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风谦虚道:“您抬举了。”
“说实话你联系我的时候我还挺意外的,这么多年也办过不少展了,你好像还是头一回有兴趣参观。”
“说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
梁怀玉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谁都对这玩意儿感兴趣。”他看了眼余风旁边的谢安屿,问道,“这位是?”
“我弟弟,他喜欢木雕,所以带他来参观一下您的作品。”
“哦……难怪呢,你就是为他要的票吧?”
余风点了点头。
梁怀玉看着谢安屿:“这年头喜欢木雕的年轻人可不多,气质看着是挺沉厚的,自己也雕过吧?”
谢安屿嗯了一声。
“我就说,一看就能看出来。”梁怀玉淡淡一笑,“这叫什么,磁场相互吸引。”
“你们慢慢看,我先过去。”梁怀玉对余风说。
余风点了下头:“嗯。”
梁怀玉走后,谢安屿问余风:“哥,你还给他拍过摄影集?”
余风点点头:“嗯,大学那会儿,当时他工作室在网上挂了招摄影师的帖子,我就拿着一堆作品去应聘了。”
“你好厉害。”
余风笑着看向他:“谢谢夸奖。”
生活所迫,把当时的余风生生逼成了杂食摄影师,什么都拍。
看得出来,谢安屿很喜欢梁怀玉的作品,每看一件作品他都会驻足很久,临走时余风让谢安屿先去车里等他:“我去跟梁老师打声招呼,等我几分钟。”
梁怀玉在跟圈内好友说话,余风等他结束才走过去找他。
梁怀玉看到余风身边没人,问了句:“是不是要撤退了?”
余风笑了声:“是,小的那位先撤了。”
余风早有耳闻梁怀玉的工作室只有他一人和助理,这么多年从来没收过学徒,为了谢安屿,还是厚着脸皮询问了一声:“梁老师,冒昧问一下,您的工作室现在收学徒吗?”
梁怀玉笑得温和:“是帮你那个弟弟问的?”
“是我自己问的,不过确实是为了他。”
“我目前还跟以前那样,喜欢一个人,清净。”
余风了然:“明白了。”
梁怀玉笑着问:“他不是你弟弟吧?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余风笑了下:“不能是表的么。”
“表的也不像。你别跟我说是你拜把子的干弟弟。”
余风想了想,说:“他是我爱人。”
梁怀玉说笑道:“男朋友就男朋友,说得这么文雅。”
余风看了眼他,脸上笑意浅浅:“您还挺前卫,对这种事没什么想法么?”
“我儿子跟你一样,你说我能有想法么?”
余风愣了愣。
“你们倒还挺都会找,帅哥都让你们这群gay搜罗去了吧。”
余风跟梁怀玉接触不深,虽然当年就觉得他为人潇洒风趣,但也没承想他讲话能这么直接又好笑。
余风笑了笑说:“有您这样的家长您儿子挺幸运的。”
“不幸运。”梁怀玉转头看向面前的木雕作品,“我亏欠他太多,有我这样的家长他一点都不幸运。”
梁怀玉转过头来说:“有机会来我工作室喝茶,带上你那位‘弟弟’,他不是喜欢木雕么,应该乐意来吧?”
“肯定乐意。那梁老师我先走了,您多保重身体。”
梁怀玉点了点头:“有机会再见。”
余风临去米兰前陪谢安屿看的展,看完展第二天就飞米兰了。
谢安屿像个留守儿童巴巴在家等着,余风一走,就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一天24小时能有240小时那么长,度秒如年。
那天看完展,谢安屿就去购物软件上搜了一下梁怀玉的名字,搜到了一些作品集,他点开销量最高的一本看了眼,往下划拉到商品详情介绍,这本作品摄影集是七年前出版的,提供素材的摄影师就是余风。
谢安屿下单买了这本作品集,当天买,次日傍晚就收到货了。
谢安屿坐在沙发上看那本作品集的时候,余风在微信上给他发了条链接。
余风:是个木雕比赛,你看看,要不要报个名?
谢安屿点开那条链接看了看,是省级的木雕征集大赛,参赛人员年龄限16周岁以上23周岁以下,金奖有五万元奖金。
这种比赛一般是为名不见经传的青年木雕师开设的,所以限制了年龄。
谢安屿:你都上哪看到的消息啊?
余风:
谢安屿出神地看着手机屏幕。
他喜欢的、他想做的事,余风比他本人还要在意,还要上心。
谢安屿:我试试
余风:拿到奖金请我吃饭
谢安屿:拿到奖金全给你
余风:这是又想给我养老了?
