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商没想到江堰还记得他做噩梦的事,他“嗯”了一声。
“我知道了,”江堰说,“不怕的,我在这里。”
顾商:“我没有怕。”
嘴上是这么说,梦境却是不受控的。
当晚上江堰看到顾商下意识地抗拒入睡,他终于知道,顾商的睡眠障碍是怎么发展到这么严重的了。
两人都没兴致做那档子事。
有时候事情不摊到明面上讲,就像石头沉进了水底,被封印在湖里,无事发生。可一旦说出来了,就像恶鬼被挑开了额上的符咒,周身总有一股寒意包围。
特别是灯熄灭之后,顾商瞬间就绷紧了身体。
下一秒,江堰往他这边靠,握住他的腰将他摁进怀里,顾商感觉到紧贴着的身躯强壮有力,莫名地就没那么怕了。
顾商不知怎么的想起,当时他和岑青一起睡,岑青受他影响,两个人缩在一起发抖。晚上只要顾商一叫,岑青怕得比他还厉害。
没有两相对比、踩一捧一的意思。
可不出意外的,顾商还是做噩梦了。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梦到过了。
他回到了那辆车上,坑坑洼洼的泥路让他的身体颠来颠去,他说:“妈,真的是这里吗?”
身旁的莫龄秋没有说话。
顾商便往左边看去,莫龄秋双手握着方向盘开车,脑袋却一百八十度地转了个方向,眼睛看着座椅,后脑勺看着前方。
梦境里的一切都会被合理化,顾商觉得害怕,却丝毫不知道哪里出什么问题。
车子就这么摇摇晃晃地一路往前开。
直到顾商看到凭空出现在路中间的女人,才察觉出不对劲。
又做噩梦了,他绝望地想。
顾商甚至已经不想挣扎了,因为他绝对无法从梦里跑掉,他试着碰了碰车门,果然,是锁死的。
他也不敢往左看,只直愣愣地盯着前方。
不过,梦境就是你越怕什么,什么画面就会出现,因为会不受控地去想象。
顾商感觉到自己的左手边好像有什么东西靠近,是莫龄秋把身体倾得很前,然后往他这边探。
这样的话,要对上的是后脑勺还是脸?
顾商好像要窒息了,他剧烈地发起抖来,他闭不上眼睛———
突然,车好像撞上了什么巨石,他跟着惯性往前俯冲,却被安全带一勒,好像有人从座椅中伸出手来攥住了他的肠子。
顾商猛地睁开了眼。
“顾商!”江堰一直在喊他,见他好不容易挣扎醒了,才放下了心,“你还好吗?”
房间是亮着的,顾商身体僵着,他眼珠子闻声动了动,挪到了左侧,又是一缩,因为他看到那边的角落,好像静静地立着一个人影。
他现在不会像七年前一样大喊大叫了,极度恐惧的时候,声音会哽在喉咙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艰难地发出“嗬…嗬……”的难听音节。
江堰顿了下,然后一手捂住顾商的耳朵,一手盖住顾商的眼睛,狠狠转头,对着那个角落开始骂,骂得还特别凶。
很大声,是会被邻居投诉的程度。
顾商眼前是黑的,听着听着,害怕逐渐被惊讶所替代,他还是第一次听江堰说脏话。
过了不知多久,江堰才重重地亲了下顾商的头顶,一下接一下的,低声道:“没事了。”
顾商半阖着眼,没说话。
“我在这呢。”江堰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江堰其实压根没睡,他睁着眼睛,全程只盯着顾商,因此顾商一皱眉头、一动,他就把人喊醒了,但没想到还是吓成这样。
两个人都彻底睡不着了。
顾商突然说:“你坐起来,像下午那样抱我。”
江堰立刻懂了,他直起身。
紧箍着他的双臂离开了,顾商心里咯噔一下,感觉后背一凉,但他硬撑着,什么都没说。
江堰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再用一层被子包住,像裹了一个春卷宝宝。
额头贴着发烫的脖颈,顾商喜欢这个姿势,四面八方都能靠到江堰,让他觉得安全。
砰。砰。砰。
听着江堰的有力的心跳声,顾商渐渐恢复过来,他说:“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停掉那所小学吗?”
