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君齐手指从袖口下探出,在他指尖上扣了扣。
卢栩声明道:“我不是担心你成绩,我是遇到发成绩就紧张。”
颜君齐莞尔,这他知道,每次他和卢舟考试,出成绩当天都是卢栩比他们紧张。
颜君齐:“我觉得能考上,你别紧张。”
卢栩:“我不紧张,不紧张,我也觉得能考上!”
卢舟走在前面,不禁想,为什么每次看成绩,都搞得像是他哥哥才是考生一样?
到了榜前,人流一点儿都没因他们晚来变少,还是里一层外一层,人山人海。
卢栩:“怎么还这么多人?都挤在里面干什么,卢舟,你进去看看。”
“哦!”卢舟应一声,绝对不拆台——明明在老家人少的时候,哥哥也不往榜前去的。
卢舟朝人群挤去了,卢栩拉颜君齐站在正对榜单的地方,眯起眼睛,以他能隔百米看见兔子的好眼神从上往下瞧。
第一名,不是……
第二名,不是……
第三名,不是……
有人从他们面前经过,卢栩踮起脚。
第四名,不是……
第五名……
第五名!
卢栩猛地回头,睁大眼睛看颜君齐,一把抓住颜君齐肩膀胡乱摇,“君齐你、你、你快帮我瞧瞧!第五名!是第五名!”
他自己又揉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遍。
第五名,隆兴郡观阳县颜君齐。
“是第五。”颜君齐隐隐约约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话音未落,被卢栩一把抱住当场举起,“第五!君齐你是第五!看到了吗,你是第五,全国第五!”
卢栩喜极而泣。
颜君齐望着比他更激动的卢栩,呆呆的回不过神来,直到被卢栩放下又抱住,他才终于消化完。
他考上了。
他从开始读书起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颜君齐笑着,双眼却模糊了。
卢舟也从人群中挤出来,高兴得全然不像他平时稳当的模样,手舞足蹈大喊:“哥哥是第五!君齐哥是第五!”
周围的考生们或失落或羡慕地看着他们。
大岐殿试不淘汰,能通过会试,就只剩排名定官职而已。
第五名,才学必当不差,如此年轻,相貌又如此出众,只要殿试不发挥太失常,至少也当录为二甲,赐进士出身,搞不好还能入选翰林院,前途无量啊……
有与颜君齐相识的,已经朝他道起喜来。
卢栩人要高兴疯了,哪有空在这时候忍着喜气和人客套,随便客气几句便拉着颜君齐、卢舟跑了。
他想回家放炮!
可惜大岐没有鞭炮!
卢栩一路钻进乐器行,买了个最贵的小鼓,让人家店家教他唱《贺状元》。
这是京中最流行的曲子之一,每次会试前后满京城到处有人演奏。
卢栩来京城两个多月,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唯有今天觉得这曲子特别喜庆,特别吉利!
店家听说他们考中了第五名,也吆喝着把店里的伙计和邻居一起喊来,一人一个乐器,吹拉弹唱开始表演《贺状元》为他们庆祝。
卢栩夹在其中,滥竽充数,特别投入。
后来连卢舟都被硬拉着加入了,只颜君齐自己被围在中间,热闹得像过年。
走前卢栩又跑去买了一大堆果子和糖,挨个发。
乐器行发完给四邻发,邻里发完给路过的路人小孩儿发,颜君齐想制止都制止不了。
既然已经丢人了,颜君齐也豁出去拿上糖果陪卢栩疯,谁家没出来人领糖果,他们还丧心病狂跑去敲门。
好在四邻都是普通人家,知道他们考了好名次高兴,没一个人扫兴,还有不少人送了回礼。
卢栩回家又做了一下午的点心,挨个再回给四邻。
到晚上他还意犹未尽,“可惜不在观阳。”
否则,今天整个卢家村得摆流水席,他们家在县城所有铺子今天都要狂送礼,他还要给全县人发糖送点心,挨家挨户敲门!
