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很快就过来了。他忧心忡忡地把自家少爷的反常极为细致地说了一遍，齐曜则是非常耐心地倾听着，最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老管家信任地点了点头，正想着怎么样才能哄骗着陆峙让他和齐曜和见上一面，就发现陆峙已经皱着眉头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陆峙逐渐溢出的信息素和愈发危险紧迫的氛围，齐曜四两拨千斤似的向他温和地微笑，轻而易举地将话题引到了别的地方：“这里风景很好，不愧是这座城市里最豪华的观景酒店。”
陆峙平静地看向他：“谁喊你来的？”
齐曜微微蹙眉，看着一边半是心虚半是紧张满头大汗的老管家，心底便明白这次喊自己过来是老管家自作主张，便不由得微微笑起来，轻松道：“老朋友来看看你不行吗？”
“……不行。”
陆峙依然很平静地盯着齐曜的那双眼睛，“不过你既然来了，就先住下吧。”
老管家如释重负，立刻应声离开，把空间留给陆峙和齐曜两个人。
齐曜看着目光仍然死死盯着自己看的陆峙，耸了耸肩：“不请我喝一杯？”
“我想我曾经说的很清楚。”
陆峙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冷冷地开口，“我没病，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给我做心理疏导。”
齐曜只是看着他微微笑着：“我可什么都没说。”
“我只是先提前警告你一下。”
陆峙皱了下眉头，“他自作主张把你请过来，并非我授意。”
齐曜向他展示手中的蛋糕：“知道了。我带了蛋糕过来。”
“……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吃甜食。”
“是吗。”
齐曜挑了挑眉头，“如果我说这是季瑾的弟弟亲手做的呢？”
陆峙的瞳孔在看到那包装精美的蛋糕时一瞬间缩紧了。
齐曜笑着看着他，却把蛋糕稍稍向后移：“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你看着我吃好了。”
“……给我！”
陆峙的眼睛像是有些发红，伸手就要去抢，齐曜却冷了神色，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冷静一点。”
陆峙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怔怔地收回了手。
齐曜没说话，只是走到一旁的桌子上，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慢慢打开了包装：“唔，这是他们店的新品。”
陆峙走过去，低头看了眼包装，总觉得眼熟得很。
好像在哪里见过。
齐曜拿了一块栗子蛋糕给他：“先尝尝这个。”
陆峙默不作声地接了过来。
栗子的清香和香浓的奶油融合得很好，柔软的蛋糕轻轻一抿就在唇齿间化开，细腻顺滑的口感让他微微有些怔然。
“挺好吃的吧。”
齐曜看着陆峙笑，又开口道，“从前令夫人在的时候也会做甜点吗？”
一丝恐慌突然猝不及防地袭来。
陆峙看过老管家收集的关于季瑜的资料，知道这些年他的自闭症在居家治疗中慢慢治愈，开始接触了甜点，后来在一家甜点店里工作。
季瑜会做甜点。
他的瑾哥，会做吗？
陆峙下意识地回避这个问题，但是齐曜却不紧不慢地继续吃着，继续拿那双温和的眼睛看着自己。
“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学的。”
陆峙很镇定，“瑾哥他喜欢吃甜点，说不定也会自己学着做。”
齐曜慢慢把自己手里的一块曲奇饼干吃完，撑着下巴打量起他来：“季瑾不会做甜点，这件事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敢承认呢。”
陆峙沉默地看着手里的栗子蛋糕。
他一点一点、慢慢地把手里的栗子蛋糕吃完，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说道：“我不相信。”
齐曜没说话，不置可否地又拿起了一枚曲奇低头品尝。
片刻后齐曜抬起头，注视着陆峙那双充满红血丝的双眼：“已经三年了，你还是无法忘记他吗？”
这话显然有揭伤疤的嫌疑，但齐曜的神情平静异常，像是旧友的关切问候，陆峙无从指摘。
他声音有些发涩：“……他没死。”
齐曜没说话。
“你知道的，我当时把那片水域全找遍了。”
陆峙喃喃出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可是我并没有找到他。”
齐曜看见他执拗偏执的眼神，心底叹了口气，并没有把那个更残忍的答案说出口。
