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恋爱一定要谈吗—— by松子茶

作者:松子茶  录入:07-10

陈柏青简直给气笑了,“那你不会问我吗,我是你男朋友,你完全可以理直气壮来质问我。你揣着那么大个秘密,你可真是能忍,你怀疑自己男朋友心里装的不是你,你不应该来找我吵架吗,你甚至能跟我打架,让我认错,你平常不是挺凶的吗姜游?”
姜游想,我也要敢啊。
他这二十来年,确实一直自信张扬,翻墙爬树,逃学旷课,高中跟外面的混混打架,干什么都没怂过。
可唯独面对陈柏青,他没有这样的自信。
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
喜欢得太深了,一开始又存着误会,陈柏青与他又长期异地恋,送上门去男朋友也没多热情,忙起来就顾不上他。
久而久之,恋爱初期的兴奋过去,疑神疑鬼和慌张就冒了头,再张扬的性子都变得胆怯起来。
他也想去跟陈柏青问个明白,但又怕得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姜游鼻子酸了一下,把脸轻轻扭向了一边,其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怪矫情的。
确实是他自己患得患失,对陈柏青也没有信心,当了胆小鬼。
但那让他痛苦的点点滴滴,又太琐碎了,藏在他们异地的每一个点滴里,几乎捡不起来,拼不出一个完整的理由。
“对不起,是我不对。”
他轻声跟陈柏青道歉,想了想还不太够,又轻轻牵了下陈柏青的衣服。
他小声道,“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
陈柏青心里却一怔。
他盯着姜游轻轻垂下的眼睫,鼻尖像是有点红,姜游没有哭,但那表情是显而易见的伤心,甚至有一点慌张。
“你……”
他莫名也有点慌,捧起了姜游的脸,跟姜游对视着,姜游不太肯看他,眼眶是有点红,但又不明显。
陈柏青皱了皱眉。
他语气软了下来,“我又说什么,你慌什么,我也不是真的要跟你算账,我就是……”
陈柏青叹了口气。
“我就是觉得荒唐,我被你甩得干脆利落,一直觉得是你讨厌我了,不喜欢我了,可如果你就是为个误会跟我分手,我们这又是在兜什么圈子。”
陈柏青说到最后,声音也透着怅然。
姜游跟他分手的时候,说的就是腻了,说两个人不适合当情侣,只适合当兄弟,他一直信以为真。
他煎熬许久,辗转反侧,失眠的夜晚不计其数,甚至差点喝到酒精中毒,把他们宿舍的人吓了个半死。
可如果最后这就是个误会,那他们这耽误的半年,这产生的纠葛和心酸,又实在是太可笑了。
姜游靠在墙上,手指无意识地抓挠了一下,抠掉了一点墙壁上的白色粉末。
也许他应该顺着陈柏青说“是”。
承认自己的荒诞可笑,跟陈柏青保证再也不会了,这本来就是他的错,他应该道歉,陈柏青会原谅他的。
那这一页就算揭过了。
但他望着陈柏青的眼睛,这样温柔无奈地看着他,好像有万千不解,他心头又涌上一阵说不出的酸楚。
他想起酒店的白色天花板,陈柏青公寓里养得枯死的玫瑰,还有他站在陈柏青的学校门外,等得百无聊赖,踢着路上的石子,可最后陈柏青看见他,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过来了。
他吸了口气,眼眶涨涨的。
他像是自言自语,“我跟你分手,是因为我觉得你不爱我,我以为,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他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眼神中第一次透露出茫然,“我没有喜欢过你?”
这简直是个笑话,比春晚上的小品精彩多了。
“我……”他像是觉得荒唐,轻轻摇了下头,“我不喜欢你,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好问题。
姜游想,过去的那一年,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他也想相信陈柏青是因为爱他才在一起的。
可是本来就聚少离多,陈柏青心里又装了太多事情,他们两人像隔着一张网,他在网这头看着陈柏青,朦朦胧胧,雾里看花。
他有时能感觉到一点陈柏青的爱,有时候又觉得那只是网中的一场倒影。
“因为你对我好像,不太像个男朋友,”姜游声音干涩,“你还像我的兄弟,对我好,对我照顾,但又……没有那么亲密。我每次来找你,都会怕给你添麻烦。”
陈柏青的眉头皱得更深,“我什么时候觉得你是麻烦了?”
