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屿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轻轻敲了一下门。
屋里安静了片刻,随后声响变得更大了,这次谢安屿听得很清楚,是桌角在摩擦地面。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便叫了一声:“陆哥?”
屋里没有人回应。
“陆哥?”谢安屿又叫了一声,接着转了一下门把手,发现门是锁着的。
谢安屿心里一沉,联想到消失的乐来,不知道为什么直觉不妙,皱着眉往后退了一步,抬起脚照着门猛踹了几脚。门是老式的,门把手本来就有些松动,没几下就踹开了。
谢安屿怔住了。他看到陆洋把乐来压在桌子上,桌上的杂物散落了一地,因为乐来不会说话,若不是他奋力挣扎,陆洋甚至不用捂住他的嘴巴,就能轻轻松松掩盖这个房间正在发生的事情。
谢安屿的出现让乐来变得格外激动,谢安屿看见他红着脖子张着嘴,想呼救却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心不由得一紧。
陆洋钳住乐来的双手,他体格健壮,乐来比他瘦弱很多,根本逃不出他的桎梏。他的情绪并没有出现很大的波动,只是微微皱了下眉,沉声道:“这里没你的事,出去。”
谢安屿浑身血液倒流,直冲大脑,他向来冷静,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冲动行事。谢安屿压抑着怒火,咬着牙说:“放开他。”
“你要是看不过去,过来跟他换换也行。”陆洋微微笑了笑,“谢安屿,你看起来很淡定啊,我要是不放呢,你怎么样?报警吗?”
“我会报警。”谢安屿攥紧了拳头。
陆洋脸上的笑意更深:“谢安屿,你果然是个蠢货。你以为报警有用?他一个男的,好手好脚的,你觉得警察会管这些?他去了怎么做笔录,给人比划手语吗——”
不等他把话说完,谢安屿就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给了他一拳。
陆洋毫无防备,被打得措手不及,整个人往旁边趔趄了一下。谢安屿趁机把乐来拽到了自己身边,他把乐来推到了门外,拎起还没反应过来的陆洋,又照着他的脸上狠狠砸了两拳。
他闻到了陆洋身上的酒气。
谢安屿跟陆洋差不多高,虽然身材没他那么魁梧,但力气不比他小,他砸的每一下都使了狠劲,从头到尾一言不发,陆洋的嘴里都被他打出血了。
“你妈的!”陆洋反揪住他的衣服,“你不想活了!”
谢安屿气得眼睛发红,猛地使出一股蛮力,一把推开陆洋,朝他的肚子上用力地踹了一脚。陆洋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咳了好几声。
乐来赶忙上来拽住谢安屿的胳膊,拼命摇头,要他赶紧跑。
谢安屿喘着粗气,转头看了乐来一眼,然后拉着他跑下了楼。
两个人一直跑一直跑,不知跑了多久,谢安屿在风中冷静了不少,步伐也逐渐慢下来。他停下来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胡乱点了好几下,动作有些慌乱。
谢安屿把手机举到乐来面前:【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他以前也这样过吗?】
乐来摇摇头,脖子上还有红色的指印。他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给谢安屿比了个“谢谢你”的手语。
谢安屿继续低头打字,手指还在微微颤抖。
【真的没有?除了今天从来没有吗?】
乐来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了几个字,拿给谢安屿看。
【真的没有,我不会骗你】
谢安屿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他刚才打陆洋的时候手背擦伤了,现在才感觉到疼。
回想起刚才的画面,谢安屿低头深吸了口气。
如果陆洋真的对乐来做过什么,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返回去打死他。
谢安屿抬头看了乐来一眼,眉心微微拧着。
乐来做了一个手语,谢安屿猜应该是“我没事”的意思。
【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乐来的手机屏幕上写着。
谢安屿猛然间想起来自己的书包还在休息室,他打字说:【你先回家吧,路上小心点,别再回餐馆了,重新找份工作,我还有事,就不陪你回家了】
乐来问他:【你去哪里?】
【我今天约了同学】
【好吧,那我先回家了,那里你也别再回去了】
谢安屿点了点头。
乐来离开的背影看起来有点孤独,谢安屿想喊他的名字,想跟他说再见,却想起来他听不见。
谢安屿低头看了眼手背上的伤,握了握拳头,转身往餐馆的方向走去。
餐馆的正门是关着的,但是门没锁,门上还挂着“暂停营业”的木牌,屋里的灯还亮着。谢安屿没有从正门进去,他绕到了后门,穿过厨房猫在门口仔细听楼上的动静。
确定二楼没有人后,谢安屿蹑手蹑脚地上了楼。他飞快收拾好自己的书包,拎上包跑下楼。刚跑到转角处,谢安屿就听到前厅传来七嘴八舌的说话声,他加快了步伐,前厅的声音也逐步逼近。
谢安屿直接越过栏杆从楼梯上跳了下来。
“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陆洋的声音在头顶幽幽地响起。
谢安屿抬了下头,发现陆洋就站在二楼,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他刚才在洗手间处理伤口,谢安屿上楼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受了伤,懒得自己动手,也担心打草惊蛇,就一直没出来。
他倒是没打草惊蛇,结果蛇已经给前厅那帮白痴惊完了。
陆洋敲敲栏杆,朝前厅招呼了一声:“人在这儿呢。”
谢安屿一听不妙,转身往厨房跑,前厅陆洋找来的那些小弟乌泱泱冲了进来。
“赶紧的啊,干什么吃的!”陆洋骂了一声,“给我追!”