江堰沉默了下,“取决你想不想说,顾商。”
顾商停顿了一会,道:“我在处理遗物的时候,才发现她办了一所希望小学。”
可是对上银行流水的时候,他敏锐地发觉,账单不对。
于是他抽空去了一趟。
“就是我们白天去的那个村子。”顾商说。
江堰用下巴蹭着顾商的头,“嗯,然后呢。”
顾商闭着眼说话:“然后我发现,村子里的人压根就没想好好办学校,给学校的钱他们挪用了百分之八十,大家平分。”
江堰一顿,示意自己在听,“嗯。”
“最好笑的是什么,”顾商笑了一声,“我妈是知道这件事的,知道后的第二个月,钱给得更多了。”
江堰静静地抱着顾商,还是“嗯”了一声。
“但这没有什么,”顾商轻声说,“决定我停掉的是我去了小学……”
天气还是很冷,顾商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小学门口。
龄秋希望小学,他无声地念着那几个字。
随后,他抬脚走进去。
学校不大,毕竟被搜刮了大部分的油水,还能建成什么样?
他从小被莫龄秋教“善良”,可是几个月之内,他看了一堆人性丑恶,经历了好人没好报,认知了帮的是坏人。
顾商感到了迷茫,已经建好的价值观被冲击得摇摇欲坠。
他想,哪怕再坏,但看到小孩子们认真读书、想走出村的模样,建希望小学总有一丁点儿好吧。
可现实就是那么残忍,连顾商最后的浮木都要折断。
他听到了声响。
嘻嘻哈哈的,大喊大叫的,破烂的篮球场里,十几个小孩在欺负另一个,又踢又打。
顾商久久怔在原地。
在看到了本该是美好善良的小孩都在作恶的时候,他终于崩溃了。
他不管不顾,发疯一般地冲了上去。
但没打到,小孩子见大人来了,一哄而散。
顾商既愤怒又悲凉,无措地站着,他不知道莫龄秋坚持了一辈子的信仰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学了十七年的目标是什么。
被欺负的那个小孩子艰难地站起来,浑身脏兮兮的,脸也是,像是从泥地里滚了一圈。
他也不说话,像是哑巴,连句“谢谢”都没有。
再待不下去了。
顾商彻底断了念想,浑浑噩噩地想要离开,他低着头,经过时,蓦地看到小孩手里不知用力攥着些什么,都已经烂了,深紫色的汁液粘了满手。
第66章 “一辈子只喜欢我。”
在江堰听到顾商说看到一群小孩子在篮球场时,一股强烈的预感就要冒头而出。
顾商记得不是很清楚了,连那小男孩的样子都忘了,只对有记忆性的画面印象深刻。
“那个小孩手很脏,”顾商道,“又黑又紫的水渍,不知道是什么。”
“小粉花,”江堰说,“我阳台种着的那些,红花酢浆草。”
顾商的身体已经暖过来了,他下意识说:“你怎么知……”
话音戛然而止,他稍稍从江堰怀里离开了点,盯着江堰的脸看。
小一号的脸重叠着重叠着,总感觉对上了。
过了好一会,顾商才迟疑道,“那么巧?”
怎么可能,他就去了那么一次,就刚好碰上了江堰?
江堰也喃喃:“是,怎么那么巧。”
两人久久不能回神,就这么干坐着。
“不巧,”还是江堰先有了动作,他把顾商重新抱回来,埋在顾商脖颈里,闷闷地说,“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在被欺负。”
顾商一愣,道:“怎么会?”
