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青坐在姜游旁边的凳子上,背脊挺直,姿态端正,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姜游喝着温水润喉,嗓子稍微好一点,他就掀起眼皮,问陈柏青,“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陈柏青垂着眼,盯着自己的手背。
姜游一向爱惜他的手,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姜游就说过很多次,他的手是以后要拿手术刀的,可得要保护好。
很多次,姜游情动的时候都会含着他的指尖,眼睛湿润乖顺。
但现在他白皙的手背上却是一道清晰的划痕,是姜游昨天惊慌之下抓的。
他知道,他昨晚太过分了。
实在没什么好替自己开脱的。
静默片刻,陈柏青抬头望着姜游,“昨晚是我不对。”
姜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昂着下巴,十分不屑地笑了一声。
多稀奇。
他说,“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他可没忘呢,上次他不过是在酒吧里跟孟扬和徐克齐喝了几杯,陈柏青就上纲上线的。
这次又来。
他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嗓子,刚想奚落陈柏青两句,却听见陈柏青又说。
“但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陈柏青说到这儿,嘴角竟然翘了下,但又分明算不上笑。
他用一种很淡然的口气,“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不认的,你要是不高兴,大不了把我打一顿,原样报复回来也行。但我不能跟你保证没有下次。”
姜游还没出口的话一下子被堵在了喉咙里。
他震惊地看着陈柏青,像是看见小怪兽在打奥特曼。
这怎么跟他想的剧本一点都不一样?
怎么有人错了还不认账的!
姜游懵懵道:“你什么意思?”
陈柏青瞥了他一眼,“你真听不懂么,你昨天不是挺能说的么,说要甩了我,随便找个谁恋爱,那人能等你下课陪你约会,看你演出从来不会迟到,下雨天下雪天都能给你买夜宵。姜游,当着自己前男友面前说这话,你是真当我死了么?”
姜游想,他昨天可没说演出和买夜宵,是你擅自添油加醋。
但他确实被这句话给堵住了。
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他不明不白被人甩了,陈柏青还在他面前瞎蹦跶,说要找个黑长直温柔漂亮的女神,他只怕想让陈柏青坟头草三丈高。
姜游一时无话。
他抿了抿唇,又喝了一小口热茶。
但他听陈柏青这样说,又莫名还有点开心,总比陈柏青真的不在意好。
他偷偷瞥着陈柏青:“跟我分手,你真很难受吗?”
陈柏青简直要给气笑了。
他觉得姜游简直是没有心肝。
“我没有去找你吗,”他反问,“是你躲着不见我,让我别烦你了,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跟你分开。我们在一起十五年了,从我五岁搬来这里,我们就没有分开过,你需要新鲜感,谈久了就觉得厌烦,但我不是。”
“我不是这样的人,”陈柏青又重复了一遍,像在剖白,“我选择了谁,就是想好了要跟他一直走下去,更何况这人是你。但你呢,你对我是什么想法,我对你来说是不是跟别人没什么不同,腻了就可以丢掉?”
姜游却没说话。
他跟陈柏青一直没怎么触及分手这件事,像皇帝的新衣,谁也轻易不戳破。
但他怕的就是陈柏青这负责的劲头,尤其对面是他。
当初他跟陈柏青在一起,就是因为陈柏青的责任心。
跟陈柏青不熟悉的人,都觉得陈柏青冷心冷肺,情绪寡淡,从不把谁放在心上。
但姜游知道不是的。
陈柏青的世界很狭窄,只装得下自己重视的人,而他就是其中之一。
从小时候起,陈柏青就把他当作自己私藏的藏品,不允许别人染指,不允许别人窥探,他但凡跟哪个男孩女孩走的近一点,陈柏青能闷着几天不理他。
长大以后,陈柏青看着成熟了点,其实不过是学会了掩饰。
陈柏青骨子里还是那个把他藏在身后,凶神恶煞地勒令其他小朋友走远一点的小屁孩。
他之前真的怀疑过,陈柏青答应当他男朋友,没准只是为了不失去他这个发小,名正言顺找个理由霸占他。
