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澄偏头，目光落在许烨拉着他衣服的手上。
他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那双狭长且带着寒冰的眼睛，目光所落之处有无形的寒气，可许烨心思又不在他的情绪变化上，只想着自己被拐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了。
“放手。”贺澄的声音压着气，这才让许烨恍惚的察觉到自己的失礼，松开了手。
“你你你！这到底是哪？我要回家！”许烨见他又要走，拿着两个娃娃张开双臂的挡在贺澄面前。
“你家在哪？”贺澄的语气还是有些不太友好，但是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我凭什么告诉你？万一哪天你看不惯我大半夜找到我家捶我一顿我不得吃亏了？”
贺澄：“神经病。”
“我就神经病怎么了？你这种暴躁老哥我惹不起还不准我防着点了？”
此刻公交站牌停过来一辆车，车上涌出来一群住在这附近的小学生，几个小家伙嘻嘻哈哈的打闹着下车，手里还提着补习班统一发的布袋，经过两个人身边时打闹的更厉害了，贺澄的耳边全都是几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叫声。
其中一个小孩踉跄的撞到了贺澄，冲击力不小，直接让贺澄几步踉跄的扑到了许烨的怀里。
好巧不巧的当时许烨还是张开双臂挡着他的姿势，他这一被撞，结结实实的跟许烨来了一个“爱的抱抱”。
几个调皮的小学生又叽叽喳喳的跑远了。
许烨看着贺澄扑过来的瞬间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身体却是条件反射的想要扶他，没想到还是慢了半拍，反而正好的抱住了贺澄。
贺澄身上好像是自带了一股的寒气，又或许是这冬天太干冷，他扑过来带了风撞进怀里。
这些都是次要的。
这个小意外太令人尴尬了。
贺澄低着头扑到了他怀里，他那光滑的额头落在许烨的嘴唇上，留下了一抹温润。
许烨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下一秒，贺澄有种恼羞成怒的感觉，赶紧推开了他，反应那么大的抬起胳膊擦了一下被许烨亲到了的额头。
不，准确来说不是亲，是狠狠的碰到了而已。
许烨也赶紧偏头狠狠地拿胳膊擦自己的嘴。
“你这个臭流氓！怎么往人家怀里钻！”许烨一脸小媳妇模样瞪着贺澄，眉头紧蹙。
贺澄显然比许烨更讨厌刚才那尴尬的肢体接触，连说话都不压着自己的烦躁了：“你眼瞎吗？有人撞我你看不到？你以为我愿意倒在你怀里？”
似是觉得这发泄的不太过瘾，贺澄看着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回去吧，丢了可不怨我！”
贺澄本来是打算送他回家的，可谁知道许烨这傻逼突然犯了中二病，不说家在哪就算了，想着送回学校门口也行，经过刚才那件事后，贺澄一秒都不想多待。
还送他？送他大爷去吧！
许烨也倔了起来：“切！我就不信没你我还回不了家了！”
贺澄回头看着他：“有种你别打出租车。”
“哎，不好意思了，我还真没种！”
许烨重新走到公交站牌那边，鼓起的蹲在地上等出租车。
贺澄瞥了他一眼，无趣的走开了。
他是直接上了从中心商场到自家附近的公交车，本以为到了公交站许烨会看站牌上写的那些途径地，谁知道他看都没看就跟着自己上车了。
还说他拐卖他？
这分明就是许烨他自己意愿跟过来的。
这叫什么？应该是“自拐”！
贺澄家的居民楼就在那些胡同小巷的对面，是一个小型的社区，也不算老，反正也是建了七八年的。
贺澄刚踏上上楼的阶梯，手机就在衣兜里响了起来。
是微信的语音通话，备注“烨哥儿”。
“呵。”贺澄随手挂了。
他竟然不知道贺荣什么时候跟许烨这么亲近了，有了联系方式还一起出去玩。
贺荣肯定是又收什么刺激或者伤害了，不然也不会又把他推出来面对这个世界。
最大的一个刺激源，恐怕就是今天一下午都跟着他一起的许烨了。
也不知道贺荣到底受伤几次才长记性，才明白这个世界根本不喜欢他们，这个世界除了母亲根本没有人愿意跟他们接触。
刚走到一楼的楼梯间，手机又响了一下，是一串陌生号码。
贺澄担心是宋警官打过来的电话，要跟他说黎平究的事，赶紧接听了。
“喂，你好。”