江堰不像是打不还手的那种人。
“篮球场边长了很多红花酢浆草,我去摘了想送给舅妈,他们嫌我挡路了,”江堰道,“我当时脏,是因为打过一架了,但他们人多,没打赢。”
他顿了一下,补充:“不过后来打赢了,我一对十二。”
说得很认真。
顾商忍不住笑了一声,觉得可爱,他掐住江堰的下巴尖晃了晃,端详了下,还是无法把这张脸同那小脏猴划等号,“现在长开了啊,帅多了。”
江堰见他笑,也忍不住用唇碰了碰顾商的鼻尖。
顾商反射性地闭上眼,眼睫颤了颤。
顾商现在被江堰包了个严严实实,一点反抗不了,他想做什么都行。
还是顾商要求的,自己送上门来的。
顾商被咬住喉结,痒死了,他挣扎起来,“可以了,放开我。”
他现在不害怕了,也清醒了,后知后觉刚刚应激情况下寻求保护的模样很是丢人。
被子卷得太实在,松动不了一点。
江堰也没有纠缠,他找到开口,把顾商放了出来,“谢谢你告诉我,顾商。”
顾商撇过脸,生硬地“嗯”了一声。
凌晨三点,他出了一身的汗,想去洗一洗,可是,他看了一眼黑漆漆的浴室。
顾商勾过江堰的领子,敷衍地闻了闻,一股沐浴露味,“你臭了,也得洗个澡。”
江堰觉得好笑,他把脸直接抵进顾商的锁骨处,用力嗅了下,道:“你不臭,可以不用洗。”
顾商甚至能听到对方吸了一大口气的声音,是实实在在地闻了,他开始在意自己身上真的有没有味道了。
江堰不逗对方了,他下了床,石膏磕到床板,他道:“来吧。”
顾商看江堰明明是面无表情的,但浑身的气息像是在调侃他。
江堰伸出了手,静静地放在顾商面前。
顾商的目光落到了那只手上,大而有力。
算了,他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江堰了,他把手放了上去。
江堰握紧,往自己方向一拉,顾商顺着力道下了床。
两人速战速决,仅用了十五分钟就出了浴室。
江堰让顾商先等等,只见他一个用力,直接把床推到了最边上,紧靠着墙,“你睡里边。”
顾商心知肚明,这样他睡觉的时候会被江堰和墙夹在中间,是会感到很安全的姿势。
可是……他背贴着墙,看了眼近在咫尺的江堰,两人几乎胸口贴胸口。
这是不是,太挤了点,翻身都做不到。
顾商推了推,“你出去点,顶到我了。”
江堰“哦”了一声,胯骨先往后退,紧接着才挪了挪身体。
“睡吧,”他说,“不要怕,我在这。”
明明不久前还会嘴硬说一句“我没有害怕”的顾商此刻沉默了。
短短一个晚上,江堰说了三次“我在这”,顾商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什么时候自己竟要从比自己小六岁的人身上汲取安全感呢。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这句话让他安心了一点。
以往他做噩梦吓醒,别说重新入睡了,连闭眼都做不到,只眼睁睁地警惕着周围,直到天亮。
他抬眸,看了一眼江堰。
江堰也没阖上眼睛,见他望过来,便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江堰说到做到,说不催他便没再提过喜欢的事情,选择权全权放在顾商手里。
可江堰也仅仅是没用嘴巴说出来罢了。
就像现在,江堰看他的眼神里,情绪满得犹如惊涛骇浪,只要顾商稍稍分一点心,海浪就会将他卷走,彻底留在名为江堰的海底。
顾商是没经历过,但他不是傻子,也不至于迟钝到这种地步。
江堰于他都特殊成这样了,不会有人还把前者当作可有可无的小情儿看待。
只是有些不敢相信,原来还有人能让他栽进去。
几乎无底线地纵容。
见人难过会心疼。
医生证实了的情绪化胃疼。
告诉极度私人的过去。
展现自己的脆弱。
让他感到安全。
一条又一条的证据摆在他面前。
没有谁能让他这样,一个都没有。
因为家庭和经历因素影响,他想都没想过要和另一个人建立亲密关系,这让他感到逃避。
但顾商不是一个退缩胆小的人,他从来都不是。
他闭上了眼,原本以为要失眠了。
可当他背贴着墙,腰被抱着,鼻尖闻着江堰身上加重了的沐浴露味,意识逐渐昏昏沉沉起来,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顾商照例被江堰叫醒,他察觉自己小腿又被舔湿了。
很多次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养了条大狗,那么爱把舌头往人身上放。
“顾商,”江堰说,“早安。”
顾商脑子很重,耳朵里像是附着了一层膜。
太困,他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次醒过来,两条腿被托着膝弯分开来。
开始烦躁了,他蹬了蹬腿。
江堰爬上来,双臂撑在他脑袋旁,“早安。”
顾商顿了几秒,脑子总算是重启完毕了,他含糊道:“……早安。”
平常被拉着起来的动作没有了,顾商疑惑地看了眼旁边。
下一秒,他被江堰整个人扑了个满怀。
顾商又一次被撞回砸到枕头上。
“早安,”江堰说,“早安,早安……顾商。”
他脸上有着少见的明显笑意,犹如开花的向日葵,浑身气息都开心轻快了,就差没摇尾巴大声说“我好高兴”了。
蠢鸟,一句早安就能开心成这样。顾商心想,算了,既然他说一句就能让江堰开心的话,他说一说又有什么难的呢。
今天约好了去医院拆石膏。
医生拿刀切开石膏拿走的时候,江堰轻松了,有种小腿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快活。
顾商抱臂站在一旁,“走两步我看看。”
江堰把右脚放在地上,稍稍放了点力上去,他慢吞吞地走到顾商面前,“总怕它没好。”
顾商说:“腿刚好就要去上班?”