如果河流湍急，在经历了那样的爆炸后，说不定身体组织早就被炸得四分五裂，哪里又能找得到尸体？
当时的陆峙疯成那个样子，执意要亲自下水去寻找季瑾。
谁也劝不住他，老管家只能喊了急救人员守在河边，生怕陆峙出了问题溺死在河里。
河水是那样的冰冷刺骨，陆峙却像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似的，在那片冰冷黢黑的水域寻找着季瑾。
他喊着季瑾的名字，可是没有人回应。
于是他开始道歉。
他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对不起，他小声地呼唤着那个很久很久他都没有喊过的“瑾哥”。
他其实很喜欢喊季瑾叫“瑾哥”。
那种既安全又满足的感觉，总是能这样悄无声息又隐秘地填满自己一整颗心脏。
可是他后来就不再喊了。
他不想被季瑾看成小孩子，他悄悄地想，我已经长大了。
可是季瑾从前说过的，只要自己呼唤他，他就会出现。
陆峙饱含着希望，对着那片冰冷的水喊到声音嘶哑，可回复他的只有那死寂而可怖的水流。
他站在岸边，一众人上前来拿毯子裹住他，递给他毛巾擦脸。
陆峙这时候才感受到自己脸上除了冰冷的河水，还有自己滚烫的泪。
他就这样默默地看着那条冰冷的河。
他想，瑾哥，你为什么不回答我。
记忆已经逐渐变得模糊，但心口的疼痛却依然清晰，宛若这一切就发生在昨日。
陆峙放下手里的蛋糕，淡淡地说道：“瑾哥没有死。我会找到他的。”
齐曜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然后呢？”
陆峙愣了一下。
“我说，你把他找回来之后呢？”
齐曜撑起下巴，看着眼前的人，“也许他并不想见到你。”
“不会的……”
陆峙下意识的攥紧了双手，声音不自知的都有些微微发颤，“瑾哥不会抛弃我的，他答应过我的。”
齐曜看了他片刻，像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便起身上了楼，只留下陆峙一个人在大厅。
酒店里的服务人员都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
毕竟陆峙现在的脸色可不算好。
陆峙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拧着的疼，那个他一直回避的地方被人彻底揭开了伤疤，露出那血淋淋的丑陋内在。
他一厢情愿地找着他的瑾哥。
可是，可是都过去这么久了，季瑾会不会根本不想见自己？
这个可能性犹如一把利刃，一瞬间穿透了整个心脏。
“不会的……不会的。”
陆峙喃喃自语起来，“瑾哥不会生我气的……就算生气只要我向他道歉，他肯定还是会回来的……”
他宁肯去死也不愿意去面对那个现实。
——他弄丢了季瑾。
而他的瑾哥头也不回，走向了那条死亡的路。
陆峙的手已经开始发抖，于是为了控制住自己，他只得强迫似的低头去拿桌上的蛋糕。
可是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
那一块外形优美的栗子蛋糕就这样“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他再也忍受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像个小孩似的痛哭出声。
老管家远远地看着，只觉得心痛不已：“唉呀齐医生，您说话应该再委婉一些的。”
齐曜眸色淡淡地看着下面的陆峙，微微一笑：“难道要让他这样欺骗自己一辈子吗。”
“我只是想让少爷不要再这么痛苦了。”
老管家声音都有些颤抖，“我答应过老爷和夫人，一定要好好照料少爷，可是，可是……”
“这不是你的错。”
齐曜看向他，对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没有人生来就知道怎么样爱人。学习和试错的过程，本来就伴随着痛苦。”
老管家呆愣地看着齐曜，在得到一个安抚似的眼神后，便也跟着轻轻叹了口气。
陆峙呆坐在大厅了好一会，半天才平静下心情，擦干了眼泪，低头拿纸包住那块蛋糕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他盯着桌上仅剩的半块蛋糕认真端详，越看却越觉得不对劲。
蛋糕包装上的那种熟悉感，就仿佛隔着毛玻璃一般，似乎能窥得见其中隐约的形状，细节却总像是被刻意忽略了一样。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难道也是错觉吗？
太阳穴传来针扎一般的尖锐的疼痛，陆峙只能放下蛋糕，拿起桌上的温水冲去喉咙间的甜腻感觉。
即便是口感清甜的栗子蛋糕，他也不喜欢这里面发甜的味道。
可是没有人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陆峙也很喜欢吃糖。