谢安屿:这不是赡养费,这是下聘的钱
远在异国的某人看着手机笑出了声。
余风:你还知道下聘
谢安屿:少了点,以后慢慢补上
谢安屿:*3*
谢安屿:你什么时候回来?
余风:我才出来两天
谢安屿:怎么感觉有两个月了
余风心想他哪天要是死了,肯定是被这人给萌死的。
谢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谢安屿打电话,让他去家里吃饭,之前谢安屿以工作太忙为由搪塞了几次,但这次没搪塞得过去。
不去是因为怕尴尬,他本来就不善交际,跟姑姑他们一家也算不上特别亲,上了饭桌就是寒暄尬聊,挺没意思的,而且姑姑家离得远,去一趟很不方便。
他也听出他姑姑话里有点埋怨的意思,再不答应就太不懂事了。
这顿饭吃得跟谢安屿预想的一样,饭桌上都是他姑姑在说话,询问他的近况,说些芝麻大小的琐事。
“你都当平面模特啦?”谢丽一脸惊讶。
吴洁笑道:“他能当模特不是挺正常的么,长那么帅身材又好。”
吴国胜好奇道:“当模特是不是赚挺多的?”
谢安屿实话实说:“比一般工作确实要高点,不过不稳定。”
吴洁问他:“那你以后就打算做这个了?”
谢安屿摇头:“就是过渡一下。”
吴国胜不太理解:“这工作赚钱多,干嘛不继续干?不干这个你想干什么?”
吴洁啧了一声,给他爸甩了个眼神过去:“人各有志,又不是谁都图钱。”
吴国胜闭上了嘴。
谢丽斜他一眼,接茬道:“就是,孩子想干自己喜欢的事儿,你说那么多。”
去别人家吃饭,还有一件比较痛苦的事就是吃完饭不能立刻走。
谢安屿坐在沙发上吃水果,灵魂出窍地看着电视机,吴梦坐他旁边也不好意思跟他搭话,小姑娘年纪小怕难为情,总之尴尬的氛围弥漫在整个客厅,快蔓延到厨房里边。
谢安屿拿起手机给余风发了条微信:在干什么?
谢丽又端了盘荔枝过来,往谢安屿身旁一坐:“吃荔枝。”
“爸,”吴洁在厨房里喊了声,拿着瓶蜂蜜柚子果酱茶走了出来,“这罐子我打不开,你帮我开开——”
“别爸了,你爸洗澡去了。”谢丽说。
谢安屿随手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放,起身道:“我帮你开。”
谢安屿刚走,沙发上的手机就震了一下,谢丽低头看了一眼,谢安屿给余风的备注是“余哥”,屏幕上消息提示让谢丽表情一怔——
余哥:在想我男朋友
谢丽猛地抬起头看了谢安屿一眼,谢安屿帮吴洁开好罐头就走了回来,谢丽立刻收回视线,低头往嘴里塞了口荔枝。
谢安屿坐回沙发上,谢丽给谢安屿拿了颗荔枝,抿了抿嘴,问:“你现在还住那个朋友家么?”
“嗯。”
“他那房子是租给你的?”
余风早就不收谢安屿房租了,但为了避免姑姑追问太多,谢安屿还是打算瞒着:“对。”
“他多大了啊?是不是比你大?”
