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他忍不住叹气。
能怎么办?慢慢来吧。
季望澄的“冬眠”地点是基地附近的研究室地下。
两人上了车,郊区大路宽阔,没用多久车程便抵达目的地。
黎星川:“为什么不在基地里面睡?”
季望澄:“他们怕我暴走。”
黎星川了然:“哦……”
休眠是增长力量的过程,如遇不顺,正如练功“走火入魔”,会发生真正意义上的力量暴动。
曾经有过那么一回,造成的损失让整个部门的财政状况非常难看,几个高层为了拿更多的预算挠破了头,想尽办法省钱,原本免费提供的食堂开启收费,无限续杯的绿豆汤一人限领一杯,差点连工资都要延期发放。
至于黎星川理解的“暴走”,是睡醒了有起床气,邦邦给研究员两拳……那确实还蛮危险的,因为研究员没惹任何人。
黎星川和他跟着领路的研究员往前走,一路下行,片刻后,来到了一间涂装极具未来感的实验室。
实验室最中间,放着……一尊赛博棺材。
黎星川讶然:“家里地下室好像有一个差不多的……”
季望澄:“嗯,一样的。”
黎星川再度恍然大悟。
研究员大致给他说了下“赛博棺材”的功能和原理,他津津有味地听着,而季望澄换好衣服,安详地躺下去。
“等等。”黎星川讶然,“你这就睡了吗?这么快?……你刚刚才告诉我这件事啊!”
季望澄:“嗯,必须尽快。”
黎星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打得措手不及,环视四周,几个研究员似乎都进入工作状态,戴上口罩手套,盯着显示屏或调试仪器,态度严谨,仿佛早有准备。
这阵仗,不像是一次可有可无的模拟测试。
他愣了好几秒,追问道:“那你真的要睡一个月吗?一整个月?”
季望澄:“大概一周醒一次。”
黎星川这才感到几分宽慰,悄悄松了口气。
“好吧。”他说,“对了,‘冒牌货’到底是什么?”
季望澄双手交叠,目光落在天花板的灯带上。
半晌,他缓缓开口:“是……想取代我的人。”
“这样的存在有很多。”季望澄偏过头,意有所指地望向黎星川的手背,黑漆漆的影子栖息其上,他说,“——比如它。”
“不要紧。”
“我会解决它们。”
黎星川回到基地,神思不属。
他摸了摸掌背上的纹路,依然不太能理解“冒牌货”的概念。
在他看来,这是季望澄能力的衍生物,自然是他本身的一部分,他不懂对方鲜明的敌意从何而来;但能为他解答的人已经睡大觉去了,黎星川只能一个人瞎琢磨。
算了,想不通。
更让他想不通的是,他还不能回去上课。
黎星川抗议:“为什么!我不服!”
黎梦娇无奈地看着他:“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留在这里最安全。”
自身失去了能力,最能保护他的人正在休眠,又因能力被“潘多拉”之主盯上,怎么想都不能放他离开。
黎星川要闹了:“那我绩点怎么办,综测分怎么办,平时分怎么办,我还要拿奖学金……”
“听话啊,到时候给你盖实习章,你之前也确实在缉拿犯人的过程中帮了很多忙,那么再给你评一个市里的‘见义勇为’,这肯定很加分吧,如有需要让警队派人给学校送锦旗……”
黎梦娇自有应对的办法,“至于奖学金,我以个人名义给学校捐赠一笔奖学金,给你暗箱成一等奖,怎么样?”
黎星川:“……”可恶!
他被成年人的诡计多端狠狠拿捏,挣扎无果,只能逆来顺受。
再观察了几天后,由于身体情况没有进一步恶化,黎星川的活动范围不再被限制在一个小小的病房中。
他到处溜达,意外发现自己似乎是个有知名度的小人物,偶尔有人主动跟他打招呼,喊他“闪哥”。
也遇到过一回小唐,小唐依然毕恭毕敬地喊他“闪神”,还特意请他去自己办公室摸一摸主机,说是“沾沾闪气”,被他碰过的电脑不会卡机。
小唐对此振振有词:“机械人机械魂!只要能让机子流畅不卡顿,哪怕要我每天去庙里磕头都行!”