陆父还在的时候，陆峙还是个可以无忧无虑吃甜的孩子。
同学笑话他喜欢吃甜的，一点也不像个男子汉，像个幼稚的小孩。
他的父亲却摸着陆峙沮丧的脑袋，告诉他，吃糖与男子汉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但是陆峙不想被其他人笑自己，于是他不再在人前吃那些甜得发腻的糖果，而是偷偷地、躲到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剥开那炫目的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
后来，他的父母都去世了。
陆峙看着季瑾在人前替他遮风挡雨，而自己站在满目飘摇的风雨欲来之下，决定丢掉那些糖果。
我不要再做小孩子了。
陆峙想。
只要我不喜欢吃糖了。
我就不会再是小孩子了。
可是人的天性又岂能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他几乎是自虐般一般疯狂吃着那些糖果，吃到自己看到糖果，舌头尝到甜味就会泛上酸水，无法抑制地干呕。
陆峙不再喜欢吃糖了。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桌面，想就这样直接离开的时候，余光却又扫见了齐曜带来的蛋糕外包装上的用来提供联系方式的二维码。
陆峙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发送了好友申请。
他拿着手机上楼，本想再处理些文件，没想到微信上对方已经通过了，此时正向自己发了一个可爱的猫咪撒娇表情包，很礼貌地询问道：“亲亲您好，请问是想定制什么类型的蛋糕呢？”
陆峙皱起了眉头，这才想起对方店里提供定制服务。
但自己又不喜欢吃蛋糕，本不想搭理，结果点开对方朋友圈里各色蛋糕的晒图后，却有些微微愣住了。
朋友圈里有很多晒图，每一张都标出了蛋糕出自哪位师傅之手，方便客人自己选择。
陆峙终于感受出到底是哪里不对了，朋友圈里晒图最频繁最火爆的樱桃小蛋糕，可不就是自己前几天亲自过去想排队购买结果吃了闭门羹的那家吗？
陆峙点开那几张图片，发现里面的所有好评如潮都指向一个人。
——季瑜。
陆峙的手开始有些发抖。
他迅速地翻看着这家号称百年老店的甜点坊的朋友圈，上上下下检索了一整遍。
对方的朋友圈权限只开放了一年，陆峙仔仔细细把每个角落都看完，然后想了想，返回聊天框，思考着自己要定制个什么样子的蛋糕。
与此同时，正在柜台前打印账单的陆知熙听见桌子上手机传来的振动，不由得向屋里喊温云云：“你手机响了。”
“那不是我手机，前两天店里的平板坏了，这个是备用机，上面登着店里的账号呢。”
温云云从操作间里探出个头，“你看看是不是有人要定制，问问对方有没有想要指定的师傅做。”
“那我看了啊。”
陆知熙嘟嘟囔囔着拿起手机，看着上面的聊天框读出声来，“呃，是要求你师父做的。”
温云云又把脑袋探出来：“你把师父的微信推给他就行，让他俩人沟通。”
陆知熙一边点头一边从备用机里调出季瑾的微信给客人发过去。
他在看到对方沉默之后，盯着客人的微信头像迷惑地看了一会儿。
……怎么总感觉这个微信头像似曾相识呢。
陆峙盯着手机一直在等消息，看到对面直接推送过来了一个微信号。
他刚皱眉头，想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时，对面就说道：“这是季老师的联系方式，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向他沟通。”
陆峙盯着那个头像看了一会儿，点开了他的个人页面，在手指即将触碰到添加好友的按钮时，他却又突然犹豫了起来。
陆峙的手指有些颤抖。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个时候居然感受到了紧张。
他像等待判刑一样闭上了眼睛，然后点下了申请的按钮。
季瑾此时正起身接水，拿起手机来随意看了看，自动将陆峙发过来的这条短信过滤掉，然后就看到了微信上的好友申请。
季瑾不作他想。
工作上这种事他交接得多了，自然流程也非常熟练。
他单手操作着手机通过了好友申请，然后接了杯温水坐在沙发上，把自己平常接定制的模板发送给了对方。
季瑾慢悠悠地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又起身去厨房简单准备了下待会要做的菜，等他回来准备看客人的订单要求时，却发现对面的客人一句话也没发。
这是怎么了？
