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餐的厅堂空间宽敞,漆红锃亮的长木桌中央摆放了鲜花和烛火,高脚杯盛着红酒。
等陆泽换完便装落座,女侍开始默默布菜。
沈蕴望向对坐的陆泽,上次两人一起用餐还是第一次见面,现在已是身份变换,心境都有些不同了。
他坐姿优雅,一举一动恰如分寸,说话时神情认真,显得有几分温柔:“我听父亲说再过不久是爷爷的生辰。”
陆泽抬眼看过来,慵懒地背靠在红木椅,薄唇微启:“是,他年龄大了,喜静,除本家人外不打算宴请。”
沈蕴能和陆泽促成这段姻缘,陆雁功不可没,可沈蕴到目前为止都还没见过陆雁,别说陆雁,陆泽的家人他都没见过。
那么陆泽爷爷生辰那天,就是他见家长那天。
真是莫大的惊喜。
陆泽时常在外奔走,于公来说起码和沈青时打过不下十次交道,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沈蕴几乎处于被动的位置。
他思衬几秒后开口:“我还没有想好送爷爷什么礼物。”
老人家的身份地位让人很难抉择,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识过,唯有投其所好才是最重要。
他主动开口提,陆泽便主动示意道:“收藏古玩是他平生热爱。”
小时候陆泽会花费时间精挑细选,当然,挑选的礼物都是他自认为对陆雁有用的,随着年龄渐长,有了清晰的意识,才知道爷爷喜欢收藏古玩。
字画、铜像、瓷器堆满一大间楼阁,老爷子十分热衷于向友人展示,以此满足为数不多的虚荣心。
自那以后,每年的贺礼都由严直承担,陆泽只负责当搬运工。
古玩沈蕴在行,此前边国进贡的时候他收到不少小玩意儿。
但他目光含了歉意,看起来有些为难:“不好意思,这方面我不太了解,想请你帮我做个参考。”
对方神情微恼,貌似自责,几缕碎发垂散在耳边,生出一股清雅的意味。
陆泽不动声色移开眼,应道:“可以,等过两天事情忙完。”
得到回应的沈蕴稍稍弯起眼,那双眼睛映着夜海上的星辰。
陆泽指尖不禁沿着杯壁摩挲。
沈蕴这个人宁静、清婉,和他见过的很多omega不同,比那些世家子女少了虚伪与高傲,又比寻常人家多了气质与坚韧,不随波逐流,也不自命不凡。
正因为如此,稍不注意,心就会放下戒备,平静的幽潭泛起几缕涟漪。
用过晚饭,陆泽回书房办公,管家严直端了热茶上去。
“先生,沈先生住在二楼,您房间下方的位置。”
严直搁下杯具,退后一步告知道。
作为一位聪明的管家,眼观四方,耳听八方,陆家那些威望的长辈明显示意他促进两位新人培养感情,奈何沈先生进入陆家的第一天就提出搬进客房的要求,更奈何他是“帮凶”,一步错步步错。
陆泽抚弄手指上的蓝宝石,眼里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淡道:“嗯,随他去。”
“欸是。”严直忽然觉得自己以后会很不好过,他停顿几秒继续说道:“据我三个月以来的观察,沈先生是一位很好的人,女侍工人都喜欢他。”
边说边瞧着陆泽的神色,干脆一鼓作气把话讲完:“沈先生性格比较柔和,从来不同别人争论,比起和朋友外出游玩,他更倾向于种花草,阅书籍。”
“母亲又和你说什么了?”陆泽挑起眉,语气里含了肯定。
严直干笑几声。
凌玥熙夫人说,儿媳真可怜,登记当天结婚伴侣就跑了,不孝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omega,让他别天天冷冰冰的,冻着那张脸,不然迟早要把人吓跑。吓跑了下半辈子就一个人过吧。
当然,严直不敢原话复述,他最多只敢编造一句:“夫人让您和沈先生相处的时候收敛一些气势。”
这话真没冤枉陆泽,他身居高位,作为兰溪最尊贵年轻的上将,十五岁就上了战场,十八岁立下功勋,此后数年由他带领的战役均为胜仗,部下对他十分信任,外星提起他都是畏惧。
