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晚上约了人。”
“一起啊。”姚宪道,“我做东。”
蒙斌婉拒了,几句话敷衍过去,庄晏听得一愣一愣的,车到了面前,他都忘了要上车。
同姚宪告辞后,蒙斌才对着电话道:“傻不傻啊你?我就算要收拾他,也要趁夜深人静套他麻袋,不留证据吧?大白天跑他公司来找事?我疯啦?”
庄晏一时也觉得自己好笑,松了口气,躺进座椅里:“那你该反思,为什么会让我觉得你是这种人。”
蒙斌啧了声:“不说了,我把烤肉店地址发你,你直接过去吧。”
“蒙斌,”庄晏肃容道,“烤肉是烤肉,烧烤是烧烤,这不能混淆。”
“闭嘴吧你。”蒙斌直接挂了电话。
不到吃饭高峰,店里没什么人,包厢里就更安静了。
庄晏趁着没事,联系了公司法务,咨询了一些问题,随即又找朋友联系了业内可靠的律师。他没打算非要争个什么,毕竟他才来不到半年,但也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姚宪,给他下点绊子总是可以的。
做完这些,蒙斌到了,摘了围巾脱了外套,随手往椅背上一放:“东西点了吗?”
“点了,让他们上菜吧。”
“不是要喝酒?”蒙斌大手一挥,“随便喝,我请。”
庄晏过了那一阵,倒也不太想喝酒了,前段时间陪客户已经喝得够够的了。
“算了,喝茶吧。”庄晏给蒙斌和自己倒了茶,碰了下杯,“养身。”
蒙斌嗤笑一声。
烤肉滋滋冒起香味时,庄晏热得很,又脱了件衣服,只剩单薄的T恤。他挽着袖子,脸上被热气熏得泛红,在灯光下看起来面色很好。蒙斌几次看向他,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喉咙不经意滚动。
噼啪的肥肉炸开,溅起细小的油花儿,像某种信号。庄晏终于找着机会,不经意似地问:“你今天到底去公司干嘛了?”
蒙斌似笑非笑:“忍了这么久才问,不容易啊。”
“……”
“也没什么,给他们后台装了点东西。”
“你……”庄晏抿唇,皱着眉,忧心忡忡,“你别犯法啊。还有,其他的抛开不提,这是你的本职工作,如果为了我的事污了你的名声,你工作室还开不开?公私还是得分开啊。”
“知道,我不比你清楚?”蒙斌翻白眼。
“那你……”
“没什么问题。”蒙斌道,“他们要是一直守法做事,不会有什么要紧,要是做了什么不合法的事,那东西会搜集证据直接报给网络警察,就这么简单,甚至不用经过我的手,也不会留下痕迹。”
“……不是,这是职业素养问题,要是传出去,你这工作本就敏感……”
“职业素养要求我包庇他们犯罪?”
“……”
“你别管了。”蒙斌道,“他们只要合法守礼,什么事都不会有。”
这一顿饭两人吃得很尽兴,庄晏难得放松下来,有蒙斌陪着,似乎再大的事也不太重要了,回家时,庄晏吃得肚子挺起,皮带松了好几扣。
“不行了,要吐了。”庄晏艰难地扶着蒙斌,道。
蒙斌开门,按亮灯,叹息:“你这样子,说是怀孕三个月也有人信。”
庄晏踹了他一脚。
“又不是没吃过饭,至于吗?”蒙斌蹲下身,帮他换了鞋,又扶着他坐进沙发,“还是说你这段时间就没好好吃过饭?”
“心情好。”庄晏瞪他,“你少说一句行不行?”
蒙斌摊手,浑身一股烤肉味,脱了衣服丢进洗衣机,理所当然去庄晏衣柜里翻庄晏的衣服穿。
“哎?这件之前我也看了,没下手,借我穿啊。”
庄晏:“……”要脸吗?
“你买这么多新衣服?”蒙斌换上,又翻别的,“这条裤子也好看……算了,你腰比我细,我穿不了。”
庄晏瘫在沙发上,懒得理他,开了电视。
蒙斌在卧室里碎碎念,电视机的广告音正正好,庄晏发了会儿呆,蒙斌出来时他道:“我之后要怎么办呢?”
蒙斌抬眼看他。
“要三十的人了,没车没房没存款,也没个爱人。”庄晏的好心情,似乎因为后劲过去,慢慢消散了,烟火气退开,便露出其下不得不面对的一地狼藉,“好好的工作我不干,辞职了,跟着跑来这边,以为一切都有新开始,结果呢?美梦还没开始做,就没了。”
“本来都要升职了,工资也会翻倍。”庄晏道,“蒙斌,是不是我太蠢了?还是我太自不量力?”