黎星川看不懂,但他目前的世界观受到一些小震撼,子不语机械战魂,他毕恭毕敬地退出工作间。
他在训练场和休息室闲逛了三天,一举成为行动组成员眼中的吉祥物。每个人见到他,像是见到招财猫似的,总要过来聊聊天,沾一下,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
行动组成员们在私下里讨论——
“他真可爱啊。”
“好有活力。”
“干干净净的,很清爽。”
“真青春啊,看到就开心。”
“一看就是高中女生会暗恋的类型。”
“要是年轻十岁,我也喜欢他。”
这个地方的正常人不多,他太正常了,以至于有些格格不入,像一颗行走的阳光橙子,吸引别人凑上来闻闻味道。
黎星川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小型的聚众吸人,他在撕着日历过日子,过一天叹一口气。
说好的一周醒一次,一天、两天、三天……
再有一天就能见到季望澄了!
他很兴奋,从下午就开始开心,为了庆祝这份快乐,黎星川决定去从来没去过楼层进行“探险”。他的权限不低,和行动组的成员差不多,ID卡能刷开7个楼层。
单白酸溜溜地说:“甚至比我还多一层呢,真羡慕啊。”
黎星川:“别了吧,我还会高数线代JAVA,你得羡慕到什么时候。”
单白:“?”
单白:“劝你善良,我还是高中生!”
多的那一层是黎梦娇的办公室,他决定上去看看。
电梯门一开,教务处的既视感扑面而来,压力十足,黎星川在电梯口远往了一眼,没好意思过去,准备下楼。
电梯刚到,另一个人快步走近,和他进了同一个轿厢。
对方率先开口问询:“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
黎星川:“……挺好的啊,哈哈。”
黎星川盯着反光镜中的人影,拼命回忆,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我是阎华。”
他有一双笑眯眯的狐狸眼,对某个人微笑的时候,自带一种异常精明的算计感,“叫我阎哥就行。”
这个称呼倒是从别人嘴里听见过几次,黎星川第一次把名字和人对上号,恍然大悟道:“阎哥好。”
他喊人名字的时候,习惯性看别人的眼睛。
……阎华给他的感觉,有点不舒服。
很奇怪。
防弹门缓缓合上,电梯下行。
11…10…9…
——轰!
伴随着一记闷钝的声响,电梯骤然刹停。
黎星川的视野一片漆黑。
作者有话说:
反派:出手.JPG
反派:没有天灾你能秒我?你能秒杀我?(LBW语气)
闪闪:呃呃(流汗黄豆)
两条消息像是长了腿一般,飞快地跑遍分基地的每一处。
F梯金属门大开,工作人员吊着安全绳在电梯井内踩点搜查,探测仪器安静无匹,没能找到分毫蛛丝马迹。
十分钟后,临时会议召开,十来位分基地大小负责人围坐在长桌边上,空出的位置放置全息投影笔,蓝色光幕逐渐勾勒出与会者的轮廓。
廖局巡视一周,见众人到齐,将目光投向落在末座的黎梦娇。
“怎么回事?”他问,“查出来了吗?”
黎梦娇手指在笔电键盘上一划,一段监控录像便被投到白屏上。
黎星川走进电梯门,正准备按下关门键时,“阎华”匆匆忙忙地走到门口,与他同乘。
门缓缓关上,再也没开启过。
他的安保员在一楼等候,两分钟后发现不对劲,立刻上报。
“16:03分,阎华当时在3楼306指导7号行动组复盘,一组6个人都能为他做不在场证明。”黎梦娇说,“目前他正在接受调查。”
廖局:“为什么安保员没有贴身跟随?”
黎梦娇:“安保员24小时三班倒,黎星川在楼下等电梯是16点整,恰好到了交班时间。交班打卡需要几秒钟,电梯门已经开了,黎星川对他们说‘我去十二楼看一眼,马上回来,你们等会就在电梯口等我吧’。”
廖局叹气:“这种低级错误……算了,电梯又是怎么回事?”
“正在定位。”黎梦娇说,“能量禁制没被破解,带走黎星川的能力,应该是‘应答之笼’。”
此言一出,在座哗然。
“他和他们合作了?!”
“能联系上他吗?”
