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被迫从头再来—— by寓风

作者:寓风  录入:07-03

卢栩只笑:“你当我没看见啊?”
另一个陪卖的陆勇也挺无语:“她还专买豆腐和海带呢,瓷实不占碗。”
反正豆腐自己家做不了又总要吃,海带别处又买不着。
卢栩听他们俩阴阳怪气只笑:“这有什么,换我我也这么买,人家这叫会过。”
陆勇:“……”
谭石头:“……啊?”
卢栩:“大哥如今在观阳也是数得上的人物,他都舍不得花几两银子下馆子,何况普通百姓呢?如今这日子,吃饱饭都不容易啊。”
陆勇和谭石头一时都失言了。
是啊,粮价虽不像前些天那么疯狂,却已然还在涨着。普通百姓连粗面陈粮都买不起了。
卢栩一拳敲一个,“所以,酒楼还不能开,得大伙都有钱,咱们才能赚到钱啊。”
陆勇最有感触,若非他机缘巧合认识了卢栩,能托卢栩从村子里帮他买些粮食,他家早就像邻居们一样磨树皮粉吃了。
他家还不是观阳最穷的地方,听说南城墙那片,连小孩都出门找活干了,昨天还有人到豆腐坊问招不招人。
卢栩眼瞧着街上乞讨的小孩越来越多,早市还没散,就有不少老人小孩蹲在街角等着捡剩菜了。
天黑沉沉的,怕是要下雨,卢栩默算着今天的收入,大概能赚回本钱。
他忍不住又看一眼在街角发呆的几个小孩。其中一个还跟着家长在他摊子上买过田螺。
大的瞧着还没卢舟大,小的也不过和腊月差不多,他们身上没有补丁,梳洗也整齐干净,进了早市不偷不抢,小孩子饿了站在摊子前眼巴巴看着,被大孩子拉倒一边玩,想来,他们原本并不是穷苦人家。
只是这次缺粮缺得太过突然,百姓家中没能及时准备才落到现在的境况。
卢栩:“天不好,不卖了。”
谭石头:“啊?”
卢栩朝认识的小孩招招手,那个小孩歪歪头,指指自己,见卢栩点头,便高高兴兴跑过来。
卢栩问:“你爹爹和姐姐呢?”
小孩:“爹爹和别的伯伯去乡下找粮食了,阿娘带姐姐去挖野菜了,我小,提不动篮子,阿娘让我跟着奶奶捡菜。”
卢栩:“那你奶奶呢?”
小孩指指早市里面菜摊旁,好几个老媪在帮着收拾菜摊,打扫卫生,好等人家收摊了捡菜叶,或把剩下蔫了的菜便宜卖给他们。
往常,这些都是拿回去喂鸡的,现下,都是人吃了。
卢栩拿一个空盆把剩下的菜倒进去让他抱着,“能端得动吗?”
小孩点头,大声道:“能!”
卢栩:“那你走慢点儿,我等你把盆还回来。”
小孩高兴应着,端着盆小跑先去找他奶奶。
剩下几个小孩羡慕地往这边瞧,却不敢跑过来。
卢栩也朝他们招招手,那几个小孩兴高采烈跑来,七嘴八舌地喊哥哥。
卢栩数着人头把剩下的菜分了,陆勇和谭石头欲言又止,还是帮着卢栩把菜都分装好,挨个让他们端回家去。
守卫看见,虎着脸警告他们,“都慢点,撞着人都得打屁股,以后不许来了知道吗?”
小孩胡乱应两声,端着盆跑得飞快。
卢栩差点忘了嘱咐,连忙喊:“记得把盆儿还回来!”
