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洲皱着眉回到原位,目光却直直盯着下?场的林川。
林川明显是伤到了,他揉着肩膀走到一边,却没?有去医务室,而?是就那样坐了下?来,竟然打算直接等下?一场戏。
谢停洲脸色一黑,呼吸都几乎停滞:受伤了不去处理,在这里逞什么强?!
“停洲?”朱长武的声音带了些疑惑,“想什么呢?说台词了。”
谢停洲猛地回神,脸色一暗:“抱歉,我走神了,重来。”
拍摄继续,这次谢停洲没?有再看一旁的林川,直到连着几场戏都拍完,才终于得了空,朝着林川径直走过去。
林川其实伤的很轻,那把钢刀是道具刀,看着重而?已,就是擦过肩膀的时候力道大了一点?,大概会留一道青印,反正没?有流血,他就没?打算处理。
看到谢停洲朝着自己走过来时,林川第一反应是他是来找自己身后的苏遥的,自觉地让了个位置。
没?想到谢停洲直接站到自己面前,紧紧盯着自己开?口道:“受伤了为什么不处理?”
林川一怔,看向谢停洲,这还是这段时间以来谢停洲第一次主动和自己搭话,他下?意识回答:“……不严重。”
“什么不严重,什么伤对你?来说都不严重,跟我过来!”谢停洲的语气很难听,不再听林川说话,抓着他的手腕就往医务室拖。
“诶!”这动作有点?突然,林川猝不及防被拉的踉跄两步,随后就一脸茫然地被拖到了医务室。
医生大概是去吃午饭了,医务室里空无一人,谢停洲把林川按在椅子?上,伸手就去脱他的铠甲。
“等、等一下?……”林川忙阻止他,“真的没?事,不用?处理的,你?……”
谢停洲却不跟他废话那么多,三?下?五除二把他的铠甲脱掉,里衣也扒了一半,果然看到林川肩上青了一大片。
顿时,谢停洲的声音更冷了:“转过去!”
“……”发现眼前的人此刻很难交流,林川只好不再挣扎,听话地在椅子?上换了个方向,露出右肩和半个后背。
身后响起瓶瓶罐罐的碰撞声,大概是谢停洲在找药,他的动作不算温柔,碰倒了好几个瓶子?,又粗暴地随意扶起来。
林川抿了抿嘴,小心地转头看向对方,谢停洲的脸色冷的吓人,可眼尾却有点?发红,眼底急切中又带着一丝愠怒,却不知道是在恼林川还是在恼自己。
终于被他翻到需要?的药膏,谢停洲立刻拿着药大步走了回来。
林川低下?头,听着谢停洲消毒双手,然后挤出一点?冰凉的药膏在他肩膀上,天气已经很冷,林川被冷不防被冰了一下?,肩膀不受控制地一抖。
谢停洲动作一僵,原本恨不得狠狠揉搓的手终于还是放松,一点?点?抹开?慢慢药膏。
林川背对着他,他看不清林川的表情,却能从对方低着的头中察觉到一种异样的安静,谢停洲紧盯着林川,目光又看向对方右肩上的伤处,顿时没?了好气。
这个人总是这样,受伤像是家常便饭,多疼都要?忍着,从来不抱怨一句,可他这些伤,又全都是因?为谢停洲受的。
如果林川不来当这个什么破武替,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浑身上下?没?有哪个地方是完好无损的!
明明、明明是他先来招惹自己,明明是林川先闯进自己的生活,凭什么他说撩就撩,说撤就撤?
越想越气,谢停洲下?手开?始有点?没?轻重,直到林川忍不住“唔”了一声,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动作有点?重了,立刻收了力道。
林川也不敢抱怨,他知道自己每次受伤谢停洲都会生气,为了尽量不惹到他,林川连头都不回。
谢停洲的声音却比之前更冷:“怎么不说话?”
“……”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林川只好扭过头,以这种有点?别扭的姿势看向谢停洲:“你?……你?下?手太重了。”
谢停洲想过无数种林川开?口会说的话,却唯独没?想到他会抱怨这么一句,顿时被气到开?始发笑?:“哈?”
“我下?手重?”谢停洲磨了两下?牙,竭力控制住自己的怒气,“林川,刚才你?怎么不对那个演员说,你?下?手太重了?”
“……”林川眨了眨眼,竟然真的答了一句,“他不是故意的。”
“……”谢停洲的理智瞬间坍塌,“你?的意思是,那我是故意的?”