姜游张了张嘴。
他想说你是没说过,但你也没有能成功陪我看过一场完整的电影。
可他这句话没能说出来。
院子外面突然传来砰得一声。
像砖石掉在了地上,刺啦一声,响亮又突兀。
姜游吓了一跳,他下意识抓了下陈柏青的袖子,往别墅的门口看。
还好,大门还关着,苏芳华和姜平海没有出来。
陈柏青也一惊。
他回头看了一眼,安抚地拍了拍姜游,“没事,是外面的鸟,飞起来的时候把墙上的碎砖弄掉了。”
姜游悬着的心放下了,舒了口气。
但被这么一打断,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又陡然沉默下来。
他们都意识到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今天也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
明天就是姜平海和苏芳华的婚礼。
这是很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的一天。
分手情侣谈起旧事,难免要激动,万一把他们爸妈给引出来就不好了。
也许他们终有一天,要对家长坦白自己的情感指向,但起码不能是今天,或明天。
姜游靠在墙上,抿了抿嘴。
他有点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对陈柏青说,“其实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哥,你让我真说些什么,我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明天是咱们爸妈结婚,等婚礼结束了,我们再聊好吗?”
陈柏青深深地看了姜游一眼。
他明白姜游的顾忌。
而他们也确实需要好好聊一聊。
从学校回来以后,他跟姜游谁也没去触碰分手这个话题,像一个禁忌,谁都看见它在那儿,却不敢去碰。
但是顾棠这件事让他也意识到,他跟姜游之间,可能真的存在许多误会。
“可以,”陈柏青说,“但爸妈的婚礼以后,我问什么,你都要答什么,不能瞒我。”
姜游胡乱点头,“好。”
两个人在外面冷静了一会儿,直到看不出异常了,才一前一后走了进去。
屋子里喜气洋洋的,为了迎接明天的婚礼,窗户上门上都贴了好几个囍字,桌上也摆着很多糖果干枣。
苏芳华正在试穿明天的礼服,明天就是个简单的仪式,不搞太复杂的程序,主要就是请亲朋好友吃一顿饭,她选的是一件中式礼服,温柔的杏色,上面绣了金色红色的花纹,看着很适合她,人都被衬得明艳了几分。
见姜游跟陈柏青回来,她在两个人面前又伸着手转了下,不太确定地问,“合身的吧,之前腰有点小,我送去又修改了一次。”
姜游真心道,“好看。”
陈柏青也点头。
他们没在楼下逗留多久,一起回了房间,站在两人的房门口,姜游犹豫地看向陈柏青,像要说什么。
陈柏青便也停住了,等着他说。
姜游道,“对不起,哥,误会了你这么久。”
他指的还是顾棠这事。
其实他知道陈柏青不喜欢顾棠的时候,一瞬间有点窃喜,窃喜陈柏青离他又近了一点。
但窃喜过后,就是无尽的难受,为他的自以为是。
陈柏青沉默地看着他,慢慢地伸出手,把姜游揽进了自己怀里。
“你永远都不需要跟我说对不起,不管是为了什么。”
姜游又觉得鼻子酸酸的。
他仰头看着陈柏青,陈柏青大多数时候是冷漠严肃的,但也会有无限温柔的时候。
他没忍住,踮起脚,飞快地在陈柏青脸上亲了一下。
“晚安。”他说。
姜游亲完就跑,偷袭成功就打开了房间大门,快速闪了进去。
快得陈柏青抓都抓不住,他靠在墙上,好笑地笑了一下。
但他很快又收敛了神色。.
长廊上的吊灯摇摇晃晃,淡绿色的彩绘玻璃,连投下的光影都是幽幽的,映在陈柏青脸上,半明半暗。
他又想起刚刚在院子里,姜游慌乱不安地看着他,像个做错了事情的小朋友,茫然又胆怯。
他没想到,姜游居然以为他不爱他。
但这并不能说是姜游的问题。
他不由想顾棠曾经嘲讽他的话,“你这也算谈恋爱?一年你俩见了几面,比我跨国恋还难的样子。异地恋本来就容易出问题,你还不知道多陪他,就知道忙工作,是,你是在为未来努力,但你的现在都要垮了,我看你未来跟谁过去。”
顾棠说这话也是事出有因,她的初恋,就是异国后分的手。
陈柏青抬手暗了暗自己的鼻梁,有点头疼。
他又回头看了眼姜游的房门,慢慢才走进了自己房间。
一夜过去。
第二天早上,婚车从姜游家出发。
因为省去了接亲这些繁琐的流程,姜游他们中午的酒席极其简单,中午十点前赶到酒店就好。
姜游本来昨天就没睡好,坐在车上直打哈欠,搞得姜平海回头看他,打趣道:“我的儿,你爹我结婚,你至于这么激动吗?看你那眼睛,你这是一宿没睡吗?”