余风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停车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有地下乐队演出,感觉这附近人特别多,空着的地方车都停得满满当当的。
这里地处城乡交界处,交通管制没那么严,私家车几乎都是逮着个空地方就停进去了。
离演出开始还有点儿时间,余风打开窗,抽出一支烟点上。他望了眼地下乐队演出的那座商业楼,通往地下的那个入口已经挤满了人,门口有很多卖荧光棒和应援物件的小摊贩,远远瞧着很热闹。
谢安屿拎着书包一路狂奔,好在他平时有跑步的习惯,这会儿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他跑了一路,可是后面的人怎么也甩不掉。陆洋一定是下了死命令,要他这些小弟逮住他,一旦落在他们手里,他知道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
不知道什么情况,他总觉得今天街上的人格外多,车子也多,哪儿都停满了,他在停满车的广场上绕来绕去,试图甩掉后面的人,可是寡不敌众,那么多人追他一个,不管怎么躲,人家都能一眼看到他。
谢安屿体力有些透支了,喘气声也越来越急促,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人就在十米开外,还是从不同的方向包围过来的。
他把陆洋打成那个样子,陆洋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吧。
谢安屿眼神一晃,定睛看见不远处有辆黑色的越野车里坐着一个人,那人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手指缝里夹着香烟。他慌不择路,情急之下直奔那辆越野车而去。
谁知跑到半路,车里的人居然下车了,谢安屿立刻减速,因为惯性没办法当即停下来,整个人往前冲了好几米,差点跟那人撞上。
他在离对方一米的位置站住了脚,跟对方大眼瞪小眼。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俊朗的面孔,余风一愣,跟面前的男生对视着。
余风嘴里还咬着烟,他吸了一口,把烟从嘴里抽了出来,有些发怔地看着面前这张似曾相识的脸。
谢安屿本来想跟这位大哥求助,看看对方愿不愿意让他上车躲一下,转念一想,又担心陆洋叫来的那帮人会找这人的麻烦,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谢安屿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绕过余风想走。
熟悉的五官,熟悉的低哑少年音。
跟手机扬声器里的比起来,他的嗓音多了一些令人恍惚的真实感。
余风抬头看了一眼他身后追来的几个人,皱了皱眉,下意识问谢安屿:“怎么了?”
他的口吻随意得就好像他们以前就认识那样。
谢安屿看了他一眼。
“有人追你?”余风看着谢安屿。
谢安屿哪顾得上跟他闲聊,嗯了一声就想走,余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那帮人都快追到眼前了,余风说:“别跑了,现在跑也跑不了了。”
他打开车门,对谢安屿说:“你进去坐着。”
谢安屿还在发愣,余风已经把他推进了车里,“砰”的一声关上了门,然后拿车钥匙锁了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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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谢安屿刚坐进车里, 余风忽然敲敲车窗,示意他把窗户打开, 谢安屿闷头一通瞎找才找到升降车窗的按钮。
余风弯下腰, 跟坐在车里的谢安屿对视着:“那些人为什么追你?”