京中几家小酒楼四处打听,终于搞清楚卢栩是何许人也,他们商量一番登门来找时,卢栩正在巷子里给邻居发点心。
瞧见他们一伙人过来,他问都不问就挨个发,那几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句话没搭上,先人手被塞了一个大号麻花。
小的卢栩不好意思送,这种外酥内软的大号麻花,方便邻居家老人孩子吃,显得也气派。
那几个酒楼老板莫名其妙,低头看看麻花,咬一口,嚯!真香!
不愧是最早搞油炸的人,瞧人家的火候控制的多好,外面红酥焦脆而不糊,里面软得像蒸的一样,一捏,一寸多厚的麻花能到不足一指厚,松开,麻花又渐渐蓬松弹起来了,甜味也刚刚好,不淡不腻的。
几人当即交流开。
有一手,的确有一手。
可不待他们说什么呢,卢栩就提着篮子跑了,他们住这条巷子发完了,他要往旁边的巷子里发。
几人:???
还是颜君齐先察觉了他们似乎有事,及时叫住卢栩,才没让他晾下他们跑远。
卢栩将篮子给卢舟,让卢舟继续去派发,尤其是下午给他们回了礼的人家,一定要送到。
他欢欢喜喜地招呼几人进门,几人客气寒暄,一打听原来颜君齐竟然是今年的考生,还考了第五名,也是纷纷道喜。
双方茶都喝了一壶了,卢栩才后知后觉问起来,“诸位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我是醉花楼的老板,鄙姓方,这位是宁川酒楼的老板,这位是春山酒楼的老板,这位是……”他一一介绍完,说明来意:“听闻卢当家不限地域,一直在教授各地酒楼食铺炒菜技艺,不知京中可已有合作之人?”
卢栩怔了怔,没想到竟然会有人登门问这个。
不过听对方对他的称呼,卢当家,八成也打听不少信息了。
卢栩笑道:“有这回事,京城还没人到我们观阳去学呢,不过我才来京城就先遇到小偷了。”
他怕影响颜君齐考试,这事他还没跟颜君齐说过,一来二去都有些忘了,此时被人提起,卢栩也顺势问起来,“诸位可知道瑞祥楼有何背景,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方老板“嗐”一声,“这瑞祥楼啊,是京中的老字号了,从前的老掌柜做蒸鹅也是京中一绝,他自己又当老板又当厨子又当掌柜,把店经营起来了,不过传到他儿子那代,就不行了。”
另一人道:“老头一死,三个儿子闹分家,最后连酒楼也卖了,倒手了几家,最后就是现在这位老板接了。”
方老板:“起初也不行,后来不知从哪儿弄来一堆炒菜的方子,年年上新菜,生意就起来了。”
“可不是吗,炒菜这东西,从前只有宫里和达官贵人家才有,后来还是你们观阳锅传过来,才慢慢流行开了。”
“咱们还没研究出几道菜呢,瑞祥楼已经凑够一菜单了。”
众人又一阵唏嘘,唏嘘完又很生气。
曾经觉得是自己不行,努力了,卷了,还是不行,生自己的气,闹半天,妈的,是瑞祥楼偷偷作弊!
颜君齐只听大致已经听明白始末,问道:“瑞祥楼每年几月换新菜?”
“几月?”几人怔了怔。
“五月!”
“对,是五月!五月初!”方老板也很肯定道,“我家就和他家在一条大街上,每年五月加新菜,我从前还琢磨过,怎么菜还非要凑齐了十道再上,每个月出一道新菜不是更合适么,原来是一次拿十张方子!”
