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伍琳琅说:“你以为局子里那姓罗的舔狗为什么那么针对你啊!一幅不弄死你不罢休的模样,我告诉你!还是因为顾沨止!!万恶之源顾沨止!”
这回盛欢在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前面那条的逻辑我理解,但是后面那条……”他眨了一下眼眸,感觉就算甩锅也不能甩的太过没有边界,遂疑惑道:“舔狗,顾沨止……”而后他震惊了:“不会吧,□□警也暗恋我学长???”
伍琳琅:“?”
“他受众未免太广了吧……”盛欢为自己突然又多了个黑又壮的男性情敌而感到骇然,颤巍巍道:“万恶之源顾沨止!”
这回换伍琳琅瞳孔巨震了。
“啊不不不——”很难想象自己掐头去尾的一句话会让盛欢产生如此离谱的误解,伍琳琅看他漂亮清隽的眼眸被创的颤颤巍巍,眼周泛着点儿红,一幅为难又惶恐的受伤样子,连连摆手道:“你误会了,你误会了,我说的舔狗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罗忠祥舔的不是顾沨止啦!你没有多一个情敌!安啦安啦!”
“那是谁?”盛欢谨慎说:“我认识吗?”
“许念姿。”伍琳琅说:“一个女的,她是顾沨止的——”
话音未落,伍琳琅的手机响了起来,顾沨止给她打来了电话。
这时候来电定是正事,伍琳琅不得不暂时搁置眼下的论题,转过身去接电话。
“喂?顾哥。”
盛欢眨了眨眼睛。
浓密的睫毛像是舞台上升降的幕布,一落一起之间,他眼底的情绪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琥珀色的瞳孔先前还如水一般荡漾着,委屈又无辜,现在凝住了,像是遥远的指北星座,灼灼明亮。
他前脚刚从丰泰工业园区回来,后脚就被罗忠祥抓到了滨湖湾分局关押审讯,这绝非偶然,有人要抓他当替罪羔羊,那张照片的出现以及罗忠祥后来表现出的恼羞成怒,无论是哪一种都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那张照片尤其致命。
他不知道对方是仅仅掌握着这样一张模棱两可的照片,还是掌握了更多更详尽的影像资料,如若是前者,那倒还好说,但如若是后者,性质就大不一样了。
首先,虞城内出现了非人的怪物。
这是一件涉及公共安全甚至牵扯到政治的敏感事件,他可能是为数不多的目击者之一,政府究竟会选择公开治理追查还是暗中封锁消息,目前都未可知,那对于他们这些目击者的处置为何,是好是坏,都很难说。
其次,他在现场眼睁睁的看着那怪物绞杀杜晨飞,神色如常,见死不救。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好的也许会说他有点儿反社会人格,是个心理变态,把他拖去精神病院关起来治疗也便罢了,若是来个有点儿想象力的,阴谋论那么一下……会不会怀疑他用了什么特殊的诡计蓄谋杀害杜晨飞未遂?
再退一万步来说,即便以上两关他都险险避过了,安然无恙,那么,这第三关他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的。
他以军刀片儿了那个可怕的怪物。
杜晨飞一个青壮年男性都快被那怪物绞成腊肠了,他一个营养不良常年缺觉的未成年男高手起刀落,这合适吗?
这当然不合适,这不仅不合适,还他妈很危险,
他固然没有在现场纵火作案,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甚至比那怪物本身还要危险,这还不足以成为他被逮捕起来的理由吗?
就算虞城政府不抓他,这种录像资料,迟早会落到顾沨止那个王牌专员手里,顾沨止那么明察秋毫一男的,会放过他吗?
这牢饭直往他嘴里塞啊!已经不是装傻充愣能混弄过去的了!