吴洁泡了杯蜂蜜柚子茶,走过来道:“您这话问的,他肯定比安屿大啊,比安屿小还有能力出租房子啊。”
谢丽就差问那人是不是姓余了,忍着没问:“下回请他到咱家吃顿饭,毕竟是帮了你呢。”
谢安屿点了点头:“好。”
谢安屿到家洗了个澡,洗完澡没事干突然想起那天余风说他电脑里有片儿,让他有空了看看。
现在有空,那就看看吧。
谢安屿做贼似的进了余风的书房,又做贼似的打开了他的电脑。电脑有密码,他输了余风的生日,显示错误,输了123456,还是显示错误。最后输了自己的生日,显示正确,桌面弹了出来。
余风的电脑特别大,横屏电脑旁边还有台竖屏电脑,一开机两台电脑都开了。
谢安屿原以为像余风这种大摄影师电脑桌面上肯定是文件密密麻麻的一片,没想到一打开比他脸还干净。
不知道余风是不是知道他会来电脑里找片儿,这人竟然把放了片子的文件夹放在了桌面上,文件名就叫“片”,因为桌面上光秃秃一片,谢安屿一眼就扫到了那个文件夹。
谢安屿点开文件夹,做了半分钟心理建设,闭上眼随便点了一个视频。
前戏过长,谢安屿眉头紧锁看了五分钟,直到主角把对方衣服扒光,他浑身汗毛一竖,抓着鼠标急忙关掉视频。
他盯着电脑屏幕呆坐了片刻,深呼了口气,又鼓足勇气随机点开了一个。
这次又没熬到主角进入正题,连看了五六个视频都没熬到。
虽然每个视频都只看了前摇,但他发现这些片里的主角颜值都挺高的,身材也好,声音也挺好听的。
余风选片子估计要求挺高的,丑的胖的声音难听的统统不看。
想到这儿谢安屿不由得笑了笑,笑了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了,再这样下去,还学什么。
谢安屿滑到最后,面色凝重地点开最后一个视频,这次直接把进度条拉到三分之一的位置……音响里传出的低哼声把谢安屿吓了一跳,他错愕了两秒,面红耳赤地看着屏幕上纠缠的两个人。
谢安屿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本来只是害羞,只因那里面的受方身形跟余风有七分相似,连后脑勺轮廓都有点像,他看着看着就出状况了。
谢安屿闭着眼睛在椅子上靠了一会儿,听着视频里发出的声音呼吸也逐渐变沉,他刚把手往下伸,桌上的手机就震了起来,吓得他虎躯一震。
看到屏幕上余风的来电显示,谢安屿呼吸都停了,他把视频暂停,顺了顺呼吸,清了清嗓子,接通了电话。
“喂?”
米兰那边现在还是下午,余风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晚饭。
“想听你声音了,给你打个电话。”
谢安屿嗯了声。
余风在电话那头说:“别光‘嗯’,说点长句,让你男朋友听听你的声音。”
“嗯……你在干什么?”谢安屿一说长句就暴露了不稳的声息,余风天天跟他同床共枕,他的呼吸频率有一点变化立马就能听出来。
余风眯了一下眼睛,反问:“你又在干什么?”
谢安屿抿着嘴没吭声。
一个人在家,会突然干这种事还能因为什么?
余风问他:“是不是在‘学习’?”
谢安屿的手搭在腿间,低着头,嗓音压在喉腔,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那几个字:“吓得我差点ruan了……”
余风低笑一声:“抱歉,打扰你学习了。”
“不挂。”余风说, “就这样继续。”
谢安屿把头靠在桌沿上, 目光落向地面:“继续不了……”
余风软硬皆施:“我想听。”
他仗着周围都是老外,没人听得懂中文,明目张胆地补充了一句:“我就喜欢听你喘。”
谢安屿羞耻的同时反应也越来越明显了, 余风握着手机站了起来,桌上的意面只吃了一半。餐厅里有些嘈杂, 余风走到电梯口坐直达电梯上了楼。
电梯里没有人,隔绝了外面的声音,手机里谢安屿的呼吸声一下子就听得更清楚了, 比平时更沉,还有点乱。
谢安屿听到电话那头没了背景音,猜测余风应该是转移到了人少的地方, 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不少。
“嗯?”余风按了一下楼层按钮, 等了片刻,说,“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这样了。”
余风倒不是以退为进,谢安屿沉默的时间是有点久了,他可能真的不愿意, 余风不想逼他做不喜欢的事。
“我挂了,你结束完给我打电话。”余风说着要挂电话,谢安屿在电话那边压着嗓子说“不要挂”。
余风刷卡进了房间, 他关上门,嗯了声:“不挂, 那你继续。”
从手机扬声器里听这动静跟面对面听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因为看不见画面, 所以听觉上的感受性和刺激性都增强了。
余风坐在床上,微微仰头看着墙上的挂饰,半眯着眼睛说:“你声音真好听。”
谢安屿在余风带着点磁性的说话声里低哼了一声。
余风本来想跟谢安屿一起的,但他想专注点听谢安屿安慰自己的动静,所以打算一会儿洗澡的时候再自行解决。
谢安屿握着手机伏在桌上,慢慢平复呼吸。
余风说:“右手边第一格抽屉里有湿巾。”
谢安屿趴在桌上没动,哑着嗓子问了句:“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
“还特意把文件夹放在桌面上。”
余风笑了声:“这会儿又赖我故意,不是你自己看的?我是怕你找不到才挂桌面上的。”
“桌面这么干净,就那一个文件夹……”
谢安屿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电脑屏幕上的画面还停在令人血脉喷张的一幕。
“我桌面本来就那么干净。”余风说。
谢安屿抽了几张餐巾纸擦了擦手,把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免提,拉开抽屉抽了两片纸巾。
其实在这之前,余风还担心谢安屿看不了这个,别说是看片找感觉,他都怕谢安屿根本看不下去。
余风问:“所以刚才学习得怎么样?”