“应答之笼”持有者陈瀚裕,是两年前因病告退的成员,在一次意外事故中,他永远失去了双腿,此后只能依靠轮椅生活。
一朝从天之骄子沦为残疾人士,他的精神状况非常糟糕,丰厚的补偿金和无微不至的心理疏导也没能帮他走出阴霾,过了一整年才开始逐渐好转。
“应答之笼”的概念非常好理解。
被施术者复述持有者说过的话,就会被关进应瀚裕的个人空间中,持续时间十分钟。据说是因为陈瀚裕是个西游记迷,常常对人说‘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于是觉醒了这样奇怪且有些鸡肋的能力。
但在这一场景中,出奇制胜——
假‘阎华’向黎星川自我介绍:“我是阎华,你叫我阎哥就行。”
黎星川礼貌地喊人:“阎哥好。”
条件成立,能力奏效。
“分析结果出来了,假‘阎华’的步频、走路姿势,与陈瀚裕先前记录在档的身体数据能够对上。他需要做精神复查,每个月都能申领为期一天的通行访问权限,所以异常能量波动警报没有拉响。”
“此外‘深渊’还贿赂了一位电梯维修组成员,没有用‘潘多拉’,普通的金钱行贿,因此例行检查并未发现异常,他帮助陈瀚裕从电梯中……”
陈瀚裕曾为组织工作三年,在各个岗位周转过,对于组织基地安全流程十分了解;而在分基地负责人之中,他对曾经的顶头上司阎华最为了解。
他从某些途径了解到黎星川和阎华不熟悉,因此毫无负担地假扮成从前的上司,成功骗过了黎星川。
更不巧的是,每位组织成员都会签订‘契约’,他们无法将秘密说出去,产生背叛组织的念头时便会异常痛苦,过于强烈就会被契约施术者察觉到。
这是一种强有力的对人束缚,基地内部同样有能量禁制,因此黎星川能带着一名安保员在基地内肆意溜达——除非外敌出现,否则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但陈瀚裕办内退后,‘契约’取消,而他的精神评估糟糕透顶,出于人文关怀的考虑,没有立刻追加新的保密契约。
他就这样灵活地钻过规则的空子,绕开层层限制的机关,成功带走黎星川。
至于陈瀚裕是否真正背叛组织,不是当下最需要关心的问题,目前真正的重点是——
“能定位到黎星川的位置吗?”廖局问,“他被带到哪里去了?”
黎梦娇:“正在排查……”
话音未落,技术组成员群发了一个坐标,以及一张卫星照片。
【黎星川手机没有及时关机,我们联系运营商定位到了。】
【在这里。】
坐标是玉城市西北角的一处化工厂。
化工厂在七年前关门,后续因为一系列的手续问题悬而不决,旧工厂倒闭后一直没拆,地面空荡荡,厂房落了灰,圆柱形的高塔尖顶指向天空——
看到这张卫星照片的瞬间,所有人心中闪过两个字。
——星塔。
黎星川醒来时,半边肩膀都麻了。
脸侧压着水泥地面,鼻尖闻到些许陈旧发霉的气味。他意识到不妙,并未立刻起身,继续闭着眼睛装睡,听周围的动静。
周围相当安静,噪音细微,落针可闻,眼皮铺着暗色,叫人无法分辨自己的处境。
但很显然,他被绑架了,这里不是基地。
黎星川耐着性子,继续假晕,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突然听到有人说话。
听声音,是个青年男人。
“醒了就起来吧。”他说。
黎星川呼吸绵长,按兵不动,他知道这种情况下很可能有诈。
“你没有话想问我吗?”那人喊了他的名字,“黎星川。”
半晌,黎星川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
他坐起身,手脚能活动,并没被束缚。
周边环境昏暗,往上看,圆壁层层环绕向上堆叠,天光从头顶的圆孔中浇下来,这里似乎是塔楼型建筑物的底层。
白墙壁发黄,斑驳着丝丝缕缕的裂痕,有几块不规则的墙皮掉落,露出内侧混凝土的本色,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
迅速打量完四周,黎星川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青年。
“久仰大名。”青年漫不经心地自我介绍,“我姓陈。”
对方的长相很普通,窄长的脸,鼻梁不高,戴着一副黑蓝色框架眼镜。
黎星川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他。
“他们一般叫我陈先生,你们似乎喜欢叫我‘潘多拉之主’。”他说,“都可以,看你习惯。”
黎星川讶然:“……是你?”