现在,那个拥有照片的家伙在暗他在明,盛欢心知自己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如果他不给自己找个连结靠山,形单影只迟早要被多方势力玩儿死。
而伍琳琅就是他的第一个靠山。
盛欢并没有说一个秘密,他在审讯室里打盹儿的那几个须臾的时刻,耳畔有听见鸟啼之声,同时眼前也看见了几帧罗忠祥被削的画面。
他没有看到削罗忠祥的人,只看见了那把特别的三折短刀。
盛欢在第一次见伍琳琅的时候,眼神就没从对方的腰间离开过,原因就是因为这把刀。
这把刀的结构很特殊也很罕见,用起来需要极灵活的手部技巧,相当具有标志性。
既然预见了这把刀,那也就意味着,刀的主人会在不久之后出现。
盛欢觉得这个预见很是奇妙。
他从来都是在努力的阻止着一些预见的灾难发生,还从未尝试过去促进预见的到来。
故而,他本来并不想那么激进的。
但他需要伍琳琅的见证,也需要通过伍琳琅……来通过顾沨止的考验。
所以他激了一激罗忠祥,让罗忠祥上手来殴打自己,再叫伍琳琅看见,某种程度上,算是利用了伍琳琅的怜悯之心。
伍琳琅待他挺好的,像个亲切的大姐姐,利用对方——盛欢阖了阖眼,心底有几分内疚在浮浮沉沉。
但眼下容不得他内疚。
他竖起耳朵,听伍琳琅与顾沨止的通话。
大抵是因为之前有过生死托付的时候,所以伍琳琅对他并不设防,跟顾沨止讲电话讲的十分坦荡。
“你那边查的怎么样?”顾沨止在电话里问道。
“哦,我联系过滨湖湾分局的勘验部门了,因为丰泰工业园区占地面积很广,现场勘验的工作量太大,一时半会儿他们也给不出完整的报告。”
伍琳琅说:“但是他们暂时派人检查了现场液体储存罐的罐体,发现除了最边缘的几处二甲苯罐的罐体未受损,其余罐体皆遭受了重创。”
“是什么东西造成的重创?”顾沨止问。
“很难讲。”伍琳琅说:“罐体的破口形状像个类圆形,直径大约有二十三厘米左右,痕检科说他们见过最多的是有好事者用石头砸化学罐子盗取化工材料的,还有其他方式割开或者切开金属罐体的,破口绝不会这么规则,总而言之就是他们暂时也不清楚这个破口是什么东西造成的。”
顾沨止轻轻“嗯”了一声。
伍琳琅继续道:“除了罐体的破口疑点以外,勘验部门还发现,只有甲醛罐里的液体不见了。”
“所有的甲醛罐吗?”顾沨止问道。
“没错,所有的甲醛罐,无一幸免。”伍琳琅说:“勘验科说真正引起爆炸和燃烧的是别的化工燃料,他们怀疑是有人在偷窃甲醛的时候因为无法判断哪些罐子里的液体是甲醛,所以挨个儿破坏了罐体,这才造成了液体的大量泄露,引起爆炸,但是这也很奇怪,几百吨的甲醛,得通过什么方式才能在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全部被吸空运走,上运输车也得不止一辆,且不说运输车在爆炸前后能不能安全顺利的逃脱,那么多的运输车在丰泰工业园区,没道理不引起人的注意啊!”
顾沨止轻轻哼笑了一声。
“阿伍你有什么感想?”
“感想啊,就两个字,离谱。”伍琳琅说:“这就不像是能发生在人类世界的案子!”
“你也觉得不像是人为导致的吧?”顾沨止说。
伍琳琅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哥你的意思是……这些事情都是异形生物造成的?”
就在这时,熊提一个电话打进来了。
“歪!顾哥!琳琅!”熊提说:“我真踏马无语了!”
“怎么了?”伍琳琅道。
“我们的异种部门就不应该叫异种部门,应该叫崽种部门!”熊提骂骂咧咧道。
“几个意思?”伍琳琅道。
“我不是连夜用直升机把那颗头运回去让异种部研究吗!”熊提说:“异种部门把我骂了一顿!”
“他们骂你干嘛?”伍琳琅道。
“他们说我脑子瓦特了,把基层尸检科的工作交给他们做,是大材小用!浪费他们宝贵的时间。”熊提说:“这颗头除了快被福尔马林泡烂了以外,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没有异常的生物细胞侵袭寄生吗?”伍琳琅诧异道。
“没有!”熊提说:“脖子都快没了,就血管那边儿有点子灼烫过的痕迹,大概是现场被火燎的吧,别的真没有特殊的地方,妈的气死我了。”他喘了一口气,追问道:“唉你们那儿呢?有没有什么别的进展,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
“我这里没有,就等顾哥了。”伍琳琅无奈道:“有没有能让人精神一振的好消息啊啊啊!”
“别说,我这儿还真有。”顾沨止说:“你们从现场救回去的那个伤员还记得吧?”
“伤员?”熊提道:“哪个伤员?现场救了不少唉!”
“那个香肠。”顾沨止扶了扶额头说。
“喔——”熊提恍然,“你这么说我就记得了,咋拉!”
“他叫杜晨飞,是今年斯宾塞新招的预备役。”顾沨止说。
“啊?”熊提和伍琳琅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呼。
“真假的?我靠,看着不像啊!”熊提说。
“他那样儿连人样都快看不出来了,你还能看得出来像不像?”伍琳琅说。
“不是,他为什么会被——”熊提噎了一下,想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他没事儿大晚上的去那里干嘛呢!兜风啊?不会吧!”