林川眼见大事不妙:“不是……”
他怂了,他感?觉面前的不是谢停洲,而?是自己货真价实的师父,那个每次在自己不小心受伤时都会怒气值飙升、能把仇家戳出一百八十个血窟窿的师父,可怕到整个飞云剑派都要?退避三?舍。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林川支支吾吾了半天,脑子?终于转过弯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的问题。”
“……”谢停洲却只是直直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林川对上他的视线就觉得不妙,这种不妙逐渐扩大,他却不知道因?何?而?来,只知道谢停洲似乎十分、非常、严重地在生气。
他在气什么?
谢停洲却突然行动,猛地伸手揪住林川的衣领,将他扯到自己面前:“林川,我问你?。”
林川一惊,毫无防备地被扯到他面前。
“你?到底,到底为什么来这里?”谢停洲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这个盘旋在他心头已久的问题,双目发红,死死盯着林川的眼睛,“你?给我——说实话。”
林川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着面前的那张熟悉脸庞,感?受着对方近在咫尺的气息,心脏迅速狂跳起来。
谢停洲……察觉到什么了?
第35章 白衣侠客
医务室静的可怕, 林川看?着面前怒意爆发的谢停洲,一瞬间几乎怀疑对方什么都?知道了。
可是?……怎么可能?
且不说这种事情听起来有多荒谬,谢停洲会不会相信, 只说这半年来林川从未在谢停洲面前主动提到过师父, 更没有说过师父的名?字, 谢停洲怎么可能知道……知道这些事情?
可眼前的人双眼通红,神情认真到让人不敢直视, 林川僵在原地,脑海中闪过无数个想法,手脚都?有点发麻。
“林川, ”谢停洲眼看?对方不答,语调拔高了一些,“说话。”
“我?……”
林川茫然地开口?,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该怎么解释。
这时,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随后有人嘟哝了一句:“咦?医务室的门怎么没关?”
谢停洲赤红的眼看?向门口?即将进来的人影,再看?向面前上衣被扒了大半的林川,终于还是?松手退后一步,快速将林川身上的衣服拉上。
医生走进来时, 看?到的就是?谢停洲正站在林川身边, 冷冷地看?着自己,前不久的事情还让他记忆犹新,医生心跳猛地加快:“怎么了怎么了?又、又受伤了?”
林川被松开后愣了几秒,看?到进来的医生, 这才回过神:“没事……小伤,已经处理好了。”
他心跳的很快, 不敢直视谢停洲的眼睛,只是?慌乱地抱起自己的铠甲,起身就朝着门外走去:“我?先回去了。”
他几乎是?跑出去的,像是?生怕走慢了会被谢停洲抓住继续询问。
而医生看?着屋子里气压很低的谢停洲,也大气不敢出:“谢老师……您没事吧?”
“……”谢停洲低头不语,慢慢拧上手中的药膏盖子,许久才低声应了一句,“……没事。”
之后的整个下午,林川都?在躲谢停洲,好在下午已经没有需要他上场的地方,谢停洲又忙着拍大战的画面,这一拍起码要到凌晨,顾不上找他。
收工的时候,林川更是?迅速换好衣服,直接逃离了片场,迅速回了租住的房子。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但他下意识觉得,谢停洲不问到真相是?不会罢休的,而那个真相……他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坦然地说出来。
以?谢停洲这样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一开始接近他就是?有目的的,是?想着把?他当做一个替代?品……林川简直不敢想象谢停洲会多生气。
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岌岌可危,如果林川坦白了,只怕两个人会立刻断绝来往。
林川坐在床上,目光有些游离,想了好一会儿,看?向床头的牌位。
他伸手去捞,却冷不防扯到白天?的伤处,疼的缩了一下,却仍坚持着伸手,终于将牌位抱到了怀里。
“……师父。”
林川抱着冷冰冰的牌位,脑海中却是?谢停洲的身影,和他今天?质问自己时带着些难过的双眼。
“我?是?不是?……做错了。”
他是?不是?不该跟着谢停洲,不该去做他的武术替身,不该在一次次的相处里把?谢停洲当做师父的影子。