几人又忿忿不平起来。
颜君齐默默估算着日子。
卢栩每年年末或者年初写菜单,合作的酒楼和食铺一般也是正月末到二月初拿上分红到观阳换单子。
他们十月末从观阳过来,一路上坐骡车,二月初才到京城,路上走了四个多月。
若对方五月初拿到菜单,从前车马较少时都能这样,也就是说,他们一从观阳拿到菜谱,就马上往京城送了。
若给他们菜单的人距离观阳太远,都来不及先到观阳取方子,再往京城送。
这么推算,给他们送菜单的人,距离观阳绝对不远。
颜君齐默默在脑海中回想观阳附近的几个县镇哪家在京城有人脉。
卢栩还在问:“那这家的老板是谁,你们知道吗?”
“知道,姓代,代三儿。”
卢栩一听他们这称呼,马上问:“京城人?”
“对,南城铜铁坊的混混嘛!”
“铜铁坊?”卢栩一怔,纳闷道:“铜铁坊不是专给军营造甲胄的工坊吗?”
“对,他就是那儿的!”
“他爹他兄弟都是铁匠,他有个哥哥是龙虎营的,现在好像是个百户?”
“千户啦。”
卢栩:“……”
龙虎营,那不是大将军范孝的亲军吗?
他莫名其妙,怎么还和龙虎营搭上关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卢舟:为什么每次看成绩,都搞得像是哥哥才是考生一样?
卢栩:你不懂!你不懂啊!
考多了的应激反应,学渣心酸泪哗啦啦的。
龙虎营是怎么弄到他家菜谱的?
他暂时压下疑惑,继续向他们打听,除了这个代三儿家世代从军,哥哥确定是龙虎营的千户外,什么都打听不到了。
卢栩只好又打听起龙虎营来。
大岐除了各郡有常规的维护治安的军旅外,有将军的军队就五支。
北境军、骁骑军、虎贲军戍北,御林军拱卫京师,还有一个长藤军驻守西南边境。
虎贲军、北境军都是当今陛下为征蛮族新设的,主力虎贲军由大将军范孝统领,地位超然,龙虎营更是虎贲军的精锐,名字还是当今的弘安帝亲自起的。
打完蛮族后,范孝回京,将虎贲军连同亲军龙虎营一并交给义子魏定山,与北境军一西一东一起看守蛮族。
卢栩怎么听,他都和这龙虎营八竿子打不着啊,难不成是骁骑军泄露出去的?
北境军他不怀疑,李修和其他几路军交情一般,谭石头在军户营地开食铺,只要按时交税交粮,他管都不管。
骁骑军张昶、张骈原本就是范孝手下,和虎贲军交情相当好,卢栩、卢轩在青龙城又开起酒楼、粮铺、皮货铺子后,张骈入股了青龙城所有买卖,还把他的客栈都给观阳联盟帮他经营了,想拿到卢栩留在青龙城的菜谱是很容易的。
卢栩阴谋论了一把,又觉得张骈不是那样的人。
他印象中张骈还挺清高的,以张昶的霸道性格,要是真想要方子,也该是直接问他要才对。
卢栩想不通,便暂且搁着,先和他们聊起加盟的事来。
他数了数,这次来找他的一共有九人,分属于五家客栈,三家南城的,两家东城的,卢栩思索片刻道:“京城不同别处,在京城我可不能只合作三家了。”
“这是自然。”九人也理解。
一个京城,光面积就不止十个县城大,酒楼客栈加起来,搞不好比整个隆兴郡都多。
他们问道:“不知卢当家想找几家合作?”
卢栩:“就……东城、南城、西城各三家吧。北城……若北城有人找我合作再说。”
几人一听,连连点头,他们还怕卢栩性格太轴,在京城也只合作三家呢。
至于西城、北城,那些皇亲国戚达官贵族们本来就不怎么往南城和东城来,南城、东城的百姓小官也不往西城和北城去,卢栩就是跟全北城的酒楼合作,也不影响他们生意。
合同文书的细节,颜君齐可以一字不差地默写下来,他一边写文书,卢栩一边写菜单,只待第二日卢栩先去他们店铺看一看情况,确定他们都是铺子的老板负责人,再一起到衙门签字画押做备份。
“等明日签完文书,我便到诸位店里去教,诸位商量一下我到哪家比较方便。”
“那就……先到宋老板那儿吧!”