蒙斌坐下来,两肘随意搭在膝盖上,看他:“怎么?姚宪那些话,你还真听进去了?”
“有些话还是有点道理吧?”
“有个屁的道理。”蒙斌嗤之以鼻,“他的道理在他的世界适用而已,他一直以来是这样过来的,恰好成功了,他的道理就是权威了?你是你,他是他,本来就不一样。”
“再说成功,本来就是某些人专门定义出来,让大家望山跑死马的在那条既定的路线上待着,不要出列。要人人都有一套自己的‘成功’定义,不管社会规训死活,那有些人的成功论还怎么卖出去?还怎么让韭菜拼命替他们服务?”
“……”
“你要现实、要认清自己的立场、抓住机会、错过现在你就完蛋了……”蒙斌扳着指头给庄晏数,“来,你跟我解释一下现实是什么?你的现实和别人的现实一样吗?你的立场是什么?其他人凭什么来定义你的立场?至于机会就更无稽之谈了,你错过了回头看,知道那是机会了,你没错过之前你知道?成功的人都喜欢说,我当初没犹豫,抓住机会了,他当然这么说!不然怎么显得他厉害?实际上他的实力、运气、性格、社会环境缺一不可,还有他敢于下决断的勇气。如果失败了,他就不会这么说了,他会告诉你那并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对不对?”
“你有没有错过什么,完全在于你之后看待事物的角度和想法,每一个阶段,你都会对之前的一些事感到遗憾,那很正常……重要的从来不是已经过去的而是当下……唔!!”
蒙斌试图掰回庄晏可能被姚宪影响了的想法,一想到庄晏会被对方PUA,他就过于激动,以至于啰里八嗦一大串,仿佛突然化身哲学教授。
然而庄晏却没耐心听了,他扑了过去,压在蒙斌身上,狠狠吻住了他。
蒙斌只反应了一秒,立刻回抱住庄晏,深吻回去。
下一刻,庄晏又一把推开他,坐直了,神情严肃,一手扶着沙发背一手撑在蒙斌肩膀上。
蒙斌双眼着火,气息粗重,看着庄晏:“怎么?后悔了?”
庄晏忍了半天,尴尬道:“压到肚子了,差点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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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也是搞笑二人组。(翻白眼的作者如此说道)
这是一次意义重大的亲吻,对两人来说都是“第一次”,然而结局有些尴尬。
事实证明了,无论多少岁,无论经历过什么,遇到“第一次”的时候,总是狼狈又失态的。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
“……”
蒙斌抹了把脸,起身,扯了扯裤子,往洗手间走。
庄晏看着他的背影:“干嘛去?”
“洗澡收拾睡觉。”蒙斌一脸恹恹的,高大的背影显出几分无奈感,庄晏勾了勾嘴角,没忍住,低头趴在沙发背上笑。
蒙斌没理他,然而洗澡洗到一半,庄晏进来了,先刮胡子抹洗面奶,然后脱了内裤站到蒙斌身边,漂亮的肩胛骨舒展开,伸手将蒙斌转过去,帮他搓背。
蒙斌:“……”
蒙斌抬手挡了下身前,那东西活泼得很,很长时间没发泄过了,一翘一翘的,还没做什么呢,已是血脉偾张的颜色了。
庄晏只作看不见,替他搓完背,自己挤了洗发液洗头。
他闭着眼搓头发,没一会儿,有一只手不安分地搂过来,一边帮他洗,一边道:“肚子还撑吗?”