守卫直笑,“卢小兄弟心善啊。”
卢栩:“跟我弟弟妹妹差不多大,怪可怜的。”
没多大会儿,有的小孩自己回来,有的小孩家长领着,把洗得干干净净的瓷盆给卢栩送回来,见要下雨,卢栩没再多留,和谭石头一块往陆勇家买豆腐去。
谭石头不认同道:“要是以后天天这样,你生意就做不成了。”
卢栩:“又没说要天天这样。”
他没好意思说,这几天看这样的小孩看多了,昨晚做梦梦到卢舟和腊月出门乞讨,没人给他们吃的,天没亮就把卢栩气醒了,早上逮着弟弟妹妹好一通嘱咐他们家钱都藏在哪儿。
再说,他们观阳民风还是很淳朴的,没见好些大人领着孩子来还盆,一肚子话,除了连声的道谢,却什么都说不明白。
卢栩:“没人该过苦日子,都是一时的为难,等秋收了,观阳就能挺过来了。”
谭石头挠头,“希望吧……”
雨点大滴大滴地下起来,不过片刻,已成瓢泼。
陆勇:“走中街!中街好躲雨!”
他们三个狼狈地推着车从东街往南北向的中街跑,和来往的路人一起往街边铺子屋檐下躲着。
行人抱怨:“这天说变就变!”
卢栩拍拍衣服上的雨,笑道:“要不是我把菜送人了,这会儿咱们仨肯定要淋雨!”
谭石头和陆勇合力把车往屋檐下拽,就这么一会儿工夫,衣袖就湿透了。卢栩用衣袖踩着调料罐子外的雨水,雷声在头顶闷响翻滚,卢栩竖起耳朵,好像听到了别的什么声音。
“你们听是……”
“让一让!闪开!”
“马!”
“马!”
在屋檐下躲雨的行人全跑出来,连躲在店里的人听见动静都乱哄哄地往外挤,指着街上飞奔的马高呼。
卢栩哪儿见过这阵势,吓一大跳,他毫无防备被人推搡着蹿到街上,兜头就是一身雨,紧接着那匹枣红色的大马从他身旁跑过,马蹄子一掀,溅他一裤腿泥。
卢栩:“……”
陆勇和谭石头扑到他身上,一边一个压着他肩膀,兴奋大叫:“马!马!”
卢栩愤怒甩开,摸摸脸上的雨水,“我看见了!不就是马?马怎么了?”
他就会骑马!
土著陆勇手舞足蹈地和他科普,“观阳就县令大人有一匹老马,再没多的啦!”
谭石头:“多威风!”
路人:“肯定是军马!”
“也许是州府的马!”
“朝衙门去了!”
“肯定有大事!”
“是不是仗打赢了?”
行人再顾不上下不下雨,纷纷朝衙门跑去。
卢栩被人挤着一起去瞧热闹,又被罗慎带着一群衙役赶鸭子似的轰走。
他瞧着,罗慎八成也不知道对方是干什么的。
雨下了个不停,卢栩没多留,趁着雨势小赶紧坐船回家。
他回家冲澡换了身干衣服,马不停蹄跑去找他的御用军师分析八卦。
卢栩一通比划:“这么高一匹红马,冒着雨就来了,直奔县衙!”
作者有话要说:
卢栩:数一数我身边的小土包子们,一个、两个、三个……

马不是从南门码头,而是从北边来!
颜君齐:“如今缺马,只有重要政令才会由州府快马送到观阳。你看清他穿的是什么衙门的衣服了吗?”
卢栩摇头。
雨太大,他没注意。
就记得看马了。
颜君齐:“无碍,不管是福是祸,相比很快就知道了。”
第二天又是大雨。
第三天也是大雨。
春汛到夏收欠下的雨一并补齐了似的,连船都没法运行,卢栩被迫困在家中,生意做不成,却依旧不得休息。
雨太大,要防汛,要护苗,卢栩让卢舟看着弟弟妹妹,穿好蓑衣和元蔓娘深一脚浅一脚到田里查看菜苗。
全村的大人都冒雨在田里挖沟放水,以免田中积水泡烂了苗。
卢栩家和三婶家的荒田挨着,他们赶去,只有卢辉一人在田里,三叔、三婶带着小夏在良田中忙着放水。
荒田挨着山坡,土地贫瘠,地势稍高,不好灌溉,只能种些耐旱的豆子粟子,也好在不易积水。
天还下着雨,路越来越难走,卢栩叫元蔓娘跟卢辉先回去,他一个人把两家的田都检查一遍。
待卢栩回来,进家门却见元蔓娘眼睛是红的,颜君齐和颜母也在。
“这是怎么了?”