“对,宋老板那儿店大厨房大,离这儿也近。”
春山酒楼的宋老板没意见,笑呵呵应了,他家酒楼在东城,的确离卢栩这儿最近。
约好时间,颜君齐将誊抄好的文书交给他们先回去看看,没什么问题,他们明日再一同到衙门去签字。
送走他们,卢栩、卢舟、颜君齐关起门来想是谁泄露了方子。
别处不知道,隆兴周边的郡县百姓普遍还是比较质朴的,约定了给卢栩百分之三的红利,可能会克扣点儿,少给点儿,反正卢栩也不会一家一家查账,但把方子转卖这事,他们干不出来。
何况他们观阳联盟如今在隆兴、朔州名声越来越响,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卢栩自己不操心,观阳联盟的人发现了也会告诉他的。
他们毕竟有官府备案的文书合同,让卢栩抓到了,一告一个准。
大岐商人地位低,寻常商人轻易不敢招惹衙门。
颜君齐道:“我倒是想起一家来。”
卢栩:“谁?”
卢舟也竖起耳朵,好奇地看颜君齐。
颜君齐:“马家。”
卢栩怔了好一会儿,“马家?”
卢舟:“哥哥,马若奇说过他家有远亲在京城。”
卢栩:“他家出的是文官,怎么会和铜铁坊的混混搭上关系?”
三人一阵茫然。
卢栩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不过马家那个在京中做官的亲戚,好像是马若奇爷爷的叔叔,人早该不在了吧。”
“嗯,好像一两年才联系老家一回。”卢舟在书院读书,对马家了解比卢栩还深一点儿,马若奇虽然已经考中秀才,没在县学读书,不过马家还有别的小孩子在县学念蒙学。
马家家大业大,卢栩却不大喜欢,除了当初初到观阳时认识马若奇,他和马家就再无来往了。
马家田产多,想往朔州卖粮食,卢栩还是看在马若奇当初借书给他的面子上,帮马家和骁骑军搭的线。
后来马家想在老家开客栈开酒楼,也找卢栩要过菜谱,那个镇子上正好还没别的酒楼食铺找过他,卢栩便和马家签文书合作了。
“难不成……马家是在骁骑军认识了龙虎营的人?”卢栩被自己的脑补惊呆了。
毕竟骁骑军张家兄弟和龙虎营关系匪浅,张昶送他的那把小匕首,就是别人送给范孝,范孝又送给他义子,他义子送给张昶,张昶再送给他的。
所以是他帮马家认识了骁骑军,马家通过骁骑军认识龙虎营,还用他的菜谱跟龙虎营的人搭上线了?
卢栩怒道:“这也太不要脸了!”
颜君齐让他稍安勿躁:“这只是猜测,也不一定是这样。”
可卢栩实在想不出谁还能、谁还敢、谁还有门路和京中有联系了。
若不是颜君齐来京城考试,他们说不好一辈子都不到这儿来。
大岐户籍管理森严,没正当理由,他就是商籍官府也不会随便给他开入京的文书。若颜君齐还有其他的亲戚,这趟都轮不着他来。
衙门给他们的文书上,卢栩和卢舟的身份填的可不是邻居,而是马夫和书童。
也就是观阳衙门和他们熟,又知道颜君齐没别的亲人了,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批了文书。
颜君齐:“想要验证也很简单,只要给马家的菜谱单独做些变化,然后与瑞祥楼新出的菜单做对比便是了,只是时日上颇为麻烦。”
卢栩每年给十道新菜,给马家的菜谱内只要列一两道别人没有的菜,若瑞祥楼推出的新菜和马家的菜谱一样,就必定是他们无疑了。
只是现在已经四月末,今年的菜谱已经在路上了,要验证最快也只能等明年。
卢栩郁闷。
就是验证完,他们死不承认,隔着这么远取证也很麻烦,另外,是在观阳告官还是在京城告,案子要判多长时间,能不能顺利什么都难说。
这是个小案子,他们无权无势,京城衙门肯定不会重视,回观阳告,对方也肯定不会随他回去,要观阳派人来京城拿人,理论上是可以,但操作起来基本不可能。
也难怪对方如此有恃无恐。
可就这么看着对方拿着他的菜谱逍遥自在的赚钱,他不能忍。
卢栩抱胸琢磨着怎么才能给对方添堵。
对方让他不痛快,他也绝对不能叫对方痛快。
颜君齐道:“还有另外一个办法,会比前一种快一些,也更有用些,不过要等我殿试后才行。”
卢栩忙问:“什么办法?不会影响你仕途吧?”