“唔,有点。”
“……”
水声哗哗,遮掩了两人逐渐粗重的喘息,蒙斌挤了沐浴液,帮庄晏搓背,有力的手指似主人一样心不在焉,这里弄弄,那里戳戳,片刻后便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往下探去。
庄晏一手撑在墙上,水流冲着泡沫迷了他的眼睛,他的唇微微张开,白色泡沫滑过嘴角,令人浮想联翩。
蒙斌喉头滚动,胸口剧烈起伏,飞快帮庄晏洗了头,然后将人往墙上一推。
许久后,水声停了,又片刻,庄晏被裹着浴袍,同蒙斌一起出来,被蒙斌连拖带抱的,进了卧室。
庄晏头晕晕乎乎:“我要喝水……”
蒙斌亲他脸侧,又忍不住,扳过他的脸接吻。他仿佛是第一次学会接吻,充满了探索的热情,庄晏被他亲得喘不过气,嗓子里呜呜几声,蒙斌只得放开他,认命地去厨房接水。
此后,便是激情又浓烈的一夜,跟之前的所有感觉都不同,他们完全打开了彼此,占有了彼此,不仅是身体,也有心灵。
翌日,庄晏睡到中午才起,蒙斌做好饭,系着围裙来叫他。
他们似所有的情侣第一次渡过美好的夜晚后,谁也离不开谁,仿佛连体婴。起床要亲一下,洗漱亲一下,坐下吃饭亲一下,洗碗时亲一下。
连普通的洗碗也充满了乐趣,庄晏一直抱着蒙斌的腰,两人就这么小声说话,话题毫无营养,说完就忘记了自己刚才说过什么。
饭后两人去散步,逗野猫,在超市买日用品,提着大包小包坐在广场前的椅子里晒太阳。庄晏接了法务部的电话,蒙斌则拿手机和工作室的同事发消息。
冬日暖阳,虽天气不太好,却不影响彼此的心情。他们看老人们推着孙儿聊天,看大爷们聚在一起下棋,看大学生摆摊,还有人支着架子开直播。
许久后,庄晏问:“我们现在算什么?”
蒙斌搂着他:“你想是什么就是什么。”
庄晏直言:“我们一开始的目的性太强了,以至于我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
“……”
庄晏又想起来:“你跟夏茂……?”
“彻底结束了。”蒙斌跟庄晏说起了之前的事,时隔半年多,也终于将两人离婚前的误会解释清楚了。
“所以当时其实不止有我和夏茂,还有律师和同事在。”
“……”
“我后来也想过了。”蒙斌看着远处卖气球的小摊贩,“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想跟你多解释,实际上就是不上心吧,如果足够上心,无论是多小的误会我都会更加谨慎。我现在明白你当初为什么选择离婚了。”
庄晏沉默许久,道:“我也有错。是我提的主意,却又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
“这事能翻篇了吗?”蒙斌问。
“可以。”
“那以后……”蒙斌突然想到,自己好像还有很重要的事没说。他一下紧张起来,发现顺序又错了。
第一次两人稀里糊涂在一起,就是先不管不顾上床,之后脑袋一热结婚,结果出了一堆误会和乱七八糟的事情。
两人的了解、沟通都不够,心里又挤满了别的人别的事,一开始目的就不纯粹,最后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而现在……
蒙斌有点慌,背上甚至冒汗了——他们还是什么都没说清,先不管不顾上了床。靠。
“我先解释一下。”蒙斌吸取了教训,立刻道,“我后来发现,我其实喜欢上你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我喜欢上你了,想跟你好好在一起。昨天我不是……不是想趁人之危,那什么,我……”
庄晏反应过来,脸一下红了,他也难得别扭起来,支支吾吾:“我也不是……经过之前的事,我也……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庄晏也没多想昨晚的事,感觉就是顺心而为,顺水推舟。然而现在想想,确实欠妥,用上床来代替和好前应该说清的话,这样不行。
应该要好好面对,好好说清楚。
“你在我就很安心,就算是吵架冷战,我也只愿意和你吵架和你冷战,其他人我不想浪费这个时间。”庄晏道,“姚宪每次跟我提起谈恋爱的事,我想的都是你,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两人对视,许久没说话,明明心里有很多想法,然而脱口而出,只有“喜欢你”三个字。
好肤浅啊。他们几乎是同时这样想。
蒙斌抓耳挠腮,从未像今天这样无语过自己的表达能力:“我和夏茂……结束的时候,我就隐隐有感觉了,我和你……好像不是那种,该怎么说?我一开始就不觉得自己能和你谈恋爱,脑子一热答应结婚,也是觉得之后不会再有什么喜欢的人了,和你过日子是个不错的建议。”
“这一点我确实不太负责,我道歉。”
“不不!”庄晏也很心虚,“我也利用了你,我的目的也不单纯,还……还怪你不够诚心,我才应该道歉。”
两人你来我往,又相顾无言,突然觉得这场景十分难评。
好似把一切摊开后,一下就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就很怪。
蒙斌坐直了,双手撑在膝盖上,满脸严肃:“我、我这次是认真的。”
“我、我也是。”
大概他们二人,就是不擅长用这种严肃的、认真的方式来对待什么。因此一到严肃的时刻,反而十分别扭。
椅子上仿佛扎了刺,二人都坐立不安。
蒙斌硬着头皮:“以后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只管跟我提,我们……我们再试试?”
“我、我也是。”庄晏害羞到一半,想起来了,“不对啊,那你刚才还说我们的关系随便是什么都行?”