元蔓娘摇头。
卢舟小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憋的,“黄虎欺负娘!”
卢栩一听就明白了。
卢家村姓卢的最多,其次就是姓黄的。只是黄家向来不如卢家团结,在村里不成势,黄虎从小就偷奸耍滑,长大了吃喝嫖赌败家底,娶不上媳妇,还闹出调戏嫂子的事来,他嫂子闹着要自杀,他爹娘才不得已分了家。
黄虎分家后照样吃喝嫖赌,败光了家底全靠爹娘偷偷添补,年初欠赌债被人追到家里来,他在外面躲了一阵子,后来随村里人去服徭役,算是消停了一阵子。
今天全村大人都在田里忙,村里没人,黄虎在村里瞎晃,不定怎么正好看见了元蔓娘。
颜母:“你娘独自从田里回来,卢舟听见你娘喊,出去接她,看见黄虎追着你娘。”
卢舟:“他追着娘跑,还拽娘!”
颜君齐低声道:“卢舟跑去拉人,还被黄虎踹了,正好我在窗边温书,听见卢舟哭追出去,黄虎见我和我娘出来了,才吓跑。”
卢舟小可能不明白黄虎要干什么,只当是黄虎要打人,卢栩却是明白的,他火腾一下就冒起来了。
颜君齐见他要发火,低声道:“婶子只是外衣被扯乱了,没吃亏。”
卢栩点头,“婶子,君齐,多谢了。婶子劳烦你照顾我娘。”
他把卢舟拉过来,见他衣服上有脚印,问卢舟:“疼不疼?”
卢舟摇头。
卢栩:“你看见黄虎往哪儿去了吗?”
卢舟:“田里。”
卢栩:“行,我知道了,你陪着娘。”
颜母见卢栩蓑衣都没穿又出去了,连忙探头看,见卢栩从门口拿了棍子,连忙喊颜君齐:“君齐你一起去看看,拉着点卢栩!”
“我知道。”
颜君齐撑伞追出来,卢舟想了想,也跑了出来。
腊月想追,被颜母拽住了。
颜君齐拉着卢舟追上卢栩,“别冲动。”
卢栩:“我知道。”
颜君齐将伞给卢舟,去要他手中的棍子,“婶子没事,你若是把黄虎打伤了打死了,反而会对她不好!”
卢栩松了棍子,气火却更盛:“我不打死他,但是也要让他长长记性!”
颜君齐不再拦:“当然。”
卢栩火气腾腾大步流星往田里走,经过三叔和四叔家田,问卢辉、卢轩:“看见黄虎了么?”
“在他家田里,怎么了?”
卢舟:“黄虎打我娘。”
卢辉、卢轩一听,怔了下,紧接着也火了,拿着锄头从田里出来,跟着卢栩一起往黄家田里去。
卢家族里其他堂兄弟见他们三个火冒三丈的,也纷纷跟上来询问,听罢也追上来,跟在卢栩后面。
走到黄家田里,卢栩身后已经跟着十几个族兄弟。
黄家族里人问:“栩娃,你这是干什么呢?”
卢栩:“黄虎呢?”
他朝田里指指。
黄虎正在田里有一下没一下瞎糊弄,他爹娘在另一头挖水沟。
卢栩没说话,跳进田里直奔黄虎走去。
雨幕里,许多人瞧见了有人过来,却不知道是要做什么,纷纷停下往这边瞧。黄虎哥哥高声喊他,黄虎才慢吞吞地回头,他刚回头,卢栩已经走到他身边,抬手一拳将黄虎打倒。
就他也好意思叫黄虎,顶多就是个壁虎,和裘虎比,无论品性、为人、气力,都是天差地别。
黄虎眼冒金星噗通一声栽到泥地里,压倒一片青苗。
“呸,卢栩!你他妈——”黄虎捂着脸吐出一口泥,刚要爬起来,被卢栩踩着头又按进泥地里。
黄虎哥嫂傻了,他娘尖叫一声扔了锄头往这边跑,“干什么!杀人啦!”