“嗯,”江堰道,“有首歌的词已经写出来了,我去工作室把它完成,给年桦收录进solo专辑里。”
是的,A四人全部都已经solo了,除了江堰。
顾商问过是不是SKS给他穿小鞋。
江堰摇了摇头,说:“是我自己不想的。”
“我有和你说过吗?”他道,“其实我并不喜欢做明星,我不太喜欢……很多人注视着我的感觉,一开始只是为了赚钱给舅妈治病。”
顾商点了点头,没有再过问,江堰不小了,对未来的规划有自己的想法。
他跟着导航拐进一条街,很安静,像是很多工作室都建在了这。
离SKS不远。
江堰戴好了帽子和口罩,下了车。他本来想把工作室搬到七楼,但恰好碰上腿受伤。
顾商挑了挑眉,看原本都走进大门的江堰又倒了回来,他按下车窗。
“你要不要上来看看?”江堰说。
顾商没说话,只看着他。
江堰也安静地同顾商对视。
顾商的手肘撑在方向盘上,眼里带着揶揄的笑,“既然你盛情邀请,我怎么好拒绝不上去干点什么。”
工作室不算大,一些像DJ打碟一样的机器摆在外边,还有一架架子鼓,角落里随意地摆着一张床垫,估计是晚了直接在这凑合一晚。
一进门,江堰就被顾商“推”倒在床垫上。
他对天发誓,他真的不是让顾商上来做那档子事的,可今天早上他第一次得到了顾商的回应,本就很激动了。
他困难地忍了一个上午,顾商还这么撩拨他。
哪知刚放进去,打扰兴致的东西来了,江堰的手机响了。
手机屏幕朝上放在床垫上,因此顾商一眼就看到了来电备注:慕总。
顾商皱眉:“接,按免提。”
江堰用手肘撑起身,顾商随着他的动作闷哼一声。
“喂?”
是慕色的姐姐慕希,她一开口就是:“江总。”
顾商又没忍住,挑了下眉,他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喊江堰。
手机在左侧,顾商重新压上,贴到江堰的右耳,用气音跟着喊:“江总。”
江堰泄力地躺回床垫上,猛地抖了下,堪称凶狠地捂住了顾商大半张脸。
慕希:“现在方便讲话吗?”
顾商点了点头。
江堰:“方便。”
“是这样的,Muss最近要出新品了,我们想要A或者您个人来当代言人。”
顾商的脸色立刻拉了下来,他手指动了下,都想直接挂掉慕希的电话了。
想了想还是忍了,那毕竟是江堰的私人通话。
活久见,要是助理在这又是要大吃一惊,什么时候顾总也会考虑别人的感受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顾商心理上不爽,便撑住江堰的胸口,自顾自地让身体爽。
江堰忍得难受,回了句:“我考虑下。”
电话一挂,顾商就道:“不准。”
话一出,顾商都觉得自己毫无理由。
江堰是Muss的股东,代言了Muss,Muss受此影响赚了钱,就等于江堰赚了钱。
没有谁会和钱过不去,而且本就该这样。
许多代言人其实就是企业的股东,只是大众不知道。
江堰没这个打算,但他问:“为什么。”
顾商不悦:“你是我这边的,你是Chansan的代言人,是我……”的人。
顾商猛地停住了话,他意识到,江堰还不是他的。
所以慕希才敢来抢人。
可是,江堰本该就是他的———
从八年前开始。
不,从十六年前开始。
江堰只能是Chansan的代言人。
也永远只能是他的。
无论谁来,江堰都该毫不犹豫地拒绝。
顾商缓缓俯身,盯着江堰的脸,重复了一遍,他一字一顿道:“不准。”
江堰说:“好。”
听到肯定答复的顾商却突然不满足了,这个答案应该要放在另一个问话上。
越没安全感,他的控制欲越是强,只有牢牢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才是自己的。
可是,他没法牢牢把江堰握在手里。
他手上没有江堰的卖身契。
顾商的眼神暗了暗,他把手放在江堰的脖子上,提出更无理的要求,“我要你一辈子只喜欢我。”
江堰怔住了。
“你该说好,”顾商居高临下道,“小鸟。”
江堰话没来得及说,身体先有了反应,狠狠地震了下。
顾商差点被他颠下来,刚要皱眉,却察觉到了什么,他脸色一变,松开掐住江堰脖子的手往后,不敢置信地摸了摸。
“早 泄……?”他轻声道。
不,这不是最重要的。
江堰没有带 套!