“贺澄大哥，你在哪啊？我快被冻死了。”电话那边传来某嘴炮精的声音，没了之前跟他互怼时的嚣张气焰，他服软了。
“你那来的手机号？”
“傻逼，微信账号不就是你手机号？”
贺澄皱眉：“你才傻逼，你三生三世都是傻逼。”
第28章 默许（12）
冬日里的阳光即将褪去，这会儿没了中午那暖洋洋的阳光，寒风一阵阵的吹来，像刀剐似的吹在许烨的脸上。
许烨只觉得冷，这个温度不舒服，那些被风吹的疼痛感他是丝毫感觉不到的。
贺澄缩着脖子吹着寒风走过去，看着“小蓝帽”蹲在街边委委屈屈的，竟有些想要可怜可怜他。
“可怜虫！”刚想好的绰号贺澄脱口而出后才觉得这样倒是显得跟许烨有些亲近了。
许烨抬头，看到贺澄那张臭脸，虽然很不乐意看到他，可他又不得不有求于他。
“大爷！你可算来了！”许烨想都没想的就伸手抱住了贺澄的大腿。
贺澄被他这个反应吓了一跳，连连后退，还弯腰伸手扯着许烨紧紧抱着他腿的手：“起开！你这个疯狗！”
许烨紧紧的抱着他，蹲在地上还被他拖着踉跄的一下跌在了地上。
还好今天阳光大把街上化了的雪水都晒干了，不然他这裤子准湿了。
“你答应送我回去我就松开！这破地方我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一辆出租车！你要是不答应，我今晚就要在这里留宿街头了！”许烨鬼嚎着。
贺澄扯不动他，无语的咬了咬牙，真后悔接了他的一个电话就过来，谁知道摊上了这么个无赖！
“起开！你这个泼皮！”
许烨紧紧的抱着贺澄不说话。
只要他不答应送自己回家，他就不松手！
要冻死街头一起死！
“行行行！走，送你回家！”贺澄觉得这样太丢人了，低着头不想让街上行人看到自己的脸。
许烨这倒是麻利的起来了，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手里还拿着那两个娃娃：“好了，走吧，出发去学校！”
贺澄嫌弃的拍了拍被许烨抱着的那条腿，瞪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我让你滚开你能有这么麻利我就该拜佛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一起，一路无话。
贺澄还在为了刚才许烨抱着他腿耍无赖的事情黑着脸，许烨一心只想着快点回去，不想再跟这个暴躁老哥多待一秒。
毕竟这位老哥的脾气摸不清，说生气就生气了，跟个燃气罐一样。
快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附近的一条小巷里传来了女生的尖叫声和哭声。
“求求你们了！别打我了！啊……”
“别打我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许烨跟贺澄同时停了脚步，看向旁边的那条小巷。
那条小巷作为学校新买下来的地，即将要拆了圈进学校的扩建地，那里原本住着的人都搬迁离开了，倒是成了他们学校的“小团体”聚扎地。
“呦，您可没错，错的是我们！”
“你不是让贺荣护着你了吗？贺荣是大佬啊，我们哪敢惹他啊！”
随即传来了几声嘲笑声。
许烨听到“贺荣”的名字，饶有兴趣的挑了下眉，用胳膊肘戳了戳身边的贺澄：“你干的吧？”
贺荣是典型的三好学生，遇见这种事应该是去找老师的，才不会直接冲过去乐于助人。
贺澄无语的瞥了他一眼，拔腿向那条小巷走去。
越是往里面走，那个女孩子的哭声越大，那群女孩子嘲笑的声音越刺耳。
许烨跟着贺澄走进去，拐了个弯，看到了一群女生围成圈，嘻嘻哈哈的笑着。
贺澄盯着他们一言不发，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在他们学校这种校园暴力不少，他已经见过很多起了，碰到了这种欺负人的次数也多，出手帮个忙都是家常便饭的事。
许烨看着贺澄，觉得他心情不好。
“很好笑吗？”贺澄开口，声音不大，清冷，带着寒刃，像是能把人一瞬间刺死一样。
这种小女生间的纠纷不像男生打的揪不来，许烨没打算上手，毕竟对女孩子凶是很不绅士的行为。
几个女生扭过头，看着贺澄，眼神怯了些。
那个被这几个女生欺负的那位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都是脏的，短发也被揉的乱糟糟的，旁边有一个碎了的眼镜，低着头，看不见脸。
“还不滚？”贺澄自身带着的气场太大，女生们毕竟还是怕些，一个个不服的离开了。
看着几个女生走出去，许烨再次看向贺澄。