“是入学测试。”顾沨止说。
“什么测试?”熊提反问。
“入学测试。”顾沨止又重复了一遍,略有无奈,“你是内推生你不懂。”
“顾哥你说我?你不也是内推保送进来的吗!”熊提大为不服说。
“别打岔。”伍琳琅说:“我是考进来的,我懂。”顿了顿她道:“入学测试是真正用来甄别的‘继承者’和自然人的,通常情况下入学测试会以加密的形式发送坐标,坐标地点往往是特定的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的现场,未来都会成为出勤点,如果新人具备最基本的侦查意识,就能抵达任务地点,不出意外会撞见异变生物。”
“我靠!还有这种变态测试啊!”熊提说:“我喜欢!”
“你看,只有咱们这种怪咖会说‘喜欢’。”伍琳琅说:“自然人在看见异变生物时的反应跟我们是完全不一样的。”
“哦~~~我懂了,说白了就是看临场反应嘛!”熊提说:“能接受就是咱们的战友,不能接受被吓到生活不能自理了,就是自然人。”
“没错,学校会寄一个微型的针孔摄像头到每个人手里,在入学测试的时候随身携带。”伍琳琅说:“不能通过入学测试的自然人会被苏格拉底消除记忆,高考志愿也会自动调剂到第二志愿。”
“听起来好像很有逻辑,也很有执行度,但是……不太人道啊。”熊提说:“毕竟任务现场这么危险!”
“你要相信苏格拉底在发送坐标时的判断。”伍琳琅说:“他一般会将坐标定在距离任务现场较为安全的距离之外,而且在发送入学测试的时候也会在底下标注,Be careful,keep quiet and do not interfere(注意保持谨慎、保持安静、切勿干预)。我当时就是按照它说的,远远的围观了一场吸血蝠的剿灭行动,那蝙蝠后来都是贴着我的头皮飞过去的,我一动不动,不也没事儿啊!”
“我靠,琳琅不愧是琳琅,狼灭啊。”熊提隔空比了个大拇指说:“那这小子是怎么回事?在任务现场跳大神了吸引了异种的注意力?不至于吧?”
“咦?”伍琳琅倏地反应过来了,纳闷道:“如果说丰泰工业园区是任务现场,那岂不是意味着——现场一定是有异变生物存在的。而且杜晨飞身上应该是装有斯宾塞寄来的针孔摄像头的,找到那个摄像头的话,爆炸案现场的情况岂不是就柳暗花明了吗?”
“嗯,你说的没错。”顾沨止说:“这个摄像头,现在就在我手里。”
伍琳琅与熊提皆骇然,随后开始“啪啪啪”的鼓掌。
“顾哥牛逼啊!”
“什么叫预判!这就叫预判!”
“别介,我其实还算是来晚了一步。”顾沨止淡淡的说,他现在正站在一条IT街的街头打电话,这条街上尽是数码销售和维修的店面,密密麻麻紧邻着足有好几十号。
在送完盛欢回家之后,他就想到了入学测试这一点,遂调转方向去往虞城附属医院找杜晨飞。
不料他去了之后,却发现有人早他一步搜过杜晨飞的身了,那个针孔摄像头不翼而飞。
杜晨飞现在半死不活,住在天价封闭的ICU病房,除了管床医生和护士,谁都不能近身,顾沨止调了监控,很快锁定了一个ICU的值班医生,该医生在离开杜晨飞的ICU病房之后,在一楼接见了许念姿。
许念姿会与此事有关是顾沨止意料之外的,她拿了东西之后直转向东,去了一条IT街,一家一家进进出出,折腾了小半个上午,最后手里拿着一个优盘扬长而去。
“ECP-6型号微型摄像头的本地缓存盘自带基础的加密系统。”苏格拉底说。
显然,许念姿是在找人解码录像内容。
顾沨止去到许念姿最后进出的那家数码店,稍加威胁就拿回了微型摄像头,并得知这家店的店主误打误撞从本地缓存器里导出了一帧画面,已经解码转存到U盘里,给许念姿带走了。
许念姿这么急迫的要摄像头里的内容做什么,顾沨止眼下还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当晚事情的真相,就在这个摄像头里,杜晨飞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摄像头里就有什么。
“苏格拉底,解码。”他说。
苏格拉底:“正在解码……传输画面至Master手机终端……”
顾沨止摸出手机,点开文件。
画面一颤,逐渐变亮,而后变得极亮,巨大的爆炸造成了短暂的过度曝光,画面里有人在惨叫,在四下奔逃,随后他听见杜晨飞在沙哑的嘶吼:“罗星!!蔡涛!!你们怎么样!!!你们别死啊!!别死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救命!!救命!!!谁来救救我们!!!”