“我打了我老板……他欺负我朋友。”
余风点点头:“知道了。把窗户关上,别下来。”
“你上车吧。”谢安屿眉头紧锁,“我怕他们——”
“这里这么多车, 我上车了一时半会也开不走,万一把我车砸了, 人跑了我上哪儿说理去。”余风声音低缓,“没事,我好好跟他们说。”
追来的那帮人是亲眼瞧着谢安屿上了一辆陌生人的车, 所以他们直接把余风的车围住了,也把余风围住了。
余风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头熄灭了塞进随身携带的烟灰袋里, 看了一眼面前这些个凶神恶煞的精神小伙。
领头的卷毛小伙直接掰了掰车门把, 用力掰了两下没掰动,扭头瞪着余风:“你谁啊?把车锁开开!”
说罢他看向坐在后座的谢安屿,拔高嗓门威胁道:“别他妈躲,识相点就给我滚下来。”
谢安屿皱眉看着他,一眼就认出这是餐馆开业第一天为难他的那个男人, 尖瘦的脸颊,一头显眼的卷毛。时间久了,头发染的栗色已经变浅了, 变得有些黄。
余风没说话,那卷毛有些恼羞成怒, 猛力拍了一下车窗:“再不把锁开开信不信我把你车砸了?”
站他身后的一个小跟班好言相劝道:“吴哥, 咱还是悠着点吧, 这车看着就不便宜,别人没带回去,咱自个儿先进去了。”
他回头剜了小跟班一眼:“我还用你说。”
余风开口了:“有事儿吗?”
“没事儿我跟你费这么多话?我不找你,我找他。”卷毛指了指后座的谢安屿,“别多管闲事,把人给我放下来。”
“找我弟有事?”余风又问。
对方哽了一下,指着他的鼻子说:“我告诉你,我的耐心就这么点儿,你别他妈蹬鼻子上脸,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非要往自己身上揽那待会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是他哥,有事找我。”
余风油盐不进的样子差点没让卷毛气炸:“你他妈的……”他冲上去想动手,忙被后面的小弟拉住。
“别啊哥,这儿这么多人呢,别冲动啊,被人看见就麻烦了。”
有人嘀咕了一句:“不会真是他哥吧……”
卷毛立马回头骂娘:“你他娘的是傻逼啊,你觉得可能吗?!”
“我说了,有事找我,没事就走。”余风说,“他是不是我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回去之后拿什么话交代,人我是不会交给你们的,你们在这耗着也没用。”
结合刚才谢安屿跟他说的,余风已经看出来这领头的卷毛只是个替别人办事的,真正想抓谢安屿的,也就是他们的头目,应该不在这群人里。
眼前这一帮一看就是不成气候的小混混,有心没胆,成不了事,也犯不了事。今天广场人多,众目睽睽之下,就算他死活不放人,他们也不敢怎么样。
卷毛对余风的话心领神会,但还是心存疑虑,就算回去说谢安屿被他哥带走了,那陆洋也得信啊。
他看了看余风,又看了看后座的谢安屿,扬手对后面的跟班们说:“我们走。”
卷毛转身离开,身后的小弟跟上他,小声道:“吴哥,我们就这么走了啊?怎么跟陆哥交代啊?”
“急什么。”卷毛压低了声音,“放心,他走不远的,那人不可能真把他带走,在这附近蹲着就行了。”
“万一人跑了咋办啊?”