他是?不是?……当初就不该回来。
房间内寂静无声,窗外起了风,呜呜的风声和林川离开大黎时那晚呼啸的风很像,林川抱着牌位看?着窗外,就那样安静地看?了很久。
当晚下了一场大雨,电闪雷鸣间,林川被猛然惊醒,转头看?向窗外不断摇动的树影,心跳无端加快。
他下意识伸手去够牌位,却摸了个空,床上空无一物?。
心跳突然空了一拍,林川立刻翻身坐起来摸索着打开灯,直到看?到牌位还好端端地放在床头,这才想起来是?睡前自己把?它?放了回去。
悬着的心慢慢回落,林川缓慢地松了口?气,没有再去动它?,靠坐在床头,盯着窗外的大雨沉默。
今晚是?睡不着了。
不远处,谢停洲居住的酒店玻璃此刻也因为大风在隐隐作响,由于睡前没有关好窗户,不断有雨飘进房间,打湿了窗边的地板,风刮进来卷起窗帘飘向床上正皱着眉沉睡的人影,又在即将触及到时被卷了回去。
谢停洲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依旧是?那个被自己称为徒弟的少年,被自己从阴暗潮湿的地牢里救了出来。
他将少年送回飞云剑派,让孟青找来最好的名?医,又费尽灵丹妙药,终于吊住了少年的一口?气,却没办法解决身上的媚毒。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毒渡出来。
孟青震惊到极致,不停阻拦他,说他自己身上还有那么重的伤,现?在渡毒会当场要了他的命,谢停洲却不管不顾,他不在乎自己的命,他只要少年活着。
那晚的画面有些混乱,谢停洲救人心切,不管不顾地扒完了少年的衣服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要做什么,愣了几秒后,满心愧疚地抱住了少年。
痛苦和愉悦交织,他从没想过对少年做这种事情,但少年的反应又让他感?到欢愉,这一夜过的很快,当谢停洲心口?出现?了那个黑色的图案时,少年的脸色终于从潮红慢慢恢复了正常。
谢停洲走出门外,撑着门框想要运气,却猛然吐出一口?血,重重摔了下去。
孟青将昏迷的他救醒,气的脸色发黑,指着鼻子骂他不知好歹,告诉他反正活不长了,如果再这样强行运作真气,会当场被毒反噬吐血而亡,要他好自为之。
那是?他第一次见多年的知交好友大发雷霆,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心甘情愿。
再后来他被仇家?设计,和徒弟被逼到了绝路,他以?为自己能护徒弟杀出去,却忘了身体早就透支到了极限,那一场战斗,将他的生机彻底断送。
谢停洲并不惧怕死亡,但他怕徒弟逃不出去,他要徒弟交出自己的尸身,那些人只是?恨他,对徒弟不会下杀手。
可他却看?到徒弟抱着自己的尸体痛哭,声音凄厉、满含绝望。
随后徒弟摇摇晃晃站起来,将剑指向那些仇家?,疯了一般地反击,身上的伤越来越多,青色的衣袍被血染红,看?得谢停洲愈发绝望。
“停下,停下……不要……不要!”
谢停洲听到自己在说话,却嘶哑到几乎辨认不出那是?自己的声音。
“停下!林川……停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林川的名?字,却控制不住地伸手,想拦住少年。
可惜他的手只能虚无地穿过,眼看?着少年战至脱力,在撑不住的前一刻,几乎是?以?命换命地杀掉了那个领头的人。
而徒弟的胸口?被长剑贯穿,再无生还的可能。
谢停洲死死瞪着双眼,眼看?着徒弟抱起自己的尸身,随后转身,毅然决然的跳下了断崖。
“不!!!”
酒店呼啸的风在此刻突然静止,万般寂静中,噩梦缠身的谢停洲遽然睁开眼,满眼猩红。
他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冷汗,身上莫名?地发热,眼前更是?有个画面萦绕不去。
跳崖前最后那一眼,他终于看?清了徒弟的模样,那是?一张……和林川一模一样的脸。
第二天?开机时,林川没有见到谢停洲的身影,问了剧组的人才知道,他昨晚好像吹风受凉了,从早上就开始发烧,请了两天?的假。
林川顿时也顾不上纠结了,问了娜娜谢停洲在哪所医院,最快速度地赶了过去。
清晨的医院人并不多,谢停洲住在医院顶层的单人病房,门口?只坐着娜娜一个人。
娜娜看?到林川时还有些惊讶:“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他怎么样?”林川隔着门朝里面看?了一眼,谢停洲似乎还在昏睡。
“刚睡着,”娜娜摇摇头,叹了口?气,“谢哥这半个月可真是?倒霉,又受伤又发烧的,这都?进了两回医院了。”
“受伤?”林川立刻看?向她,“他什么时候受伤了?什么时候进医院了?”
