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安静的环境中，水在肌肤上滑落的声音令陶小玄想起那晚，修尔咬了他的腺体后，独自去浴室洗澡时的响声。
当时他就幻想过，水从修尔的肩背流到地面时，会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陶小玄装作不经意地侧过头，在白雾中隐约瞥了一眼修尔。
漂亮的肩背比例令他的心里瞬间烧起一股渴望的火焰。
陶小玄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闭眼抿了下唇上的水珠，试图以扑灭灼热的心火。
修尔是重要的盟友，他在这个陌生世界唯一可以信任的存在。
但也只能停留在这一步。
修尔是书里的主角，而他只是书外的读者，即使有了奇迹的相遇，也终究会走向分离的道路。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又怎么能奢望更多？
睁眼一片茫茫大雾，陶小玄心里的火熄了，甚至觉出点冷来。
过了一会儿，确认清洗完毕后，纱衣少年捧上衣服，准备将两人送完贵宾休息的地方。
没想到刚出门，他就接到了通知：“萨莎舞会开始了，这两个奴隶直接送去苏塞克先生的观赛室。”
纱衣少年听到萨莎舞会这四字，难以自控的地抖了下，他咬唇点点头。
在他眼中，这不是什么可以期待的舞会，而是令人恐惧的奴葬场。
陶小玄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
苏塞克能当拍卖场的贵宾，区区萨莎舞会的票自然不难到手。
他没想到的是，萨莎舞会竟会在此刻举办，且苏塞克会“邀请”他和修尔一起观看。
《逃婚》里写到萨莎舞会的时候，修尔已经崭露头角，是被看好他的某个星盗船长邀请参加的。
现在剧情都扭曲成这样了，竟然还能圆回来，陶小玄不禁对无形的世界规则产生了些许难言的畏惧。
在纱衣少年的引路下，陶小玄和修尔进到了苏塞克的观赛室。
“来了？”
苏塞克正在专心地看着“舞会”前奏的厮杀，给两人开门后，目光便又转向了斗兽场。
他招呼自己新得的两个奴隶，“银奴、金奴，过来看看，这里可是绝佳的观景地！”
陶小玄先看了眼修尔，在修尔点头后，他们一起走了过去。
透过观景窗，陶小玄探头往下望去——
强烈的视觉冲击令他一时失神。
充满血腥的斗兽场通常是光秃秃的场地，这里却反常地种上了大片雪白的花。
长着锋利獠牙的野兽将脆弱无力的奴隶们撕成碎片，在奴隶的哀嚎声和场外的欢呼声中，血染红了美丽的雪白花丛。
奴隶们都死去后，一条美人蛇缓缓地滑过花丛，伸出他的双臂，温柔地抱住野兽的头部。
疯狂的野兽瞬间安静，悄无声息地死在他的怀抱中。
这条妖娆的美人蛇，是舞会真正的主演者——萨莎。
蛇妖王后狩猎时很美，跳舞时更美，双腿在纱衣的缠裹下仿佛真正的蛇尾。
当他缓缓扭动腰肢时，似黑夜一般的长发随着身体的动作而摆动，隐隐约约挡住纱衣下的风光，摇晃出魅色无边。
在他身体里寄居着魅魔的灵魂，普通人只消望上一眼，便甘愿为他献上全部的财富甚至生命。
舞池中央的萨莎抬头，朝着场外抛了个媚眼。
一对上挑眼绘着紫黑的眼线，将本就水波流转的眸子勾勒得风情缠绵。
陶小玄总觉得萨莎透过观景窗在同自己对视。
他看到这位美艳不方物的“王后”动了动唇，对他说：“被命运挑中的宠儿，来与我共舞吧。”
作者有话说：
无故消失了一个月，不知道该怎么道歉ORZ
很谢谢小天使们能喜欢这本书，o(╥﹏╥)o哭
之前出了些状况，精神状态很不好，不想面对任何人和事。
吃药修整后感觉好多了，开始继续尝试冲冲！ヾ(??▽?)ノ
陶小玄一怔, 这不该是修尔的剧情吗，怎么这场戏码给扔到他头上来了!