谢安屿用湿巾慢慢擦拭自己的手,说:“没怎么学,直接看的进行中。”
余风嗤笑一声:“这么生猛,我还担心你看不下去呢。”
谢安屿心说要不是那里面有个人背影有点像你,我还真不太能看得下去。就因为那人,他不仅看下去了,还看出感觉来了。
谢安屿把湿巾丢进了垃圾桶。
“能接受就行。”余风起身往浴室走,他让谢安屿看片一方面也是为了确定这个。
“你电脑里的片子……质量还都挺高的。”谢安屿也不知道是太实诚,还是有点吃味儿,“你是不是专门盯着帅哥挑的片儿啊?”
“都挺高?”余风笑了下,“你还看了不止一个?”
“看了好几个,就看了开头。”谢安屿就是吃味儿,“所以呢,是不是盯着帅哥挑的?”
“我都看片儿了还不能看点好的啊?”余风失笑,“难不成挑些丑的虐待自己的眼睛?”
谢安屿“哦”了一声,说得也有道理,但不妨碍吃味儿。
余风能想象谢安屿的心路历程,八成是看了好几个都没看得下去,最后直接把进度条拉到进行中的部分了。
余风走进浴室,说:“网课可以不用看了,以后现场教学。”
谢安屿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余风是什么意思。
余风说:“我亲自教你。”
作者有话说:
这个字数我知道你们都想拿瓜皮敲我脑袋了,顶锅盖挨打是我的命运我了解,打吧。这周特意没申榜,就想慢点写,接近尾声了加上卡文,写得很不顺,我想留足时间重新顺一顺大纲,也调整一下心态和状态,我宁愿写慢点也不想敷衍了事,我就怕我写得糙,写糙了我能难受到完结,强迫症的另一种表现= =总之临近完结我的更新可能会不太稳定,提前跟大家打个报告,不想破坏阅读体验的同学可以等完结了再看,感谢大家陪我到这儿,真的很感激,你们的反馈和喜欢是我动笔的最大动力。
第73章
谢安屿报名的那个木雕比赛参赛截止时间是8月底, 在此之前,报名参赛的人要把自己的作品寄到主办方指定的地址, 如果逾期, 就会失去比赛资格。
谢安屿上传报名信息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雕什么了,一个月左右的工期,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雕不了特别复杂的, 但要完成他构思的那个作品,时间足够了。
报上名后谢安屿去木材店挑了一块尺寸合适的枫木,付完钱准备把木头搬回去的时候他一瞬间就理解为什么要学开车了, 50公分x50公分的尺寸,虽说不是太大,但毕竟有些厚度, 抱在手里也是巨大一块。他坐地铁来的, 等会还得坐地铁回去,车厢里有位置还好说,没位置就很麻烦。
老板把木材包装好装进箱子里,谢安屿问了声:“老板,你家店能送货上门吗?”
老板一边封箱一边抬头看了他一眼:“行啊, 没问题,不过要付跑腿费。”
“多少钱?”
“你送哪儿啊?”
谢安屿报了个地址。
“六十吧。”
这个“吧”字一看就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能便宜点吗?”
老板起身拍拍手:“你还是学生吧?这木头你买了干嘛用的?”
“雕东西。”
“自个儿雕啊?”
“嗯。”
“可以啊。”老板看他的眼神透出了点赞赏,“年纪轻轻还会玩木雕呢, 你选的这块是准备拿来雕浮雕的吧?”
谢安屿点了点头。
“行。”老板点点头,“看你年轻, 给你便宜点, 50, 再少不能够了。”
“好,谢谢老板。”
谢安屿提前在网上预约了一家DIY木雕工作室,他给老板的地址就是这家工作室。雕木头是个麻烦活儿,在家里雕会弄得到处都是木屑,收拾起来要人命,这活儿不能在家里干。而且工作室还有专门的工具和设备,比在家里工作方便得多。
这家工作室有公共工作间和私人工作间,公共工作间类似于个小教室,在这儿雕木头的一般都是木雕业余爱好者或者零基础选手,雕些DIY的小玩意儿。
谢安屿预约的是私人工作间,先订了一个礼拜。
余风在米兰待了六天,回来没提前跟谢安屿说,下了飞机坐上出租车才给谢安屿发了条微信:下飞机了
天快黑了,谢安屿还在工作室雕木头,他休息喝水的时候才看到余风的消息。
谢安屿:你回来了?