姜游白他一眼,不想接话。
姜平海还乐呵呵的,调侃儿子,“别太激动,留着你自己婚礼吧。”
姜游扯了扯嘴角,心想,就怕我结婚的时候,你看见另一位新郎,得现场表演一个紧急吸氧。
他偷偷摸摸看了陈柏青一眼,陈柏青也看着他。
这不看还好,一看姜游心里又哼唧起来了。
其实昨天回到房间,他真是后悔得要命,把自己捂在被子里许久,恨不得砰砰撞墙。
他个大sb,怎么又搞砸了。
他回来之前,本来是想跟陈柏青好好道个歉的,这么大一个乌龙,说来都是他不对,他是想着要好好哄哄陈柏青的。
可是怎么讲着讲着,他自己却委屈上了。
姜游现在想想,也还是想唉声叹气。
全世界都找不出他这么矫情的人了,他十五岁的小表妹都比他坚强。
也就是车上没有地洞给他,不然他已经分分钟钻进。
好在陈柏青一直神色如常,从早上起对他态度没什么两样,早上要吃枣子茶的时候,陈柏青还视家长如无物,硬往他嘴里塞了一个。
姜游舔舔嘴唇,只觉得那味道还残留在下唇。
怪甜的。
就是不知道陈柏青喂他干嘛,这是祝早生贵子的,他又不能生。
一路到了酒店,姜游也没空想东想西了,这场酒宴他们是主家,两个成年的儿子,自然要担当迎亲,安排客人和登记的任务。
整整两小时,姜游都没怎么坐下来歇息,但要说他具体忙什么,也不知道。
一直到酒席正式开始,司仪走上了舞台,他才算是抹了把汗,跟陈柏青一起坐在了主桌上,以最近的角度围观自己爸妈。
虽然有专业摄影,但他还是把手机拿出来,对准了台上两个人。
姜平海跟苏芳华都已经站在了在台上,交换着誓词,两个中年人,过完年都已经四十七岁了,但是真的站在台上的那一刻,姜游却发现他爸居然眼睛湿了。
旁人也许看不出来,但他这个儿子一眼就发现了,他爸其实很紧张,给苏芳华套上结婚戒指的时候,手还有点抖。
他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怅然。
他突然想,二十来年前,他爸给他妈戴上戒指的时候,又是什么心情呢。
他见过他爸妈的结婚照,很普通,穿着多年前流行的婚纱和西装,微笑着挽住彼此手臂,不算太亲近,但也不生疏。
那时候他们还太年轻,不知道结为夫妻也会走到离散,不知道人可能辗转半生才找到真爱。
他们对着镜头,有点生涩但大方地笑了笑。
而现在,年近半百,他爸跟苏阿姨走到了一起,他倒是非常坚信,这一回,这两个人可以走到白头。
新郎新娘已经交换完了戒指。
姜游跟着众人一起鼓掌,他望了眼旁边的陈柏青,满堂欢声里,他也不知道陈柏青听不听得到,轻声地说了一句。
“这下子,你可真成我哥了。”
他们父母结为夫妻,他们便自动成了兄弟,在汹涌的,不为人知的情愫之上,又天然多了一层枷锁。
天涯海角,人生海海,无论他们走得多远,都像被一根线牵绊着,总会被扯回来。
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他笑了笑,又轻声说,“老姜要知道我们搅和在一起,该说家门不幸了。”
他说得太轻了,其实也没指望陈柏青听见。
一瞬间,他眼前闪过许多画面,高中时候,他跟陈柏青勾肩搭背地放学,毕业的时候,他跟陈柏青坐在房顶上喝酒,大一的第一个寒假,陈柏青用奖学金给他买了一套音响……还有病房里,苏芳华坐在病床上,虚弱地笑笑,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他跟陈柏青结婚生子。
姜游笑了笑,拿过面前的红酒喝了一口。
司仪已经在台上扔礼盒和糖果,还有红包,有一颗圆圆的红色糖果落在他面前,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却恰好跟陈柏青的手撞在一起。
两个人的手拼在一起,那颗圆溜溜的糖果滚了几圈,停在手掌连接处,不动了。
姜游抬起眼,跟陈柏青视线相撞。
酒盏笑声里,他听见陈柏青说,“家门不幸也好,亲上加亲也好。但不管你跟我是什么身份,兄弟,爱人,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分开。”

婚宴结束,宾客们都离开了,只剩下姜游他们一家四口。
气球和细碎的彩纸还落在地上,门口的玫瑰花廊也还是热烈鲜艳,姜游看了看,觉得有点可惜,顺手从上面掐了一朵,戴在了陈柏青胸前。
“还挺好看的。”他说。
四个人坐车回了家,毕竟忙碌了一天,大家都累了,尤其是姜平海跟苏芳华这对新婚夫妻,也顾不上什么新婚的喜悦,打着哈欠跟两个儿子说晚安。
“你俩也早点睡,明天还要出去度假呢。”姜平海说道。
陈柏青跟姜游敷衍地点点头。
但是夜深人静,整栋房子都蒙上了一层月光,两个人却谁也没回房间。
他们去了楼上的露台。