“是我。”陈瀚裕说。
“你一度让我很头疼。”陈瀚裕盯着他,“你破坏‘潘多拉’之盒的同时,也会吸取我的一部分能量。在组织眼皮子底下传播‘潘多拉’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轻轻碰一下,我精心策划的一整周就会白费……”
“前两代‘潘多拉之主’和我努力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攒够了能量,计划开启属于‘深渊’的新纪元——”
“结果被他破坏了。”
陈瀚裕阴恻恻地笑了下,“一个你,一个‘天灾’,真是……”
黎星川从这番话语中听出了问罪的意思,没说话,生怕触怒对方。
同时,飞快分析着这一番话。
有过“末世”的经验,他大致能猜出这番谜语人发言的隐喻。
这位陈某和前两位“潘多拉”持有者三代人通过持续祸害普通人的方式,苦心经营了十几年,攒了一堆掠夺来的家底,借此召唤陨石雨造成世界末日;
结果那天,小季一个闪念,陨石雨变成了流星雨,十几年的努力化为灰烬。
从‘深渊’的角度来看,这确实很难不生气。
黎星川想嘲笑,忍住了,生怕对方恼羞成怒宰了自己。
虽然被绑了、带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倒不是很紧张。
甚至游刃有余地想:“等小季找到我,你就死定了。”
只要撑到那时候——
“你是不是在等‘天灾’?”陈瀚裕突然说。
黎星川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别那么紧张,我不会伤害你。”对方心平气和地开口,声音甚至有一丝愉快,“我也希望他快点来。”
黎星川:“……?”
可能是认定自己必然会成功,可能是认定黎星川太弱小,根本无法破坏他的布局;又或者,每个蛰伏已久的反派,都有一颗不甘寂寞的心,以及,忍耐太久、触底反弹的表演欲。
陈瀚裕的话语滔滔不绝,夸耀着自己的功绩。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他饶有兴致地问,“我为什么带走你,为什么把关押你的地方选在这里,不好奇吗?”
黎星川不搭理他,陈瀚裕自顾自地说下去:“组织、天灾,无论是谁来救你都可以。”
陈瀚裕往前走了几步,黎星川下意识后退拉开距离,后背却在顷刻间撞上墙壁。
那里并没有真正的实物,空气中窜过一道淡蓝色流光,他试着碰了碰,到一堵平直的空气墙,仿佛有一个透明的笼子罩着他,无法挣脱。
黎星川心下了然。
难怪没有束缚他的手脚,是在这里下了功夫。
陈瀚裕话锋一转:“你听说过‘聚光计划’吗?”
黎星川当然没听说过,但他深沉地看着对方,丝毫不露怯。
对方似乎看穿他的伪装,颇为贴心地解释道:“萤火虫的微光凝聚在一起,是为‘聚光计划’。简单来说,超能中心所有人意念高度统一,心想着同一件事,把能量集中起来,短时间内,人为造就‘天灾’级别的超能力当量……”
“听起来很厉害吧?”
“所以,来的不是‘天灾’,是他们也可以。”陈瀚裕望向另一个方向,意有所指道:“想救你,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那里是圆塔地表的正中心,位于光线最充足的地方,地面上绘着图腾般的纹案。
黎星川无心辨认那陌生的图腾,“聚光计划”传入耳畔的刹那,他立刻明白了一切。他能够逆转时间、回到过去,是因为认知被改写,也因为……其他所有人的努力。
他的表情终于发生些许变化,自然被陈瀚裕注意到,并顺理成章地将其曲解为“恐惧”。
一瞬间,情绪膨胀起来。
“尽管有些波折,但我们的愿望终会实现。”陈瀚裕的语气很轻松,“‘聚光计划’、‘天灾’,无论哪一个,只要能量冲击到达临界点时,星塔就会回应我们的祈祷,带来由‘深渊’主导的新世界——”
黎星川:“……?”
黎星川觉得这人脑子有点问题。
他大致明白了,为了抓捕‘潘多拉’之主、也为了组织营救,组织一定想办法闯进这个塔。
而这个塔是一个牢不可破的笼子,组织放大招或者季望澄放大招都可以打破笼子,然后激活此地的能量阵,召唤陨石雨之类的灾难,世界末日降临。
但是,如果组织打破笼子,再由季望澄让被召唤的陨石雨回去呢?
这不就完美结束了吗?
“这智商,是怎么活到现在没被抓的。”黎星川心想,“找个初中生来当反派都比他靠谱,真蠢。”
陈瀚裕显然陷入了自嗨中,继续嘚啵嘚个没完:“深渊统领下的新世界,超能力者将拥有崇高的社会地位,那些普通人,那些未进化的猴子,即将成为我们的奴仆……”
黎星川:“……”
还开始搞种族歧视了,难道超能力者和普通人有生殖隔离?