什么喜欢的女孩子。
什么名正言顺的结婚生子。
陈柏青统统可以不要。
以至于他直到现在看着陈柏青,也很难有底气问出那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们开始得太仓促了。
中间又聚少离多,还夹杂着争吵,冷战,他每次去陈柏青那里,陈柏青也都不愿意介绍他是他的男朋友,只说是弟弟。
现在好了。
他们真的成兄弟了。
姜游不合时宜地有点想笑。
他不知道陈柏青是什么感觉,但老姜兴高采烈来告诉他要跟苏阿姨结婚的时候,他一瞬间有点憎恨又有点庆幸这个身份。
不管他们分手,分别,甚至天各一方。
只要被这层身份捆着,这辈子他都与陈柏青亲密无间,牢不可分。
“我对你……”姜游看着陈柏青,怔怔道,“我……”
但他话还没说完。
手机铃声噌一下在屋子里响起,把姜游都吓了一跳。
他还惨白着一张小脸,被这样一吓简直我见犹怜,抱着被子,慌里慌张地四下乱看,倒是让陈柏青一时间很难把眼神移开。
但响起来的就是陈柏青的手机。
上面一个大字——“妈”。
陈柏青很不孝的,第一次想挂自己妈电话。
但姜游明显比他孝顺,长出了一口气,倒在被子上,又催他:“你快接啊。”
陈柏青不情不愿地接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又切换回乖巧儿子的态度,“喂,妈。”
苏芳华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陈柏青和姜游怎么还不回家。
“你跟姜游去哪儿了?”她问道,“昨晚上下大雪,路上都封了,但我看今天都好了,你们俩怎么还没有回来。”
“我们还在酒店。”
“都这个点了,你们俩又睡懒觉了吧,”她笑了一声,“那姜游呢,醒了吗,在你旁边吗?”
姜游一个激灵。
陈柏青也看过来,眉头紧皱。
“他在我旁边,但他昨天着凉了,嗓子不太好,就不让他跟你说话了,”陈柏青眼也不眨地撒谎,“嗯……没事,不严重,也不发烧,我给他买过药了。”
苏芳华在那边责怪了几句。
“你怎么照顾人的,还当哥哥呢,跟你住了一晚就生病了,”苏芳华叹口气,“那你们还是赶紧回来吧。别在外耽搁了,酒店总是没家里舒服。”
陈柏青又安抚了几句,把自己妈哄好,挂了电话。
再一转头,姜游又倒了一杯热红茶,小口地喝着,头发乱蓬蓬的,倒衬得脸小小的,嘴唇被热茶熏得更红了,看着格外乖巧。
陈柏青不怎么真诚地检讨,他确实不太配当哥哥,姜游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他简直功不可没。
但他惦记着姜游没说完的话。
他问,“你刚刚要说什么,你对我怎么着?”
姜游一愣。
他捧着茶杯,歪着头,露出了十分真诚的为难和懵逼。
“我忘了……”他很苦恼,学渣跟学霸是不能共用一个脑子的,他刚刚本来就心里乱糟糟的,苏阿姨的电话横叉一杠,吓得他魂飞魄散,早就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
陈柏青:“.……”
陈柏青几乎要给气死。
他咬牙切齿叫了一声:“姜游。”。
姜游满脸心虚。
但自己养成的竹马,他还不了解么,姜游那神色分明是真忘了,不是说谎。
陈柏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热茶,平复心情。
两个人一时无话。
过了一会儿,陈柏青又问,“那你对于昨天的事情有什么想法?”
姜游本来在数杯子里的茶叶,闻言迷茫地抬起头。
他早忘了自己先前发的誓,不作死陈柏青他不姓姜,刚刚三言两语,他已经快忘了自己其实是受害者。
“没什么想法,”他闷闷道,看看自己手腕上的红痕,只觉得自己怪惨的,“做都做了,算了呗,咱俩也不是第一次做。”
他说得像没心没肺。
陈柏青冷眼瞧着,只想把姜游拉过来再草一顿,看他还长不长记性。
但他又在心里提醒自己,不能操之过急,他是来追老婆的,不是来吓唬老婆的。
“但这样是不对的,”陈柏青神色淡淡,一本正经,乍眼看去很是唬人,“我做错了事情,就应该要去弥补。”
姜游狐疑地看他,不懂陈柏青葫芦里卖什么药。
陈柏青也觉得自己怪不要脸的。
但管他呢。
要脸又追不到老婆。
他一秒钟就露出了大灰狼尾巴。
“我知道我们俩恋爱那一年,我也不是很合格,经常忙着学校和工作的事情,忽略了你。那现在作为补偿,”陈柏青这辈子就没说过什么像样的情话,学术报告做多了,说什么都一板一眼,他顿了顿,眼睫微微下垂,像是游刃有余,镇定自若,“你要不要给我个机会,追你一次?”