这个露台还是姜游初中时候修的,前两年家里的别墅翻新,这个露台却还是保留了原样,因为是冬天,大部分的植物都被搬去室内了,只留下几盆耐寒常青的盆栽,白色的围栏,窄窄的木地板,还有几个随便散落的沙发,顶上有屋檐伸出来,平日里可以遮阳遮雨,却不遮月光。
以前春夏,天还没太热的时候,姜游经常坐在这里跟陈柏青一起写作业,但上了大学以后,他们倒是不怎么来。
而现在,陈柏青跟姜游又坐在了这里,身上都还穿着婚宴上的礼服。
姜游手里拿着一瓶陈皮水果茶,是陈柏青在楼下临时煮的,驱寒醒酒,他刚刚婚宴上喝了不少酒。
他都二十一了,又长得高大清俊,家里的长辈知道他酒量还不错,也不太拿他当小孩了,敬酒的时候不许他再拿果汁躲。
他也不推脱,不知不觉就喝了不少,现在坐在这里还晕晕乎乎的。
他看着对面围栏上的一张囍字,家里有喜事,他爸这个傻呵呵的新郎官,连露台都没放过,也贴了一张。
可他看着这一张“囍”,笑了一会儿,又有点惆怅。
他对陈柏青说,“你看,咱俩也许这辈子,都不能光明正大贴这一张囍字。”
一婚,二婚,三婚……好像谁都能贴,只要结婚的两人自己高兴,谁也不会说个不字。
可他跟陈柏青年幼相识,年少相恋,两小无猜,一心一意,最后好像也顶多是远渡重洋,拿一张只有他们知道的结婚证。
姜游知道陈柏青是想听什么,可他大概是真的有点醉,晕晕乎乎地说起了别的,“你记不记得,去年你妈妈动手术来着,胆囊炎,不大不小,但也把我们都吓坏了。但你可能不知道,其实苏阿姨她自己也有点怕。”
陈柏青抬了下眉。
他是真不知道。
苏芳华在他面前一直淡定自然,还反过来安慰他,全程气定神闲,好像很有信心。
姜游笑了笑,“她当时动了手术以后才告诉我的,当时你必须回学校了,我爸又要工作,只有我请到假可以陪床。病房就剩我们两个,阿姨才偷偷告诉我的,其实她上手术台,很害怕的。她怕她万一有什么意外……却没来得及看你结婚生子,没看你成家立业,有人可依靠,她怎么放心。”
这是苏芳华的原话。
她并不是察觉到了眼前的姜游跟她的儿子有什么隐秘,她只是单纯的,出于一个母亲的劫后余生,与姜游感慨。
在陈柏青面前,她要强撑着不让儿子担心,等手术结束了,面对姜游这个十几年的邻家小孩,她反而轻松了些。
姜游当时在病床边削苹果,听到这话,不小心刀一划,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而现在他看着陈柏青,当时手指心的刺痛好像又回来了,像是被锥子刺破了一点,说不上多疼,却绵绵长长。
他对陈柏青说,“我真的有很久一段时间,误会你可能没有太喜欢我,只是我俩认识太多年了,你太在乎我,我俩又一不小心睡了一觉,所以你要对我负责。其实我也想过,要不就这样拖着你吧,我又没逼你,这世界上也不是每一对情侣都心意相通,管你是像想负责还是喜欢我,反正你跟我在一起就好。”
“但那天听见你妈妈这样说,我又觉得自己这样想特别不堪。你要是真的不喜欢我,却因为责任跟我绑在一起,那跟我爸妈的那段婚姻有什么区别?总有一天还是要散的……更何况,我总觉得,你本来就应该前途无量,过着人人称羡的一生。”
陈柏青沉默地听着。
他一点不知道这件事,他看见姜游眼睛湿漉漉的,却又对他笑了笑,招人疼,又招人可怜。
他抬起手,轻轻擦了下姜游的眼角。
他说,“可我本来就过着人人称羡的一生了,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得到爱人的垂青的。”
姜游簪在他胸前的玫瑰花还完好无损,却在他倾身去吻姜游的一瞬间,被揉压了一下,浸润出细碎的香气。
玫瑰的暗香浮动在冬夜里。
他在姜游嘴里尝到了陈皮和蜂蜜的味道。
陈柏青看着姜游,轻声说,“我不懂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你?姜游,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从十五岁到现在,我一直爱着你。”
这是他的初恋啊。
十五岁的某一个夏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绿色的树枝缝隙落在姜游睡着的脸上,他伸手去挡了一下,却又鬼使神差地低下头,莫名想去吻一吻姜游柔软的脸颊。
从那天起,距离他暗恋姜游,已经过去快要七个年头。
陈柏青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姜游本来还能忍着的眼泪,扑簌簌地都滚了下来。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姜游问,“你为什么,从来不对我说我爱你。”
分手这件事,能拿的出哪一桩具体的惊天动地吗?