在舞会上从未出现过类似的状况, 可望不可即的神秘蛇美人萨莎竟然主动邀人下场跳舞？
数秒静默后, 观景室内的贵宾们一片哗然。
萨莎朝虚空一鞠躬，行了个标准绅士的邀请礼。
“703号观景室的那位灰色短发的先生，您可愿赏脸？”
世人只知他舞姿绝世, 却不晓他其实传承了某个先古文明，蛇舞只不过是他习得的一小部分技能。
传承古文明后, 他偶尔能够感知到那位操控宇宙的无上神明，并拥有了神奇的先知能力。
前不久，萨莎做了个印象深刻的预知梦。
在梦境里, 他头次清晰地“看”到了那位全知全能的神，是一道光明耀目到令他不敢直视的身影。
神明告诉他，这个世界有位被选中的圣子。
圣子本该在神明给出的试炼中披荆斩棘, 通过足够的磨砺后, 成为宇宙新一代的掌控者。
但情况出了偏差，圣子的身边出现了一个来历不明的游魂。
此游魂是天外魔子，将引诱圣子走向邪恶之路。
必须铲除魔子，否则整个世界的未来都将被颠覆。
在身心灵的颤抖中，萨沙怀揣着从神明那儿得到的秘密醒来。
此后, 他断断续续地做了几次预知梦，推测今日舞会上将见到圣子。
在梦里，他隐约地看到过圣子和魔子相处的画面。
他们关系极好。
若是放任事态发展, 会酿制难以想象的灾祸，圣子必须和魔子分开。
他本想直接灭杀魔子, 但神明还给出了一个古怪要求：
除掉魔子时, 不可使用强制灭杀手段, 只能让他自己同意离去。
萨莎抬头仰望观众台，略过数百间菱形舱，直到锁定了某个神色惊惶的灰发少年，以及少年身后眸光冷冽的褐发男人。
他强烈地感应到，这两个人就是圣子和魔子。
果然形影不离。
他的魅惑术一流，只要让他近身，管他什么角色，都能被哄得乖乖的。
到时候要魔子主动答应离开，那不是轻而易举？
因此他想出了这个邀舞的主意。
见灰发少年退后几步，垂下头假装没听到他的邀请，萨莎嘴角浅浅地勾起了一个笑，“您不愿赏面，是不愿亲自走下来吗？”
说着，萨莎朝半空招手，自他身前的地面破开数道裂口，两颗巨大的蛇头钻地而出，如飞龙一般腾空而起。
怪异蛇头之下是长而粗的滑腻蛇身，通体覆盖着漆黑的鳞片，每一片都闪着令人胆寒的光，似乎沾满了剧毒。
在观众们讶异的惊呼声中，两条巨蛇紧紧扭在一起，形成一道乌色长梯，延展而上——
直通往703号观景室。
萨莎顺着盘旋的蛇身，缓步上行。
从他口中吐出的声音低而温柔，似情人密语。
“别担心，我这就来接您。”
观景室内，苏塞克听到观景室的号码时先是一愣，而后明了萨莎邀舞的对象正是自己新收的奴隶。
不多时，他便见长梯果然连上了自己所在的观景室。
苏塞克挑眉望着身侧人，心情有些复杂。
少年竟然能让萨莎主动邀舞，是太过幸运，还是迷惑人的本事太大？
“一来就给我惹事，蛇妖王后既然邀你跳舞，那你就去。”苏塞克伸手挑起Omega的下巴，对上少年迷茫的眼神，警告道：“但你是我的奴隶，明白吗？”
陶小玄因剧情的突然变化而入神思考，不防被突然抬起脸，他张嘴迷茫地啊了一声。
苏塞克哼道：“啊什么，别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勾引人。”
勾引人？陶小玄满心无语，觉得苏塞克实在想得太多。
他又不是什么古早霸总文的女主，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折磨，听男人在这里说着油腻的话。
苏塞克慢慢贴近少年，用暧昧的声音吐出残酷的字句，“要是你们跳舞的时候擦出了什么火花，萨莎要从我手里抢人的话，那我就废了你。”
感觉到苏塞克捏住自己下巴的力道转重，陶小玄不适地抿嘴，下意识转眼求助地瞄向修尔。
修尔也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冷眼望着苏塞克触碰陶小玄的那只手。
他本来准备趁此机会解决苏塞克，现在又蹦出来一个新的麻烦人物。
见苏塞克还在继续靠近陶小玄，嘴唇几乎贴上了少年的脸，修尔禁不住皱眉。
不能再等了！
修尔伸手扣住苏塞克的手腕，将男人拽离陶小玄。
“嗯——”苏塞克猝不及防被拉了个踉跄。
意识到是另一个奴隶捣的鬼后，他不满地瞥向胆大包天的青年，“你找死？”
回应他的是修尔漠然的眼神。
苏塞克更加愤怒，准备甩开青年的手，却发现自己的力气竟完全抵不过面前的奴隶。
“你……”
在灯光不算明亮的观景室内，修尔深褐的眼瞳中闪过一缕金色寒辉。