画面剧烈的抖动,而后就是极长时间的安静与空旷,杜晨飞似是漫无目的的在旷野上行走,时不时趔趄两下,呼吸声浑浊粗重。不知走了多久,画面中央出现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在小跑着,越来越近了,衣衫在晚间炙热的风中鼓舞着,像是鹤的羽翼,在如同炼狱般的爆炸遗址当中独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秀美。
那个人是——盛欢。
顾沨止微微怔忪。
而后,他看见盛欢与杜晨飞爆发了一系列的争吵。
被爆炸吓到失去理智的杜晨飞狂怒不堪,将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股脑的倾泻到了路过的盛欢身上,言辞粗鲁尖锐倒都是意料之中的情形,反倒是盛欢……顾沨止在这里看见了另一种面孔的盛欢。
此前他所见到的盛欢常年忍气吞声,惯会逃避来解决绝大部分问题,即便是在校友会上被杜晨飞侮辱成那样,也只会怂怂的放空自己,顾沨止只偶尔感觉到盛欢会有被逼急了的时候,但即便是被逼急了,也不见他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录像中的盛欢却全然不是印象中的样子。
顾沨止只觉得他笑得次数特别多。
杜晨飞狂怒的时候他在笑,杜晨飞惊恐的时候他在笑,杜晨飞快死了,他眼底还有残留的笑意,带着蓝焰的刀几乎与他融为一体,让盛欢看起来像是幽夜中冰冷的死神,漆黑的触手在他手底下脆的吓人,他将怪物砍断,杜晨飞从高处跌落了下来,他救了杜晨飞。
视角自此由俯视变成了仰视。
从这个角度看来,盛欢茕茕孑立于夜幕之下,双腿颀长,身形清瘦飘逸,手中提着的刀湿漉漉的,与他的眼神一般苍冷无情,男孩子耷拉着眼皮,只扫了杜晨飞一眼,极为潦草,不像在看人,而像是在看一堆烂肉,带着几分厌倦,很快就将头扭了过去。
画面到此为止。
顾沨止怔忪在原地。
不得不承认,盛欢最后的侧影带给他莫大的冲击,遑论是视觉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那像极了一幅幽暗绝美的画卷。
他眼睁睁看着杜晨飞在怪物的手下经历极致的痛苦,却依然十分有耐心地数完了“一、二、三”,卡在杜晨飞暴毙的前一秒出手了。
这该是怎样残忍冷酷的心智啊!
但就是这样的盛欢,几分钟之后就给他打来了电话,在听筒里真情实感的对他撒娇,“嘤嘤嘤”的说着“顾沨止我好害怕,救救我救救我”,真真是毫无阻力。
原来他的前男友这么不简单,顾沨止的心绪有些复杂。
他想,有两幅面孔的盛欢是个恶人吗?
不,不会是。
顾沨止冷不丁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盛欢跟他说的那番话,那叫一个“无中生友”。
他本没有必要多此一举,把自己摘出去不好么?
更何况他还救了自己,救了伍琳琅和熊提。
他救过太多人了。
这样的盛欢,这样复杂的神秘的盛欢,不能由他独断的、草率的下定义。
顾沨止微有晃神。
这时,他听见电话里伍琳琅在叫他。
“顾哥,顾哥!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什么?”顾沨止回过神来,沉声道:“你让盛欢接电话,我有话要问他。”
“你有话问他?你要问他什么?你的态度很奇怪唉!”伍琳琅说:“一看你刚才就是在走神对不对!完全没听我讲话!”
“我听了。”顾沨止说。
“那你说我刚才说什么了?”伍琳琅说。
顾沨止:“……”
顾Sir难得认怂:“不然你再给我重复一遍?”
“渣男!看来你不知道!”伍琳琅怒斥,叭叭的控诉道:“小欢今天被你未婚妻和你未婚妻的舔狗抓到滨湖湾分局去了!你未婚妻大概是公报私仇想把他脏成爆炸案的嫌疑人吧就让那姓罗的舔狗对小盛拷问囚禁殴打三件套,幸亏我及时赶到,不然鬼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顾沨止被这好一通又是“未婚妻”又是“舔狗”的给绕糊涂了,“你在讲什么Rap啊伍琳琅?”