他没有走过去扶那个女生起来，只是站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起开。”他只吐出两个字就要离开。
许烨伸手拉住了他：“人家一个小姑娘的，你都不能温柔点。”
说罢，从衣兜里拿出那包方巾纸塞到贺澄手心里，推了推他。
贺澄瞪着他，迟迟不肯动。
“啧，去啊！”许烨狠狠的推了一下，把贺澄给推了过去。
贺澄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走过去蹲下去伸手把拿包方巾纸递给她。
可那个小姑娘并不领情，还狠狠地推开了贺澄伸过来的那只手，哭着冲他喊：“我求求你别管这种事了！别在管我的事了！”
贺澄一愣。
他好像跟她才刚见面吧？
许烨见那个女生吼贺澄，也是被吓了一跳。
“他帮了你你怎么还这样？”许烨走过去拉起贺澄，把落在地上的拿包纸塞到那个女生的手里，“身体是你自己的，干干净净的出去，别受了欺负就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欺负你。”
女生低着头抽泣着，肩膀颤抖的厉害。
贺澄害怕女孩子哭，干脆直接扭头走开，跟许烨留下一句话：“那个……你快哄哄她！”
他背过身，不去看她。
许烨当场懵逼。
这跟他有什么关系？怎么要他去哄一个女孩子？
许烨尴尬：“那个……你别哭，哭了就更脏了。”
可他这句话一出，那个女生哭的声音更大了。
“哎哎哎！我不说了不说了，你别哭啊！”许烨招架不住，有些慌神的回过头看向贺澄。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你们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他上次救我……她们才会变本加厉的欺负我……”
贺澄回过头看着还瘫在地上的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
他帮过她？
什么时候？
短发女生抬起头，用脏了的衣袖擦了擦眼泪，仰头看着不远处回过头看着她的贺澄。
贺澄对她没有印象。
“贺荣，上次你救了我，我真的很感激你，但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管我的这种事了……”
“我不想被她们欺负的更厉害。”
女生的肩膀一颤一颤的，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泪水。
许烨不解：“你怎么能这样说？他要是不说那句话，你现在还在被折磨着。”
女生摇了摇头，试图从地上撑着身子起来，可腿跪在地上的时间长了，麻的动不了。
“腿麻？”贺澄问她。
他仍是冷着那张脸，只是语气柔和了些。
贺澄：“她们为什么欺负你？”
女生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说话。
“那你叫什么名字？”
女生：……
许烨：……
“不说话？哑巴了？”
许烨察觉到贺澄语气逐渐有些不耐烦了，赶紧伸手扯了扯女生的衣服：“你是不是怕说了她们会更欺负你？”
女生：……
许烨心累的看向贺澄。
四目相对，贺澄竟然白了他一眼。
“这样吧，我是高二文科……”某烨哥儿尴尬的再次看向贺澄，“我们几班来的？”
“五班。”
“对，”许烨的目光再次躲在低着头小声抽泣的女生身上，“我是高二文科五班的许烨，你要是担心被她们欺负了，就跑过来找我。”
“我虽然说不跟女生动手吧，但是我还是能把握点分寸的。”
许烨的这句话刚落，就换来了贺澄的一句不屑：“切，你要是能把握点分寸我这脸也不至于疼到现在。”
“你闭嘴！”许烨打住他的话，“反正……反正你是我罩着的人，我敢打包票别人再也不敢欺负你。”
贺澄嘲讽的笑了笑：“你让他保着你还不如自杀。”
许烨听到了瞪大了眼睛，从女孩身边起来走向他：“贺澄！你这嘴也太毒了吧！万一人家真的想不开自……那个了怎么办！”
女生听到他们的交谈，注意到许烨对那个高高在上，凌冽的人的称呼：“贺澄？”
许烨正要把贺澄是双重人格的事情抖出去以此换个威胁逼着贺澄保护那个小女孩，却被贺澄直接一手捂住了嘴。
“我的别名。”贺澄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虽然全校总是在传他的不正常，但是知道他是双重人格的除了陈亦舟还有这个傻逼根本没人知道。
这么说也不准确，是知道的不敢说。