他跟见鬼了一样看着陈柏青。
“你说什么……”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柏青,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又重复了一遍,“你要……追我?”
陈柏青也难得有些不自在。
他盯着姜游,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凌厉,不像来追人的,倒像追债的,大有姜游再不答应,他就要把姜游这样那样再小黑屋的意思。
但姜游整个人已经懵圈了。
他甚至偷偷摸摸在被子底下掐了自己一把,脸都扭曲了。
好疼,是真的。
“你追我?”他有点语无伦次了都,“你,你真想跟我复合啊?”
陈柏青又被气笑了。
“不然呢,我逗你玩?”陈柏青看着他,一张脸瞧不出什么喜怒,其实这时候应该趁热打铁说点甜言蜜语,但陈柏青解数学题快的一笔,恋爱上却很不及格,他想了想,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又说,“但我也是第一次追人,你多担待。”
这要但凡换个心高气傲一点的对象坐在对面,听见这话,保不齐要抽陈柏青一巴掌。
但他对面是姜游。
姜游悄悄往外看了一眼,窗外还是一片雪后的晴朗,并没有下红雨,地球也没有爆炸,人类世界还是一片祥和。
他轻声吸了一口气。
本来就不多的脑细胞完全不够用了。
他最后磕磕绊绊地说。
“好,好啊。”
一直到从酒店离开,姜游都有点精神恍惚。
他们是晚上六点退的房。
道路上的积雪已经被铲了大半,他们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也没有遭殃。
姜游坐上车,下意识嘶了一声。
陈柏青系安全带的手一顿,他看了看姜游苍白的脸,皱了皱眉头,又不太放心。
“要不要带你去医院?”他问,心里已经怀疑起了自己的医学水平,“再给你挂个号看看吧。”
“我不去,”姜游抗议,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因为这种事进医院了,他在座位上扭了扭,屁股底下还垫着陈柏青的围巾,多少也是个缓冲,倒也没真的很疼,“我没事,开你的车。”
陈柏青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姜游实在抗拒,最终还是发动了车。
开开停停,陈柏青的车速一直维持在最低时速上,总算是在九点前到了家,姜游走路不太利索,他一只手撑着姜游的腰,也不管姜游害不害臊,就保持这个姿势进去了。
姜游简直心惊胆战。
苏芳华和姜平海这个点果然在家,苏芳华在看蛋糕教学视频,姜平海在看自己公司的账本,两个人偶尔轻声说几句,倒也是一对迟来的恩爱夫妻。
但他们一抬头都惊了。
“你这是怎么了啊?”姜平海狐疑地看着姜游,又看看陈柏青的手,“你打架去了?”
姜游想,你可真是我亲爹,一点不想我好。
“没有,”他含含糊糊,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我就是……”
“刚刚路太滑了,他摔了一跤,”陈柏青面不改色地撒谎,“我先扶他上去。”
苏芳华一听,连忙问,“那要不要涂红花油,我去拿。”
“不用!”
姜游连忙制止。
“我不严重,陈柏青帮我涂过了。阿姨你别管我了,我上去躺一躺就行了。”
苏芳华又站住了。
但她看姜游这样子又担心,问道:“那你明天还能去拍照吗,要不咱们改时间吧?”