要是因为一个铺子的钱影响了颜君齐,那他宁肯不要了,大不了回去就耍赖,再不给马家菜谱了事,按文书条约,他毁约无非就是赔马家几倍份钱,他又不是赔不起。
颜君齐笑道:“不会,我有分寸。”
“嗯。”卢栩眯了眯眼睛,“我也想到个好办法。”
距离殿试还有一个月,五月对方就要上新菜了,卢栩当然不会这么闲着。
菜谱都是他提前留给卢文的,里面写的是什么,还有人比他更清楚么?
卢栩往前凑了凑脑袋,和颜君齐、卢舟嘀嘀咕咕。
他想的很简单——在瑞祥楼出新菜前,先把菜弄出来,让全京城都知道,这菜到底是来自谁。
颜君齐听罢,摇头道:“这样不好。”
卢舟皱着眉,也道:“若是我们先推出了新菜,他们就不出了,或者弄些别的菜出来怎么办?”
卢栩:“……”
卢栩挠头,“也是。”
卢舟:“不如我们让那几家酒楼的老板去打听他们今年还出不出新菜,是哪天出,咱们也在那天出,到时候两家的新菜一样,我们做的比他们更好吃,他们就没话说了。”
卢栩:“那要是他说是咱们偷了他们的方子怎么办?”
卢舟一怔,震惊于还能这么不要脸。
颜君齐笑道:“无碍,由他们说去。”
卢栩又理直气壮了:“嗯!他们有嘴,咱们也有嘴,咱们行的端坐得直,还怕他们这些小偷?”
卢舟点头,很赞同卢栩说的。
颜君齐没同他们兄弟俩一起慷慨激昂,继续冷静道:“同样的菜,谁做的更好吃,谁就是公道,我们只需做好菜便是了。”
卢栩:“嗯!”
菜单都是他根据隆兴食材改过的,类似酱不够好的问题有很多,正因为这样,他才将用什么调料写的特别细,生怕别人找的调料更不好。
现在他人在京城,食材调料充足,再怎么改良一遍还不是他说了算。
他就不信,一个拿菜谱的厨子,还能比他这个写菜谱的做的好吃吗?
到时候李逵碰上李鬼,谁不好吃谁尴尬。
卢栩越想越开心,这招虽然不能把瑞祥楼搞倒闭,但绝对能气死他们。
他还得想想怎么找人搞搞舆论造势,吼声一定要比瑞祥楼大!
甚至比想象中还要好上许多!
他们听闻中卢栩每年会给十道菜,可从卢栩给他们列举出来的已有菜单名录看,卢栩每年都提供超了。
而且……
“这几道菜瑞祥楼是不是没有?”
“我瞧瞧……还真没有!”
他们高兴了,仔细数一数,竟然有六十四道菜,用百分之三的红利只换六十四道菜也值呀!
瑞祥楼的许多招牌菜,靠他们自己,真做不出来!