在紧急情况下，要彻底操控苏塞克很难，但周围没有其他人的干扰，暂时性的影响还是可以做到的。
缓步走在长梯上的萨莎，目光明显一顿。
他一直关注着703号观景室内的状况，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到了三人的争执。
圣子拉住了房间里除魔子外的另外一个人。
萨莎认识那张脸，是萨莎舞会的常邀贵宾——苏塞克。
这间观景室应当属于这位富商之子。
圣子与苏塞克对视时，魔子怔愣地站在一旁。
看来撞上了好戏。
萨莎揣测着三人的关系，继续前行。
待他即将到达长梯尽头时，修尔已经放开了“苏塞克”的手，垂头退到一旁。
萨莎款款地迈上最后一阶，抬手敲了敲透明的观景窗，优雅地笑问道：“苏塞克先生，您愿意将身边这位灰头发的漂亮男孩暂时借我一会儿吗？”
他之前同这位风流大少有过数夜情缘。
苏塞克是个乐于分享的男人，肯定会答应他的要求。
然而，“苏塞克”毫不迟疑地答道：“我拒绝。”
陶小玄一惊，苏塞克竟然会回护自己。
讲真，他直觉面前这个美艳的蛇妖王后没安好心，一点都不想跳什么舞。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萨莎微不可查地蹙眉，柔声道：“只是跳个舞而已，很快就会将他完整的归还给您。”
“跳舞的话，我可以和你跳。”
说着，“苏塞克”抬眼示意身旁的褐金短发青年，“他也可以。”
顺着苏塞克的视线，萨莎看到了一旁默然垂首的圣子。
青年的眉眼都掩在刘海的阴影下，看不真切，他能感应到圣子周围独特的气场，与此方宇宙深深联系在一起的强大力量。
圣子对他并不感兴趣，冷脸盯着地面，仿佛一尊会呼吸的雕塑。
萨莎不在意地想着，圣子迟早会喜欢上自己的，他可是神指定的辅佐者。
但不是现在，他得先解决魔子。
他眨了眨眼，将满心的盘算都藏在魅惑的笑容里。
萨莎伸指一点灰发少年，问苏塞克道：“那为什么这个男孩不可以？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护食了？”
“苏塞克”简单且冷硬地说：“与你无关。”
萨莎见多了这种状况，他自以为明白了苏塞克的意思，不是不可以买卖，但是得加价。
他在心里轻蔑地想着，果然是商人之子。
上下打量着灰发少年，萨莎笑得完美无缺：“瞧小家伙这副可爱的打扮，应当是您新收的爱宠吧。我出他三倍的身价请他与我跳一支舞，您看怎么样？”
陶小玄其实也觉得自己穿得有些暴露，被人直接点出来，忍不住脸一臊。
“萨莎。”苏塞克加重音调唤了声蛇妖王后的名字，沉下脸道：“我以为你是聪明人，他可不像你，可以随意用钱买卖。”
男人说得很随意，话语中却带有极强的讽刺意味。
萨莎脸上的笑几乎僵住了。
被人捧惯了，今天还是他第一次遭遇这等状况，陡然生出股争胜的劲来。
他所见过的苏塞克，从不曾流露出如现在一般的占有欲。
萨莎打心里不可能承认自己输给一个干瘪的少年。
若不是他从这个灰发少年身上感应到了魔子的气息，恐怕是要暗槽一句寒碜。
虽然少年长得还算清秀，但明显就是个未经人事的Omega，哪里比得上他？
“不是您的爱宠，那他是什么，奴隶吗？”萨莎的语气忍不住带上了一丝刻薄。
“苏塞克”伸手拽下观景室内用作装饰的丝绸布帘，将陶小玄裹得严严实实。
他顺手抚平少年头顶的乱发，用近乎怜爱的神情于少年额前落下一吻。
“他是我的爱人。”
被包在丝绸里的陶小玄怔愣住，这是修尔才会做的事。
难道在刚才，修尔已经占据了苏塞克的身躯？
同样震惊的还有萨莎，被人再三压制的状况令他十分不快。
他终于不甘心地承认面前这个看起来普通的魔子，惑人能力不容小觑。
他不想再周旋下去了。
“苏塞克先生。”
当男人瞥向他时，萨莎伸手将落到脸侧的头发撩到耳后，使那张惑人面容的风情展露无遗。
比任何生物都要更担得起妖精之名的人轻扇眼睫，不经意间流露出极致的魅惑。
没人能拒绝蛇妖王后的要求，哪怕——为他去死。
更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邀舞请求。
“我想和您的‘爱人’跳一支舞，可以吗？”
在蛇妖王后的笑容攻势下，“苏塞克”的目光发直，扶住陶小玄肩膀的手渐渐滑落。
“当然……可以，我想这是他的荣幸。”
被人用魅惑术骤然断了精神操控，反噬使得修尔一阵眩晕。