不是,江堰怎么能早 泄,他的性 生活……!
顾商迷茫了瞬,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哪个更糟糕一点,刚要撑起身体,就被江堰按住了。
“你说什么?”他问。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床垫不算软,砸上去,饶是被护住了脑袋,顾商也缓了一两秒才清醒。
“顾商,你再说一遍。”他听见江堰的声音,语速很快,带着激动与颤抖。
顾商掀起眼皮,对上了江堰的眼神。
攻击性太强了。
在他眼前,江堰总是习惯性地敛起锋芒,露出乖顺的那一面来,以至于让他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早已不是八年前那个身无分文的小白兔了。
江堰已经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十年,成功夺得SKS和Muss股份,自然不会是什么善哉。
笼罩在顾商身上的仿佛是刚撕开猎物肚子的野兽,江堰下颌微收,线条锋利,他说:“我本来就是你的……当然只喜欢你。”
顾商察觉到,江堰又重振旗鼓了。
不是,他捂着肚子,这身体怎么还跟十八岁一样的?
他皱眉,“里面,先弄出来!”
“不要,”江堰紧盯顾商的脸,他亲吻顾商的耳朵,耳鬓厮磨,“我爱你,顾商。”
轮到顾商浑身一颤了,他第一次听别人对他说这个字,连莫龄秋都没说过。
喜欢和爱,区别是很大的。
你可以对任何人说喜欢,爱情、友情、亲情,甚至刚认识一天的陌生人。
爱却不一样,蕴含的含义太沉重太深刻,认真稳重的人不会轻易将这个字说出口。
如顾商,如江堰。
江堰双臂箍紧顾商,不停地说:“我爱你,我爱你……”
顾商唔了一声,哪里还说得出话,只用手撑住墙,免得自己的头撞上去。
“顾商,那你呢。”江堰问。
顾商感觉自己尾龙骨可能要错位了,之前的他习惯了江堰一条腿的力度,现在突然间有两条腿借力,又是激动的时候。
“你喜欢我了吗?顾商。”
没有回答,顾商咬着牙,怕一出声全是破碎。
但江堰心里早有答案,他说:“你真好看,顾商……你好漂亮。”
顾商两个字,仿佛被江堰放在口腔里用舌头舔了几百遍才放出来似的。
一边说话,还要一边稍稍喘气,就在顾商的耳朵旁。
他当然知道自己好看,顾商半睁开眼,直直地对上了江堰的眼睛,那目光前所未有的专注,好像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于江堰是重要的。
他下意识又闭上了,但仍然能察觉到江堰一直盯着他的脸看,不放过一丝抽搐发颤。
之前也不会这样,怎么今天突如其来地冒出了那么一点的羞耻呢……?
江堰:“顾商,为什么脸红?”
顾商顾商顾商,别顾商了,顾商听到都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你他妈的,”他恼羞成怒,“你话痨吗你,闭嘴。”
江堰想不到,有一天竟然会被人骂话痨。
顾商也想不到,这场运动竟然会一直持续到晚上。
不大的单人床垫已经从角落移位到了中间,水杯滚落在地,床单翻来覆去的,皱巴成一团。
顾商不得不踩住江堰的肩膀,还一直往下打滑,他有些虚弱:“……够了。”
江堰斩钉截铁:“没够。”
顾商听着对方仍然精神满满的声音,只觉得眼前一黑,他被江堰托起来———
迷迷糊糊五次还是六次,他终于受不了地昏睡过去。
一睁眼,已经是早上了。
顾商看到了充满陌生的天花板,他眼珠子迟疑地动了动。
“醒了?”
顾商咔咔咔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到了背着光的江堰,后者带着头戴式耳机,穿着黑色T恤和灰色运动裤。
这说出去,谁信这是二十八的人啊。
江堰走过来,半跪在地板上,亲了下顾商的侧脸,“早安,顾商。”
现在才九点半,原本他还想让顾商睡到十点,看来是生物钟调过来了。
顾商累坏了,他一点都不想说早安了。
可他不说,江堰大有一直念叨到他说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