“许念姿不是你未婚妻吗?”伍琳琅说,她似乎有点儿烦了,怒声道:“哎行了行了,臭男人一到关键时刻就装傻,我不当这个传声筒,你不是要跟小欢通电话吗,你自己跟小欢说。”
顾沨止:“哎喂——”
他出声儿出一半,听见对面颤巍巍的传来男孩子的声音,水润润的带着一丝可怜气儿。
盛欢说:“顾沨止,原来……你有未婚妻啊?”
顾沨止的脑子在这一刻“轰”的炸开。
这开场白的画风不对劲啊!不是准备聊公事吗——
紧接着盛欢凄惨道:“你既然有了未婚妻,那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呢!你……是在玩弄我吗?”
顾沨止:“……”
第39章
盛欢一直在听伍琳琅和顾沨止讲电话。他们通话的私密性极好,丝毫没有漏音的现象,故盛欢只能通过伍琳琅的话语来单方面的揣测他们都沟通了些什么。
从伍琳琅汇报的勘验部门的阶段性结果来看,他们能够初步判定丰泰工业园区的爆炸案件不是普通的人为意外。那么他们的调查进展到哪一步了?查到怪物的踪迹了吗?查到他盛欢身上了吗?!
而后,他听见伍琳琅疑惑道:“你有话问他?你要问他什么?”
盛欢的心里“咯噔”一声。
顾沨止……有话要问他?!
在伍琳琅提及他在滨湖湾分局的那些遭遇之后,顾沨止还仍然执意有话要问他……这不像是顾沨止平时的反应。
如此公事公办,恐怕不是单纯的“问”,而是“审问”吧?
盛欢的唇线抿直。
他试着回顾了一下时隔两年有余之后,与顾沨止重逢的全情经过。反观那一次在虞城附属医院——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顾沨止在瞄准镜里看见了他,他隔着无形的电波听见了顾沨止的声音,称得上是彼此撞破,其实是相当的具有复杂性了。
要是放在平常的谍战剧情片里,他们应该彼此想方设法的灭对方的口才对。
但是他们两个并没有。
说来也好笑,他们两个非但没有立刻执行各自的职能,反而还“亲亲热热”的,“心照不宣”的对着揣着明白装糊涂,当然……非要说的话,顾沨止行为的倾向性更大一些,盛欢不过是随波逐流被带着跑的罢了。
也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盛欢发现顾沨止是个很懂说话艺术的人,每一次触及敏感话题,又或者说是快要捅破那层脆弱不堪的窗户纸时,顾沨止都会巧妙的绕开话题,避而不谈,这也是为什么他总能引领着这份“心照不宣”持续进行下去的原因。
是因为旧情未了吗?
盛欢一度怀疑着,揣摩着,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是正如阿提密斯所说的,一切悬而未定,都是因为顾沨止还没有找到板上钉钉的铁证。
于顾沨止而言,他是一条网中待捕的鱼,捕捞是必然的事情,区别不过是收网早晚,收网的时刻取决于他们何时能找到有强大说服力的证据,那么在此之前,顾沨止自然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让他这条胖头鱼跑了,所以就这么似有若无的钓着他,牵着他,以各种方式包括利用自己的男色在内缠着他。
盛欢用指尖掐了一下掌心,试图用刺痛压下心底的那份冰凉颤抖。
一如同踩在荆棘之上走了很久,鲜血淋漓,他想退却退不得了,前面后面都是刺,现在能做的是撤离,赶紧撤离。
他有点儿凄凉且自嘲的想,真要命,现在才彻底觉悟这个问题,只能说他被顾沨止拿捏的死死的,想他盛欢也真可怜,忍气吞声的苟了这么久,最终居然还要去吃牢饭,还是被自己前男友送进去的……
如果他真的进去了,他的店面怎么办?他屯的那些璃黄金怎么办?……他的精神症状发作起来,又要怎么办?!
他和爸爸的事情,说出去自己都无法相信,遑论别人,局子里的警察可不会认为他是情有可原,大概只会以为他在假借做噩梦为由撒泼搞事……当然这都不是最要紧的,盛欢想,最要紧的是,如若那一天提前到来了,他要怎么办?
警察会像他从前对爸爸做的那样,慷慨干脆的送他一程,并将他装进璃黄金打造的安全屋里去么?!
盛欢忽的嗤笑出声。
他想,自己到底在痴心妄想什么呢。
他甩了甩头,脑子里的清明恢复了几许,他与自己说清楚——不能被抓,决不能。
他必须做点什么。
这时,他听见伍琳琅在为他抱不平。
盛欢的心底生出几分烟花散尽之前的余热,他想,伍姐好仗义一人,可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也不知道有被自己浅浅的利用到同情心,如若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