第二天,他们早早就来找卢栩了,对这次合作,双方都充满期待。
到了京城衙门,还抢着出签文书要缴的费用,把办差的文吏都看懵了。
拿上盖好了红印的文书合同,卢栩痛痛快快去约定好的酒楼后厨教他们做菜,颜君齐和卢舟则留在衙门询问起能不能借用官府的驿站。
虽然他还没殿试,但实际上已经是官身,得知颜君齐考了第五名,又只是想往老家送书信报喜而已,衙门也不是不能通融。
殿试完朝廷会往一甲、二甲进士籍贯发喜报,不过等不及殿试的也不是没有。
颜君齐这么好的名次,又是从隆兴那样穷乡僻壤的地方出来的,京城衙门相当能理解他的喜悦。
按惯例,他们用驿站递送什么都是要检查的,不过颜君齐书信已经写好封好了,对方也没检查。
一个考生,一封信,难不成还能夹带什么通敌的东西吗?
如今蛮子都打完了,他就是想通敌也没敌可通。
颜君齐交好钱,办差的小吏拆都没拆,就把颜君齐的书信收到驿站放信的格子里了,压根没想到颜君齐报喜之外,还让卢文把他们和各个酒楼合作的文书模板找衙门公证过寄送回来。
里面更是夹着两张来年要用的新菜单。
另外他还让卢文找罗慎帮忙查查马家和京城人的谁有来往。
春山酒楼是东城经营近百年的老字号了,五代人多年努力下,酒楼规模在东城已经算中档的。
今天卢栩要来这儿教菜,宋老板昨晚就安排了管事的赶早去市场上采购,卢栩到时后厨已经准备齐了各式各样的食材,另外四家的厨子也到了,每个人还带着两个专门切菜的徒弟。
卢栩看了一圈,对灶台、锅具、食材、调料都很满意。
京城不愧是京城,一家称不上高档的酒楼,已经能和青龙城最贵的酒楼比肩了。
“你们想从哪道菜开始学?”卢栩问。
“鱼香肉丝!”五名大厨齐齐道。
那天卢栩在瑞祥楼将菜谱背出来了,可惜他们都没在现场,听别人转述那天的经过和菜谱,也不知道准不准,他们各自早就按照听说的试着做过了,不过试来试去,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卢栩:“鱼香肉丝啊,你们是不是都卡在酱汁上了?”
“正是。”
“这个简单,一通百通,先来鱼香肉丝,然后再做几道需要酱汁的菜。我先看看有几种醋,我们挑个最合适的出来……”
卢栩兴致勃勃带着一群大厨做菜试菜。
这年代的酱、醋、酒、油等全是手工,每家的品质、味道多少有些差别,想找到最合适的,只挑好的贵的也不行,最好还是要一种一种试。
若是平时卢栩也不会这么费劲,不过他起了好胜心,一心想将瑞祥楼踩脚下蹂躏,一定要让哪怕舌头不够灵敏的食客也能一口就尝出悬殊来——
不是食材,不是调料,不是稍微改进就能弥补的差别,而是从根本上对菜的理解就是不同层次的。
卢栩做完第一道,众人品尝后已然觉得品质味道远超瑞祥楼,卢栩自己却一点儿都不满意:“酸了。”
他开火重来。
又重来。
一整天过去,卢栩只做了一道鱼香肉丝,到后面连五家酒楼的大厨都尝不出差别了,卢栩还在挑剔哪儿味道不够和谐。
大厨们从嫉妒到羡慕,再到只剩下佩服和麻木。
挑选食材的眼光、对火候的控制、技术……只要时间够久,他们自信也能达到,甚至超越卢栩。
毕竟卢栩的刀工在他们这群专业人士眼里就相当不怎么样,根本就没好好练过基本功,卢栩似乎自己也是清楚的,一开始就在推辞,别人不信,他才上手比划了几下,把同行看呆后,就很识趣地把刀让给帮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