她跟姜平海定了明天拍结婚照,时间是一早就定下的,姜游跟陈柏青也得一起去。
姜游差点忘了这事。
他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儿,我能去。睡一觉就好。”
陈柏青看他一眼,没说话。
夫妻两人看着陈柏青把姜游半搂着上了楼。
苏芳华纳闷地问姜平海,“这两人怎么回事啊,就出去睡了一晚,又感冒又摔跤的,这也太倒霉了。不知道的以为渡劫去了。”
姜平海也觉得。
他心里也很纳闷,“我记得姜游高中体育挺好的啊,什么时候变这么娇弱了。”
陈柏青把姜游送进房间,却没有走,靠在桌子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姜游。
姜游在换睡衣,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你站着干嘛?”他闷声问。
陈柏青答得飞快,“想看看你。”
姜游想,我有什么好看,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你天天看。
但他又分明知道陈柏青是什么意思。
他慢吞吞脱掉了那件黑色的毛衣,露出了白皙劲瘦的上半身,现在上面青青紫紫,都是陈柏青留下的印子。
陈柏青眼神暗了暗,他走到姜游身边,从后面抱住了姜游。
他的手指在姜游腰上轻轻抚摸了一下。
那里有一片不小的青紫,是昨天做的时候,姜游磕到了床头柜。
其实不疼。
但看着有点吓人。
姜游腰本来就敏感,下意识闪了一下,但他转过头,却又对上了穿衣镜。
镜子里,他脱得只剩下一条宽松的黑色长裤,上半身白皙如玉,赤裸坦荡,昨夜的欢爱痕迹都清清楚楚。
陈柏青却衣衫革履。
他穿着宽松的灰色毛衣,黑色的大衣笔挺严肃,肩背宽阔,腰窄腿长,像是下一秒就可以走出房门开会。
两个人这么靠在一起。
一个赤裸苍白,一个正经严肃。
有一种奇妙的,难以言说的色气。
姜游甚至有种微妙的错觉,陈柏青像一位冷淡禁欲的君主,而他是陈柏青的所有物。
他被自己的念头雷了一下,转过身想推开陈柏青,陈柏青却不放手,两个人拉拉扯扯,不知道怎么就倒在了床上。
姜游腿一软,坐在了陈柏青腿上。
灯光盈盈。
陈柏青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姜游的手搭在陈柏青的手臂上,微微有些发抖。
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两个人慢慢吻在了一起。
陈柏青的大衣面料摩擦着姜游的皮肤,有细微的刺痛感,但又带来了另一种战栗感,助长了此刻的暧昧。
姜游其实不太擅长接吻,伸着舌头,一通乱搅和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但与之相对的,是陈柏青很会接吻。
他吮着姜游的唇珠,勾着姜游的舌尖,从下往上看着姜游,一双眼睛像无风也起浪的春水,水墨描过一样漂亮,削减了平日里的冷静和严厉,甚至有点无辜,看得姜游呼吸急促。
两个人再分开的时候,姜游只觉得自己像跑了一场马拉松,身上都出汗了。
他坐在陈柏青腿上喘了会儿,揪着陈柏青衣服上的扣子,声音很不成样子,“你就是这样追人的?”
什么行动都还没有,先吻了个七荤八素。
陈柏青笑了一声。
“没忍住。”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会儿,也没再接吻,但也没谁先松手。
陈柏青望着姜游的嘴唇,被吻得红红的,还有点肿,他说,“你这个样子,明天真的能去拍照吗,化妆师给你涂个唇膏,一眼就能看出你干了什么。”
姜游一想也是。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有点懊恼,“那你还亲。”
但亲都亲了,反悔也来不及。
两个人又抱了一会儿。
陈柏青帮姜游把睡衣穿上了。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明明灵活得可以在皮肤上穿针引线,却系得很慢,一颗一颗往上,直到扣住最上面那一粒扣子。
姜游则是在神游天外。
其实他到现在还有点懵。
在酒店里,陈柏青说不应该在恋爱的时候冷落他,说想要追他一次,他答应了。
可他又总觉得那像一场梦。
他望着陈柏青,忍不住又确认了一遍,“你今天在酒店说的……你真的要来追我啊?”
他问得傻兮兮的。
手臂还挂在陈柏青的脖子上,一副被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的样子。
陈柏青不由又笑了一下。
“对。”
姜游乐了,又问:“那我要是一直不答应怎么办?”
陈柏青说,“那我就追你一辈子。”
这句话一落,屋子里本就暧昧的气氛变得更加粘稠,蛛丝一样,几乎要把姜游层层包裹,变成一个蛹,落在陈柏青掌心里。
姜游低头把玩着陈柏青大衣上的扣子。
他耳根发烫,心想,这哪还用陈柏青追啊,陈柏青但凡每天都这样撩拨他几下,不出三天,他就要缴械投降。
“我……”
他望着陈柏青,想说些什么,却又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陈柏青大概也知道,眼神里盛着明亮的光,又轻轻蹭了下姜游的鼻尖。
两个人氛围正好。
姜游的心口怦怦直跳。
但下一秒,他就听见门口就响起了咚咚咚的走路声。
“姜游啊——”
姜平海的声音近在迟尺,炸雷一样在门外响起。
姜游脸色唰得一变。
他慌不择路地想从陈柏青腿上下来。
“姜游,帮我看一下这个app怎么卡住了,”姜平海推开了房门,笑眯眯来找儿子,但看清屋内,他却一愣,“唉,柏青也在啊?”