“……”
“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不是。”蒙斌解释,“当时没说到这件事上,我不想给你压力,我、我随便你怎么看待这个关系都行,但我没打算不负责,也没打算轻易放手,我只是……”
庄晏皱鼻子,抱起手臂:“说一套做一套!”
“我没有!”
“那当初是谁,对夏茂爱得死去活来的,分手立马就能跟我啪啪啪?”
“……”
“我好歹还单了三年呢!”
“不是,你现在要扯这个?你确定?”
“一码归一码!”庄晏理所当然翻旧账,“你对夏茂那样,被我捡回去就随便跟我在一起了,你让我怎么信你?”
蒙斌站起来,困兽似的转圈,道:“我当时喝多了……”
庄晏嗤笑:“又来这套?”
“好,好,我不该找借口。”蒙斌立刻道歉,“当时我确实……很心灰意冷,加上喝多了,别那个表情看我!好!我不提酒!我和夏茂,你也知道的,恋爱一年半,上床次数我都能数得出来,他不喜欢被我压,我当时跟你提过的。”
“嗯哼?所以?”
“我……当时又伤心又愤怒又不甘……”蒙斌抿唇,“你当我是自暴自弃也行。确实这样看是我说一套做一套,你要是不相信我,我也没办法。我那时候就是觉得,他不让我碰,我……都分手了,我总能碰别人吧?总不会谁都不愿意让我碰?真是我有问题吗?就有点……哎,我没法解释。”
蒙斌越说,声音越小,扒了扒头发,叹气,蹲了下来,像只可怜的大狗。
“我没话说。”蒙斌道,“你想怎么办,你说吧。”
庄晏忍笑,觉得这样的蒙斌特别可爱。让他想欺负他。
庄晏故作思考了一会儿:“虽然我喜欢你,但我不能这么快跟你在一起。介于你……说一套做一套,我还要考察。”
“行。”
“这期间我不会再跟你那啥了。”
蒙斌咬牙:“好。”
“考察期……暂定一年。”
“好……一年?!!”
庄晏已起身跑了,笑得特别开怀,蒙斌简直毫无办法,只得跟了上去。跑过卖气球的小摊贩前,蒙斌买了一只画着微笑脸的气球,往手腕上一缠,朝着已跑远的庄晏追去。
男人的大衣鼓胀起来,跑在蒙斌前头,像只即将展翅高飞的,自由的鸟。
明明眼下工作也没了,未来毫无计划,快三十的年纪,成家立业一个影儿都没有,还离了一次婚。然而蒙斌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过不了多久,他就会真的展翅飞起来,飞到很高的地方,眼下暂时的困境,只是他停歇的驿站,等他准备好了,就会顺风而起,无往不利。
而自己,终会见证这一切。
就像他们这段起起伏伏的感情,明明不像爱情,明明坎坷崎岖,明明充满了缺点,可蒙斌却头一回感到了踏实。
是那种脚踩在实地,非常确定未来只会有他们彼此的那种踏实。
真奇怪,明明一开始,他们谁都不觉得这会是爱情。
可它偏偏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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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两章就差不多结束了。没虐起来,唉,给想看虐的家人们道个歉,是我计算失误。(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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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斌陪了庄晏两天,然而工作室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只得趁着夜色赶回去了。庄晏找了律师,跟公司法务谈判,富总来见了他一次,替姚宪跟他道歉。
“辞职这事,要么还是再考虑一下?”富总摸着圆圆的肚子,道,“姚宪那个人,太过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有点疯,但你也知道的,平日他对公对私还算良心。这几个月,你也正在上升期,我建议你为了自己的未来,再认真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庄晏道,“我和贵公司的理念不一致,还是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可惜啊。”富总叹气,“是真的可惜了,庄老师。”
庄晏只是微笑,没有多说什么。
富总没讨着什么好,起身离开,摸了摸短寸脑袋:“那什么,我们打造明星教师也是花了不少功夫的,前期宣传都出去了,后期的宣传也早就制定好了,这期间的损失……”他顿了顿,语气为难,面上却笑眯眯的,“可能得从你的工资里扣除。之前跟你签好的那些广告,也要付违约金的,也得从你的工资里扣,我估计你的工资可能有点不太够啊。”
这意思是,庄晏不仅要搭上工资,还得倒给钱?