卢栩没听见般,不急不慢等黄虎往起爬,再踩下去,等他再爬,再踩,黄虎全身都被泥染遍了,他才提提裤子蹲下去,膝盖压着黄虎后背,抓着他头发警告道:“以后你要是敢靠近我娘我妹妹十米以内,我就打断你的腿,你敢看她们一眼,我就挖了你的狗眼!”
黄虎娘踉踉跄跄跑过来,被黄虎嫂子搀住,不让他靠近。
黄虎爹慢两步跑来,“栩娃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卢栩:“我说完了。”
他揪着黄虎头发,“我说的话你听清了么?”
黄虎哎呦哎呦地叫,“娘,救命啊!”
卢栩重重把他脸按进泥地里。
黄虎的娘又一声尖叫,“里正!卢栩杀人了!”
卢栩充耳不闻,把黄虎脑袋揪出来,“再问你一遍,听清了么?”
黄虎:“听清了……”
卢栩把他脸按进泥地里,呸一声,站起来。
黄虎娘甩开儿媳妇,跑过来把从泥地里拉出来,“我的儿啊!”
见黄虎满鼻子血,又是血又是泥的,她一腔怒火起来,爬起来朝卢栩撞,“你凭什么打我儿子!”
卢栩一把按住她,“大娘,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打他?你好好看看你儿子,他这样就是被你惯的!”
他甩开手,黄虎娘也一屁股坐到地上。
她怔了怔,抓了把泥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黄家没一个人动。
卢栩皱皱眉,颜君齐走下来,把她拉起来。
黄虎娘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抓着颜君齐袖子不撒手,“书郎,你评评理!你给我评评理!”
颜君齐:“好,大娘,我慢慢说。”
他安抚好黄虎娘,高声道:“黄虎无辜打伤卢栩母亲、弟弟,卢栩替母报仇,为孝,替弟出气,为悌,纵使律法不许百姓私斗,但事出有因,卢栩所作所为是出于孝悌,我朝以孝悌治天下,讲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出手虽重,却是有因有理,黄虎向卢栩兄弟道歉,卢栩代母受礼,便算两清了。”
黄母听了个糊涂,“啊?”
颜君齐:“就是黄虎道歉,卢家兄弟不再计较,便算了解了。”
黄母激动:“是他打了我儿啊!他打我家虎子!都瞧见了,这么多人都瞧见了!”
随着来的看热闹的不少人忍不住出声:“人家为什么打他,怎么不打别人!”“就是,你家黄虎平日都干什么,呸,活该他挨打!”
黄虎和他娘高声哭喊,“凭什么?!”
黄虎:“我又没怎么她!”
卢栩听罢又想揍人了,不只是他,旁人也火冒三丈,尤其是家里没少被黄虎口头占便宜的,当即就想撸了袖子揍他。
卢舟弯腰捡起一把泥,朝着黄虎扔来,一下砸到他脸上。
黄虎摸了一把脸,抓泥要扔卢舟:“小崽子你等着我——”
卢辉眼疾手快把卢舟挡到身后。
卢栩一脚将黄虎踹倒:“骂谁呢!我在这儿等着呢,你想怎么样吧!”
颜君齐连忙拉住卢栩,示意大家静一静,继续道:“黄虎出言不逊,卢栩代弟弟教训,再算两清。”
黄母:“凭什么就两清了!”
颜君齐:“他先出言不逊。”
众人:“打得他轻!”
颜君齐:“既然已经两清。按我朝律例,若有人再无故寻衅滋事,私自斗殴,是要押到衙门问罪的,大娘,我朝严禁私自斗殴,尤其如今正是战时,今日若非卢栩顾念相亲轻易,不是来警告他,而是将他告到衙门,以黄虎平日做派,只要有苦主愿意告发他,轻则鞭笞五十,重则发配充军。”
黄母脸都吓白了:“充军?”
