
傅温礼叹了口气,面色平静地解释道:“她的性格就是那样的,有些过分热情,但本心并不坏。”
听到他这话,容凡目光一滞,身子直了起来瞪着傅温礼:“所以你现在是在帮着她说话吗?”
傅温礼:“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就是在帮着她说话!”容凡的语气稍显急躁,声音拔高之后,连带着前排的助理都跟着偷偷瞄了过来。
很显然,傅温礼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与他做过多无谓的讨论,看他又有了耍小脾气的兆头,便闭上了眼睛,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回到椅背上。
容凡沮丧垂下了头,两只手放在腿上不安地捏在一起,过了一会儿,看傅温礼好像是睡着了,才愤愤不平地哼了一声,嘴里开始低声念叨:“我不是不喜欢她,我只是平等地讨厌每一个曾经企图嫁给你,做Carlton酒店老板娘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