之前跟贺荣做朋友得知了这件事的人都被他打了一顿，打到见到他都赶紧跑的那种，这个所谓“不正常”的真相一直被掩埋了。
“你叫什么，几班，我能找到你才能保护你。”
女孩抬头看着贺澄，眼中那对这个世界还残留的希望瞬间明亮了一下：“真……真的吗？”
这个明亮的光有些刺贺澄的眼睛。
好像他曾经也这样过。
算是曾经这样过，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贺荣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那天放学回家的傍晚夏风特别凉爽，那是贺荣第一次考了全年级第一，想着回到家贺文跟萧然听到这个消息会开心。
可那天回到家，贺文喝的烂醉，贺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母亲萧然不知道怎么的，就跟喝的醉醺醺的贺文吵了起来。
贺文抽皮带打母亲，还嫌贺荣看电视吵闹，那个时候的小贺荣看着贺文眼里都是恐惧。
那天贺文和母亲闹得很凶，邻居家的老太太觉得吵报了警。
那天有一个中年警官向他走来，看着贺荣身上的伤，眼中流露出心疼，说：“要是以后你爸爸再打你，你就去旁边的派出所找我，我帮你教训你爸爸。”
那天的贺荣以为看到了希望，天真的以为这总是受苦挨打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后来的贺荣去找那位警官，那位警官嘴上说着一会就去他们家，可那天的贺荣藏在社区的蜗牛房子里等到了天黑了都没能等到他。
她眼中的那道希望，跟他太像了。
又亦如前两年贺荣跟贺澄成了单独的个体，街坊领居都躲着他，说他是个疯子，还不让社区里的小孩接近他。
后来学校有个男孩子说想要跟他交朋友，当时贺澄眼中闪过的光，是对这个世界残留的希望。
“真的。”贺澄应下，“名字，班级告诉我。”
“我叫林雪晴，是……高二理科一班的。”她的声音还是有些抽噎。
贺澄却轻轻的笑了一下。
下着雪的天气怎么回是晴天呢。
女生突然就笑了，哭着笑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前天那盒创口贴送的礼太轻了，你有没有想要的？我买来送你。”
贺澄恍然大悟。
原来是那个在他上体育课之前跑过来送谢礼的那个戴眼镜的短发女生。
“不用。”贺澄松开了捂着许烨的嘴，意味深长的瞪了他一眼。
许烨见自己的计划成功，站在一边心情愉悦。
“你快擦擦脸，让他送你回家！”许烨冲林雪晴说。
贺澄微微偏头看向他：“我只是答应了送你来学校，没答应送她回家，你凭什么做我的主？”
许烨尴尬，拉了拉贺澄：“我跟你说件事，咱俩回避一下。”
许烨拽着贺澄的衣服往远处走了走，背对着正在用许烨给的那包纸擦脸上脏东西的林雪晴，小声道：“你傻不傻？我这是在给你俩制造机会。”
贺澄烦躁的看着他，不说话。
“啧，你咋那么傻，你这送人家小姑娘一回生二回熟，慢慢的你不就得有了个女朋友？记得最后成了请我吃饭。”
“我艹你大爷，想要女朋友自己上，我不要！”
贺澄推开他，跟他拉开了距离。
“哎！你这个呆瓜！我给你们俩牵线还不领情了！”
“滚！”贺澄彻底没了继续忍着许烨这傻逼的耐心，他只要再多欠一句，他这拳头请他吃。
许烨这是缺少社会的毒打，没听说过傻逼死于话多这句话。
“好嘞哥！”许烨又不是真的眼瞎，这大冬天的不想打架，贼兮兮的笑了笑，想要往小巷外边跑。
跑是不可能跑的开的，一把被贺澄拉着衣领揪了回来。
“你跑什么？你送她回去！”贺澄拉着他推到林雪晴那边。
这都被推过去了，许烨再跑掉蛮尴尬的，只好硬着头皮扶林雪晴从地上起来，他的目光一直没在林雪晴身上，而是一直盯着贺澄，恨不得把贺澄的心脏穿个大窟窿。
“不用不用，我家就在附近，几分钟就到了。”林雪晴被许烨扶了起来，身上有泥土和脏水，怕脏了许烨的手和棉服，离他远了点，弯腰拾起来了那个碎了镜片的眼镜。
许烨看着这小姑娘怪可怜的：“那个……我带你去配个眼镜吧，走吧。”
林雪晴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回家找我爸妈要了钱再配一个新的。”
贺澄看着这两个人磨磨唧唧的推来推去烦得慌：“行了，你就让他给你配，他这大爷钱多！”
许烨白了他一眼，简直无语。
这个呆瓜，死直男！
“走吧，去附近找个眼镜店。”许烨先林雪晴一步往小巷外边走。