他奇怪地望着面前这两人。
姜游上半身栽倒在床上,一只腿却横在陈柏青的腿上,睡衣穿得乱七八糟,下半身还是黑色长裤,慌乱地捂着自己的脖子。
陈柏青倒是坐着,但又一只手拉着姜游。
“你俩这是……干嘛呢?”姜平海纳闷道。
姜游好险没对他爹翻个白眼,什么眼神,早不来晚不了,偏偏这时候来。
陈柏青也轻轻吐出了一口气。
他想,下次果然还是得锁门。
他看了姜平海一眼,演技依旧在线,丝毫不慌,镇定自若地把姜游拉了起来,塞进了被子里。
“没干嘛,”他说,“刚刚姜游换衣服,我跟他闹着玩。”
他站起身,主动扯开了话题,“叔叔你刚刚说什么哪个app不好用?我帮你看看。”
姜平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哦对,我刚刚下载了一个下棋的软件,但是现在打不开,你来帮我看看。”
“好。”
陈柏青一边说一边引着姜平海又走出去,“我们去外面吧,姜游要休息了。”
房门关上的时候,陈柏青转过头看了姜游一眼。
姜游还像个蚕宝宝一样缩在被子里,眼巴巴看着他。
他笑了一声。
“晚安。”
他无声道。
大门啪得一声关上了。
姜游总算长舒了一口气,他刚刚就坐在陈柏青腿上,仔细点看,脖子上还有吻痕,被他爸看见了还真是不好解释。
但他卷着在被子里,想起刚刚跟陈柏青抱在一起,又有点心猿意马。
他们当然不是第一次在这间卧室里接吻了。
去年的春节,初三他家来亲戚,大人们打麻将,小孩们组团去游乐场,而他拉着陈柏青躲在房间里,说是写社会实践报告。
也不能说是撒谎。
他确实写了,但是坐在陈柏青怀里写的,没写两句就在陈柏青身上蹭来蹭去。
陈柏青从背后圈着他,在看病理学,比他要认真专注得多,但写了没几句就被他骚扰,圆珠笔在书上划出长长的一道印子,最后忍无可忍,直接把他按在书桌上接吻。
后来他俩下去吃饭的时候,他十岁的堂妹还疑惑地盯了他俩许久,问他们嘴怎么这么红。
姜游忘了自己脸红没,只记得最后扯淡说是两人刚刚吃了辣条。
陈柏青听得笑了一声,隔着桌子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姜游在床上想起这一幕,嘴角又翘了翘。
那天是他家的家宴
陈柏青只是隔壁邻居,理论上来讲应该算“外人”,可他硬是要把陈柏青拉进来,算作自家的一份子。
晚上他跟一圈同辈玩纸牌,陈柏青也坐在他身边,帮他看牌,还给剥橙子。
当时就有堂哥笑着问,“你俩怎么这么黏糊,又没哪个是小女生,还能算青梅竹马,两个男生也黏这么紧,腻不腻啊?”
姜游嗤了一声。
他丢出一副炸弹,炸了堂哥的牌。
“不爱看别看,”姜游哼了一声,吊儿郎当的,回过头看见陈柏青如玉的侧脸,又有点神魂颠倒,轻佻地摸了一把,“再说了……我家陈柏青不比小青梅好看啊。”
陈柏青被摸得猝不及防,淡淡瞥了他一眼。
对面的堂哥“啧”了一声,分外嫌弃,“还你家的,恶心心。”
但陈柏青就是他家的。
姜游盯着天花板想,兜兜转转,陈柏青还是要进他家的门,不是给他当老公,就是给他当哥哥。
他不由笑了一声。
但是他笑了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什么,嘴角又慢慢平了下来。
他拿起手机,随手翻过相册,定格在一个单独的文件夹上。
这文件夹里面只存了一张照片,曾经被他反复揣摩,研究了许久,最后又拖进了相册最底层,眼不见为净,再也没拿出来看过。
照片是他们班体委发给他的。
上面是顾棠跟陈柏青。
天清云淡,陈柏青只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像是刚从家里出来随意走走,手边还放着个塑料袋。
顾棠就要正式多了。
她穿了一件剪裁利落的黑色长裙,头发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高贵优雅,漂亮得在模糊的照片里也熠熠生辉。
两个人坐在一间咖啡店外的藤椅上,像是随意碰见了,正在聊天。
但顾棠却在哭。
她捂着脸,一点不顾及形象,哭得肩膀都在颤的样子。
而陈柏青坐在她对面,看不出喜怒。
有些事就是这么巧。
陈柏青在长寰市读书,那里学校本来就多,他们体委的长寰体育学院,就在陈柏青大学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