娜娜脸色一变,猛地闭上嘴巴,她意识到自己说顺嘴了,竟然连这件事都?抖了出来:完蛋了。
林川紧紧盯着她:“娜娜。”
“……没,没什么,”娜娜慌得脸都?红了,“我?胡说的。”
“……你说实话,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是?吗?”
他总觉得前段时间的谢停洲很异常,不仅冷漠,而且十分虚弱,拍戏时会经常出现?眩晕的情况,那时谢停洲只说自己熬夜太累,林川却觉得不对劲。
“……”娜娜咬了咬嘴唇,眼看?瞒不住了,“这个事情……谢哥说了不能告诉你的。”
林川皱起眉头,目光直直看?向她:“……到底是?什么事情?”
娜娜看?了眼病房里睡着的谢停洲,再看?看?一脸担心的林川,终于还是?叹了口?气:“好吧,我?告诉你,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不然谢哥真的会生气的。”
“就是?、就是?半个月前,苏遥生日那天?……”
林川立刻回想起那天?的异常,第二天?突然不见了的谢停洲,还有之后几天?他身上浓重的药水味道。
“……他怎么了?”林川的声音有点颤抖,似乎预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
娜娜尽量温和地阐述了那件事情,随后就看?到林川脸色雪白,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病房门口?一片寂静,林川眼眶通红,愣愣地看?着娜娜。
那把?刀……那把?他拿来裁纸的刀……竟然划伤了谢停洲!
娜娜眼看?林川情绪不对,慌忙又补充了一句:“林川,不是?你的错,是?谢哥自己喝多了不小心。”
“而且他也说了不要告诉你的,都?怪我?多嘴……”
“病人家?属在吗?”有护士突然走了过来,“谁和我?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我?来……”娜娜十分不放心地看?了林川一眼,在走之前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林川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迈开脚步走进了病房,慢慢走到了谢停洲床前。
谢停洲睡的并不安稳,眉头紧皱,脸色苍白,手背上扎着吊针,林川这才注意到他的手腕瘦的惊人。
短短半个月,谢停洲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林川伸手,抓住谢停洲的左手,将他的手心翻过来,缓慢又轻柔地展开,静静地盯着。
谢停洲手心中间有一道长长的肉色的疤,在他白皙修长的手上显得丑陋突兀,刺得人双眼发疼。
有水滴猛然落在谢停洲的手心,正滴在那道疤上,林川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
然而这一下就像是?突然打开了某种情绪的开关,再也收不住了,大颗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
“……对不起……对不起。”
林川的手抖得不像话,他一点点弯腰,将谢停洲的手放在心口?,满眼都?是?无措:“你知道了……你都?知道了是?不是??”
那个牌位就放在床头,谢停洲不可能看?不到的,那上面的“谢停洲”三个字,哪怕是?个傻子,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
原来他看?到了……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林川想到这些天?谢停洲突然的异常,他故意避开自己,却又会关心自己。
想到昨天?谢停洲扯着自己的衣领,双目通红地逼问自己,问自己到底为什么来这里。
在林川还在想着该怎么解释、该怎么骗过他时,他却在等林川说出那个他早就知晓的真相。
眼前的景物?都?被泪水模糊,林川的语调断断续续,努力了很久却都?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该来的……对不起……”
“我?真的,真的只是?太想他了,我?以?为你……我?以?为你是?他。”
“那天?在酒店,我?看?到你的那一刻,我?高兴的快要疯了,我?以?为失去的人还能回来,我?以?为……我?以?为命运虽然残酷,但至少它?将我?的师父还给我?了……”
林川的声音抖得像风中飘零的落叶,仿佛随时都?会被卷入狂风的旋涡。
“是?我?错了,是?我?心存妄想、不肯死心,是?我?纠缠不休、冥顽不灵……”
“对不起……”
“我?会走的,谢停洲,我?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你还做你的大明星,好好拍戏,好好生活,我?不会……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了。”
林川紧紧握着谢停洲的手,又怕握紧了对方会疼,隐忍到手臂都?绷出青筋,最后却只能依依不舍地将谢停洲的手慢慢放回床边,很轻地说了一句。
“谢停洲……再见。”
病房内重归寂静,谢停洲眉头越皱越紧,满脸是?汗,手指竭力弯曲,却无法让自己醒来。
半梦半醒中,他似乎听到林川在哭,却听不清林川的话,只是?心底无端地升起一种恐惧感?:林川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断崖上那一幕再次重现?,小徒弟绝望又释然的神情几乎刻在了谢停洲脑海里。
“不要……不要走……”
谢停洲伸手想去拉他,却只能抓到虚无的空气,而他不肯放弃,昏迷中仍一遍遍伸手,直至脱力,终于无力地垂下,手却依旧朝着门外的方向。
……别走。
第36章 徒弟跑啦
谢停洲睁眼时还有些眩晕, 眼前?的画面虚虚实实,让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
那场梦似乎并不是?梦,可?他无法判断哪些是?真的, 哪些只是?梦, 就像梦中林川的哭声一样, 既真实又虚幻。
直到娜娜巴巴地凑上来,声音都带着哭腔:“谢哥, 你终于醒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了。”
谢停洲费力地看向她?,感觉嗓子干的厉害, 眼眶发疼,连说出?一句话都很困难:“我……怎么了?”