在晃动的视线中，他看到苏塞克打开了观景室的舱门，将陶小玄推给那个让人恶心的妖媚男人。
修尔十指扣入掌心，勉强以痛感维持自己的清醒，无力阻止少年被带走。
陶小玄回头惊惶地望着修尔，期待着修尔能阻止这一切。
但修尔低着头没有反应。
被萨莎牵住的那只手有种被蛇缠绕的滑腻感，他试图甩开，却被缠得更紧。
“我不想和你跳舞。”
萨莎微笑，于少年耳侧轻声道：“你会喜欢的。”
空旷的场地内响起一首缠绵的曲调，萨莎带着少年从巨蛇身上走到斗兽场中央——他们的舞台。
伴随着起伏的音调，蛇妖拉着灰发的少年转了一个华丽的舞步。
站在染血的花从里，陶小玄感觉自己就像是之前等待着被野兽撕碎的奴隶。
只是比起那些奴隶来，他要对付的是更可怕的对手。
蛇妖王后的头发在舞动的过程中，如同细蛇一般，吐着带毒的信子将陶小玄缠绕。
“和我一起跳舞，高兴吗？”萨莎眸光缱绻，声音柔似情人低语。
当然不高兴。
陶小玄想，和这样一条美人蛇跳舞，他简直头皮都要炸开了。
但他还没白目到直接对萨莎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小声问道：“为什么邀请我？”
“因为我很欣赏你。”萨莎拉过灰发少年的肩膀，微笑着说出魅惑人心的话语，“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美丽，简直就像是天使一样。”
“天使？”即便是陶小玄对萨莎抱了十足的戒心，但听到如此肉麻的夸赞，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萨莎肯定道：“对，天使。”
他以指尖略过少年的眉心，“你和天使多么相似啊。”
无知、愚蠢，脆弱的羽翼一折就断。
陶小玄的目光无法从萨莎的脸上移开，眼神变得和之前的苏塞克一样空洞，机械地重复着尾句。
“相……似。”
在充满血腥气的斗兽场中，妖娆的美人蛇缠住了灰色的天使。
萨莎在心里念着祷词。
只需要少年的同意，他就可以奉神明之命，将错乱时空的魔子送还。
他笑意盈盈，眼神却比毒蛇还要冷。
“所以，和那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使一样，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吧，好吗？”
第32章 第三十二条尾巴
只需要一句好，他就能完成神明的任务, 多么简单又轻松, 看来是他高估了少年。
魔子也不过如此。
在萨莎期待的目光中，陶小玄张了张嘴，吐出的字却是——
“不行……”
“不行？”萨莎忽的愣住, 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努力保持着微笑，直望进少年的眼底, “我想，我是听错了吧，为什么不行?”
“不……知道。”陶小玄微张了下嘴, 眼神依旧迷茫。
萨莎用亲切而蛊惑的声线，诱导少年回忆起原本的世界，“天堂难道不美妙？这个世界对你来说, 只是虚幻的地狱, 不是吗？”
他眼瞳放大，化成两扇能倒映出人最渴望的事物的“魔镜”。
在萨莎的眸中，陶小玄看到了一轮月亮。
它孤零零地挂在天上，泛着朦胧虚幻的银色辉光。
这轮月亮看似没什么特别，但陶小玄的心里莫名升腾起一个想法——
它不是在真实世界见过的任何一晚的月亮。
而是初见修尔时, 天上的那轮银月。
月色映海，修尔的湿发披上银辉，融散在墨蓝的海水中, 尾巴若隐若现。
人鱼半露的背影是用任何言语都无法形容的邪美。
当这条独一无二的Alpha人鱼回头看过来时，掩映在发丝下的那双金眼瞳, 冷冽而明亮, 像困于黑暗的太阳。
和天上那轮安静的月亮一样孤独。
所以他第一眼就认出了修尔, 这就是主角，绝不会错。
陶小玄恍惚地想着，要是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他和修尔看到的还会是同一轮月亮吗？
在现实里，他年幼失去双亲，不曾期待过与他人建立难以割舍的情感连结。
不曾经历美好，也就不对世界抱有太大希望。
他只是得过且过的活着，做着一切看起来正常人应该有的努力。
但是现在，他期待着明天。
因为在这个世界，每个明天都会有修尔的陪伴。
需要伙伴的人不只是修尔，他也依赖着着与修尔之间的羁绊。