贺澄看着两个人走过来，终于松了口气，看着许烨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嘿，交给你了，我走了。”
许烨一脸懵逼的看着他还不等自己的反应就走了。
怎么感觉他被贺澄反套路了？
“贺澄！你活该单身！”许烨追上去。
“关你屁事，去带着人家小姑娘配眼镜吧。”贺澄没回头，走着自己的路。
“你！”许烨压了压气，心里对着自己说“不生气，不生气”，随后露出了个假笑，“那好同桌，明天早上见！”
贺澄不回应了，离他越来越远。
许烨回头看向扶着膝盖慢悠悠走过来的林雪晴，心里惆怅万分。
她的面色不太好，一直皱着眉头附身捂着自己的膝盖。
许烨搞不懂，偏头问她：“你膝盖怎么了？”
“跪的时间长了，膝盖疼。”
又是关于“疼”的。
许烨表示他不知道“疼”是个什么感觉，真的有这么难受的吗？
许烨不懂，也不想懂。
反正都没有痛觉的活了十七年了，又不是活不下去。
反正被当成“怪胎”十年了，又不是有了这个称呼他就活不下去了。
没人跟他真心当朋友那就不当，没人跟他玩那就不玩，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说别人孤立他疏远他，他就要活不下去。
毕竟这个世界上多他一个少他一个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他许烨还没在这个世界上混够，也从不想着给自己制造各种负面情绪。
人生在世，乐在当下。
要是贺澄也这么想，他也就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了。
连着几天许烨都再也没见着贺澄。
虽说一起被罚了值日，贺澄总是比他早到学校打扫卫生，他到的时候已经是贺荣在教室里刷题了。
那只小鹿成功的进了贺荣的家门，陪着一个铁盒子放在一起。
那个铁盒里，是许烨留给他的那堆奶糖。
贺荣小心翼翼的珍藏了起来，一颗都没舍得吃。
今天的贺澄没有出来，贺荣都把作业写完了还没有出来。
这几天贺荣能隐隐约约的感觉到贺澄对许烨还是有防备，只是不再拦着他不让他跟许烨接触罢了。
这几天的相处，贺荣越发坚定许烨跟之前那些人不一样了。
许烨很能理解他，有时候课间他没睡觉总是会跟他聊天，聊着聊着说到他不想提起的地方许烨总是会转个话题，不让他尴尬。
而且他知道自己是患有双重人格的怪物，却还是没有因此而说他有病就不跟他做朋友了。
正当贺荣想要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笔记本写上劝说贺澄的话时，贺澄醒来了。
贺澄看着那个铁盒子和那天许烨手上拿着的小鹿，眸子暗了暗。
“你想劝我跟他做朋友？”
他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
“我从来不觉得有人会没有目的的接近我们，每个人都不例外。”
“不然我们那么的与众不同，他凭什么不跟别人做朋友非要缠着我们两个？”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书桌上的那个台灯发出的亮光隐隐约约能听到“滋滋”的电流声。
贺澄说的那些话没人回应，贺荣也不会知道。
虽然这些话都是跟贺荣说的，他却一个字都没写在笔记本上，而是说了出来。
因为只有在贺荣不知道的情况下，贺澄才会温柔些。
那个嘴上总是说讨厌那个懦弱胆小的“贺荣”，实际上心里最疼惜他。
贺荣以前的那些经历，他都有记忆。
那些混乱不堪的，疼痛的过往，贺澄从来没有忘记。
记住这些痛，保持着警醒。
贺澄心里有些沉闷。
冬天这种寒冷的鬼天气总是使人突然冒出来各种消极情绪。
贺荣干净的书桌上摆了一个台历，上面有几个日期被他标记了一下。
其中一个就是十一月三十日。
贺澄的生日。
贺澄看着，突然浅浅的笑了一下。
“也就只有你记得我的生日。”
“陈亦舟总认为你的生日就是我的生日，夏天的时候总是送两份礼物。”
“只有你一个人清楚的知道我真正的生日在冬天，要是没有算上我拥有你所有的记忆，今年我应该是四岁。”
十三岁的贺荣逐渐乖戾。
十三岁的贺荣，在冬天下着雪的那天，十一月的最后一天，贺荣奋力的反抗，硬生生的把贺澄带来了这个世界。
而那年的一个月后，贺荣极致压抑，终于承认了贺澄的存在。
那个懦弱胆小的少年为自己找了一个永久的靠山，却也忘了这个靠山也只是个小少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