颜君齐:“正是,而且是做送死的先锋军。”
黄母膝盖软了,扑通一声跪倒地上。
黄虎抖着腿,“你、你别吓唬我娘啊!”
颜君齐凛然道:“你大可以去打听。”
里正捏着胡子,高声道:“颜书郎说的不错,我朝禁止私斗,你们平时拌嘴打架,我念在你们不懂诗书年幼无知,只是训斥责骂,若叫人告到衙门,都是要挨鞭子挨板子的!打架生事是重刑,搞不好就要充军发配!”
这下所有人都被唬住了,一愣一愣地看里正。
里正苦口婆心地在田头把一众精力旺盛惹是生非的刺头敲打警告一番,“行了,天都快黑了,赶紧该干什么干什么!黄虎起来帮你爹娘扶好苗,卢栩,你也带着你弟弟回家去!”
卢栩和卢舟也被唬住了,进村没人了,他们问颜君齐:“真要发配充军?”
卢舟:“哥哥,咱们去告发他,让他充军!”
颜君齐莞尔,“是有这么一条律法,但必须是重罪,黄虎这样的,顶多就是挨两板子,交些罚金。叫他不痛不痒地挨顿打,再记恨你们,不如吓唬他不敢再来生事。”
卢栩:“哼,我借他个胆子。”
颜君齐不赞同:“你在他必是不敢,可你总在县里做生意,婶子是女流,卢舟他们还小,哪能日日防贼?”
卢栩垂头,丧气道:“你说得对。”
颜君齐安慰他:“不过黄虎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你打他这一顿,他一定也不敢再靠近婶子她们了,我只是再吓唬吓唬他,以防万一。”
卢栩:“嗯,你说得是,还是你想得周到。”
卢舟也仰慕地望着颜君齐,“君齐哥,这些都是书上教的吗?”
颜君齐点头。
卢舟痴痴道:“好厉害。君齐哥好厉害,哥哥也好厉害。”
他看看自己的小拳头,拳头不如卢栩,智力不如颜君齐,他眼神暗了暗,他一直都靠哥哥保护,什么时候才能换他来保护别人。
卢栩的大手按到他脑袋上,乱揉他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你还是小孩呢,瞎想什么,”卢栩把他抱起来,捏捏他胳膊腿上的肉,“行,有点肉了,没白喂,今天表现不错,投得挺准,你好好吃,长高点,等你长大点,哥教你打架,一拳打三个黄虎!”
颜君齐失笑,站在他另一侧,将伞举到卢栩和卢舟头顶,三人挤在一把伞下,慢慢往回走。
连绵不停的雨阻断了路,卢家村一场小风波化解,卢栩还不知道,县里正爆发着一场更大的风波。

第51章 征兵
接连的阴雨不停,雨势稍小,三婶便急着来问卢栩今天炸不炸油条,一进卢栩家院子,就被浓烟呛得只咳嗽。
“栩娃,咳咳,快别烧了!”
一下雨,山里往往比山下雨势更大,溪水猛涨,也不如以往清澈。连下了这几天雨,小溪都成了河,泥沙俱下,水是不能喝了。村里家家户户都把水缸、罐子搬到院子里接雨水,就卢栩穷讲究,非要烧过再喝。
他们家本来用柴就快,这不雨还没停,干柴先用完了,不得已拿湿柴烧,烧得满院子都是烟。
三婶径直进了厨房,捡着半湿的木柴靠到炉子边烘烤,“一会儿喊小辉给你送点干柴过来。”
卢栩:“行。”
三婶:“我看雨小了,你那朋友今天过来么?”
卢栩:“不知道,我到河边看看。”
三婶:“哎,那今天咱先不做油条?”
卢栩想了想:“先不做了。”
三婶:“行,我和你娘说说话去。”
卢栩:“好。”
前两天元蔓娘被黄虎吓到了,这两天都不敢出门,卢栩也没怎么出去,他在家还能给元蔓娘壮壮胆。三婶来了,他嘱咐两声,撑着伞到河边去看看。
元蔓娘和三婶坐在门边绣花,见卢栩撑着旧伞出门,便问他:“栩儿,你不拿新伞啦?”