不愧是做生意的人,表面看着有多温和可亲,内心就有多黑。该和你称兄道弟的时候,看起来最能掏心窝子两肋插刀,而翻脸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插你几刀。
带着最善解人意的笑容,说最狠的话,把一条条账目跟你算得明明白白,一根毛都别想从他们那里带走。
“这点我会让律师跟你们谈的。”庄晏不卑不亢,道,“该我的一分不能少,不该我的,我不会多要。”
富总笑了一下,摆摆手,出去了。
回了第三层的办公室,里头坐着姚宪和几个股东。姚宪叼着雪茄,收口的杯子里倒着威士忌,大冷天的,杯子里扔着冰块儿,叮咚作响。
“怎么样?”股东们在打赌,赌庄晏会不会留下。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笑得不怀好意,压根儿看不出这是一家做“教育”的行业。
姚宪也看向富晓光,眉头皱着。
说实话,他在庄晏身上投下的精力比他以前的男友们多多了,到最后他一点好处没捞着,他不太甘心。
富晓光耸肩,解开领带随手一扔,坐下来:“没戏,人家脑子清醒得很,不上当。”
赌赢的股东“呜呼”一声,伸手来要钱,赌输的则烦躁道:“姚宪,你之前信誓旦旦说什么来着?不是要让我们看好戏吗?好戏在哪儿呢?”
姚宪一口干了酒,酒气晕红了他的眼底,道:“晚上我做东,请你们玩得尽兴,行了吧?”
“一晚上怎么够?”
“三天,去最好的那家。”姚宪咬牙。
“你说的!”众人拍腿大笑,却仍是调侃他,“居然也有姚总钓不了的人,庄老师挺厉害啊,我倒是有些佩服了。”
“那是因为他蠢。”姚宪嗤道,“总有他后悔的时候。”
富晓光警告他:“别输不起,没钓到就算了,换个人就是,他又不是什么天上掉下来的香饽饽,比他年轻漂亮的多得是,犯不着。”
姚宪只是抽烟,面色阴冷。
富晓光推荐道:“那个谢老师,不是也挺不错的吗?长得也可以,还会哄人,又听话。”
“你懂什么?”姚宪压根没看上谢老师,“这种本来就听话的,调教起来有什么意思?他巴不得你包了他,让他衣食无忧,那到底是我调教他还是他调教我?我是钱多,但人不傻。”
众人顿时大笑起来。
时间飞逝,很快就要过年了,庄晏在这段时间去找了兼职,白天给人当家庭老师,晚上则借了车跑滴滴,城市的灯火倒映在他眼中,来来去去的客人,倒是给他提供了不少夜间故事。
听得多了,才发现人世间来来回回都是差不多的故事,没什么新意。
这一夜,他都快收车了,突然接到孕妇紧急生产的单子,一路冲红绿灯抢道去医院,男人下车冲去急诊找医生时,模样都快哭了,大冬天的满头大汗。
庄晏下车帮忙,几个护士推着担架过来,庄晏和女人丈夫合力将人抱上担架,男人满心满眼只有妻子,离去时甚至忘了跟庄晏道谢。
庄晏靠在车门边,点了根烟,看着一行人匆匆进了医院大门。他在冬天的深夜呼出口长气来,突然就觉得,人生除开生死,真的没什么值得纠结不放的大事。
这晚之后,他辞了滴滴,也辞了家教,领着不多的钱请律师吃了顿饭,然后收拾行李,连夜买票回家了。
姚宪要扣他多少钱,要让他赔多少钱,他的课程到底之后怎么算分成收益,他统统都懒得管了。
翌日在家睡了一天,晚上换了衣服去找蒙斌,蒙斌接到电话跑出来,就见他系着围巾,站在台阶下,眼下还带着黑眼圈,人也瘦了,却对着他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蒙斌鼻头一酸,奔过来,毫不在意旁人眼光,一把将他拥进了怀里。
“欢迎回来。”他哑声道。
庄晏直到这一刻,才有种“回家”的感觉,安心地靠在男人怀里,道:“嗯,我回来了。”
这一年过年,蒙家和庄家难得热闹。
庄晏带了蒙斌回家,庄爸爸庄妈妈惊得不行,知道前因后果后,又将庄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之后,蒙斌又带庄晏回了蒙家,蒙妈妈得知消息,又气又欣慰,拉着两人的手失语很久,半晌才道:“好好珍惜,好好在一起。可别再闹腾了。”
蒙斌深深看着庄晏,点头。
年后,蒙斌没拗过老妈,老妈如愿以偿去了养老院,两人便每周末都去看她,节假日则领她回家过。
庄妈妈提了几次两人复婚的事,庄晏这次却坚决不愿意,一定要等过了考察期,一定要两人都心甘情愿同意的时候,再把它当做第一次的人生大事,重来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