陶小玄感觉自己找回了一点对身体的操控感，他第一时间闭上眼，用轻而坚定的声音说：
“我还不能离开。”
因为有想要陪伴的人。
萨莎附到陶小玄耳边，“你明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
陶小玄默然。
他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本虚幻小说的世界，但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修尔鲜活地存在着，从他喜欢的书中主角变成了他身边有血有肉的同伴。
原来的世界固然才是他的世界，但是……这里有修尔。
陶小玄攥紧心中那点微小的贪心，默默地想道：
既然之前他答应了修尔，那他就要实现诺言留下来，遵从承诺应当不是什么坏事吧。
萨莎见魔子不为所动，他扶住少年肩膀的手骤然用力扣紧，微蹙的眉心透出一股不遂愿的烦躁。
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明明还差一点，就能骗到魔子的回应。
他不甘心！
在这场宴会的观客眼里，“幸运观众”和蛇妖王后的共舞即将结束。
伴随着最后的曲音消散，两人站在场地中央，无声亦无动作。
然而，在他们的身形顿住片刻后……
自斗兽场中央，再次飘出一阵似有若无的歌声，薄雾般笼罩了整个舞会的场地。
这次竟是由萨莎亲自开嗓，蛇妖王后的声音，比他的身姿更加魅惑。
两人于此歌声中再起一舞。
萨莎的手从舞伴的肩膀逐渐滑到腰间，像是为了支撑孱弱的少年，又仿佛在做引诱。
他的鼻尖暧昧蹭过陶小玄的脸颊，引得少年的眼睫微微颤动。
男人微哑而妖媚的声音清晰地钻入耳中，陶小玄感觉自己的心脏随着耳膜而震动，原本清醒的神思再次陷入混沌中。
萨莎不死心地准备进行第二次蛊惑，这次，势在必得!
歌谣的曲调极尽缠绵，几乎让所有观众都瞬间飘然，眼中只剩痴迷。
除了修尔。
他站在透明窗前，因遭受反噬而精神恍惚，但他仍死命地咬着牙不肯昏倒。
在他旁边的苏塞克眼神呆滞地看着场中的共舞的二人，笑得像个傻子。
被连着两次精神控制，一时半会儿，估计这位富商之子是缓不过来了。
修尔也没空管苏塞克，他看到无数根细长的青灰色精神丝，从萨莎身上延展出来，将陶小玄几乎缠裹成了一个茧。
他的月亮，只属于他的月亮，正在被贪婪的乌云吞没。
而他无能为力。
虽然不知道萨莎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他感到难以自控的恐慌，有种即将失去陶小玄的预感。
做点什么能改变？距离太远，他现在状况不佳，没法直接斩断这些精神丝。
除非，除非……
舞蹈还在继续，修尔脑中最后的弦崩断。
他动了动唇，无声“唱”出了回旋在脑海中的曲调，只有陶小玄才能听见的，人鱼间的精神之歌。
这是修尔第一次尝试“唱歌”。
歌唱是刻在人鱼基因里的本能，但他天然厌恶这个软绵绵的技能。
歌声恢弘大气，听上去有种难以言表的悲凉感，让人联想到曾经灿烂的古文明，在时间的长河中逐渐湮灭。
唱到中途，声调渐高，原本哀伤的曲子风格陡转，给人一种涅槃之感。
从日暮西山，到旭日再起。
修尔的歌声似无形烈火，飞卷而去，烧毁了原本缠绕在陶小玄身上萨莎的精神丝。
陶小玄恍惚地抬头，遥遥望去，恰好看到了703号观景室中正在唱歌的修尔。
在迷离的幻彩里，修尔整个人都笼罩一层强烈金色辉光。
天光乍泄而下，穿透了乌云，驱散阴霾。
修尔也在看他，在目光对上的刹那，陶小玄彻底清醒。
他强烈地想要挣脱萨莎的束缚，奔向修尔身边。
在萨沙看来魔子已是掌中傀儡，在少年突然的挣扎下，他脚步一乱，差点摔了个踉跄。
靠着丰富的舞蹈经验和极其柔软的身段，他才勉强没有失衡。
萨莎察觉到了事态变化，他眸色阴沉地扫了一眼少年，在心里暗骂这个麻烦的异端。
反反复复都不成功，看来这事不能着急，现在可能还没有到送魔子回去的正确时机。
面对失败，萨莎虽然恼怒，但他相信一切都是神的指引。
他眼尾扫过魔子，反正也送不回去，既然圣子这么在意魔子，那他不如好好利用一番。
萨莎优雅地停下了舞步，朝着观众行了个完美的结束礼。
他抬头朝着703号观景室露出软媚的笑脸，心里有了新的盘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