这样的威名谁不敬佩,要是陆泽往那一站,面无表情,语气淡漠,那omega们绝对内心忐忑,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都说知子如母,反过来也一样,不出意料母亲的原话应该毫不留情,陆泽半阖着眼缓缓开口:“知道了。”
严直思索几秒,又开始试图补救:“其实我倒觉得沈先生比较宽怀,心胸包容。”
陆泽不作声,散漫地挥挥手。
严直松口气,紧绷的身体缓和,连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
跟这一对母子打交道,寿命估计都得短几年。
沈蕴已经有好几天没去看自己种的花,闲的没事去了花房,葡萄跟到半路没了踪影。
他拿着剪刀挑选了一些桔梗和黄玫瑰,打算插到房间的花瓶里做摆设。
修剪掉多余的枝丫,直到顺眼为止,将手洗干净,抱着一大束花徐步回主楼。
夜晚天凉,风拂过来吹散他的头发,主宅廊道的灯都被点亮,纤瘦的影子映过凭栏。
三楼高大的alpha倚靠在窗棂,漫不经心收回视线。
余光中瞥见门被推开了些,以为是返回的严直,他看过去,却发现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毛茸茸的黄黑色。
原来是沈蕴养的那只狗。
葡萄不是单独来的,它嘴里还叼了一个物件。
晃悠悠地叼到陆泽跟前,扬起脑袋,尾巴能摇出一朵花。
“给我的?”陆泽弯下腰,手掌抚过白毛。
葡萄高兴坏了,一直往他身上凑,发出愉悦的低鸣声。
“停。”陆泽嗓音苏冷,阻止它的行为。
狗乖乖地坐在地上,尾巴如同装了发条,若是地上沾了灰,肯定被扫得干干净净,可惜天鹅绒地毯没能让它表演才能。
不太明白葡萄的热情从何而来,陆泽伸手取下盒子,掂量一下分量,并不算重。
他忽然想起刚才在楼梯口碰见面前这只动物咬着沈蕴的鞋试图逃跑。
极有可能这也是沈蕴的东西。
无意窥探他人的秘密,陆泽将东西还了回去,固定住葡萄的头,叮嘱道:“别乱咬东西,嗯?”
被退还礼物的葡萄似乎有些沮丧,耷拉着耳朵,用一只前爪轻轻刨了刨陆泽的手臂,然后丢下盒子就开始跑。
生动形象地演示了七个大字。
背叛主人我在行。
掉落的木质盒开口着地,滚了几圈。
陆泽捡起来,那盒子猝不及防自己打开了,里面掉出一张信卡,以及一个摇摇欲坠的小物件。
他目光一滞,两根手指夹住信卡,低声念出那句惹眼的:“愿与卿同赏皎月,共赴千山雪?”
沈蕴的追求者。
陆泽面色波澜不惊,信卡被放回原位。
他当然知道联姻对象有多么吸引人,温柔无害会勾起alpha心底的暴虐因子,那种凄美,无力反抗会让人疯狂迷恋。
陆泽从小领地意识极强,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也不喜欢有人侵犯他的隐私,而有人打他伴侣的主意,这是更不被允许的,明晃晃在挑战他的权威。
第一天回家就遇见这样的事,陆泽瞥一眼手中的礼物,对追求者而言称得上倒霉透顶。
沈蕴回到房间,发现门半掩着,以为是女侍清扫后忘记关,可是进去才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案桌上的书东倒西歪,笔筒滚落在地毯上面,里面的笔随处散布,杂乱得就跟遭了贼一样。
他内心叹口气,将花搁在柜台,上前收拾罪魁祸首留下的烂摊子。
等一切归位,他下意识看向桌角,木盒消失不见了。
巡视一周,根本没有任何痕迹。
一个猜测浮上心头,他蹙起眉。
都说动物嗅觉灵敏,可能葡萄对香水味道敏感,就把礼物叼到别处去了。
他只希望不会被别人看到,不然又是一件麻烦事。
尤其是陆泽。
沈蕴从葡萄喜欢待的地方开始找,一楼到二楼,找遍了也没找到。
整个主楼有四层楼,三楼一半是陆泽的空间,四楼有琴房、藏酒室......