季瑾不由得蹙起了眉头，放下自己手里的东西，专注地拿起手机准备询问一下对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自己可以为他提供一些建议，然后就看到聊天框顶上那一直出现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季瑾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决定不打断他，于是想了想，走进厨房把菜洗了。
但等他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放在客厅里的手机页面依然只有自己孤零零的一个对话框。
这就有点奇怪了。
季瑾擦干净手，编辑了一段话刚想要发过去，就看见对方发过来一句话：“我家里有小孩子要过生日，想定制一个生日蛋糕。”
生日蛋糕啊。
季瑾轻轻呼了一口气，很有耐心地继续询问道：“有什么具体的要求吗？”
对面又不作声了。
季瑾眉头微不可及地轻轻皱了一下。
这次并没有等待太久，对面很快就发了参考图以及对于甜度的要求。
季瑾看完参考图，心里微微有些茫然和哪里都说不出的古怪。
这不是就是店里的那款樱桃小蛋糕的放大版吗？
但这既然是客人的要求，季瑾也没有喜欢窥探他人隐私的兴趣，礼貌地请对方付款后，便结束了这漫长的聊天。
在此期间，季瑾在锅上熬的鲫鱼汤已经飘出了诱人的香气。
他放下手机，面带微笑着穿好围裙走进厨房。
而另一边的陆峙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着对方向自己发的最后一个微笑的表情有些发呆。
小孩子要过生日是自己为了定这个蛋糕而找的借口，那么后天去店里取蛋糕是自己去取还是找人去拿？
陆峙揉了揉眉心，又看了一眼自己发过去的短信，对方到现在还没有回。
看来不是因为忙，而是真的不愿意搭理自己。
他苦笑一声，心里又很乐观地想，只有我的瑾哥才会对我这样。
我的瑾哥一定还活着。
第28章 三岁
陆峙给自己找的借口也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陆知熙的阴历生日就是后天，虽然已经成年，但不妨碍陆峙有意地模糊掉陆知熙的年龄。
他拿着手机想来想去，打开自己的衣柜开始挑选后天去见季瑾时自己的穿着。
但陆峙显然忘了，除了自己记得陆知熙的生日，还有一个人也记得。
季瑾在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休假后，就到店开始处理自己接下的订单。
单子也不多，今天的生日蛋糕总共就两个，一个是到店取的一个是打包外送的。其他定制的蛋糕都没有要求生日的属性，季瑾认真地按照顾客的留言一一做好进行了打包。
只不过当他做好蛋糕从操作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温云云正和一个青年omega说着话，交谈甚欢。
季瑾愣了一下。
坐在那里和温云云交谈正欢的青年，正是前不久才刚刚见过的时柯。
温云云看到是季瑾立刻朝他兴高采烈地招手：“师父，你忙完啦！”
季瑾点了点头，时柯在沙发上也站起身来，向他露出了浅浅的笑：“季老师你好。”
“这位是？”
季瑾并没有看向时柯，而是把目光移向了温云云，语气很温和没有丝毫责备地提醒道，“店里的订单快溢出来了。”
温云云这才注意到自己说话的功夫订单就已经多出了一长溜，连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哎呀我这就过去打！”
她连忙跑向柜台前，只剩下时柯微微笑着望向季瑾。
“我是来拿蛋糕的。”
时柯出示了第三方平台的订单，又在店里四下张望了望，像是有些迟疑，“陆知熙不在吗？”
季瑾低头拿着店里的手机对着蛋糕的订单：“您是本来订的外送是吗？”
“是的。”
时柯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笑了起来，“想给对方一个惊喜，所以我就自己过来了。”
季瑾点了点头，目光却在时柯的收货地址上做了微微停留。
他怔了一下，上下滑动确认的手指那行熟悉的地址上顿了一下。
——那里正是陆峙现在居住的酒店。
听老管家说，那家观景酒店已经被陆峙一个人全部包下了。
季瑾有些愣神，过了片刻又像是随意地问了一句，低头在单子上写写画画：“是买给家里的小孩子吃的吗？”
时柯想了想陆知熙那个幼稚赌气的样子，笑了起来：“是呀，还是个三岁的小屁孩呢。”
季瑾的字迹在听见时柯的话的那一瞬间狠狠地顿了一下。
笔迹歪曲了，但他很快便若无其事地把单子写好，又把蛋糕亲手交到时柯手上，微微笑着说道：“真羡慕您家的小孩儿，被这么多人喜欢着，真的很幸福呢。”
时柯闻言愣了愣，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最后提着蛋糕出去的时候还是有些落寞地说道：“……谢谢。”
季瑾没说话，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三岁……也就是三年前了。