“跑不了。”
几分钟后,那群人的身影终于消失在视线中。
谢安屿松了口气,想开车门发现车还锁着,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车锁按钮。余风见他没头苍蝇似的到处找开关,按下车钥匙的解锁键把车解锁了。
谢安屿听见“啪”的一声,知道车锁解了,就攥着书包准备下车,他刚打开车门,余风就按着他脑袋把人按回了车里。
然后他自己也坐进了车里,关上车门说:“先等会儿吧,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走的,估计还蹲在哪儿等着你。”
谢安屿一声不吭地坐在后座,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余风的背影。他看到前面的人伸出一只手,从车载储物盒里拿出了一包烟,从里面抽了一支烟咬进嘴里。
车里响起打火机开盖的声音——“叮”的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谢安屿心头莫名一跳,紧接着他就闻到了从前座飘来的烟味。
余风打开车窗,启动了车子——现在这情况,看来只能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车位,去别的地方停车了。
车子忽然发动,谢安屿一愣:“大哥,你……”
“换个别的地方让你下车,那些人肯定还在附近。”
因为谢安屿坐在余风的正后方,余风全程都看不见他的脸,往后视镜看的时候,他也是低着头的。
余风开车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会不会这人也许不是小岛同学,毕竟哪儿有那么巧的事。
可是这男生连声音都跟那个小岛很像。
余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划了一下中控屏幕,周祎的声音回荡在车里:“人呢,还没到啊?不是让你早点来吗,这里人都快站满了。”
“满了就满了,站后面我也看得到。”余风说,“我开车呢,先挂了,一会儿就到。”
“行,等你啊。”
“大哥,你要是有事的话,直接把我放下来就行了。”谢安屿说了上车以来最完整的一句话,给余风留足了分辨他声音的余地,背对着听他说话,熟悉感也更加强烈。
“我现在没事。”余风说。
余风其实没开出去多远,这里有个很大的广场,他一直在广场上龟速绕圈。要离刚才那个地方远点容易,但要再找个就近的停车位可太难了,而且广场上的车实在太多了,他根本开不出去。
“大哥。”谢安屿喊了一声,“你就在这放我下去吧,都开到这了,他们应该不会跟过来了。”
眼下这路况,余风要带着对方把车开出去确实有点困难,他嗯了一声,打开双闪,把车停了下来。
谢安屿拎着书包下了车,走到车窗前说:“谢谢你啊,大哥。”
余风再一次近距离地看到了他的面孔,在与脑海里那张超市回眸的照片仔细对比了一番后,余风确定了眼前这个男生就是那个小岛。
跟照片上差不多,不是那种白白净净的清秀长相,五官立体,眉目英朗,眉眼间透着一股青涩的少年气。
“不用谢。”余风说。他盯着对方的眼睛,对方却不自在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我先走了。”谢安屿与余风短暂对视,视线很快转移到了车窗上。他总是很难长时间地跟陌生人对视。
余风嗯了一声,看着对方转身离去。男生单手拎着黑色的书包,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朝他挥了下手。
余风回了个淡淡的笑容。
男生转过身往前走去,步伐又稳又快,边走边从书包里拿出一顶黑色鸭舌帽戴上。他的身形很挺拔,清冷的背影与周围的热闹环境显得不太和谐。
等余风把车重新停好,他才感觉彻底回过神来。短短十来分钟,感觉就像在平行世界里走了一遭又走出来了一样。
怎么就在大马路上碰着了?
这么戏剧化的相遇,让他对小岛的人生得以窥见几分,他对于小岛的一些零碎的想象,好像也因为刚才发生的混乱事件得到了印证——这孩子应该过得不怎么好。
谢安屿漫无目的地走在人流中,躲过了刚才那帮人,就该考虑接下来的事了。他打了陆洋,餐馆的工作肯定是丢了,他又要重新开始找工作了。
想到自己刚把发的工资交给丁小飞让他拿去还债,还没两天就失业了,谢安屿心里就有点难受。更何况他现在还租着房子,要是不能在下一次交房租前找到新工作,他又要何去何从。
街上很热闹,人头攒动,谢安屿心不在焉地抬头看了一眼人流,发现行人好像都在往一个方向走。
他跟着人流来到了地下乐队演出的入口,入口处架着演出宣传的易拉宝,还有捧着荧光棒的小摊贩在叫卖。
小摊贩拉住谢安屿,急于推销卖不出去的荧光棒:“帅哥,荧光棒要吗?演出快开始了,便宜卖给你,五块两支要不要?”
谢安屿停下脚步,余光扫了一下易拉宝上的宣传内容,上面标着票价五十,“慈善演出”四个大字格外醒目。
谢安屿拒绝:“我不买,谢谢。”
小摊贩急道:“别啊帅哥,荧光棒拿在手里挥来挥去多有气氛啊,又不贵的。四块怎么样?再低真不行了,我这都比成本价还低了,一点钱都不赚你。”
“我真不要。”
小摊贩啧了一声,转头去问其他路人了。
谢安屿摸了摸口袋,几张零钱合起来正好五十,不知道是不是抱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心态,他心想反正工作也没了,剩下的这点钱就拿去做慈善吧,还能听听歌。
他还从来没看过乐队演出。
谢安屿走到入口里边,卖票的是个妆发夸张的女生,她身前摆了一张破烂的课桌,桌上放着付款码的立牌和未出售的门票,她看了谢安屿一眼,笑着问:“买票吗?”
“是五十一张吗?”谢安屿问。
“是啊。”
“收现金吗?”
“可以啊。”
谢安屿从口袋摸出那五十块的零钱,递给她。
女生显然有点惊讶,拨开那几张小额纸币数了数,这里面甚至还有硬币。
谢安屿听着地下室传来的动感的音乐声,问女生:“这是慈善演出?”