他悄声上了三楼,为了不惊动某位alpha,走得小心翼翼,步伐轻盈到极致。
结果北边的房间还是没有,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无奈,再继续下去就有可能遇上陆泽。
“你在找什么?”低沉的嗓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沈蕴显然被惊了一下,他身体一颤,转过头看着不远处的陆泽。
对方站在灯光的阴影中,身姿直挺,眉眼深邃。
思绪百转千回。
首先,他和陆泽已经登记,不应该收下别人的礼物。
其次,他不知道礼物的存在。
最后,如果让陆泽知道这件事,那他的形象可能即将大打折扣,又要回到新手村重新开局,离合格的omega又远一步。
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承担了太多。
因为不经常说假话,沈蕴那双漂亮的眼眸闪着细碎的光:“葡萄爱玩,咬走了我的笔。”
他唇角微勾,嗓音缓和,令人不自觉接受话语里的信息:“不过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若是实在找不到,再买一只就好了。”
欲盖弥彰。
陆泽比沈蕴高出一截,略微低头的时候有种居高临下的气场,他脸上不带什么情绪,正是因为这样那种深沉让人内心会生出忐忑:“是么,你的笔?”
明明陆泽语气不咸不淡,可沈蕴总感觉在意有所指。
正僵持着,陆泽开了口,平铺直叙道:“你的狗刚才叼了一个物件到我跟前,不过不是笔。”
葡萄是一只什么狗?
沈蕴决定让它连着两天吃不到骨头。
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陆泽还不知道真相,沈蕴决定赌一把,他脸色沉着,冷静装作回忆:“可能那也是我的,它总是这样,不好意思。”
话毕,陆泽神色莫名变化,他语速缓慢:“紫檀木,刻铃兰,米色细带。”
每说一个词,沈蕴就确定一分,他正要轻轻点头,下一句把他劈得自闭。
“还有一张信卡。”
空气安静几秒。
半晌,唯听见陆泽嗓音疑惑道:“你的?那份情书?”
要不是沈蕴知晓纸张上面短短一句话加起来才二十几个字的内容,差点就要信了。
联姻原则的大意是或许双方不能成为爱侣,但至少要相敬如宾,互不背叛。
眼前这位alpha怎么看都是在不高兴,他能理解,抛开感情不谈,或多或少是因为占有欲作祟,毕竟书上说alpha是一种竞争意识比较强的动物。
他只好坦白承认道:“这是个意外,我整理提包的时候才发现,本意并不打算接受这份礼物。”
“嗯。”陆泽惜字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信没信。
下一秒清冽的声音响起:“我很抱歉,但看别人的信纸似乎也不妥。”
陆泽面无表情,毫无破绽:“没有,葡萄扔掉盒子跑路,东西滚了出来。”
......