起码姜游是不能的。
他说不好第一次产生分手的念头是在什么时候,只知道是在那一年的异地里,被情绪的琐碎逐渐消磨掉了自信。.
姜游抽了抽鼻子,很委屈道,“你还记得我们恋爱那一年,除了寒假,一共就见了几次吗?三次。有一次还是因为我跟乐队演出,就在你大学那旁边,让你来找我,可是你也就陪了我一晚上,第二天就走了。我给你打电话,你总是很忙,不是在做你的兼职,就是在实验室,要么就是在上课。我也知道你很忙,所以我说我去找你,可是你也不高兴,你让我别过来,说你没空陪我,还耽误我自己上课。但谁谈恋爱不想见面,谁跟喜欢的在一起不觉得开心?可你都不想见我……你都不想见我。”
姜游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
他眼睛湿润地看着陈柏青,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眼泪可以这么多,其实他不爱哭,小时候从台阶上摔得头破血流,去医院还笑嘻嘻跟护士姐姐聊天。
唯独面对陈柏青,他好像有数不尽的委屈。
谁都能对他不好,只有陈柏青不行。
他说,“我每次找你都很高兴,可是我觉得你好像不太开心,而且你一直很累。我睡在你旁边,听你跟人聊天,说得都是我不懂的专业名词,你以后要当医生,你跟别人合开了咨询工作室,你发了学术论文,但我一个都不懂。我喜欢跟乐队去演出,喜欢跟朋友聚会,喜欢去冲浪爬山,你好像都不喜欢。我有时候想,是不是换一个更,更知书达理的姑娘,像是顾棠,会跟你般配一点。她跟你是不是会更有话题。”
他是真的这样想的。
陈柏青在他心里样样都好,他从小看习惯了陈柏青光芒万丈的样子,不懂事的时候,他还没想过跟陈柏青过一生,他也会下意识地想,什么样的仙女才会配得上陈柏青啊,什么人好像都不够优秀。
以至于他们两个出了问题,他也是先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是他不够好,不是陈柏青。
陈柏青一直安静地听姜游说话,听到这里,他却也忍不住皱起眉,高声反驳,“我从来没这样想过。”
他定定地看着姜游。
他其实也听明白了问题在哪里。
他自己猜测的原因,已经中了七八分,他跟姜游确实不一样,两个人一个感性,随着情绪走,一个理性,做什么都要计划长远。
他们不太像。
但没人可以说他们不适合相爱。
陈柏青说,“我不想你总是过来,是因为我也高估了自己,把工作,学习,实验都积压在了一起,你过来我不仅没有空陪你,还浪费你自己的时间。你知道我的,高中就逼你学习,大学里其实我也总想管着你,总跟个家长一样,事事都自以为是要为你好。你说的没错,我自己都没把我自己的角色调整过来。其实我每天都想见你,路过楼下的花店都会想要是你在,我就买一把向日葵上去,我巴不得你就住在我的公寓里,每天乖乖等着我回家,我会跟你去散步,给你做晚饭,陪你养一只小狗或小猫。但我每次又在想,这只是一时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我从来没有哪一次真的能忍住。”
他怎么会不想姜游在他身边,他简直是朝思暮想。
但他是更要为两个人负责的那个人。
权衡利弊,他总觉得为了也许不到一小时的陪伴,让姜游来回奔波六七个小时不太值得。
而他那时候也真的是太忙了,忙得连去高铁站接一次姜游的功夫都没有,别说姜游自己,等他冷静下来自己想想,也会觉得他这个男朋友,有跟没有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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