“对啊,门票钱都是捐给慈善机构的。”女生说,“你可以扫码关注一下我们的,到时候我们会在上公开捐赠明细的。”
女生把钱装进放现金的收纳盒里,给谢安屿递了张门票:“好啦,票给你。”
“谢谢。”
“等一下。”女生从桌肚里拿出一枚印章,“手背伸出来,给你盖个章,这是我们的入场券。”
谢安屿愣了一下,把手抬起来,对方在他手背上盖了一个章。
“这是我们乐队的logo,这个章是荧光的,一会儿去底下,灯光变暗的时候会很好看。”女生说着又给他拿了一支荧光棒。
谢安屿以为是免费赠送的,说了声“谢谢”便往地下室走去。走了没几步,他听到身后传来其他路人的说话声:“没有荧光棒送吗?”
“没有哦。”
“那刚才那个男生怎么有啊?”
谢安屿闻言回过头来,听到卖票的女生笑着说:“那个荧光棒是我个人资产,看人家小帅哥长得好看才送给他的。”
路人笑了起来:“啊……了解了,了解了。”
女生嘿嘿笑了两声,回过头的时候正好跟撞上了谢安屿的目光,她朝他扬扬手:“赶紧进去占位吧,晚了你只能看人家的头顶啦。”
事实上谢安屿进去的时候已经只能看到别人的头顶了,他入场晚,现场已经人满为患,他根本挤不到前面去,只能站在最后排。好在他个子不矮,能看到舞台全貌。
演出以一首激昂的摇滚乐开场。音乐一响,身体里那种隐藏的活力就被带动起来了,身处这样的环境,情绪会不由自主地受到感染,短暂地忘却现实中的不快。
谢安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荧光棒就这么抓在手里,也没挥一下,他这云淡风轻的状态在狂欢的人堆里显得有些不合群,但实际上他也很兴奋,手心都冒汗了。
跟谢安屿同样“不合群”的还有站在谢安屿旁边的余风。
谢安屿一进来余风就看到他了,头戴黑色鸭舌帽,背着黑书包,个子高高的,很显眼。
余风来得也晚,比谢安屿早那么一点,他没高兴往前面挤,就直接站在最后面了。地下室灯光很暗,谢安屿又心不在焉的,压根没注意到旁边的余风。
余风没有跟谢安屿打招呼,一声不吭地站在他旁边,看舞台上的演出。
余风不太喜欢这种人挤人的地方,尤其是这种吵闹的环境,所以他全程心里都没什么波动。
组乐队搞音乐是周祎的热爱,余风能感受到周祎在舞台上的魅力,但也仅此而已。
现在演唱的是一首抒情歌,舞台下的荧光棒随着舒缓的节奏缓慢挥舞。一下子从震耳欲聋的嘶吼跳到这么温柔的曲调,余风感觉自己的听力顿时又恢复了。
他侧过脸再去看谢安屿时,一束光正好打在了谢安屿脸上,半秒的工夫,灯光一闪而过,刹那之间,谢安屿眨了一下眼睛,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那滴泪挂在谢安屿瘦削的下巴上,停留两秒,倏忽落下。
余风的目光在谢安屿的方向停了几秒。
柔和的曲调和温情的歌词闯进了谢安屿心里最柔软的地带,眼泪流下来的那一瞬间他想起了很多人和很多事。
想起了爸妈,想起了外婆,想起了霜叶渚,想起了回不来的小时候。
他觉得生活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活着永远是最幸运的幸运。
你只有存在在这个世间,才有机会追求热爱的事物,听到好听的歌,跟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一起感受曲中悲欢。
余风又回头看了几次谢安屿,谢安屿没再哭了,吸了吸鼻子,把鸭舌帽往下按了按,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散场的时候,谢安屿被人流推着往前走,因为出口在后排,而他又站在最后边,出去的时候是打头阵的,就感觉一阵人浪在身后推自己。
演出时间并不长,大概一小时左右,毕竟票价才五十,不可能像正规演唱会那样大唱特唱。
在这儿碰到谢安屿之前,余风一直以为他已经回家了,这会儿看到他还在外面飘着,想到刚才那些个追他的混混,总觉得有些放心不下。
鬼使神差地,谢安屿出去的时候,他跟了过去。
没多久,周祎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人呢?怎么没来后台?”周祎在电话那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