两两相顾无言。
这么一说。
也确实是葡萄能干出来的事。
“既然你不打算收,我来处理。”陆泽开口随意,其实有几分试探的意思。
他分得清是非,别人给沈蕴送礼物,重点不在沈蕴而在别人,不可能为了这件事和沈蕴闹不愉快。
沈蕴沉思一会儿。
这样也好,减少矛盾。
当沈蕴是在默认,陆泽说道:“早点休息。”
因为懒得在这件事上面纠结,他踱步离开。
留在原地的沈蕴垂下眼眸。
心里只想把葡萄找出来。
教训一顿。
--------------------
作者有话要说:
元旦快乐~
第13章 挑选
沈蕴度过了一段靠咖啡吊命的日子,终于迎来了中测,为期两天半,结束的时候感觉走几步路都能飘起来。
今晚要回主家为陆泽的爷爷贺生,而按照约定,陆泽需要帮他作贺礼参考。
二十分钟之后,沈蕴坐上陆泽的车,他微微点头:“不好意思,久等了。”
“没事,安全带。”陆泽沉声提醒。
过了一会儿黑色轿车开离停车场,如流线般滑过大道,贵气奢华。
沈蕴看着窗外消逝而过的绿植,问道:“我们去哪里?”
陆泽修长有力的手掌着方向盘,英俊的脸在繁茂榕树下忽明忽暗。
他开口道:“九里长街。”
九里长街是贵族消费场所,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永不停歇,拍卖、赌石、斗牌,人们在这里挥金如土,纸醉金迷。
穿过长街,商场内华灯璀璨,金碧辉煌,清香怡人。衣着光鲜亮丽的人们行走在干净透亮的地板上,或提着包装盒,或拿着食品袋。
沈蕴走在陆泽身后侧,他觉得下次两人出门可以戴上面罩,一路吸引太多目光,有时还能听见不知名的议论声。
没办法,谁让这对伴侣颜值罕见,气质不凡,十分登对相配,就像贵族里厚封的伯爵带着自己的爱人出席重要场合进行慰问,路人纷纷激动。
三楼清透锃亮的玻璃橱窗在灯光的照耀下绚烂夺目,里面陈列着高级设计师的灵魂与幻想。
沈蕴四处留意,最后进了一家装饰古朴复古的门店。
他步伐慢下许多,目光停留在柜台上面的字画、瓷器、玉珠......
神色认真地挑选起来。
店主是一位中老年人,穿着随意,外面套了一件白色大褂,走起路来飘飘若仙,像是位颇有经验的道长。
他右手举着鸡毛掸子,懒懒地看过来:“两位客人随意挑。”
店里没有雇佣服务人员,逛着自由恣意,沈蕴漫无目的绕圈,仿佛在欣赏展览。
大概是那样子有沉迷其中的嫌疑,陆泽毫无发挥光热余地,他低着声音:“如何?”
沈蕴摇摇头,宝石美玉太俗,字画虽出自名家之手可还不如他父亲家里收到的贺礼,没一个能入眼,其他的名贵是名贵,但他觉得没有什么特点。
他抬起眉眼对店主问道:“请问还有别的吗?这些我都不满意。”
看来某人说的不了解也不尽然如此,大抵是在谦虚,陆泽不动声色心想。
那店主非但没生气,反而精神起来,态度比之前端正。
“客人您能出价多少?”
之前签完父亲的协议书,核对完财产之后,沈蕴摇身一变,从上层阶级跃入了顶层阶级。
他余光扫一眼陆泽,开口说道:“不论价格,为家里的长辈贺生。”
店主了然,这是遇见有缘人了,他将头往前伸,作出即将要告知什么惊天大秘密的样子,低声道:“不瞒您说前段日子来了一批新货,从兰海沉船里打捞上来的一套瓷器,色泽柔中带刚,元素秀美精细,雕刻的花纹少说耗时五年,那称为一个字,绝!从我纵观古玩界多年的经验来看,怎么也得进前二十。”
“可否观赏?”沈蕴对这番说辞有点感兴趣。
“欸。”店主笑着摆摆手:“不好意思啊这位客人,本店有规矩,越好的货卖之前不让观赏,不然被浊气影响就卖不出去啦,但是我可以拿招牌来给您保证,不会有任何差错,您肯定会满意。”
金贵的小侯爷想要什么稀奇古怪的珍品没有,什么时候听过这种说法,他皱起眉望向陆泽。
陆泽接收到求助的信号,沉默片刻,往前站几步:“价值多少?”