“你发烧了,”娜娜一脸担忧, “打了退烧针, 但是?一直不退烧, 快吓死我们了。”
谢停洲艰难地闭了闭眼,又睁开看向她?:“林川呢?”
“啊?”娜娜一愣,没想到谢停洲醒来第一个问的会?是?林川。
“林川,”谢停洲喉咙痛的厉害,每一句话都带着血腥气?息, “在哪儿?”
娜娜:“他昨天早上来看你了, 后来就回去?了,可?能……去?剧组了。”
谢停洲缓缓吐了口气?:“告诉他……我醒了,我想见他。”
娜娜忙站起来:“好?,谢哥你再休息一会?儿, 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病房内安静下来,谢停洲撑着无力的身体?, 一点点坐起来,靠在床头,眼神仍有些茫然。
一场梦做到了尽头,荒诞和真实重叠,让人恍惚到不敢置信。
是?梦吗?
可?这些仿佛真的发生过?,他真的收过?一个叫林川的徒弟,也真的经历过?大黎的一切。
林川……林川……
谢停洲眼神一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无数过?往在此刻像是?慢放的电影,开始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他在上班的路上出?了车祸,醒来没有去?公司报道,直接去?了重化市。”
“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按照资料上来看,他从没有学过?武,也不认识什么武术高手。”
“小川,你是?哪里人?”
“我?我家在很远的地方……嗯……不在大黎,在一个和大黎相似的国家,不过?,我大概是?回不去?了。”
“林川,为?什么要来《伏灵记》,开价还这么低?”
“……是?因为?你。”
“林川,我问你,你胸口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是?……是?我自己……”
“林川,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我……跟着师父学了五年的武,后来回家……又去?做武替了。”
“师父……不要走。”
“我好?想你啊……师父……你别?走……”
胸口猛然开始发疼,谢停洲脸色愈发苍白,浑身颤抖到几乎坐不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迟来的醒悟和悔恨占据心神,前?尘旧事如同翻涌的海浪,尽数冲进了他的脑海。
在那一瞬间,他第一个想起的竟然是?初见林川的样子。
那时的林川看起来很狼狈,脸色苍白,眼眶通红,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眼睛里满是?希冀。
可?在听到自己的话后,眼底的光迅速破灭,如果最后一丝希望被人掐熄,摇摇欲坠。
后来影视基地再见时,林川主动要做自己的武术替身,替自己挡了无数的风险,即使他自身早已遍体?鳞伤。
胸口的那道疤……自己明明见过?的,那是?尖锐的利器伤,可?自己怎么就没有多问一句,多追问一点!
还有那个牌位,那个写着“谢停洲”的牌位,天下哪有那么多名字一样、长相也一样的人,他怎么就没有怀疑?
太多的疑点和细节,明明有那么多次,真相都近在眼前?。
谢停洲艰难地大口呼吸着,胸口近乎窒息,冷汗顺着额头流下。
好?在……好?在还来得及,林川还活着,他没有死。
门被人推开,门口传来娜娜惊讶的声音:“谢哥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她?慌慌张张地要去?按呼叫铃,被谢停洲拦住了:“林川呢?”
娜娜的神情顿时有些犹豫,目光也避开了谢停洲。
谢停洲看着她?,心底猛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