他看着自己手里的笔，慢慢地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
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季瑾”了。
他没必要为这段不忠的感情而感到难过。
温云云在柜台正忙得焦头烂额，而精心挑选好服饰的陆峙也在此时叩响了店里的门。
陆峙在进来之前对着镜子再三确认了自己的着装，手心甚至因为紧张沁出了汗。
他心怀憧憬地推开了蛋糕店的门。
陆峙在路上绞尽脑汁一遍又一遍地设想着对方的反应。
惊讶，愕然，又或者是其他，但他唯独没想到在对方脸上看到的会是冷漠。
“你好，我来拿蛋糕。”
陆峙尽可能保持着自己态度和情绪的平和，旁边的温云云却抬起头来，本是一脸不耐烦，却又在对上陆峙那张脸时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陆总？”
陆峙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热情的温云云扑了过来，她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见到新鲜骨头的大狗狗，凑上前激动地对他剖白道：“陆总，您可能不认识我，但我是您的忠实粉丝……”
陆峙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向季瑾看去，却看见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给自己，只是淡淡地让温云云接待自己，然后就径直向操作间的方向走去。
“等一下……”
陆峙在被温云云拉走的时候突然道，“季，季瑜。”
他脸上的表情向来是冷淡自持的，此时脸上却难得的有些紧张：“那个，我发给你的短信，你是不是没有看到。”
这话说得实在太傻，连温云云都面露诧异地看向陆峙。
短信？什么短信？
温云云不知道陆峙和季瑾的关系，只是觉得有些困惑。
店里不是一直都用微信联系的吗？怎么居然也用起短信来了？
但她并没有在这个节骨眼发问，扭头看了眼季瑾，发现对方也是冷冰冰的一张脸，不由得觉得现在屋里的气氛诡异地吓人，颇有些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选择闭上嘴不说话。
季瑾平静地说道：“陆先生，我看到了。”
陆峙此时也有点懊恼自己说话怎么不过脑子，现在听到季瑾承认自己看到了，不由得有些希冀地抬起头：“你还没回复我……”
“因为我不想回复。”
季瑾一边朝他露出微笑，一边从已经完全看呆了的温云云手里接过打包好了的蛋糕，递到陆峙的手上，“陆先生不是还要给家里的小孩子过生日吗？慢走不送。”
温云云没想到她心目中的偶像刚到店就要被自己的师父赶走，急得不行，连忙在一边拽他的衣角，疯狂地暗示季瑾让他把陆峙留下：“师父，陆总……”
陆峙愣住了，整个人肉眼可见得变得失落：“你知道是我订的蛋糕？”
季瑾看着他，微微笑了起来，意有所指道：“时柯来过了。”
“时柯？”
陆峙完全不明白时柯和自己订购蛋糕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困惑地重复了一遍，“他来这里做什么？”
季瑾实在是厌倦陆峙这副装傻的样子。
有意思吗？
从前还在一起的时候便蒙着这张虚假的皮，像是总以为自己是个瞎子聋子，什么都看不到什么也不听不到吗？
季瑾不再需要像从前那样装作什么都看不到，于是便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语气温和且不失礼貌：“他也是来这里为自己家里的孩子购买蛋糕的。”
陆峙反应不过来：“所以呢？”
“所以您拿完蛋糕就可以离开了。”
季瑾的脸上依然挂着温和却冷淡的笑，“真的很羡慕您家的孩子，生日这一天可以吃到两个蛋糕。”
“……什么？”
季瑾一动不动，脸上保持着和刚才如出一辙的微笑。
温云云总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也无意继续听他们两个人的争执，拿着自己的衣服便去后面的休息室了。
陆峙这才反应过来，看到季瑾转身要走，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腕：“那个，我想你是误会了……”
“松手。”
季瑾冷冷地看着他，“很痛。”
“对不起……”
陆峙咬了咬牙，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季瑾看，“我其实是给我的弟弟过生日，你是不是误会了？”
“陆先生。”
季瑾脸上的笑此刻已经消失殆尽了，“你不需要向我解释这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