Alpha那身高十分能唬人,再加上不苟言笑,面色如霜,更是让人内心打鼓。
店主顿了顿,心底斟酌,开始瞎说一通:“你们是我今天的第一位客人,开门大吉嘛,这个数。”他伸出手比了个八,这已经是比竞拍要合理许多的价格了。
沈蕴:“八千万星币?”
店主微笑点头:“是的。”
沈蕴拉过陆泽的袖口,背对着店主踮起脚轻声问:“你觉得可不可行?”
他对衡量的价格没有概念,也判断不出是不是漫天要价,只能分辨真不真假不假。
两人距离拉近,沈蕴吐息如兰,温热的气息扑在陆泽耳边。陆泽往他的方向偏了偏头,剑眉清晰地露出来,漫不经心开口:“可以试试。”
“那要是不满意怎么办?”
陆泽语调平平:“把店端了。”
真是简单粗暴,一股清流。
沈蕴暗自腹诽,也不再纠结,他直截了当说道:“我想给爷爷选这个。”
撞上陆泽深邃的眼眸,对方身上传来淡淡的木质暖香,沉稳之中带着几分禁欲的味道。
陆泽微微颔首:“我没有意见,你拿主意就好。”
以后这些事都得交给沈蕴过问,他是陆家家主,沈蕴也是一家之主。
“嗯。”沈蕴欣然应了一声。
眼看就要促成一笔生意,店主笑眯眯地说道:“感谢客人您的信任,请您稍等,我会为这套瓷器配一件独一无二的容纳盒,付完钱后您就可以验货了。”
陆泽没让沈蕴付钱,他从皮包里取出特制的星卡递给老板。
那老板眼里闪过一丝惊诧,黑金流纹,他从前只见过一次。
瓷器被搬了出来,沈蕴半弯着腰审视,得出没亏的结论,这东西搁在他那年代也算精品。
他双手合拢,笑吟吟温声称赞道:“巧夺天工。”
那笑实在恰到好处,纯洁如林间清雪,微茫如镜花水月。
陆泽看他一眼,并未否认,但也没有作声。
因为考试的缘故,沈蕴没穿正装,原本的打算是买贺礼再顺路买身衣服。
这次生日只有陆家人会到场,但整个家族姓陆的起码上百号人,除却那些个不务正业,走歪门邪道的子弟,算下来也得有八九十号,这还不包括跟随的家属。
所以不能随便。
接待贵客的工作人员脸上扬起标准的礼仪微笑:“先生你们好,请往里面走。”
室内装潢色调奢华,衬得服装质感高级,女孩子们喜欢的长裙、钻石项链、耳饰,男士佩戴的腕表、领带等,在橱柜里闪着光华。
沈蕴目光滑过一栏吊挂的衣物,最后在一套浅蓝色西装面前驻足。
omega的艺术与修养中论述,审美的培养必不可少,人为悦己者容。
但他只赞同半句,托陆泽外出三个月的福,他又把上半卷翻了一遍,然后他琢磨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譬如他认为欲为悦人,先为悦己,这才是正确的顺序。
沈蕴撩起眼对服务员说道:“劳烦你取一下这套。”
“好的,请您跟我来。”
换好白衬衣,沈蕴从下往上一颗一颗扣上扣子,上封到下颚,遮盖住精致的锁骨。
再套上那件正装,白齿青眉的少年变成了意气的青年。
站在镜子前,透彻的光亮下,和刚才在更衣室狭小的空间里对比又有不一样的感觉。
他正想开口,结果被打断。
“等等。”陆泽的嗓音忽然响起,那抹磁性有种冰冷的刺感,让人望而生畏又不禁沉迷。
服务员寻着声音望过去,英俊的alpha翘起腿坐在休息区,手里拿着报纸,下颚微挑,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位者的气场明显。
Alpha从进门开始就不闻不问去了休息区,任由Omega自行游逛,可以看出来他兴致缺缺。
这很正常,来这里的Omega很少有丈夫陪伴,就算有,大多数都对逛街有着高度的抵触,他们无一不是打着接不完的电话,商量着挣钱的事务,敷衍地对Omega说“我觉得你穿着很好看,这很适合你”,最后在临走之际充当付款机器。