卢栩摆摆手,“雨不大!”
旧伞破了,雨一大就漏水,卢栩在家用的是给元蔓娘新买的水粉色油纸伞,在家逗逗腊月还行,他敢厚脸皮问腊月帅不帅,美不美,出门还撑粉伞,可就影响他威武气质了。
村里小姑娘都不撑花伞,他怎么能比小姑娘还娇俏!
河边聚着不少人,几天大雨,加之田里的水也往河里汇集,卢栩先前垫在河边的石头都被淹了,里正带人巡河,商量要不要挖土修堤,以防水漫进村里。
村里几个老人凑在一起仰头看云,“云薄了,我看这雨也快停了。”
“前天云散了,一阵风又刮来一片乌云。”
“晚上得小心了。”
“不行就巡夜吧。”
“是得巡夜。”
里正瞧见卢栩,便问:“栩娃你这两日可到县里去了?”
卢栩:“没有。早上看到船了么?”
里正:“没有。”
雨已经小了,河面上已经能行船,按裘家兄弟们的脾气,这么点雨早该捞鱼干活了,怎么一条船都没有?
卢栩没急着回去,大伙商量着修河堤,从各家征集麻袋,卢栩也帮忙搬石头装沙袋,他们热火朝天干到下午,把河堤垫高了一尺,正四处堵缝隙,忽见河面上来了船。
船上人高声呼喊,“你们里正可在?叫里正过来!”
卢栩认出来那是负责他们饮马镇的小吏。
里正在河边洗洗手,连蓑衣都没脱,就被小吏叫上船。
卢栩心突突跳着,这小吏平时在意面子,最嫌弃他们这些乡下人又土又脏,每次叫里正到镇上或县里,都要他们换身干净衣裳,怎么会冒着雨来接人?
卢栩莫名想起那天疾驰入观阳的马。
船就停在河中央,小吏拿着名册和里正核对。
他们在岸边垫脚看着,“莫非是粮食没交齐?”“不可能,大伯最是仔细。”“不会是又要征粮吧?”
船上里正核对完丁员数量,听到后面的话身体一晃,差些摔下船去。还是撑船的眼疾手快,赶忙扶住了他。
里正声音发着抖,抓住小吏的胳膊晃着:“征兵?大人,咱们春天刚服了徭役,死了不少人,不能再征了,再征兵田就都荒了,咱们吃什么喝什么呀!”
“朝廷要征兵,我有什么办法?莫说我没办法,县令大人也没办法!”小吏把名册合上,“你们算好了,双丁征一,三丁也征一,县里可是双丁征一丁,三丁征两丁!咱们衙门都要砸了,照样要征!”
说着,他眼睛也红了红,他家三兄弟,要出两个去服役,他弟弟说他有个正经活计不能丢,爹妈都指望着他,自己替他去了。
“明天官船到镇上接人,我还要到别的村子去,你……你叫你们村里人好好准备吧。”
“这么大雨,叫他们把村里的堤坝修好再走不行吗?”
小吏冷着脸:“下雨已经耽搁许多天了!县令大人再拖不下去了,明天就是天上下刀子,人也得走!”
里正沉默着下船,一说征兵,全村炸锅。
卢栩脑子嗡地一下。
双丁征一丁,三丁征两丁,四丁征两丁,五丁征三丁……
他不由自主朝三叔和卢辉望去。
卢轩十四,明年才足丁,卢辉足岁成丁,可也才刚刚十六啊!
“娘!”
卢栩一激灵,闻声望去,来给他们送麻袋的三奶奶人已经软倒在地。
众人手忙脚乱连忙把她搀起来,送回家去。
卢栩帮忙扶着三奶奶回家,三婶和她娘在家里绣花,听见外面乱糟糟地跑出来。
“婶子这是怎么了?”
“快快,扶婶子到屋里,是不是摔了?”三婶和三奶奶家儿媳妇连忙把人接到屋里,拿干帕子擦三奶奶一身的泥水。
三婶:“栩娃家有热水,栩娃?”
卢栩站在院子里望着三婶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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