他心里鄙夷,嘴唇紧紧合着,半点不捧场,但这并未打消对方高昂的兴致。
“普通人蝇营狗苟的人生没有意义。”
“从六岁开始上学,二十二岁毕业工作,三十岁之前结婚生子,生孩子,教育孩子,老去生病死亡,小孩又再次重复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生活;
工作开始每一天都不能歇息,要还房贷车贷,赡养父母,养育家庭孩子,不停地打工,不停地赚钱,变成生活的奴隶——这是一个持续成百上千年的死循环,除了统治阶级,每个人都无比痛苦,每个人都在烈火中挣扎偷生。”
“但在我们的新纪元里,所有超能力者,众生平等。”陈瀚裕头颅高高扬着,志得意满,“普通人是无条件为我们服务的奴隶,他们创造必要的生产资料,为超能力者提供衣食住行的便利,此后没有货币,也不需要工作,我们生活在一个欢乐如天堂的国度里。”
“阶级压迫的痛苦自此消失,这才是人人平等的新世界。”
黎星川:“……”
黎星川无言以对,他恐弱智,尤其是自以为是的弱智。
他阖上双眼,眼不见为净。
陈瀚裕:“怎么了?”
“也是,毕竟你现在失去了能力,是普通人了。”他自言自语,“你没办法理解这种高级的志趣,你不懂理想,不懂热爱,也不懂真正的生活。”
听到熟悉的关键词,黎星川阴阳怪气道:“你所热爱的就是你的生活?”
陈瀚裕拍掌:“对!这句话不错。”
黎星川:“……”
难道他叫陈……算了,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
对方见他反应平平,似乎在忍耐什么,沉默片刻,突然笑了笑:“你是不是觉得,如果‘天灾’和组织联合在一起,就能轻松对付我了?”
黎星川一顿。
“不可能的。”陈瀚裕游刃有余道,“使用‘聚光计划’后,所有参与的超能力者进入虚弱期,在这段时间,他们无法使出任何制约‘天灾’的手段。
而组织忌惮他,就像忌惮任何一场足以灭世的灾难,他们不会把后背留给他。”
“不过,如果先放出‘天灾’对付我,他们还能保留反制手段,这倒是个办法……所以,抱歉,我也采取了措施哦。”
“你猜为什么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的伙伴们在四处点火,这座城市,即将沦陷。”
“你猜,这么混乱的情况下,他们还会不会把天灾放出来呢?”
分基地一层,接线中心。
纵贯大半墙壁的雷达地图上接连泛起时红点,深浅不一,求助通讯不断接入。
“请求中心增援!”
“梧桐街道782号……”
“潮汐乐园东北门,疑似火系超能力者……”
“桃园区长兴街道出现异常!两位市民被劫持,一名孕妇……”
戴着耳麦的接线员神情严肃,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镜片反射着屏幕的蓝光。
“收到!”
“行动组派遣中,请疏散人群……”
一起又一起案件接踵而至,警铃大作,响彻整栋大楼,受到征召的行动组成员们迅速集合,顶楼停靠的直升机扇叶转动,掀起阵阵风浪。
所有人的通讯设备屏幕上弹出一条红底黑字的消息——
【深渊级入侵!一级警报!】
星塔外两公里处,行动组成员蛰伏在树林中。
他们的手臂搭在一起,能量朝着同一个方向流动,汇聚到一起。
为首者的指腹,慢慢贴上超能火箭筒的扳机。
“3、2、1……”
“轰——!”
光球飞速向星塔袭去,如同炮弹,却在接近时被看不见的屏障拦下,悄无声息地消解。
……又失败了。
“我来试试。”一直站在边上的李玄知开口,“你们往后靠,离远一点。”
大家闻言照做。
李玄知抬头,忽而风起,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口中默念几句,掐了个手诀,张口喷出一团金色烈火!
金火凝成麒麟般的轮廓,在空中厉声咆哮,这一声狂啸,四周林木拦腰折断。
其他人对李玄知的印象一直是“沉着冷静的和尚”,没什么脾气,可靠,情绪稳定。他一直以一种守护的姿态出现在组织成员眼中,以至于大家都想不到他颇具攻击性的一面,此时纷纷震神。
在众人震惊的眼神与树木折断的巨大喀嚓声中,金色麒麟猛然加速,朝着星塔的方向冲去——
但撞上屏障的瞬间,它也消融成了一滩金灰。