不过这位alpha还是有几分不同,他很安静地等待Omega,没有电话打进来,没有表现出一丝不耐烦,是一位十分绅士的男士。
沈蕴透过镜子,表情有些疑惑。
只见陆泽站起身经过放置配饰的柜台,伸出手掠过一系列珍贵珠宝,最后取了一只胸针,然后走近他,步调沉稳。
陆泽高出他接近一个脑袋,站在身前视线被遮挡,生出一片阴影。
胸针被别在衣领处,衬衫的第一颗纽扣和第二颗纽扣之间的位置。
沈蕴放轻呼吸,微微仰起头盯着陆泽的脖颈,不小心看见凸起的喉结,移开目光往上,又看见色泽浅淡的薄唇,紧闭着没什么弧度。
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正当他再想往上的时候,阴影却消失了。
镜中人长得标致,漂亮的眼眸含了星辰,剪裁合贴的西装穿在身上,勾勒出完美的腰身,一双腿修长笔直,气质出众。
尤其是那只胸针,浅蓝色碎钻和铂金点缀成枝叶,中间镶嵌了一颗莹润剔透的珍珠,为原本夺目的装束增添亮色。
“先生,您丈夫眼光独到,浅蓝色衬得您气质非常,这套衣服尺寸也合适,不宽不紧收得恰好。”
气氛忽然怪异,服务员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出了毛病,不仅没把客人哄高兴,反而让双方陷入说不清的微妙境地。
好在过了一会儿,陆泽深邃的目光落在镜子里的沈蕴身上,简略评价道:“不错。”
沈蕴闪了闪神,勾起眼尾:“谢谢。”
他收下赞美,但又表现出一副客套的样子。
高架桥上车辆川流不息,西沉的太阳红晕散布天边。
沈蕴手指搭在腿上,跟着舒缓的轻音乐打着拍子,享受这难得的放松时刻。
忽的他停下动作看向陆泽,大抵是转头的幅度有些显眼,他听见陆泽开口问:“怎么了?”
“我在想...”他斟酌一番,把浮现出来的想法补全:“我有那么多人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怎么称呼,会不会违背你们的家规。”
家规什么的当然是他瞎编的,他只是觉得陆家太庞大,要是每个人都得熟悉那得多麻烦。
陆泽静默几秒:“没有家规。”
他简单概括道:“爷爷身边四个兄弟,两位妹妹,各自膝下儿女众多,不必担忧,他们很好相处。”
有了这句话做保证,沈蕴心里宽慰不少,读物上不是说了么,家常里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就怕遇见不讲理的亲戚,推卸责任的兄弟,贪心不足的姐妹。
陆家旁支甚多,他可不想再遇见像陆池那样的子弟。
主宅里,气氛十分祥和,大大小小的贺礼堆成了小山丘,欢声笑语接连一片,
陆雁坐在主位,小辈们正在逗他开心,他两鬓斑白,穿着崭新的亚麻对襟,长相看起来和蔼,但那双隐在眉棱骨下的眼睛露出锋利的亮光,让人不敢僭越。
“爷爷老早就盼着陆泽堂哥找伴侣,现在如愿以偿,不知道有多高兴。”
“你们看,你们看,嘴是控制不住地往上翘。”
陆姀是陆雁小儿子之女,生得娇俏可人,讨人欢心,拖着那副语调,并不令人觉得做作,反倒有几分可爱。
“姀丫头,小心你爷爷当众抖出你小时候的糗事。”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大家都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