谢安屿: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谢安屿:还在机场吗?我来接你
余风:我快到家了
余风放下手机,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接通了电话。
“陈姨?”
“余风!你赶紧过来一趟!”陈姨语气有点着急,“程晟他爸回来了!”
余风愣了一下。
“现在就在你家门口站着呢,我刚吃完饭想喊你妈出去散步,一开门就看到他站在你家门口,我骂了他几句他也不走,你妈在屋里也不开门……”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余风挂了电话,司机已经把车开到小区门口了,他上楼把行李拿回了家,开自己的车去了他妈家。
谢安屿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刚脱掉围裙就看到了余风发来的消息。
余风:我先去一趟我妈那儿
谢安屿:什么时候回来?
余风:不确定,可能要晚点
谢安屿:你晚饭吃了吗?
余风:飞机上吃过了
谢安屿:嗯,那我等你
谢安屿又把围裙套了上去,这里晚上十点才关门,他还能在这呆很久。
余风到他妈那儿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他快步踏上楼,楼道里的感应灯一盏盏亮了起来。
程立群穿了一件白衬衫,站在他家门口,余风有十几年没见过他了,在他记忆中程立群一直是这样的打扮,衬衫配着西裤,背永远挺得很直。
现在他的背已经挺不直了,微微佝偻着,有点驼背,背影也不像当年那样宽厚,很薄很瘦,能看出病态。
听到脚步声程立群回了一下头,余风发现他连眼神都变得很涣散,盯着人看的时候视线仿佛聚不了焦。这张脸几乎没变,只是被抽去了精气神。他脸上的老态很明显,头发里掺了几绺银丝,他比王敏英小几岁,看起来却比她老了很多。
余风以为自己再见到他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给他一拳,把他打死都有可能,可他现在却异常平静,不悲不怒,只是单纯地感到恶心。
他怎么能有脸回来?怎么有脸站在他家门口?
“小风。”
他的嗓音变化也很大,变得沙哑无力,像是吊着一口气在说话,他说得吃力,听的人也听得吃力。
余风皱了皱眉:“别站那儿。”
“我来找程晟。”
“我让你别站在那里。”余风声音沉了下来,表情也变得很冷。
程立群身体微微动了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我不打扰你们,我就找程晟。你不想我在这儿,我们就下楼说。”
余风转身往楼下走,程立群跟了过去。
两个人走到了绿化带前,这个点小区的居民都去附近的公园散步了,小区楼下没什么人。
“我是来找程晟的。”程立群说。
“消失了十几年才来找吗?”
程立群无言以对,只好放低姿态:“连让我见他一面都不行?”
“他死了。”余风平静地说出这三个字,心脏却像被刀划了一下,疼得呼吸都有点困难。
程立群睁大了他那双空洞的眼睛,视线缓慢聚焦,集中在余风的脸上,直直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他死了。”余风回视着那双令他厌恶至极的眼睛,“怎么,你是算好他今年刚成年可以赚钱给你养老了才回来找他了,是吗?”
“我只是想见他!”程立群忽然吼了一声,惊飞了树上的鸟。
他低头咳嗽了几声,径直走到余风面前,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在骗我?”
余风没说话。
程立群揪住了他的衣领,吼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余风想不通,如果真的对程晟离去的事实这么不能接受,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露过一次面。
大人的心,有时候是真狠。
程立群的声音在抖,手也在抖,他像一块失去生命力的枯木,声音是从喉腔里一点点挤出来的。
他走的时候余风才到他肩膀那儿,如今余风都比他高了。
余风垂眸看着他,眼神比冰还冷。
“他怎么死的?”
“自杀。”
程立群眼神空了两秒,揪着余风衣领的两只手猛然间掐住了他的脖子。
余风眉头一皱。
“他是因为你才死的吧?”程立群有些崩溃了。
他生了病,没几天活头了,最后的日子想再见一见程晟。他逃避了这么多年,回到老家乡下继续教书,又找了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人,可人干了什么坏事,老天爷都在天上看着呢,终有一天会报应到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